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有的没的?」那淡淡慢慢的口气是感到有一些好笑,不知道他说著什麽。
「……笨。」
只看见他嘴一张,咕哝一声,也没听到他说了什麽,倒是看到他那埋怨的瞪眼,少女淡扯娥眉。
「你是不是在骂我?」这一质问,那淡漫的声音显得清冷了许多。
「你哪一只耳朵有听到?」男孩扯起一边的嘴角,笑得有些狡黠。
「我看你的眼神都知道了。」少女冷冷一哼。
「你有那麽聪明吗?」男孩也是一个冷哼,只觉得她迟钝得要死。她要当真能够看穿他的眼神,那她就不会老把他当作小孩了。
「那起码比你聪明了两年。」修长的手指轻弹他的额头。
「哼,年纪算什麽,又不能跟智商成正比,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就可见你的脑袋装了什麽。」
「我不给你带礼物了。」
「谁希罕。」
「阿思,」车了。」门外,传来一声呼喊。
「……我得走了,再见。」少女微微一笑,嘴角浮起一个酒窝。
「……自己小心。」男孩眼神更阂,目送少女的背影。
忽然她回头,认真的的说:「我还是会给你带礼物的。」
「随便。」
「我记得下个月是你的生日。」 阳光下!少女笑眯了眼,挥挥手上了车。
男孩的眼给阳光刺了眼,微眯了眼,在光芒中,又一次送走了少女。
* * * * * * *
「我的房间在哪里?」低沉的嗓音有那麽些许温柔,询问的对象是一个失明的小女孩。
「楼上和楼下都还有一个房间,不过楼下的妈妈拿来堆杂物了,一时要整理也不方便,韩叔叔还是跟我们一起住楼上好了,那本来是客房,一直都维持得很乾净,只是浴室只有一间,韩叔叔可以跟我们共用。」相菱领路往楼梯走。
「要我牵你吗?」韩仕瞅著她小小的步伐往上,考虑放下一个旅行袋。
「不用,我很熟的。」小脸儿浅浅一笑,在自己家里,她一点都不像有视觉障碍。
一小一大缓缓往楼上去,在客厅里篁著他们的相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透明人,严重的被忽略,晾在一旁。
韩仕真的要搬进来?他怎麽可以听一个小女孩的话,事先又没跟她打一声招呼……
她攒起眉头,环抱著胸膛。
她得找他谈一谈。相思也跟著上去。
楼上有一问起居室,两间卧室仅隔著一面墙,主卧室靠近里面,另一间靠近楼梯。
房门敞开著,相菱的声音传出来。
「……还有什麽需要,叔叔可以跟我说,我会告诉妈妈。」
「相菱。」相思走进去。她女儿什麽时候变得这麽会献殷勤?
「妈妈,你要来帮叔叔整理行李吗?」一个甜美的笑容转过来。
「这个一会儿再说,我先带你下去把早餐吃完,来。」她拉起女儿的手。
「妈,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你在这里帮忙叔叔。」相菱放开母亲的手,握著拐杖往门口走。
相思不放心,一路看著她下楼,直到女儿平安的走下楼梯,她才走回来。
韩仕对她视若无睹,只顾著整理带来的行李。
她望著他把衣服一件件放进衣柜里,「你真的要往下来?!」
他睐她一眼,回头又整理衣物,「我已经答应你女儿了。」
相思一怔,忽然不知道该怎麽开口,是她自己的女儿去要求,不是他自己要住进来,她总不能说是他的不是,他也不过是信守对一个十岁小孩的承诺。但……
「你总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她环著胸,软亮的眼光有著为难。
「你女儿没告诉你吗?」他把手提电脑放到桌上,把两双鞋子放到门口。
「……她说了。」在他搬进来的前一秒钟。
……他带来的东西……还真多。相思一双眼陈著他转来转去,愈看眉头扯得愈紧,他不会真的把所有的家当全部搬过来了吧?那到底打算住多久?
韩仕忽然站在她而前,一双深邃的黑眸微眯著凝视她,「那还有什麽问题吗?」
突然被他这麽一看,相思呆了片刻,望著他,淡慢的声音缓缓出来,「你不会有困扰吗?」
「不会。」低沉的语气没有片刻犹豫,那麽斩钉截铁。
「……可是——」
「你会吗?」他瞅著她,打断她的「可是」反问她。
耶?…….也还好,她是不会有什麽困扰,反正房间空著,他又是「自己人」,她的确是不会觉得困扰……可是,他为什麽要搬进来?
相思疑惑地瞅著他。
「要想这麽久?」韩仕扯起眉头。
「咦?……啊,我不会这麽想,只是……算了,没什麽。」反正公司已经开始帮他安排工作,以他的条件如果没有意外,迅速窜红不是问题,他也不可能会在这里住长久,她就当作是好久不见的老朋友来这里住一阵子,不用问太多了,「你吃过早餐了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用。」
「吃过了。」
「……哦。」
* * * * * * *
夜晚,通常相菱比较早睡,而相思难得的有了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
她喜欢这安静的夜的气氛,从客厅打开窗户,窝在柔软的沙发里,让风穿梭而过,洗过澡的身体带著一点凉凉的、清爽的感觉,很是舒服。
再泡上一壶热的玫瑰茶,幸福对她而言,就是这麽简单了。
「对了,我一直没问过你,在这份工作之前,你在做什麽?」好像她对他的了解就停在他的少年时代,她也忘了要问了。
「……我做玩具设计。」韩仕保守的说。
「是吗?那一定很有趣,我以前也很喜欢搜集玩具呢。」说起这个,她清冷的眼神难得的掠过光彩,脸上难得的来了兴致,「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作品?」
「……改天吧,我没带过来。」韩仕坐在唯一一张单人沙发椅里,对著手上那杯她极力推荐的花茶扯眉,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玩意儿?
相思一怔,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讯。听那日气可能是这行做得不太好。说得也是,如果做得好,他现在也不会转行了,她也真是粗线条,居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韩仕,我听菱说,你在台北没有房子?」相思赶紧转移话题,打破僵持的沉寂,也免得他陷在不得意的回忆里,情绪低落。
韩仕点点头,顺口接著口,「我住在朋友家,还有许多东西都放在那里。」
「……哦。」其实也不必跟她解释啦,她已经不会特别要求他一定要拿作品给她看了。
「还想知道什麽?」
「啊……没有,没什麽。」她其实想问,冰姨好不好,已经有好久不曾见过她了,冰姨以前很疼她的。
「……你呢?」低哑的嗓音试著不融入太多的情绪。
「嗯?」相思莫名所以的抬起头。
「你是恋爱结婚的?」
她望著他,忽然发现,结婚一词对她而言,竟已是那麽遥远而陌生,岁月果真冲淡了一切吗……果真冲淡了,结婚对她而言,是应该遥远而陌生的吗?
慵懒的柔软的眼神缓缓凝聚一股清冷,目光缓缓垂落,淡粉颜色的唇扯起一抹笑。
「是啊。」清淡的日气显得那麽轻松而自在。
韩仕眯起的黑眸紧锁住她,随著她的表情变化,心口紧绷著一股闷气,「那为什麽离婚?」
微笑依然挂在她脸上,她抬起一双清亮得摄人的眼神凝视他,淡漫的声调有一晌才出来!「恋爱结婚不代表两个人就能够一起走完人生全程,夫与妻不管是身与心都终究不是一体,任何一方都无法透视对方的一切,双方只要有一方不够坦白,婚姻就存在著不可预知的危机,有时候有些事情,是愈深爱对方,愈是无法解决的。」
「……你还爱他吗?」那微眯的深邃的眼掠过一道阴郁的妒光。
「不。」
……如果她不是否认得那度快,也许他还会相信。所以相菱才好心忠告他是吗,她知道她母亲无法忘情她的父亲,所以叫他放弃?韩仕放下脆弱的透明杯子,以免他在冲动之下,让杯子碎在自己手里。
「我困了。」他猛然站起来,走上一楼。
相思望著他突然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目光里缓缓罩上一层黯然,更快地,一份疑惑取代了心底深处的失落。
阿弟……韩仕,他为什麽……
三个人的「同居」生活,原来有许多好处的。
其实相思一直不习惯早起,相反的,韩仕比较喜欢夜晚和早上,他睡觉的时间大部分是中午和下午,阳光比较强的时候。
经过相思一个多月的训练後,韩仕已经开始工作,而就像相思所预期的,韩仕一走上伸展台就得到众人青睐的眼光,他相当的不喜欢镁光灯,正在努力的克服当中,他跟公司签下一张两年的合约,薪水并不要求,条件是,他不接舞台模特儿以外的工作,不接他不想走的秀,不赶场,不在户外工作。
这些条件差点把李安寒给气死,偏偏人家红得快,她又不能跟钱过不去,既然薪水不要求,没道理她还把财神爷迭出门,所以,勉为其难,一切依了这个超级任性的家伙。
所以,韩仕尽管走红,人根闲,偶尔一天接一份工作,不高兴三天、五天才出门。
韩仕和相菱都习惯早起,不知不觉,开始由他送相菱到学校,相思也因此得到更多的睡眠,这点她真的很感激韩仕。
通常送相菱上学途中,还没有半个人在路上,相菱是第一个到学校的,她也没有进教室里去,总是提著早餐去和工友伯伯一起吃。
韩仕也会帮相思带早餐回去。
自从有了韩仕,相思确实轻松了很多。
「喂,要不要搭个便车啊?」韩仕在学校对面买了早餐,转身就见一只伸出车外的手在招摇,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墨镜下那双深邃的目光露出不悦「你来做什麽?」
那脸大胡子隐约看见嘴角上扬著,把车子开上斜坡,卫锺帆看著前面的路,指一指放在韩仕面前的一堆纸,「该你签的总不能也要我代签吧,大老板。」
韩仕扯著眉,拿起那堆纸。看起来就像一叠废纸,这家伙就不会拿个纸袋或文件夹整理好?
「没别的事了吧?」
「进展得如何了?」压根没把韩仕那喷杀虫剂似的口气给听进耳里,卫锺帆不怕死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其实,这才是他特地走这一趟的真正目的。
想想,都搬进去跟人家同居两个多月了,从春光柔媚到炎炎夏日,上个月听说还只是住在人家房间隔壁,好吧,那就算了,经过一个月,总该从隔壁的隔壁搬进「隔壁」了吧。
只见……一个杀人的眼光狠狠瞪下来,卫锺帆就晓得了。唉,原来还是在隔壁的隔壁,毫无动静哩。
没一下子车子就到了家门口,卫锺帆才停车,那个火气腾腾的家伙已经踏出车外,并且狠狠的甩上车门「滚回去! 」
这一身黑的高大男人没多瞧一眼,好似他这麽一吼,人家就当真乖乖的滚著回去。
他打开大门,提著早餐,夹著一叠纸,转身要关门的当口,才发现卫锺帆已经跟著进来,而且速度之快,看起来以後要没职业,闯空门都没问题了。
「你进来做什麽——卫锺帆!」
「像你这种「办事」 速度,小学生看了都会笑死。你以为你还有几个十年可以耗啊?拜托。」卫锺帆以竞走的速度闪进屋子里,身後那双追上来的眼光几乎在他背後烧出洞来。
「你立刻给我滚回去! 」顾虑到楼上的睡美人,那杀人似的声音刻意压低了。
「嗯……还挺干净的,不错不错。」 卫钟帆一点也没把威胁给放在眼里,一入人家房子就开始东汉漠、西瞧瞧,那挑剔的眼光和手特别喜欢检查容易让人忽略的窗沿底。
「你再不滚,我会教你死得很难看,卫锺帆——」韩仕揪起他的衣领,死命要将他拖出这屋子。
「唉,怎麽这麽待我,活像我是只讨人厌的大蟑螂似的喂喂,你别拉我啊!」卫锺帆拚命抱住沙发,特别扯开嗓子吼。
「你小声一点!」韩仕咬牙切齿。
「那你先放手。」
「你——」
「韩仕,是你的朋友吗?」相思一件灰色的丝质无袖睡衣、短裤,只随便罩上一件宽大的衬衫,是在睡眠中听见争执声音,以为女儿出了事才匆匆下楼来,左瞧右看不见女儿身影,这才为白己的多虑松了口气。
哗!美人!卫锺帆那两片深咖昨色镜片险些在惊艳下给瞪出孔来。
「想不到真人比照片上更美……」瞧那双美腿,简直……
「不希望我扭断你的脖子就给我转过头去。」韩仕只以卫锺帆听得见的声音警告,同时助了他「一臂之力」。
痛——死了!死家伙这麽给他用力,跟他有仇啊,该死的!卫锺帆差点因为韩仕这狠狠的一甩给扔出内伤来。
「韩仕?」相思望著两人,突然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敌是友。
「去换衣服下来吃早餐。」韩仕粗哑的声音多了那麽一点命令的口气,隐在墨镜下那双深眸对著短裤下那双美腿揪起微恼。
「好……」怎麽他似乎不太高兴?相思疑惑地转回楼上。
没多久,她换了一件舒适的棉质T恤加剪裁简单的牛仔及膝裙下楼来,到了饭厅里,看见韩仕已经把买来的夹蛋三明治放在她的盘子上,香喷喷的咖啡已经倒好摆在一旁,一切就像往常一样,只除了……滴溜在她的食物上的那双「凯渴」的眼睛。
瞧著那一脸大胡子的男人不时吞咽口水的动作,还有可怜那双老是碰不到餐盘就被打的手,相思犹豫地站在那儿,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打扰」他们。
「嘿,打扰你了,相小姐。」卫锺帆首先瞧见她,大胡子难得堆起满脸的笑。
「这是卫锺帆,是我朋友。」韩仕回头瞥她一眼,目光还是紧盯著卫锺帆那双不安分的手,猛地又打了一下。
「痛、痛……喂,你真小气耶,你过去吃我的、用我的,我跟你计较过了吗,不过就吃你一顿早餐,有必要这麽暴力吗?」
「没买你的份,要吃回家去。」
「没关系,你给他吃好了。」相思走过来,把属於她的那份早餐推到卫锺帆面前。
「那……怎度好意思呢?」客气话边说,卫锺帆老实不客气地边享用起来。
韩仕扯起眉头。这家伙脸皮已经够厚了,加上那一脸大胡子遮羞後,更是什麽丢脸的事都做得出来。
他把还没动的早餐推到对面,只淡淡丢下一句,「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