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花心大萝卜、恶魔、魔鬼、没心没血、没血没泪的……”萧北零凉凉地提供骂词。
“你、你……”他的毫无悔改、不知死活让萧逸塘差点吐血。如果不是长年的教养,他早一拳飞过去了,哪容得他一再地无赖耍泼。
不要再玩这种害人心跳不整的游戏了,趁还没开打闹得不可收拾之前罢手吧,她看不下去了。
瞧出一点眉目的雅齐见平日温文沉稳的萧逸塘被他激得差点休克,于心不忍地扯了扯萧北零的衣衫,劝道:“零,不要再整他了!”
不要再整他?!
萧逸塘愣了愣,冷不防被眼前这个和他长得极为相似的男人拍掉揪在他胸前的大手。
“我也没兴趣跟他玩!”萧北零双手弹了弹被扯皱的衣服,嫉妒地又瞅了萧逸塘紧绷的容颜一眼,没好气道:“我跟雅齐在一起不是因为你说的什么狗屁原因,你可以走了。”
顿了顿,见他还一副神思迷途的僵硬模样,他忍不住又讥了一句:“还有,私生子并不可耻,以后不要一副瞧不起人的拽样。”
因为他得到了父母亲的宠爱,而他则注定一生为父母难得的关注而努力?!
萧逸塘努力咽下心中的硬块,私生子是不可耻,如果可能,他多么想跟他交换!两人长得这么地相似,血缘这么近,出生时间相差也不久,为何命运却差这么多?!
想起长年以来家里的冷冰冰,母亲尤言在耳、梦魂萦绕的诅咒,他浑身一颤,眼内寒意凝结,凛然眼光射向萧北零,语意铿锵地缓道:“是,私生子是不可耻,可是破坏人家庭的第三者呢?可不可耻?!”
四周的空气好像霎时凝窒了起来,雅齐来回看着他们,这才真正感到紧张,有关他们上一代的恩怨——
“你在说谁?!”喘了口气,这回轮到萧北零逼近萧逸塘,揪住他的衣领,“你瞧不起我妈是吗,我告诉你真正卑鄙的人是你妈妈,夏、怡、芳那个臭女人!”一拳挥了过去!
“少一副受害者的表情来这里唬弄人!”
萧逸塘被一拳揍得头偏向一边,嘴角溢血。他举起衣袖拭了拭,猛地反扑过去,一拳冲向萧北零的下腹——
“你才是贼喊捉贼,你妈才是不要脸……”一拳被避过,再来一拳。
萧北零怒火中烧,咬着牙承受了他一拳,紧缠着他扭打成一团,气喘吁吁之余还不忘辩驳:“我妈……再不要脸……也不会抢妹妹的未婚夫……更不会唆使一些混混绑架……”
一拳,两拳,三拳,再来 ……
咦,干嘛不还手,没力了?他才不相信萧逸塘会那么弱。
“起来,再打!”萧北零瞪着呆子一样的萧逸塘吼道,体内野兽般嗜血的冲动仍在汹涌着不愿平息,他想揍他想了十几二十年了,哪能这么快了事。
“再说……一遍。”
萧逸塘伸手挡着脸躺在地上,低哑着嗓音问,他的心好痛好痛,他到底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他的母亲这么多年来跟他说的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她的怨恨、他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什么再说一遍?”
这家伙干嘛突然好像脆弱起来?害他不小心也心恸了起来。
萧北零顿坐了在地粗声粗气起来:“你难道不知道她们是双生姐妹吗?”
“姐妹?”萧逸塘稍见讶异地低喃:“是了,她们的名字相差不远……我一点都不知道……”他们除了在父系上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在母系上还是表兄弟。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哼,那我好心点告诉你好了。”被恨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没什么滋味。“夏家在南部,是小有名气的地主,她们和老爸可算是青梅竹马。姐妹俩全爱上了他,可是他喜欢了妹妹,于是姐姐便买通了流氓绑架妹妹将其软禁在山中长达半年之久,她自己则使计让自己失身于他,如愿地怀了孩子嫁给了心上人……”
是这样吗?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正义使者……多可笑!萧逸塘手下渐湿,晶莹的水珠在暗夜中像钻石般焕发着光彩滚落,风,却轻轻扫过带走了那光亮。他们的妈妈不是什么正室与第三者的关系,而是孪生姐妹……是他妈妈自己做了亏心事……
对她的爱,长年支撑他爱她的理由,将何以为继?
“后来我妈终于逃了出来,知道他与你妈结了婚也想死了心,没想到却意外地发现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她亲爱的姐姐设计的……后来她又遇上了爸爸,发生了很多事,才与他在了一起……”
萧北零把脸埋进膝盖里,闷声道:“我妈她表面上开朗快乐,可我却知她夜里常常偷偷哭泣……就是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所以我才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心酸的事人人有,会养成今天这种多面性格,他也是千锤百炼的。
风渐渐大了起来,带走最后一丝语音,大厦管理员不住地探头观察着前面一躺一坐的两个男子,狐疑着该不该叫警察来,最后再看了眼缩在一旁,泪流满面的金雅齐,终于决定放弃。
八成又是什么三角恋爱了,啧!现在的年轻人啊,整天为爱伤风为情感冒的,却又没办法像他们口头上嚷嚷的那样天长地久。
悬宕的静默很快被打破,金仲优奉命出来接替失踪二人组的任务——买酱油。
“姐,你干嘛坐在这里哭啊?你那头护花狼犬呢?”
雅齐抹了下脸,指了指前面的两人,小声问:“你出来干嘛?”
“我出来的理由跟你们一样。”
咦,那就是啊,他还以为是哪来的疯子乞丐呢。多出来的一个是谁啊,怎么好像刚干过一架似的,现在姿势又这么怪异?
仔细看了看瞧了瞧,还是弄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我去买酱油了,我劝你们待会儿还是不要上去吃饭了,免得吓坏那一大票老人家。”
“嗯,那你去吧。”她对着弟弟一笑。
“以后少哭,你哭起来难看死了。有人欺负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扁回去!”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瞄了前方的两人,潇洒而去。
雅齐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噗地笑了起来,什么时候小她几岁的弟弟也长成大男人可以保护她了……
“又哭又笑地,像只小狗。”一双大手拉起了她,把她拥进怀里。
雅齐回过神,“萧逸塘呢?”
“走了!”不走留着继续丢人吗?
“走了?去哪里?”
“你管他去哪里!说,你是不是准备移情别恋啦,这么关心他。”萧北零脸一沉,没忘了今晚她对萧逸塘的处处维护。
雅齐哭笑不得地捶了他一下。“你吃的什么醋,我只是觉得他被你耍得好可怜,所以才…… 而且你不觉得他有点失常吗,不知出了什么事?”
“耍他?还便宜了他呢。”
萧北零咕哝着,要不是他妈妈不准他找萧家麻烦,他会忍到现在吗?不耍耍萧逸塘,他怎么甘心。“好啦,再提他我又要不高兴了,从现在起,只准你看我一人、想我一人。”
唉,还是这么霸道!雅齐看着他有些淤青霸气的脸庞,想起他从小不敢人知的惶然与酸苦,有些认命地心软了下来。
可不是吗,她所有认为理智的理由全被他霸道地理解为不爱他的吃醋理由,她也许该把一般的爱情公式抛开,跟着他的方式来就好。
踮起脚尖,她轻轻地吻了下他的脸颊,“找个地方给你上点药吧!”她笑着仰头望了望头顶的大厦,“反正今晚是不能回去吃饭的了。”
“先陪我去喝杯酒吧……”他揽着她的腰,迎着夜色走去,半敞的衬衫被晚风吹得哗啦作响。
“先上药啦……真是,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个恶质的男人呢……”她咕哝。
“应该说我怎么会爱上你吧……一定是你对我下蛊了……”他戏谑。
“哪有,爱上我是应该的好不好,我是极品耶!”她不服地反驳。
“极品?”他就是劣品吗?
“当然,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华有才华,要温柔有温柔,要自信有自信,你说爱你就爱你……”她越吹越不像样。
“怎么好像听起来怪怪的?”推销商品呀。
“哪里怪了……”怒羞成怒了。
两人越走越远,终于没入夜色,只有相互打趣逗乐的声音不断地在沁凉的夜风中飘荡回响着,像暗夜中的花香,似有若无。
第七章
萧逸塘醉醺醺地回到城堡一般的萧宅。
刚好撞上哭泣着跑出来的董海媚。
“你怎么啦?”他晃着身子淡然而不感兴趣地问,眼神找不着焦距。
董海媚拉扯住他:“求求你,帮——”
“少爷,夫人叫你进去。”管家恰巧出来截住了他,把他拉了进去,并重重关上了铁门,把董海媚忘在了外面。
“她——找我?”萧逸塘回头眨了眨眼,大着舌头笑道:“也、也好,我也……正想找她呢,呵呵……”
“夫人,少爷来了。”
“嗯,你下去吧。”夏怡芳皱着眉闻着儿子满身的酒气,挥了挥手,让管家下去。
“你给我说说,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醉成这样子的,要是让你爸爸看见了他会怎么想?”她气结地坐回椅子上,望着这个愈来愈不争气的儿子。
“他会怎么想?觉得我不像样、不争气,不配接他的峰冠吧!?”他无所谓地笑着,眼眶又泛起酸意,他的妈妈永远关心她的权益,她没看见她的儿子喝了酒跟人打过架了吗?她没看见他需要休息需要安慰吗?
“你知道还出去混到现在?!你想让妈妈伤心失望是不是——”
“你是让我伤心失望吧,妈妈?”萧逸塘痛苦地看着她,一身颓废。“什么爸爸对不起你,外面的狐狸精抢了爸爸、破坏咱们家……全都是你编的是不是?呵,你是全天底下最伟大的剧作家,导演……”
“你在胡说些什么?!”夏怡芳脸色铁青,眼神阴锐地射向他,“你喝醉了,回去洗澡睡觉去!醒来,再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醉!”萧逸塘趔趄地趋近她,悲伤地凝望她,低语:
“妈妈,你破坏了我心中所有的一切,你让我知道原来我的世界全都是假的……假的!哈……”看见她眼底的惊慌,他大笑着走回了自已的房里,把自己甩上床,两眼一闭,希望在梦中的世界能偷到一点儿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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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日满天地,火云成山岳。
他又渴又热,辗转低喃着,在沙漠中跑呀跑,却找不到绿洲……他想休息,好想休息,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停,一停下来就会被晒死了……
忽然一阵冰凉覆住他,流窜进他干涸的躯体里,使他舒缓了紧蹙的眉宇,渐渐安静睡去。
梦里面,有一双很温暖很温暖的大掌,护围住了他……
好久好久,他才微睁开眼,盯注着窗外白炽的阳光洒在玻璃上,反射着异彩的烁动……果真是夏日炎炎……
“你醒了?”
浑厚低沉的男音传来,他猛地转过头,沙哑着声讶然叫道:“爸?!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父亲一年到头是难得回这个家几回的,每次来了也是匆匆而去。
“你生病了,发高烧,我刚好回来。”萧河淡道,“肚子饿了吗,我刚去叫贞嫂帮你煮了点粥,待会就可以吃了。”
“爸——”昨天晚上是他照顾自己一晚的?瞧着父亲刚清洗过的脸庞,他不禁鼻头一酸,小时候,也只有他生病时父亲才会陪在他身旁,照顾他。
“唉,你跟零的事我也略略知道一些,那个雅齐对你真有那么重要吗?”两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谁也不能帮啊,萧河叹息着注视大儿子,偏偏他欠他们的太多。
“不!是妈妈,她、她骗了我,她……”萧逸塘仍旧无法接受,他一直以为自己真的就像自己的母亲所说的那样,是她惟一的支柱和依靠,可是到头来他却发现自己只是她编造谎言利用来打战争取利益的棋子,亏他还傻傻地一直努力地想博取她的爱……”
“我知道。”萧河一手搭放在他肩膀上,刚毅的眼里流露出深切的痛楚,他怎么会不清楚他妻子打的主意,就是如此他才会长年冷淡地对待自己的儿子,他也是伤他的人之一啊。“你一向是爸的好儿子,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零和他母亲,我不是个完美的好父亲、好丈夫,是我……”
“爸——”萧逸塘靠在他胸前,无声地流着泪,他从没想过挣扎在中间的父亲也有着他难言的痛苦,为什么他们这些人会变得如此?全都活在虚伪的表相下,为自己的痛苦、别人的痛苦挣扎着。
“好了,伤心后就该振作起来,你可是我萧河的儿子,峰冠企业以后的接班人呢,不能太软弱。你妈呢,孝顺她是应该的,但是你的生命是属于你自己的,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做什么样的事你要自己选择、拿主意,知道吗?过两天身子好些,就来上班吧。”
“爸?!”萧逸塘讶异地看着父亲,没想到他有把峰冠交给他的念头。
“你惊讶什么?”萧河笑睨着他,“这些年你的努力和成绩难道我没看在眼里?看着你一步一步从基层做起,表现出色我内心高兴得很哪!零那孩子虽然聪明,但太野性,对峰冠也不感兴趣,要把我几十年的心血交给他我还不放心呢!而且他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好了,我也不多说了,我去看看贞嫂的粥煮好了没,你吃完再休息一下吧,我出去了。”
点了点头,望着父亲挺直刚健的背影,萧逸塘内心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和父亲贴近了不少,他从没像今天这般,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的,感受到自己真正地成长成熟。
在内心的深处,他一直为家庭、父母、和自己的无依惶恐所困,母亲的欺骗让他真正地发现他一直以来所奉为佳皋的理念原来竟是那么地脆弱、错误、不堪一击……知道父亲一直以来对他没有宣之于口的肯定,让他在崩溃的边缘清醒了过来。他的生命是自己的,他的生活该为自己过……
为什么不呢?是母亲自己放弃了他的……
他还有默默爱他的父亲,有事业,有……打过一架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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