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说什么?”即使殷柏睿全神贯注,让听力更集中,也已经捕捉不了那消逝在风中的低语。只有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猜测出她有着惊讶。为什么?
席洛屏住气息,缓缓的把视线挪向四周,“我……我死了吗?”
她想看看自己身于何处,周遭是否一片烟雾缥缈……不是,这里好象是一间特等病房,她的手上还插着针管。这么说她还活着啰?那……为什么她会看见太阳神?作梦吗?
“妳没死,我撞伤了妳。那辆黑色跑车,记得吗?”这一次,殷柏睿听清楚她虚弱的声音了。
他就是开那辆黑色跑车的人?!席洛掩饰不住讶异,这个男人不是应该在英国,怎么会在这……糟了,她的皮包!她的皮包里还放着他的照片,他一定翻看过她的皮包了,这下子要模死了!
怎么又闭上眼睛了?殷柏睿狐疑地看着女孩奇怪的神色!她该不会不记得了吧?常有人因为车祸失去记忆,莫非她……
“妳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席洛很快了解他语气里的意思,她张开眼睛,“当然,我叫席洛。”
殷柏睿安心的松弛了神经。如果她丧失记忆,那他必须负的责任就更重了。还好不是。
“席小姐,妳没有带任何证件,我的朋友从妳的车牌号码查到妳的身分和住址,但是联络不到妳的家人。”
奇怪,她的皮包里有证件啊,怎么会没……啊,莫非她又把皮包忘在公司了?席洛想起来了,她要离开公司前跟同事说了两句话,结果把皮包搁在桌上忘了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但却是她第一次这么感谢自己的迷糊——她总算免于在太阳神面前出糗。
“我……家里的人,到东部亲戚家。”机车牌照的住址是南部家里的,这两天她的父母因为东部有亲戚要结婚,过去帮忙了。
“要怎么联络?”殷柏睿瞅着她苍白的脸色,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不……不要联络……”席洛马上排除他的念头。
“为什么?”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推测,绝大多数指向女孩是否生长在一个问题家庭上面。
席洛当然无法看穿他的想法,她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出车祸,是因为那将使得她再也无法待在台北;本来两位老人家就不太赞成她离乡背井,她可不想给他们借口强迫她搬回家住。
“我……不想他们担心。”她简单的解释。
“那妳想联络谁?”
席洛第一个想起邯亚頵,但是她现在人在国外,至于她的同事,那些人全见过殷柏睿的照片,万一不巧撞在一块儿,那可要尴尬死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她的同事来看她。
“我……要不要紧?”她只觉得全身都痛,尤其右腿更似有千斤重。
“妳的腿伤得比较严重,可能要躺一、两个月。妳已经昏迷一天了。”
“那么久……”席洛忍不住呻吟一声。
殷柏睿不知道她是受不了还得躺一段时间,还是抱怨昏迷了一天。
“席小姐——”
“席洛,或者叫洛洛,随便你。”席洛截断他的话。她听不惯人家叫她席小姐,尤其是他。“你……我应该怎么称呼?”虽然她早已经知道他是谁,但总不能不打自招。
“殷柏睿,妳可以叫我老鹰。”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对了,是她的态度,除了受伤的虚弱和痛楚外,她说起话来不疾不徐,不慌张又不生气,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他,他不以为自己能有好脸色。
“老鹰?”她感兴趣地重复那两个字.只可惜全身的痛楚让她的语气无法表现得像心情一样愉快。她不得不承认,虽然外伤严重,但她心里却正感谢幸运之神的眷顾,把她的太阳神送到她面前。
一幕幕麻雀变凤凰的浪漫景象,不停游过席洛那颗爱幻想的小脑袋爪。
殷柏睿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瞅着她,然后开口表示:“我的车子是租来的,它的煞车出了问题,才会造成这场车祸,不过妳突然从巷道中冲出来也是原因之一。虽然我们双方都有不对,我还是会负责妳的医疗费用,如果妳需要我赔偿妳其它的损失,也没有问题,只要妳同意让事情简单的解决。”
他的意思是打算用钱打发她吧!席洛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一番过于现实的话中断了她脑袋里的浪漫憧憬,她悄悄地白他一眼,虽觉得扫兴却不打算跟他生气,因为不能跟自己的“光明未来”过不去。
席洛灵眸一转,决定给他一个良好的印象,她忍着疼痛.温柔而懂事地说: “我也应该要负一部分责任,我同意让事情简单的结束。不过,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请说。”
“我现在跟表姊一起住,不过她出国去了,要下个礼拜才会回来,所以我想……可以请你陪我直到她回来吗?”席洛躺在床上凝望那张俊逸的脸庞,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他深邃的眼眸一度让她呼吸困难,她认定了,他是她的太阳神,她登高的阶梯,她蜕变的机会,她要珍惜并且把握这可遇不可求的幸运。
殷柏睿瞇起眼。太像了!为什么有这么相像的人?她感性的美丽脸孔,温柔的语调,都像……他一咬牙,强迫自己中断思绪。
“可以。”他答应她,仅是基于道义上的责任,别无其它。
太好了!席洛欣喜地在内心里欢呼,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谢谢。”
她一笑,颊边马上浮起两个甜美的梨涡,让殷柏睿一瞬间看得失神。连那一对迷人的酒涡都如此像“她”……
席洛在他的注视下渐渐收住笑容,神色从开心转为迷惑,然后是羞赧和窃喜。
那双令她着迷的闇眸,此刻正漾着深浓的情意凝视她呢!
“咦,人醒了吗?太好了。”阎皝门也没敲就径自进来,中断了两人的眼光交缠。
席洛疑惑地瞄向这个不认识的男人。哇,又一个帅哥呢!
“我的朋友,阎皝。”殷柏睿彷佛看出她的疑问,对她介绍。
“你好。”席洛轻声朝他打个招呼。那么浪漫的气氛就这样消逝了,还真令她有些遗憾。
“席小姐,都要怪老鹰太不小心了,才害妳受这么重的伤。这小子刚从英国来,大概是对台湾的道路还不熟,请妳见谅。”阎皝搭着好友的肩膀,一脸笑容的代他致歉。
“不,我也有错。”这个人好开朗,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席洛不禁也扬起嘴角。
“咦,妳好象……”她甜美的酒涡让阎皝露出诧异的目光,他这时候才注意到席洛长得好象……他转向老友。
殷柏睿却面无表情,彷若无事一般。
看着他们两个人,席洛狐疑的接口:“我好象什幺?”
阎皝怔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笑着回答:“像天仙下凡的大美人儿。”
席洛愣了愣,脸庞缓缓脸红起来。
殷柏睿瞅着她羞红的脸蛋!浑然不觉自己已皱起了眉头。
* * * * * * *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此时此刻此地,席洛喜上眉梢,心如花开,即使躺在床上,气色也掩不住浓郁春意。
“什么事高兴?”她甜美的酒涡从他进门就挂着了,殷柏睿把樱桃洗好递给她时,忍不住问。
在床上躺了五、六天,他请了特别护士照顾她,并且每天都来看她,她当然要心花怒放——她觉得自己的机会愈来愈大了。
“我好高兴……你天天来看我。”她坦白说出内心的话,脸庞一下子烫得跟什么似的,连耳朵也红了。
她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语调甜得像蜂蜜,其中的情意再明显不过。殷柏睿看着她,缓缓露出一抹礼貌性的微笑,把樱桃放到她手上。
席洛失望地噘起小嘴。如果他肯喂她吃,她会更高兴的!但她转念一想,没关系,她喂他吃也一样啊!
她露出梨涡,抬手示意他靠过来。
殷柏睿不解地凑近她,“什么事——”
趁着他开口询问,席洛很快的把一颗樱桃喂进他嘴里,然后深情款款、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
嘴里含着樱桃的殷柏睿有片刻怔忡,几乎迷失在她甜美的笑容中……突然间,一张熟悉的脸孔插入脑海,切断了他的失神。
他咬破樱桃,同时若无其事地转移视线。
“谢谢。”
那客气而平淡的语调明显在与她疏远距离,席洛不免有些失望。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但很快又鼓励自己打起精神。这么一点点的挫折算什幺,只要有不服输的精神,她是绝对有机会,肯定有希望的!为了成就自己由一只小麻雀变成大凤凰的心愿,她发誓会不屈不挠,直到达成目的。
“听阎大哥说,你来自英国,那……你什幺时候回去呢?”席洛津津有味名吃着樱桃,还不忘乘机“刺探军情”。
殷柏睿看她一眼。老头子摆明了不见到韩可灵绝不回英国,看样子短时间内他是走不了的。
“还不一定。”
席洛突然发觉樱桃更有味道了,吃得也更加顺口。“阎大哥说你在英国出生,不过每年都会跟家人回来祭祖,这一趟也是吗?”
殷柏睿摇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咀嚼樱桃的模样。
“不是?那是为了公事?”发觉他看着自己大快朵颐,席洛本着分享的精神递了一颗给他。
殷柏睿依然摇头,同时接过樱桃放进嘴里。他蓦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竟不自觉地受到她感染,不禁微微挑眉。
“也不是公事?难道是私事吗?”莫非是为女人来着?才一想到这儿,席洛马上觉得樱桃有点难以下咽了。
“家事。”他简短的回答,嘴里细细地咀嚼着樱桃,彷佛第一次品尝它的味道。
席洛松了一口气,立刻又笑逐颜开,让嘴巴里塞满了樱桃。
“你一定很喜欢黑、白两色对不对?我看你的衣服不是一套黑,就是一套白,你有没有其它颜色的衣服?”就连鞋子也是。整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研究他的生活习性,就成了她唯一的嗜好。
殷柏睿淡淡的颔首作为回答。他有些迷惑自己对她的问题居然无所不答;这实在不像他的个性。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席洛不仅想了解他,同时也希望让他了解自己。在这一场感情的追逐游戏中,她理所当然的扮演起主导的角色。
殷柏睿怔了一下,正要开口,医院中的电话突然响起,他看她一眼,随即接起电话。“喂?我是。叫他先买下……又是那件事?”
席洛不必用脑袋想都知道又是他英国公司的秘书打来的。医院裹不能用行动电话,所以只要他的行动一关机,秘书就会打这支电话找他。她曾经假装好奇的问起他的职业,他仅是以一句做小生意轻易带过。才怪!堂堂殷氏财团的继承人,目前身为殷氏财团的总经理,这叫小生意?他也真谦虚呢!如果她不是清楚他的底细,还真会被他蒙混过。
“嗯,我再打电话给他。可以,就这样了。”殷柏睿皱着眉放下电话,回头看向席洛,“刚才说到哪里?”
席洛瞅着他,“怎么了,好象有问题?”
“一点小事。”
虽然席洛很想为他“分忧解劳”,但他摆明了与她无关的态度,她也不好再死缠烂打。
她继续先前的话题,“刚才说,你想不想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
殷柏睿迟疑了几秒钟,突然脱口而出:“紫色。”
“咦,你怎么知道?!”席洛诧异得张大了眼睛,一脸的惊奇和佩服。
殷柏睿定定地看着她,“我猜的。”原来她也喜欢梦幻般的紫色……和“她”一样。
“真了不起!”席洛那双毫无疑忌的眼睛里露出崇拜,“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紫色吗?”
这一次,殷柏睿却摇头。席洛狐疑的瞅着他,直觉他心里其实有答案,只是不想说出来。
她扬起微笑解释:“紫色是高贵又神秘的色彩,我深知自己高攀不上,所以就特别喜欢它,也可以说是仰慕。”
一抹奇异的光彩自殷柏睿眸底掠过。席洛的答案是他所想象不到的,如果是“她”的话!就不会这样回答。“她”会说,因为紫色适合她,因为紫色等于为她而生……她们究竟还是不同的: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柔和。
他那双炯炯黑眸里的神色变化教席洛好生着迷,她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你的眼睛好美。”
殷柏睿一愣,好笑地看着她,“美的字眼应该比较适合妳。”
席洛一下子涨红了脸。她居然那么大胆的把赞叹说出口!这根本不在她的计画之中。
“那……你觉得……我好看吗?”既然那样的言词都说出口了,她索性继续问下去。
殷柏睿突然敛起笑容,脸色严肃地瞅住她,沉吟了好半晌。
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席洛几乎屏住了气息不敢喘一声,她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紧紧盯着他,就为索他一句赞美。
殷柏睿重新扬起嘴角,“妳很好。”
就这么一句简短的,听不出好在哪里的“妳很好”,居然就让席洛高兴得心花朵朵开。
她的欣喜之色写满脸庞,表情再透明不过。
那对甜美的酒涡就这样挂在她脸上好久好久,令殷柏睿既感到讶异,又为自己过于简陋的赞美承受不起这样的笑容而心虚。
她,似乎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
殷柏睿愣了一下。他怎么了?他居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动了!
长久以来宛如止水的心湖,再次泛起了涟漪。
第二章
邯亚頵自录音机中听到席洛的留言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很快的又倒带听了一遍,同时抄下席洛留的医院和房号赶去看她。
“洛洛!”她心急地打开病房。
席洛半躺在病床上,护土正在为她打点滴,她看见表姊冲进来,一下子眼眶都红了。躺了那么些天,没半个亲人在身侧,其实是挺寂寞的。
“表姊……”她呜咽一声。身为家里的独生女,又是平辈亲戚中年纪最小的,在这种情况下见着了亲人,她很自然地开始撒娇。
“怎么回事?妳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听洛洛的留言语气不挺紧张,她还想可能只是轻伤,现在亲眼见到她的模样——腿里着石膏,头上包着纱布,手上还有多处淤青和擦伤,这样伤痕累累的洛洛,让她整颗心都揪紧了。
“上个礼拜我下班的时候,被车子撞了……”她可怜兮兮地望着邯亚頵,“现在每天要打针,伤口还好痛。”
“怎么会这样……”邯亚頵眼一红,突然想到,“撞妳的人呢?逃了?”
“没有、没有。”席洛连忙摇头,“他送我到医院,把我安排在特等病房,还为我请特别护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