“你骗了我的人,骗了我的心,我不相信你,再不相信你!你该死!”
“那又如何?”眼见说服不了激动的她,柴冠梁也把心一横,冷笑着告诉她残忍的话。“哼,刚刚还不知道是谁求我帮她离开龙家,求我收留她的?你倒是大言不惭,难道说你做的一切全是被迫的吗?那一夜,是你主动——”
“住口!不准你……侮辱我的心意……”捂住耳朵,龙铃歆哭着倒退数步。“都是因为你——表哥已知情,你要我有何颜面留在那儿?就算表哥大量不追究,姨娘也不会放过我!还有兰禧,你让我永远对不起她!”
兰禧不敢相信,小姐怎么可能不懂洁身自好,而委身这种混蛋?
对了,听闻柴冠梁手腕高明,靠着俊美面容在京城迷倒一票女性,莫非是……用下流手段诱拐了小姐?但是,是在何时?怎么她完全没发现?
她这个侍女,居然没尽到保护小姐的责任,是她的错。
“我说要走就要走!你给我放手!我已经……没有办法……”铃歆话到最后,不再是气愤和不甘,却是无力啜泣。“我不该……不该喜欢你……”
“我不许你走!”又怒又急地伸手拉住她,柴冠梁才发现,他的行为早超出自己所能理解。
明明只是为了取得龙家情报才接近她,可怎么在就算抛下她不管,也理所当然的时候,他却无法狠心?她对他应该没有利用价值了啊!
该狠该断,他从父亲那儿尽得真传,怎么在这节骨眼上会失常?
“我要回去,就算会让所有人耻笑,也总强过留在这儿!”
“我不准——”
“放开小姐!”再也听不下去,兰禧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撞开了房门,手持匕首冲进房里。
“兰禧!”铃歆羞愤交加,恨不得有地方能让她躲起来,她最不希望被知道的便是兰禧。“你别过来,柴冠梁想杀了你!”
“我不可能丢下你不管!”明知柴冠梁武艺高强,这么做无异以卵击石,兰禧仍奋不顾身冲上前,为了救出小姐,就算是拼命,她也在所不惜。
“哼!上次没能杀了你,这回你是自己找死!”柴冠梁轻松一挡,便击开兰禧手上利刃,并且将她猛力踢飞到墙角。
“说,密函呢?”眼见兰禧憎恨的直盯着他,柴冠梁知道再问也没结果。他已经为了此事弄得极为烦躁,不如速战速决。
他高举起手,大步踏前击下,冷笑道:“不说就得死——唔!”闷哼一声,他僵在原地,是什么东西突然重重撞他一下?
一脸难以置信,柴冠梁伸手抚上背后腰际……
“小姐!”兰禧趁柴冠梁没动作的片刻,忍痛爬起来,迅速绕到他身后,抓着那手持染血匕首、全身还不住打颤的龙铃歆。
“我、我、我……”脑中一片空白,铃歆不明白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她只知道看到兰禧遗落在地上的匕首时,她就不由自主拾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意外的,柴冠梁没有反击,却讥讽笑了。“我就知道……早晚会因你而毁了我自己……”他曾有过许多女人,独独对铃歆没办法保持戒心,等她一剑刺进他后背时,他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该动心却犯错的结果便是……自取灭亡……
“咚”的一声,庞大身躯撞上石椅也不喊疼,倒在地上。
“不,冠梁——”铃歆像是碰到什么烫手东西,连忙将匕首甩开,打算冲向瞬间倒地的柴冠梁,却没料到兰禧突然挡下她。“兰禧,你让我过去!”
“不行!”
听闻外头出现嘈杂人声隐约飘来,安兰禧立刻半推半拉,将龙铃歆往门外猛力一推。“小姐快逃,后门就在前面不远处,回龙家让少爷保护你。”
“什么意思?我、我动手杀了冠梁,我——”
“没有的事!”匆忙关上房门,安兰禧以全身的重量压在门上,坚决不让小姐进来。“小姐从没到过柴府,小姐更没有杀人!”
“不能这样,兰禧!”
“事实就是这样——人,是我杀的!”
第八章
“兰禧?你别做傻事!是我动手的,你别傻傻的又要为我顶罪,这和在龙家不同,可不是关关柴房就能了事啊!”
铃歆听着骚动越来越近,不敢出力敲打房门,噙着泪水道:“你快出来!”心痛依旧,可她更担忧房中的柴冠梁。
他虽无情,可她的心早已许了他,唤不回来了呀。……她……仍想陪着地。
“我知道。所以,不能由小姐受罚。”兰禧背倚房门,悄然闭上双眼。
“为什么?兰禧,我陷你于不仁不义,又害你险些送命,在龙家上下,对我不理不睬的时候,也只有你对我好,可我却以此回报你……”
低泣着,铃歆双手仍微微颤抖,杀人时的恐惧与恶心仍残留在她掌心,日后,她每夜一定都会被困在这样的噩梦中……为让自己心安,她必须赎罪。
“当年,没有小姐和少爷,也许我已不在这世上。你们的恩情,我永远也无法回报。我一直守着小姐,我知道小姐只是一时糊涂,你还年轻,将来还会遇到更好的人,不该就此结束。”
“那你呢?你明明也不比我大多少,还说什么?别为了我——”
“不只是为了小姐。龙家小姐杀伤相国之子,传出去,定会造成两家失和,若只是小小婢女动的手,就算柴祖国想报仇,也没办法牵扯太大。”
她总算能在最后为小姐与龙家作些什么,可一想到必须放开少爷,她……竟还是心痛难忍。打起精神,安兰禧,什么才是最好的,你清楚的。
“少爷说过,小姐是他最重要的人,倘若小姐就这么死了,少爷……会伤心的。而我……不想再看到少爷难过,为了少爷,我甘愿舍命。”
“笨蛋!表哥难道不会为你难过吗?”就算表哥不说,但对兰禧的特别,已经呼之欲出。尤其这几天,表哥在柴家和姨娘面前袒护兰禧,还下令龙家上下不许议论她,这么明显的关爱,兰禧难道感觉不出来?
“少爷……”一忆起少爷,她颊上不觉泛起红潮。身上无处不记得与少爷的温存,他的体贴与疼爱,岂是说忘就忘?
“而且你倾全心喜欢表哥,吃苦受难不算,在你还没开口表明,没得到任何回应前,你甘心就这么离开他吗?”话仿佛理直气壮,可连铃歆也说服不了自己。
她不也是明知冠梁别有意图,还是跟了他吗?
“小姐,你觉得,能为喜欢的人付出是痛苦的吗?”好一会儿,兰禧才悠悠开了口。泪珠早在眼眶打转。“至少我不觉得。为了他,早已不是苦。”龙铃歆一愣,陷入沉默。
“而且……尽力关爱他,难道是为图从他身上获得任何回报吗?”兰禧苦笑,却是看清了全部。“我曾经如此贪心,可我知道那是不对的。”
每当她起贪念,想多渴求一点爱恋,却不断遇上挫折。所以,她不求。
“他受了伤,我一样痛苦,若他开心,我也会比谁都欣喜。喜欢他,不该是独占,该是想着怎样才能让他过的快乐。否则只是为了一已私欲,对方无法获得幸福之时,岂非两人同受折磨?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你这么做,表哥不可能会开心的,他若知道是你又顶罪——”
“少爷永远不知道真相也罢,也许会一时寂寞,可他还有小姐在身边,少爷应该不会那么介怀的,毕竟兰禧无足轻重呀……只要他能平安过的好,兰禧别无所求。走吧,小姐。”
“但是——我的罪呢?,我才该受刑啊……”
“快走——小姐要想赎罪,就用一生来还吧!”兰禧也紧张起来了。“走吧!别让兰禧的牺牲毫无代价!”
眼见人潮逼近,兰禧还是坚持不肯出来,铃歆无奈,只得离去。
“回去找表哥吧,表哥一定能找到法子的!”
铃歆拼命奔回龙家,不顾街坊众人异样眼光,在后头议论纷纷,也不顾纤瘦双腿早巳跑的僵硬酸疼,她只知道,不跑,兰禧就真的没救了。
好不容易回到龙家,她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敲起门板。
“快开门!谁来都行,我是铃歆哪!”
“表小姐?”门房一见是铃歆,立刻振人将几乎晕厥的她给扶进去。“太好了,少爷若是知道小姐伺来就放心了!”可小姐怎会弄得如此狼狈?
“表哥呢?我有话要告诉他!”得赶紧将真相告诉表哥才行!
“少爷带人出去找表小姐了。”管家见铃歆差点跌下,急忙伸手扶住。“小姐,小姐你先别发昏哪!”
“表哥不在,那么龙家、龙家还有谁能做主呢?”铃歆不免悲叹。要派人和柴家交涉谈判求情,除了表哥还能有谁办的到?
“龙家还有我在。”似乎历经前些天的场面后,龙夫人已经不再轻易慌乱。当家主母二十多年的历练,魄力十足的踏进大殿。
“姨娘!”
* * * *
“你这蠢丫头!”龙夫人气得砸碎手中茶碗。“龙家待你不薄,你娘死后,我们收养你,供你吃住,让你过的逍遥,而你这么回报我们?”
“姨娘,姨娘你先别气!要罚我打我骂我,铃歆毫无怨言。”事到如今,铃歆已有接受责难的决心。过往如何,她都不计,只要能救兰禧,就算要她永远离开龙家也无妨。“请你想法子吧,这样下去,兰禧性命不保!”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就你们两个专门闯祸让龙家出丑。”
猛拍桌面,龙夫人唤来执事。“这丫头寡廉鲜耻,还未出阁就和男人厮混,败坏门风不守妇道,把她给我送到东行山白云庵里去,削发为尼!”
“姨娘!”龙铃歆震惊之余,未有挣扎。用一生赎罪吗?
若能就此抛下世俗,虔心向佛,也许,她的罪,可以稍稍减轻些吧……而且,她也能为他的来世祈福……“铃歆……谢谢姨娘的安排。”
* * * *
次日,龙家婢女刺杀宰相公子的消息,立刻传开。
各式流言纷纷扰优,有人说是近日与柴家有纠纷的龙家授意,也有人说是柴宰相之子性喜渔色,才会栽在女人手上,更有人说是相国政敌私下动的手
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总之,此事因为惊动当地太守,所以越过县府、改由层级较高的太守,进行审讯,查证罪行属实,七日后行刑问斩。
当龙凌耀赶回家门,从龙夫人口中获得消息时已是三更。
几日为了搜寻始终下落不明的钤歆与兰禧,虽已精疲力尽,依旧转身就要赶往太守府衙伸冤。“我要去带兰禧回来。”
“我不准你去!”龙夫人一把抓住儿子衣袖,厉声说道:“那丫头杀了人,死有余辜!”
“她不会。”冷淡丢下三字,龙凌耀一刻也不愿多浪费。可母亲执意不放开他,他又不能动武伤了他母亲,便僵在原地。
“那只狐狸精把你迷的团团转,连娘都不要了吗?”
眼见凌耀并未否认,于是龙夫人开始哭天喊地,指责儿子不是。“你无凭无据说她无辜,可安兰禧在相国府里,手持利刃被人逮到,千真万确!”
“她一定有理由。”凌耀猜想,兰禧既不可能动手,那么一定是为了保护谁而顶罪。了解她如他,又气又痛。“我不能让她留在牢里受罪。”
“那又如何?总之,太守是不会放人的。难不成你想劫狱?”
龙凌耀选择沉默,避免引起母亲反弹。
“你这不孝子,竟为了女人知法犯法,你想害龙家败亡吗?你不要命了吗?”龙夫人越说越激动,可凌耀依旧没有动作。
说到后来,龙夫人也得停下来喘口气,龙凌耀这才悠悠开了口。“你不让我去,究竟是为了心疼我这个儿子,还是不愿让龙家毁于一旦?”
“这不是一样的吗?”
“完全不一样!”龙凌耀看着母亲的眼神,不再冰冷无情,却是深不见底的悲哀。一味退让,纵容母亲的任性,似乎仍没办法让娘放下仇怨。
他知道被仇恨困住的苦恼。恶疾需下猛药,也许,是时候了。
“如果娘亲想着龙家的产业,那么如今已经全部得到了,此后这庞大家产都是娘亲一人的。再也没人跟你争,你不用担心。所以,你不需再拿我这个儿子当挡箭牌。爹和姨娘已过世多年,没人抢的走。”
“瞧瞧你说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儿子,也是龙家的当家,我两者都关心哪!”总觉得凌耀那眸光像是准备说破什么一样,龙夫人胆战心惊,反而不敢直视儿子。“何况这关你死去的爹什么混帐事?”
“不是吗?你执意争夺龙家家产,只是为了向爹和姨娘争一口气。”
尘封的往事,禁忌的事实,曾是龙凌耀连提都不愿提的,可是母亲如果执意要阻挠,他也只好选择最无情的决裂方法。
“当年你和姨娘同时爱上爹,可爹却喜欢姨娘,于是你对爹用了计,谎称你已有身孕要爹娶你,谁知婚后,爹与姨娘仍有往来,甚至生了铃歆……”
“胡扯!铃歆是我那妹妹与不知哪来的男人——”
“过去你这么说,我不想反驳,可娘,爹什么都说了。”
凌耀没怪过母亲对他,只是不断严格要求,要像龙家的主人,却不曾对他有关爱,但,只有现在,希望她能体谅他有不得不为的事,别再拿母亲身份管他。
“你只想争龙家,想独占权势好证明你没输给姨娘!可爹的心仍不曾落在你身上。甚至爹为姨娘建这别业,宁愿在此与她相会也不回本家。”
“是谁告诉你这些谎言?”龙夫人身躯颤抖,几乎要站不住,松开儿子的手,以为否认就能掩盖所有。
“是不是谎言,娘心里最清楚。甚至由于忌妒,十五年前,你一听说爹和姨娘要留在这里过年,便趁机想放火烧了爹和姨娘,然而你却没料到,爹原先根本不在屋里,那天,留在屋里的人——是我。”
“不会的,后来火场中明明就发现……”
“爹本来命不该绝。”这就是为什么龙凌耀总不愿正面承认,自己存在的价值。“若他不是为了救我这个儿子,他现在应该还好好活着,当他被梁柱压伤的那一刻,他只说了,要我好好照顾铃歆,照顾他的女儿。”
“他这个爹如此偏心铃歆,你还为他说话?救你,是他当爹该做的,要是我,我也会为了我的儿子……”
凌熠笑了起来,有着讥讽,有着沉痛。“可我明就不是他亲生骨肉!”
“你这是在羞辱为娘吗?我不记得有教过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