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洞宾絮絮叨叨地感叹,一旁的敖凡神思却已飘远。
他想的是,素素,你在哪里?
来到东畿后,他背着吕洞宾出入了皇宫几次,次次均空手而返,他甚至蒙面挟问妙庄王,一样没有结果,没人知道她在哪里,东海那儿他也派人去查了,可是她并没有回去。
她失踪了,像一朵美丽而短暂的浪花,就这幺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不禁担心地想,她究竟发生了什幺意外,为什幺未能如他俩之前的约定,等他前去接她?
她在哪里?在哪里?
无视于一旁吕洞宾不解的眼神,敖凡双手抱着头,烦躁得想要狂啸。
素素!你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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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期限的最后一日。
见天色暗下,吕洞宾懒洋洋地想要打烊了。他正打算关门,突然被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姑娘喊住。
“店家、店家!请您等等!”
“干嘛?收摊不卖啦。”
“我不是来买油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些羞涩。
“不是来买油?”
吕洞宾转过头来,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小姑娘。
只见她耳垂厚,双颊丰,天庭饱满,论命相,前世该是参佛之人,福泽深厚,因此他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嗯,我是来还油的。”
这会儿吕洞宾才看清了她手上拎着的是一瓶油,而非空瓶子。
“还油?”
“是呀,店家。”
边说话,小姑娘边托高了油瓶,朝油缸里注入油。她谨慎小心地倒着,直到瓶上画妥了的黑线为止,之后,她吁了口气,像是解决了一桩大事。
“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家里有个姐姐刚生了孩子得吃鸡酒,我正巧看见您在这儿卖油,后来听旁人的劝,只花三枚铜钱在您这儿倒了满满的一大瓶油回去,当时心里是挺得意的!”
小姑娘笑了笑,吐吐舌头。
“可是一回到家,我娘知道了这事可不得了,她把我给骂惨了。说我不懂事,太贪心,还教我在瓶子上傲了记号,要我赶快把不该属于咱们的油拿来还您。”
吕洞宾闻言微笑道:“小姑娘,你娘虽然要你在瓶子上做记号,但你只需在路上把油倒掉些,或另外找个瓶子把多出的油藏起来别让她知道就行了,又何必大老远再跑这一趟?”
“那可不成的!”她拼命摇手。“我娘说得对,我自个儿想想也觉得脸红,您开店卖油不就是靠这生意吃饭?咱们怎幺可以只想着自己而害别人蚀本?”
吕洞宾听了心头直发热,眼看他就要回天庭向玉帝复命了,这样好心肠的母女倒是头一回碰着。
“小姑娘,你叫什幺名字?”
“我叫渠敏儿,沟渠的渠,这姓氏不常见吧?”
“何止姓氏,”吕洞宾微笑,“连你的人品都不常见呢。”
“店家别笑话我啦,”渠敏儿红了脸,“若非娘的当头棒喝,今日我可要犯下大错了。”
吕洞宾点点头,“是的,不只渠姑娘,你娘亲也是个难得的好人,不知你家里还有其它的人吗?”
“除了咱们母女俩,还住了个落难的姐姐和她的孩子,除此外,左邻右舍也都是好人,时时帮助咱们母女。”
“算了,能救几个算几个吧!”吕洞宾叹了口气。“小姑娘,今日你我相识,真是有缘,我这儿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说完,他自腰际取下一个葫芦瓢递给她。
“这会儿它还只是个葫芦瓢,但在你需要时它,却是能救你们母女的宝物。”
接着,他一脸严肃地交代道:“小姑娘,东畿近日将有大祸,这是共业,天命难违。你回去后,将这葫芦瓢放在门前,用草席盖起来,之后,你每天去城门口看那对石狮子,如果石狮子头上出了血,就代表着灾祸要降临了,届时你得快快掀开草席,这个葫芦瓢会告诉你该怎幺做。还有,记得到时将一些锅碗瓢盆带着,将来会有用处的。”
渠敏儿听得发愣,原本想笑,可是在看到吕洞宾那再严肃不过的神情时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既知天机,此人莫非是神仙?
“仙人,敏儿先谢过您了!这些事我一定牢记在心里。”她谨慎地将葫芦瓢收进怀里,并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
“好了,别再多礼,天色已晚,你快回去吧,而我""”吕洞宾望向星空,心头沉重。“也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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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卖油的店家那儿拿了葫芦瓢回来后,渠敏儿便四处告诫村人。
“海大叔、海大婶哪,东畿将临大难,屋子里头的家当有空收拾一下,重要的东西随时搁在身上,海大哥和海家妹子没事最好都留在家里,免得一家人在大难来时走散。”
除了禄农村,邻村的人们也陆续接到渠敏儿的警告,可是没人把她的话当真,由原先的笑笑听到后来心烦了,索性一见她上门便拿起扫帚赶人,在众人眼里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疯子。
“不听!不听!妖言惑众嘛!”
“就算真是大祸临头又如何?”有人这幺回她,“既是天命,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什幺都不知道,逍遥快活。”
“是嘛!青天朗朗,哪有什幺大难,真是鬼话连篇,拿去骗小孩吧!”
即使众人这幺说,渠敏儿还是对此事深信不移,她早已将那用来救命的葫芦瓢放在门前用草席盖起来,并且每天早起前去城门口看那对石狮子,非要确定石狮子无恙后,这一天她才能安心度过。
在众人都将她视作疯子时,她很感激曲素素的无言支持。
素素姐是除了娘之外唯一对她表达信任的人,喔,不对是唯一对她表达信任的龙。
“素素姐,谢谢你!”
渠敏儿感激地握紧她的手,却没发现她突然黯下的双瞳。
曲素素没有说话。她不值得被感激,东畿有这样的下场,纵然妙庄王的荒淫和东海龙王的贪念是主因,但她毕竟是个帮凶。
之前,她为了尽心协助敖凡,并不曾真正思索过这些东畿人的下场。
也许如敖凡所言,让这些人早死早投胎,改做东海鱼族方是上策,可毕竟在未被毁灭之前,他们也是一条条的生命呀!
而其中多得是像渠家母女这样的善心人,她又怎幺忍心见他们在大难来临时尽成缕缕冤魂?
尤其她这会儿已为人母,更能了解生命的可贵。
“对了,宝宝呢?”渠敏儿东张西望,惦记着那条她亲手接生的小白龙。
“在水缸里玩水呢。”曲素素往灶房望了望。为了怕人发现她这个宝贝儿子,她和渠家母女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幺厉害?”渠敏儿咋舌,“他才出生十天呢!"
“别忘了!”曲素素忍不住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他是条龙呢,水中本就是他的天下。”
看着曲素素,又想到大难将至,渠敏儿咬咬下唇,有些担心地道:“只希望大难来时宝宝能再大点儿,而你因生产而虚弱的身子能复元些。”
曲素素笑着伸手揉了揉那纠结的眉心。
“瞧你!皱着眉都快变成小老太婆了,这样哪像敏儿了?事情都还没发生呢,又何必烦恼那幺多?若真是天命,你以为单你一个人的力量能顾得了那幺多人吗?个个都拿来发愁。”
是呀,是天命,一切似乎冥冥中早有了定数。
由于渠敏儿天天到城门口看石狮子,久而久之,她的举止已引起一些人的好奇。
这一天,城里几个小混混在石狮子前等着她。
“小姑娘呀,你这幺日日早起跑来向石狮子问安,难不成是和这石狮子看对眼啦?”
“别在这儿胡言乱语,这对石狮子是咱们东畿的神物,你说话轻佻,当心惹祸上身。”
“是哟!”地痞流氓坏坏地道,“我还不知这对搁了几百年不中用的老家伙竟是个神物呢!”
说着,他便和身旁的同伴们大笑起来。
“小姑娘,那我说我是二郎神投胎转世,你信不信?”
“见了二郎神还不快跪地磕头?”旁边几个小瘪三跟着起哄,“怎幺,小姑娘单信石狮神,不信二郎神?”
“你们""你们""”渠敏儿十分气恼,“随便你们信不信,总之听好了,若石狮子头上见了血,咱们东畿将有大难!”
“啊!好吓人哟!”
几个小混混佯装怕得拍胸脯腿打颤。
渠敏儿见他们不听劝,气得蹙眉转身离去。
“快别说啦,大哥,瞧咱们的小小女神棍发火施恶咒了耶!”有人故意这幺道。
“谁怕她?有本事就教她的石狮爷来为她出气呀!”带头的混混冷哼一声,对渠敏儿的背影猛吐舌头。
“要不这样吧,大哥,”另一人出声提议。“不如咱们来耍弄耍弄这个笨丫头吧。”
“怎幺要?”
“简单,不就拿她那对敬若天神的石狮下手?”
下手?几人眼中绽出恶作剧的光芒。
隔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渠敏儿便已来到石狮前。
见着了头上沾满血迹的石狮,她一愣,接着发出尖叫,转过身举足狂奔,边跑边嚷着叫大家快逃。
见渠敏儿跑远了,原本躲在石狮后头的几个小伙子走了出来,抱着肚子大笑。
他们身边有一锅还冒着热气的猪血,那是他们一早杀了头肥猪后拿来的。
“咱们只不过在狮头上洒些猪血,没想到真把那丫头吓得落荒而逃!哈哈哈......”
可是他们的笑声并未持续太久。
他们眼前那头上被淋了鲜血的石狮子突然动了起来,扬高了石足,并响起如雷的狮吼。
接着它腾空跃起,在一群吓软了腿的小伙子面前飞向青天。
第九章
吕洞宾何以要渠敏儿每日去看石狮?
原来这对石狮乃当年玉帝浮出东畿时派来的镇邦神物。
有了石狮的守护,即使东海龙王刻意兴风作浪,东畿也不会坍塌,为海所噬。
由于这会儿玉帝已准旨坍塌东畿,因此必须召回这对石狮。
石狮是见血复活的神物,若是此对石狮回天庭复命,那就表示着坍塌陆地的行动已经可以开始了。
此乃天机,而吕洞宾为了想救渠敏儿母女性命,足以泄漏了天机。
那些小混混们原只是想吓吓渠敏儿,没料到当真唤醒了石狮,并为自己带来毁灭的命运。
此时,已回转天庭的吕洞宾听到狮吼不断,掐指一算后,发出一声叹息。
天意,真乃天意!东畿坍塌虽源于东海龙王的贪念与妙庄王的荒淫,可是未了还是毁于东畿人自个儿的手里。
这时,正在东畿四处寻找曲素素的敖凡蹙眉停下脚步。
他感觉得出地底的震动,知道东畿即将开始坍灭,但他不解的是行动何以会提前开始?而又是谁决定开始的?
他有些心慌意乱,为了那生死未卜的爱人。
他咬咬牙加快脚步寻人。在东畿覆灭前,他一定要找出她来!
另一方面,渠敏儿则是边跑边回头往后瞧。
百步不到,那偌大的城门已然整个崩塌,她急急地往家里跑,一路跑着,她身后的陆块也一路塌陷。那轰隆隆的声响始终紧跟着她,令她惊悸,但她一心挂念着母亲,因此即使有些腿软,她还是奋力地向前跑。
幸好她人还没到家门口,便见着娘平安的站在门外。
只见曲素素已用一块大布巾将宝宝包妥了抱在怀里,另一手牵着渠大娘,站在屋外等着她回来。
渠敏儿刚抵家门就发现他们已身陷重围,四周的上地快速地下陷,原本离她家有段距离的海岸这会儿已近在眼前。
她飞快地揭去了草席,只见那只仙人所赠的葫芦瓢在瞬间变成了一艘小船。
渠敏儿和曲素素搀扶着渠大娘上船后,并没忘了将平日早巳收妥的日用品也搬上去。
动作间,她们身旁轰隆隆的巨响始终未停过,待她们均坐上船,偌大的东畿陆地便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全然崩塌陷落,为海所噬。
一叶扁舟,三个女人带着一个婴孩飘荡在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中。
渠大娘拼命念着阿弥陀佛,曲素素和渠敏儿则忙着舀出小舟中侵入的海水。
小白龙则从布巾中探出一对骨碌碌的大眼,好奇地看着天地瞬间变色的景象,贪玩的他在见着了身边满满的水时更忍不住跃跃欲试,一脸想下水玩的表情。
“不可以喔!”
曲素素发现儿子的妄动,赶忙将他身上的布巾包得更紧了些?
海浪翻卷得比城墙还高,一波波如饿鬼般袭来。
有些人虽也和渠家母女一般坐上自家的船,但不论是大船还是小舟,都捱不过一层层狂猛的大浪,不一会儿,那些船全被打成了木块,人们一个个地被海水吞没,只剩渠敏儿的这艘小船不受影响。
此时天上全是乌云,乌云上方,敖广正朗笑着挥舞军旗,号令虾兵蟹将兴风作浪,全力进攻这块他觊觎了许久的地盘。
雷公电母分立于龙王身侧,前来襄助东海接收东畿。
又是海啸又是风雨雷电,人命在海水的无情吞噬下,显得格外地渺小。
不少人在溺毙前的刹那,终于相信了人是永远无法操控一切的。
他们该畏天、知命,但他们都疏忽了呀!
眼见一艘艘的船在自己的号令下翻覆,敖广的笑容愈显得意。
可是却有一艘船例外。
咦,那是什幺该死的例外?
敖广眯眯眼,看见那艘小船上罩着隐隐的银光。
原来那船有吕洞宾那多的事家伙以法力护持,即使是他这个龙王也无法将它倾翻。
算了!敖广轻蔑地一哼,就让它成了漏网之鱼吧!反正瞧它那模样也载不了多少人。
此时,正与大浪搏斗的渠敏儿,听见前方采出海面的千年古松上头有人喊救命,她以手为桨向古松划去,见到树上有她熟悉的人影。
“海大叔、海大婶!”渠敏儿朝那抱在树上的-家人招手,大喊道:“撑着点,我马上来救你们!"
可是树上不单只有海家人,密密麻麻的只怕有十几二十个人。
渠敏儿正要再划,手忽然被按住。
“你当真要救他们?”曲素素瞄了眼树上那些个个面带惊惧的东畿人。
“你想过没有?这艘船很小,那些人若全都挤上来,它可能会被撑裂的。”而结局就是大家伙儿一块死在海里了。
“素素姐,我绝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如果""”渠敏儿咬咬牙,一脸坚定,“真因此赔上了性命,我娘是不会怪我的。”
一旁的渠大娘一边念佛一边点头。这孩子果然是懂她的。
曲素素点点头,不再多说,让渠敏儿将船划近古松,然后帮着她将树上的人一个个救上小舟。
“敏儿呀!谢谢你!你可真是咱们的大恩人呀!”劫后余生的海大婶颤抖着身躯抱紧渠敏儿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