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吗?一点也不,因为她仿佛在瞬间失去所有的知觉了。
在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他曾说过最爱她微翘柔软的丰唇,说他可以吮吻上万遍也不厌倦,可是现在,她咬破了唇,他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爱是什么?
就是让对方可以随意地将一把利刃捅进你心口?
这,才是逍遥剑法中最奥妙的一式吧,剑锋未出鞘,-她就已经遍体鳞伤了。
见他如此决绝,她只好转身,踏着艰难的步伐一步一步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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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筝浑浑噩噩地走出任家堡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到东海。
她好想被淹死在大海的碧波里,可是她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无法做到,因为她是一条龙,是淹不死的。
这一头,她刚失魂落魄地走进自己的寝宫,那一头,侍卫长粗皮仔已尽职地前去向龙王禀报此事。
“啥?七公主回来啦?"
敖广眉开眼笑,从海底举行的比赛中抽出身。
“死丫头!这回可偷溜得够久了,”敖广抹抹汗,哼了声。“粗皮仔,公主看来如何?" '
“七公主看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似乎有些恍恍惚惚,属下向她问了几句话,她好像都没有听到。”
“会听到才有鬼!这丫头肯定又在外头玩疯了。”敖广拧捏捏下巴,皱眉思索。“不行!小七年纪不小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问题。”
“龙王担心的是?"
“怕她一个闪神,不小心带回一个我不想要的女婿,或者更惨,多了一个我不想要的外孙!"
敖广边说边咬牙,似是忆起了大儿子敖凡的事。
粗皮仔则是不敢吭声,上回他偷偷摸摸陪着七公主到人间去,正是找个男人,这事儿若让龙王知道,非生剥他的粗鱼皮不可。
“粗皮仔!”
敖广忽然一喝,吓得粗皮仔浑身打哆嗦。
“你去帮我拿个东西。在百川殿左侧第七个抽屉里,那里有一堆想娶七公主的人家送来的庚帖。另外,派个人去教七公主过来见我。”
“可是龙王,方才属下见七公主那个样儿,她这会儿该是已经睡了吧。”
“睡着了也要拉起来!那丫头就爱四处乱跑,要不趁现在她刚回来快点把正事儿办一办,不知又要拖多久。”
粗皮仔领命而去后,敖广搓搓手掌,脸上嘻嘻笑着。
如果没记错,东海几个龙族大将都有子层已成年,个个既猛且壮,身手不凡,若丫头爱斯文点的,那文曲蛇郎君整日开口成章,她肯定喜欢,此外,还有几位仙家也都是不错的人选o ,
边数边笑,敖广一脸准备要当丈人的喜悦神情,此时,奉命前去请公主的侍卫单独回来了。
“启禀龙王,七公主走了。”
“又走了?”
敖广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这丫头难不成是感应到她老爹正算计着她的未来?
“上哪儿去了?怎么没人拦着她?"
“回龙王,是让二太子给带走的。”
“敖任?"敖广瞪大眼睛。“这小子不给我乖乖待在西王母那儿敲木鱼,跑回来干什么?"
“回龙王,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二太子将七公主带走,是要她上观音大土那儿当差。”
“当差?"
“是的,持净瓶。”
敖广气得差点喷火。
不肖子带走不肖女就为了帮人拿瓶子?
这些家伙!怎么从没见他们为他这个老爹端过尿壶?
妈的!全都白生了,说回就回,喊走就走,怎么?敢情当他这龙宫是客栈呀?早知如此,生孩子还不如生个蛋玩玩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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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二哥平日对你如何?"
“挺好的呀!”
“那好,你就帮二哥一点小忙,暂时在观音大士这儿当个差吧。”
就这么一句话,敖筝还搞不清楚状况,敖任已用她向观音大士换了一瓶净水后离去。
也好,也许这么一来,她就没有时间再去思念任剑飞了。
可是她错了,即使忙碌,仍是割不断她对他的思念。
手持净瓶的敖筝小脸上红润不再,也失去了平日的慧点与贪玩的性子,这会儿的她乖巧安静,倒与法相庄严的观音大士比较相近。
她努力佯装无事,做个诚心陪侍大士的净瓶侍女。
可是她却骗不了自己,也骗不过观音大士的法眼。
只是观音大士从没说什么,有些事情旁人说了也没用,自己想不透彻,那么谁也使不上劲。
陪侍在观音大士另一旁的,是头顶双髻的善财童子。
善财童于虽是稚子之颜,却是个已经开悟的仙家,对谁都是笑容可掬的。
敖筝初来乍到,样样都是善财童子带领着她进人情况。
“咱们的工作是帮助人们,渡化生灵,可是相当有意义的喔。”善财童子的稚颜上带着粲笑。
“那么上一位持瓶侍女为什么离开呢?"
“她呀!她动了凡心,和一个世间男子爱得死去活来,没办法,连大土也阻止不了,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原来如此,敖筝叹了口气。即使如观音大土如此法力高强的尊者,也挡不住痴男怨女的情丝纠葛哪!
两人跟在观音大士身旁,住在风光明媚的普陀山潮音洞里,出巡时,他们便踏遍人间,聆听世俗尘音。
普陀山潮音洞距离东海水晶宫并不远,但距离三峡奉节的任家堡很远很远,虽然如此,夜里听着潮音人眠,敖筝心头的人影还是磨灭不去。
相思苦,苦在无药可医。
不过幸好观音大土常会给她些差事做,让她暂时忘了心里的痛苦。
像是替寡居病苦的老婆婆送净水,为她减轻病苦,或是替那些荒年时农获尽失,坐困愁城的贫民们送去足以活命的种子。
观音大七日日忙着为众生拔苦去忧,然而众生之苦怎么都除不尽,也难为大士能有如此绝佳的耐性,深厚的仁心,方能个个倾听,并尽量予以救助了。
这一夜,他们乘着祥云,正待回驾潮音洞,途经长江,底下正是奉节。
敖筝心神不宁,在无意间瞧见地面上那占地甚广的任家堡。
会看得见任家堡,除了它十分广大之外,那张灯结彩、烟花四射的景象,才是它引起他们注意的原因。
大门上挂了喜幛,四处贴满了裁成双喜的红纸。
敖筝失魂落魄地想,小飞,是真的要娶媳妇儿了。
她是龙女,他是凡夫,本来就不适合,分开也好,分开也好……
“龙女妹妹当心!"
若非善财童子及时拉住,敖筝已从云朵上跌了下去。
“你怎么了?瞧你脸色白得同一张纸。”
敖筝没有说话,心里思索着。
是不服气,也是不甘心吧!
她突然想要去瞧瞧小飞的新娘子究竟是如何国色天香,又是怎样地懂规矩。
“帮我向大士告个假,我去去就回!"
善财童于还不及揽住,敖筝已然驾着祥云下凡去了。
正搔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听见了前头观音大土的慈音。
“由着她去吧。”
善财童子闻声,双手合十,跟上观音大土的脚步。
唉!看来这刚来陪侍大士的龙女妹妹,八成很快又得离开了
第七章
任家堡与华阳门联姻。
一边是蜀中第三昌,一边是武林三大门派之一,因此婚事极为盛大,任家堡已经连续好几日宾客盈门,人来人往穿流不息。
这一夜,正是任剑飞的洞房花烛夜。
做过他的贴身婢女,敖筝自然清楚任剑飞的厢房在哪儿。
敖筝想瞧瞧他的新娘子,却不想让人瞧见她。
不难,观音大士给了她一件宝器,一条可以隐身的斗篷,披上它后,凡人便见不着她的身影。
这件宝器是方便大士聆听世人之苦的,没想到今夜她却拿来私用。
心里向大士告罪后,她将斗篷披在身上。
之后,她趁着媒婆开门离开时,溜进了新房里。
屋里烛火荧荧,挂着大红帷幕的喜床上,一个身着凤冠霞披的新娘子安安静静地端坐着。
敖筝苦笑,原来小飞要的“规矩”妻子得是这个样的,若换了是她,八成屁股还没坐热就熬不住了。
红盖头遮住了新娘子的脸,让她无法看见新娘子的长相。
不瞧见不甘心哪!
敖筝傻傻地凝视着那端坐在床沿的人儿。
那张床,在小飞养伤时,曾是他们两个最爱厮混及偷香亲嘴儿的好地方,而今夜,那有资格坐在床上的人却不是她。
她不懂自己干嘛不走,更不懂自己在等待什么。
难道,她就非得看清楚了小飞是如何亲他的新娘子,如何爱抚他的新娘子,她才肯死心离开吗?
屋子里十分安静,除了烛火偶有的轻微声响,里头的人都没有半点声音。
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媒婆的大嗓门响起。
“姑爷进房!"
“进去!进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别让咱们的小师妹苦候。”一群华阳门的弟子笑嘻嘻地推着新郎进房门。
“不!"任剑飞仍紧握着酒杯不放。“我还没喝够呢!今儿个是我的好日子,哪有不许人喝得尽兴的?干杯、干杯!走走走,咱们再到别处喝去!"
别处?他们有没有听错?新郎也醉得太厉害了吧?
“喝酒可以改天的嘛!”
“那洞房也可以改天的嘛!要不你宋代替我,我上别处喝酒去!"
一群男人听了这话,全都笑得有些尴尬。
这情况真是诡异。
洞房花烛夜,新郎不急着和新娘温存,只想找人喝酒?如果他们当真傻傻地陪他喝到底,明儿个不被师父训得满头包才怪。
“少爷,您喝多了,说这什么傻话?"
跟着前来的姜万里先笑咪咪地请华阳门的弟子们回大厅继续尽兴,接着硬是将任剑飞按在桌前坐下。
他叹气口气在任剑飞耳旁低语,“少爷,天地都拜了,就该面对现实,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之后,姜万里走出新房,并掩上房门。
嘈杂声逐渐远去。
人们虽已走远,但新郎仍没有半点要去替新娘摘下凤冠的意思。
新房里也有酒,只是,那叫交杯酒,但任剑飞管不了那么多,咕噜咕噜,就这么一杯接着一杯喝下肚。
听新郎只顾着喝酒,好半晌,新娘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剑飞哥哥,别喝太多,当心头疼。要不要我去教人帮你弄点儿热水来?"
他的嗓音冰冰冷冷的。“我不要热水,只要你别出声,我就不会头疼。”
“剑飞哥哥,我……”风铃儿委屈而可怜的声音里夹杂了些许哭声。
“铃儿,那日我私下去找你时就说得很清楚了,是你父亲逼我娶你的。他觊觎我任家剑法,我需要他带我前去为父报仇,存在于任风两家之间的,很单纯,只是场交易。我劝过你,不要让你父亲当作筹码,断送了一生幸福,可是你偏偏不听。”
“不是不听,而是……”喜服底是抑不住的颤抖,可见得风铃儿有多么的伤心。“我是真心真意喜欢着你,我可以忍耐,也愿意等,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将心思搁在我身上。”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任剑飞冷冷地哼气,“铃儿,这八个字用在个没有心的男人身上只是浪费时间。”
“我不信!我不信!"她拼命摇头,“凡是人都该有心,我不相信假以时日,你不会被我的真情感动。”
“是的,只要是人都有心,我不是没心,只是……”
任剑飞苦笑一声,睇着远方,似是亿起了谁,眸底闪耀着温柔的光彩。
“我的心早给人了,给了个自称是龙王七公主的傻丫头。不论她人在何方,不论她是否还愿意记得我,我给她的心早已收不回来了。我爱她;听懂了吗?我爱筝儿,爱得疯狂,爱得深刻入骨,爱得只要我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她。虽然你父亲硬逼我将她赶走,但我爱她的事实却是永远永远不会改变的。”
若非小掌捂紧了嘴,站在角落的敖筝早已哭出声来。
小飞从不曾向她告白,这些话却是在这样荒谬的情况不让她听见。
风铃儿已忍不住转身伏在床上大哭。
任剑飞砸碎酒杯,一脚踹开门,毫不留恋地离去。
听见脚步声,风铃儿急急地下床欲留住他,可是迫到门口时,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背影。
转回身,风铃儿摘下了凤冠,伏在桌上嘤嘤哭泣。
这会儿敖筝总算将新娘子的模样瞧个清楚。
好个芙蓉玉面的美人儿!
只可惜,她那雨般的泪水已将她脸上精致的妆给弄糊了。
敖筝在心底叹气,轻轻移足,离开了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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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新房之后,敖筝已经见不着任剑飞的身影。
不过,她知道他人在哪里。
来到栖霞湖畔,敖筝召来了祥云。
驾着云,她越过湖面来到湖心小岛。
岛上的剑影仍是舞得极快,持剑的正是那让她爱得痛心彻骨的任剑飞。
同样是舞剑,但他今晚的剑招却杂乱无章,竹叶竹枝被他削成碎片,在他周身舞动,仿佛将他裹成了一团绿影。
一手舞剑,一手持着酒瓶猛灌酒,他究竟是想自己斩成千段,还是想一辈子沉沦酒乡?
看了心疼,敖筝迷蒙了大眼。
她不要他这样子啊!
她要看见的,是往日那冷漠遥远却又意气风发的任剑飞,而不该是这个为爱而痴狂的傻男人哪!
再这样下去,他会伤了自己的。
其实,就算她真能和小飞在一块儿,那又怎样?
她是龙,他是人,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到时他们还是得分开,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这么算了,而现在那正候在新房里的女子,比她更适合他。
小飞呀,你要清醒哪!
心念打定后,敖筝将祥云停在离小岛不远的湖面上,然后褪去隐身斗篷。
月影淡淡,将她姣美的身影映在水面上。
剑影渐缓,之后,剑和酒瓶同时自任剑飞手中掉落。
他瞪大了眼睛。
他果真是醉了,醉得胡里胡涂,醉得看见了他的筝儿伫立在水中央。
“碧海清平呵月似镜,寂寞龙宫呵闻箫声。使君一曲呵风求凰,妾应伴舞呵到天明。”
那美丽的仙子在月光下婆娑起舞。
旋转、轻跃,她脸上是甜甜的笑靥,那优美的舞姿,柔美的神态,可说世所罕见。
任剑飞突然觉得呼吸急促,因为那仙子的容颜和筝儿完全相同,那软软的嗓音更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