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出席一些公众场合,譬如是某些晚宴之类的地方,他的身旁才会出现其他不同的女人——当然,依他的习惯,这些女人是不会重复的。
不过,这都是因为裴漪不愿陪他去。
她并没有打算把自己和他的事让家人知道,毕竟他过去的名声实在是不太好,况且,她也不知道杜品尧除了她之外,已经不曾和别的女人有过亲密关系,她一直还是认为他是个到处辛勤“播种”的农夫,而她不过是较受他眷顾的那块田地罢了。
反正,她只是将两人的关系定位在可以满足某种欲念的伴侣,当她想要有个人陪时,就可以找到这么一个人来陪她,至于他是否真的只对她一个人提供这样的“服务”,倒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她不愿绑着他,自然也不愿接受他的羁绊,时下许多“新女性”,不都是过着这样类似“玩火”的生活吗?
人类不就是因为发现了“火”,才有了真正的温暖,她也希望她的生命能因为这把火,而产生不同的变化。
只不过,她忘了前人留下的一句话——玩火自焚。
※ ※ ※ ※ ※ ※ ※ ※ ※
“什么!”
石破天惊的嗓音令天花板的美丽吊灯微微摇晃了下,空气也在这一瞬间凝结压缩,使人无法呼吸。
相对于他这样震惊的反应,他面前蹲着的裴漪似是早已料到,一言不发,满脸倔强,纤细的手却不自觉地抚上了平坦的小腹。
“你……”男子烦躁的来回踱步,还碎碎念着:“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怀孕?我们不是都有做防范措施的吗?”
他是朋友们眼中那种到了七十岁还会开着红色跑车,穿着时尚服饰,跟足以当孙女的女朋友鬼混的男人。
但此时,她却怀孕了。
石破天惊的消息,令他一手建立的堡垒深深的撼动了。
孩子!?
不!他想也没想过!
“杜先生,很抱歉,什么叫‘我们’?”她翻翻白眼,打断了他的叨念,冷冷的说:“你可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呀!请你仔细的回想一下,在我去买保险套之前,你做过哪种防范措施?”
他顿时语塞,脸色也不似之前那般难看,“漪漪……”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因为他和她只要感觉对了,就自然而然的滚上床,哪还有时间去准备些什么?也不需要吧!
更何况,在那种感觉对了的时刻,中断跑去买保险套再回来继续,不是很怪异吗?
现在,他应该怎么办才好?
“杜总裁……”
他紧急回过了神,却显得有些傻呼呼的,“啊?什么?”
“你不用担心,我没打算要麻烦你。”话才刚说完,她又忍不住抱着垃圾桶一阵干呕。
看着她抱着垃圾桶的虚弱模样,杜品尧有点于心不忍,蹲在她身边,想帮些忙,却不知所措。
吐了一整天,又没什么进食,其实肚里的食物早吐光了,她只能呕出些苦涩的胆汁。
他胡乱的抽了几张面纸给她擦嘴,又扶着吐到腿软的她坐回沙发上,歉意油然而生。
没办法,认真追究起来,也算是他害的,否则她不会这么不舒服。
“你……”
“你……”
他们不约而同的开头,又停下让对方先说。
趁着刚吐完的时间,裴漪开门见山把话说清楚,“你大可不用担心,我没打算要麻烦你,你只要拿点钱给我,我会自己处理。”
若换做过去的他,的确是会有这种打算。
但这些话从她的嘴中说出,却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处理!?她怎么可以把孩子说得如此不堪呢?
这是他们的结品啊!
“那……你要怎么处理?”他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
“这还需要问吗?”
陡然转过身子,他看着她苍白、倔强的小脸,却怎么都不明白,他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处境?
第十章
“你……”
裴漪又干呕了几声,因为不舒服,口气变得很凶,“拜托,别在那边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好不好?”
他陪着她蹲着,轻拍着她的背,“还很难过吗?”
“废话!”强烈的反胃感让她忍不住生气。
他继续拍着她的背,也不知为什么,话就这么脱口而出,“说真的,你有没有考虑过把孩子生下来?”
才刚说完,两人都呆住了。
他惊愕于自己居然会说出这“自毁前程”的话,放弃那些自在快活的日子。
她震骇着他怎么会说出这意料之外的答案。
静默了许久,谁也没开口,直到那无法控制的呕吐又令他们手忙脚乱。
他注视着她,再一次的道:“漪漪,我是说真的。”
也许孩子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可仔细想想,依他的个性,要到几时才会排人计划之中呢?
既然已成事实,而他们也挺合得来的,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残害一条他与她共同制造出的小生命……
她愣愣的望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考虑看看,我是认真的。”
第一次,飘泊的浪子心有了想安定的感觉,甚至隐隐觉得这个提议挺动人的。
三十三年的岁月,反正该玩的他都玩过,再也了无新意。
未来的日子,也许,他该进入到另一个阶段,试着有另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她仍是这样直瞅着他,没有喜极而泣,没有欲语还休,更没有拥抱或同意,眼神像是——他是火星人。
“我想,如果对象是你,我们应该可以处得很好,就像之前一样。以后,我会尽量把时间放在家里,多陪陪你、陪陪孩子……”他小心翼翼的停下独白,试探着:“你觉得如何?”
“你别开玩笑了!”
这是哪一国的话啊?
当初之所以与他……呃……有来往,就是看上了他对女人的洒脱,如今,他竟想与她生孩子,有没有搞错啊!?
“你不想嫁给我吗?”
他以为她应该会扑进他的怀里,不断的重复着“我愿意”,没想到得来的是这样的答复,她看来一点也不高兴,甚至是……生气!?
不都说求婚是对女人最大的尊敬吗?
为什么他求了婚,她却反而生气了?
“不想。”裴漪眨眨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并不在我的生涯规划里。”
杜品尧有点光火,事实上,等着他开口说这句话的大有人在,和他结婚,无疑是找到一张超大张的长期饭票,而且还是五星级的,这辈子不敢说不愁穿,但最少吃和住都是十拿九稳的。
然而她居然一口就拒绝了他的求婚,这让他完全难以想像。
他的脸几乎快挂不住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有名的“黄金单身汉”,好不容易有这个心肯定下来,她却连考虑都不考虑,而且还把他的提议当成是扮家家酒一样,以为他在开玩笑。
“你真的……不考虑——下?”
给点面子嘛!徐小姐,你至少表面上假装挣扎个片刻,然后才很委婉的拒绝,给他个台阶下也好,哪有人这么直言的,一点都不怕伤害他幼小的心灵。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我们当初不是早有协议,这只是个意外,你拥有绝对的自由,我也有我的计划,我们不要彼此牵绊好吗?”
又来了!又是什么“意外”、“协议”这类的话语,天知道他什么时候答应过这样的协议。
他强压下怒气,一个字一个字冷冷地挤出来,“什么协议?白纸黑字的才算协议,况且,从来只有你说,我可没答应过。”
“不管你有没有答应,这就是我的原则。”
“什么原则?你的原则就是要残害我们的儿子!”
“那也是你造成的!”裴漪顶了回去,半晌,她突然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
“直觉!”
“那……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你的?”
杜品尧的下巴差点掉下来,这……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吧!不是他的,难道会是别人的?
这么说来,如果真和她结婚,不就是名副其实的“买一送一”了?
那可不行,别的便宜都可以占,唯有这种便宜是打死都不能占。
正想开口问个明白,门口响起情亮的电铃声。
谁啊!来的真不是时候。
杜品尧跑去开门,门口站的竟是裴漪的姐姐和姐夫!
“怎么是你们?”杜品尧一脸愕然。
汤继哲挑挑眉,“怎么,不欢迎?”
坦白说,不是不欢迎,只是,他们也来的太巧了。
裴涟甜甜的笑着送上包装精美的红酒,“我老公说你有收藏红酒的嗜好,所以特地带了一瓶来,算是谢谢你借场地给我们。”
“结婚半年才想到来谢我!?”杜品尧才不信这一套,想必是有什么事要利用他,才会来的吧!
汤继哲耸耸肩,奸奸的笑着,“因为我老婆在家很无聊,我的公司又不太适合她,所以来看看你这里能不能弄个什么职务给她玩玩。”
杜品尧翻着白眼,他就知道绝无好事!
房内传出阵阵诡异的声响,裴涟的目光穿过他的身影进到房里,兴奋的说:“咦!漪漪也在耶!太好了!我好久没看到漪漪了!”
汤继哲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半眯着眼,狐疑的望向他,“品尧,为什么我小姨子会在你这里?”
“先进来再说。”他急忙的走回裴漪身旁,替她顺顺气。
看着妹妹,裴涟忍不住问:“你怎么一直吐?吃坏肚子了?”
裴漪并不打算坦白,可又碍于止不住吐,正要向杜品尧使眼色时,他已飞快的说了三个字——
“她害喜。”
“喔……害喜……”裴涟的动作停顿了几秒,继续体贴的为妹妹顺顺气,然后又顿了几秒,才夸张的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害喜!?”
裴漪忍不住地叹气,真想一头撞死。
被姐姐知道,那还能算是秘密吗?
她敢保证,不用十分钟,全家大小都会知道她已怀孕的事实,到时她连想拿掉都不能了。
他没空理裴涟,赶忙拿毛巾帮裴漪擦脸,希望她因此舒服些。
“咦……”汤继哲那双猜疑的眼又挪向他,“你们几时认识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喔峨!
裴漪用膝盖想也知道姐夫想的是什么,被姐姐知道她怀孕已经够糟了,若是再被他们发现“经手人”是恶名昭彰的杜品尧……
天!她不敢想像!
“你结婚那天认识的。”
汤继哲狐疑的目光,扫过花花公子杜品尧,再挪到正害喜的裴漪。“你们……你跟漪漪……”
“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是谁开了窗啊?裴漪感到一阵冷风吹过,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缩了起来。
“后来我们去吃了顿宵夜,聊得挺投缘的……”
杜品尧也不知是哪条筋不对劲,人家不过是试探的问看看,他居然就这么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
裴漪在一旁听了,全身直冒冷汗,吐得更厉害了。
呕呕……她吐死算了,没脸见人啊!
“品尧,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啊?”他不懂老友的意思。
“外头的女人那么多,你爱搞谁就搞谁,没有人会说一句话。”
裴涟夫唱妇随的应和:“对!”
“你明知道漪漪是我的小姨子,为什么还要把她当成玩物?”
“就是说嘛!”
“你的私生活再怎么糜烂,也别扯到我的小姨子!”
“没错!”
他们两夫妻一鼻孔出气,把杜品尧骂得狗血淋头、百口莫辩。
“你们搞错了!”他试着想解释。
可因为过往的纪录太差,没有人会相信现在是他想结婚而她不要。
“搞错?这种事还能搞错?”
“你们真的……”话还没说完便硬生生被截断。
“别辩了。”
“你总不会想告诉我们是她不想结婚吧!”
宾果!
“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你到现在还不肯认错!?算我错看了你,我以为你只是不定性,没想到你连一点良心也没有!”
“漪漪肚子里都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竟然还能为了自己而说谎,把错全推到她身上去!”
杜品尧苦着一张脸,“她说孩子不一定是我的……”
“什么!”裴涟的声音差点把整个房间的玻璃都给震碎,“你这个人真是禽兽不如,我最了解漪漪了,她才不像你一样,会乱搞男女关系,从小到大,我妹妹从没交过任何一个男朋友。”
“可是……”
他转头看着裴漪,发现她的脸色虽是惨白,但眼神里却饱含着浓浓的笑意。
好啊!原来他又被骗了,想当然尔,过去她曾说什么有人的“技巧”比他还厉害的那些话,也都是撒谎的咯!
虽然被骗了,但他还是感到心花怒放,闷在心里半年的大石头终于被踢开了。
纵然满心的兴奋,他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继续委屈地低着头听训。
“杜品尧,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认错不可耻,可耻的是连认错也不肯的人。”
“不对,连认错都不肯的不能算人,顶多算是畜牲。”
他们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不给杜品尧一点说明的机会。
救命啊!谁能为他说句公道话啊!
若他真如他们所说的没天良,他们爱怎么骂便怎么骂,他一点也不介意。可不是啊!现在是他想结婚,她不肯嫁给他,他已经很可怜了,为什么还要被骂?
吐到虚弱的裴漪蓦地出声,“不要吵!”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挪向她。
“姐、姐夫,麻烦你们先回家。”
裴涟立刻反弹,“这怎么行!我还没帮你教训他,怎么可以走?”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不行!今天一定要他对你负责,否则他还以为我们女人是好欺负的。”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让我自己解决好吗?”
裴涟还想再说,却被裴漪半推半哄地送出门口,夫妇俩只好无奈地走开。 ,
临下楼前,裴涟恶狠狠地瞪了杜品尧一眼,故意大声地告诉裴漪,“漪漪,不要跟他客气,像他这种花心大萝卜,最好就是剁碎了当煎饼馅儿!”
杜品尧当然知道她是说给自己听的,只能摇头苦笑。
※ ※ ※ ※ ※ ※ ※ ※ ※
好不容易送走两个程咬金,整个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其实汤继哲和裴涟的出现也不算坏事,至少缓和了他们原本将要吵架的气氛,也让杜品尧明白了某些事。
“漪漪,老实说,你的第一次,是不是给了我?”
裴漪泛白的脸蓦地染了层红,“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并没有所谓的,处女情结’,不过,如果那天我喝醉时真的轻薄了你,我真的很愿意负责。”
“没这个必要。”
负责负责!为什么男人老是喜欢用这两个字,要了她的第一次要负责,让她怀孕也要负责,是不是唯有这两个字,才能够满足他们的大男人心态,他们才能很自豪的让别人知道——你们看吧!她怀了我的孩子,我愿意负责,因为我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