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心情、好气色的样子,实在让他摸不着头绪,分手不都应该很为难或者很惋惜,再不然也该有点歉意。
“你是说真的?”
“真的。”她再次肯定,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她突然很想这么做就是了。
她的笃定,让阿伦开始意识到事情大条了,他一脸迷茫问:‘为什么?”
“为什么呢?”这个问题问得好,她是该好好给他个交代。她想了想,说了实话,“我觉得再玩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怎么能说玩……”阿伦一脸受伤。
“或许也可以说……”颂恩立刻换个说法,“不想再浪费你的时间了吧。”
“你三十了不是吗?”她认真地瞧着他,“你的青梅竹马在南部等了你十几年,这些年你在台北也没什么成就,是不是该回老家接掌你爸的面包厂,然后把人家娶回家了?”
“你是在乎,始终有一个她……”阿伦说,想成她是在吃醋。
“完全不是。”她语气坚定。“我们再一起个十年,大概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没长进,但人一生有几个十年?你应该为未来打算打算了。”
这些话说进了他的心坎里,他叹,“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在这里的生活很快乐,而且还有你,回去南部,等于要立刻面对现实,唉!”
“迟早要面对的。”颂恩劝他。
“你是真的要分手?’”他抬眼看她,十分不舍。
“嘿,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啊。”颂思安慰着他。
他也只能点点头,她说的都对、都有道理,他没话可反驳。
颂思就这样把阿伦给解决掉了。
在咖啡店门口和阿伦分手后,她独自走去停车场,她觉得心情好舒畅、好自在,轻松得很,连走路的步子都轻盈多了,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感觉?她想了半大,好像记忆中都不曾有过。
就像长了太久的繁杂枝叶,总需要狠下心修剪才会像样,她突然像是明白了这点。
不知是上了瘾,或者食髓知味?她下定决心,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快刀斩掉。
于是一坐上驾驶座,还没发动车子,她就先拿起手机,急着拨电话给段德。
“喂,我是恩恩。”颂恩先报上身份,然后很劲爆地劈头就说:“我跟你说,我要跟你分手。”
可想而知,段德当然被吓到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啊。”她跟他说话总习惯用小女生的口气,这会一时也改不掉。“我只是不想玩了”’
在她所有男友中,段德和她的爱情观是最相似的,两人都把爱情当生活的调剂娱乐,所以她的说法,她知道段德一定听得懂。
果然,他没有再多问,只是不相信她会突然转性,他笑道:“现在不想玩了,万一下个月又想玩了怎么办?”
“哪就再说喽。”颂恩现在对自己的爱情是毫无计划的,完全顺着感觉走。
“没关系,若你下个月找我,我还是在。”他仍旧一副深情的样子。
“哎哟,真难得,你要等我啊?”她夸张地笑了。
这种誓言,本来就是玩笑,说完就算了,他很快改口,“我们以后至少还是朋友吧?”
“那当然。”
“那我过两天打电话给你,再找你出来聚聚?”段德问。
“好啊。”她不具任何意义地随口回应。
“那就这样了,Bye。”
挂了电话颂恩知道,段德虽然了解她想分手,但并不相信她能这么干脆地放下,他是个自恋的男人,不认为会有女人甩掉他。
不过当他发现她从此不再答应他的任何邀约,他很快就会明白且安静地消失,转而去猎取新的爱情。
她一点也不担心段德。
倒是MaRK,可能得花她一点心思,至少,不能像段德一样一通电话就搞定,Mark有时脑袋很死,转不过来。
颂恩盘算着该如何约Mark出来讲清楚,不过她乐观得很,觉得自己一定能摆平一切。
就这样,她快乐地开着她的小车回家。
她一直有种胜利的感觉,好像她完成了什么大事,而且空前成功,让她好想和别人分享。
分享,找谁?颖圣约会去了,但她还有一个更方便的对象。
没想太多,她一回到家,立刻打开冰箱找出前两天母亲带来给她,父亲亲手做的鱼丸,母亲吩咐过她一袋要给仲疆,不过她还没拿去呢。
颂恩不知道仲疆在不在家,他说不定兼差约会去一了,不过试试也无妨,她按下电铃,等人来开门,如她所愿,开门的人是仲疆。
“我爸做的鱼丸,说要给你的。”她很高兴他在家,赶紧先将鱼丸递给他。
他很干脆地收下,“替我跟伯父说一声谢谢、”
照理说,完成使命的她应该就此道再见才对,或者也该依她原来的计划,把他拉去聊天,不过她却指着鱼儿说了一句,“会不会煮啊?”
他毫不在意地说:“我当然不会,不过我妈会就行。”
她发现自己好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把话题扯向她的目的,遂又问了句,‘你没去兼差?”
他有点无奈的开口,“最近没工作可接。”
“怪不得赋闲在家。”
他很擅于察言观色,她那愉悦的语气,有话想说的表情,都让他明白,鱼丸只不过是个借口。
仲疆微笑盯着她,“你特地来关心我的事业吗?”
颂恩笑了,果然逃不过他的利眼。“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说。”
她甜甜笑着,很得意的样子,“我今天跟我男朋友分手了耶。”
他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一个还是全部?”
“两个。”她伸出两只手指头。“不过剩下那个也快搞定了。”
她看起来一脸自在愉快,倒让他不懂了,她不是很喜欢玩爱情游戏吗?“怎么会那么想不开?”
“不知道啊?”她耸耸肩,“就是突然不想玩了。”
“改邪归正了?”他笑道。
她侧着头回答,“没想那么多耶。”
她看来一派纯真,大概是真的想在爱情路上重新走过,却没经过什么深思熟虑。
他明了地问:“如果我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大概也会告诉我,没想那么多吧?”
颂恩笑着嚷嚷,“你真了解我耶。”
“谢谢。’他把颂恩的话当成赞美。“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件事?”
“对啊。”
她那理所当然的神情,让仲疆啼笑皆非,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至少不关他的事,她却这么急着跑来告诉他,而且像在等他奖赏似的。“你是想要我给你鼓掌
“不应该吗?我觉得自己很伟大耶,”她陶醉在其中。“你看,那么久的习惯,我说放就放耶。”
“好……”他无奈地笑,“我回去写张奖状给你。”
她听完大笑,摆摆手,表示他太夸张了,“好了就这样.我回去了。”
他一愣,有点抓不到状况的感觉,“就这样?”
“是啊。Bye。”她十分理所当然的回答是,转身就回家了。
她只不过想找个人说说罢了,这下说完,她也满意了。终于可以回家享受她的花草茶。
倒是仲疆,一脸错愕的杵在门边,他实在不懂,颂恩为什么要特地跑来向他报告这些?她与男朋友们分手,干他什么事?
或者……他心中倏地掠过一个很荒谬的想法,顿时心也怪怪地往上一提。她是想暗示他,她现在是自由身,所以,他可以去追她了吗?
还真是荒谬!他很快把这念头抛掉,心绪也回复正常,换成别的女人也许还可能,但她这么熟悉他的实际状况,不可能会有这种想法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答了,她是真的很开心,很想与人分享她的心情。
拜托!这女人真是个神经病,他心中暗骂着,但唇边却有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多了份拿她无可奈何的宠溺。
第六章
颂思始终不觉得和Mark分手会是件困难的事,所以她约他出来,打算当面跟他说清楚。
不过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当她平静地对他说出她想分手的话后,他脸黑了一半,咬着牙半晌才道:“你想甩了我?”
“没那么严重吧?”颂恩愣了愣,倒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在意。“我只是想分手而已。”
他一脸凝重。“为什么?”
她拿对付段德的那套对他,“我不想再玩下去了。”
岂知这对他一点用也没有。“怎么能说是玩呢?我们在谈恋爱不是吗?”
“我并不觉得自己很用心啊。”颂恩索性说了实话,咄咄逼人反问他,“你也不见得真心吧?”
这话果然攻进Mark的罩门,但他不像阿伦那么随和,也不像段德那么无所谓,他强调,“可是我也没打算要玩啊!”
她开始烦了,怎么他这么固执,她终于体会到仲疆当初甩掉颖圣时的无奈。“我不想继续了嘛。”
“究竟为了什么?”Mark不想松手,臆测道:“是不是你有别的男朋友了?”
她顿了一下,别的男朋友?是有两个,不过这一点都不相干,但他这么问,是不是表示如果她有别的男友,他就退出?
若真是这样,那就让他这么认为好了,她心里暗想,嘴上不发一语,算是默认。
他觉得受到了打击,捺着性子问:“他比我好?”
她沉吟一会,“也……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Mark拼了,下赌注说:“如果他比我好,我就认栽。”
颂恩立刻回答,“我当然是比较喜欢他。”
“你有嫁他的打算?”
“晤。”只要可以成功分手,要她说什么都无所谓。
“好,”Mark发狠了。“那带你的未婚夫来见我,如果我觉得他比我更适合你,我就退出。”
他?哪来的他?颂恩顿时傻眼,不过机灵的她立刻想出办法应对,“这不公平,你怎么可能觉得他比你好嘛。”
“不会,我一定会很理性判断。”他保证着,含情脉脉地望着她,“我也希望你得到幸福。”
颂恩了解他,他虽然固执,但说到的话倒是一定会做到。可,要她去哪找个男朋友给他看?
她只得继续推拖,“带未婚夫去见前男友,这样很怪耶。”
“下星期我们公司不是有party?”他不笨,立刻想出个好方法。“大家几乎都会携伴,你那时带他来,就不怪了。”
他们是美商公司的同事。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总有跨年的Party,几乎全公司的人都会参加。
“可是几乎全公司的人都会参加耶!”颂思不由得嚷嚷。她只是想让他与她分手而已,需要让全公司都知道她有个未婚夫吗?!
“那有什么关系?”Mark奇怪地反问。
也对,如果真有结婚的打算,那带未婚夫来参加Party什么好奇怪的?她如果再找借口推辞下去,反而要让他怀疑了。
“好……好吧。”她现在是骑虎难下,没辙了。
只是,她要去哪找个未婚夫出来?阿伦和段德,都不可能,她最好是找个局外人,完全无关的……
她还能找谁?
当天晚上,她特地买了瓶高级的红酒,将水晶杯洗得干干净净的,布置好她的阳台,然后邀仲疆过来品酒。
仲疆一见这阵仗,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他上回坐的位子上,细细品尝了口红酒才开口,“说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哇,你真厉害,”颂恩夸张地做了个崇拜样,“什么都晓得。”他没被她夸张的赞美收买,平静地道:“你摆了这么盛重的场面,又难得的装淑女什么话都不说,其中一定有诈,绝对是有求于我。”
“哎呀!大人果然英明。”她竖起大拇指。
“别拍马屁,快说吧。”
她双手合十,“拜托你,当我一天的男朋友。”
他习惯性地皱起眉,“干嘛?”
她只好明说:“我甩不掉Mark,后来又不知道怎么扯的,扯成我有未婚夫了,他说只要我带未婚夫去见他,他就甘愿分手。”
仲疆就着她的话问:“不是男朋友,是未婚夫?”
“没什么差别啦,”她模糊其词,“反正都是假的。”
这倒没错,反正都是假的,他仔细地问:“什么时候?”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我们公司的跨年晚会。”颂恩连忙乖乖报告。
这么大的场合?仲疆这下当真需要考虑了。
见他犹豫,她连忙再祭出利多,“你就当做副业兼差嘛,我会付你钱的。”
钱倒不是重点,他思索着,“只有那大晚上?”
“只有那天晚上。”她点着头强调。
他没答话,见他既没应允,但也没拒绝,但他的神情,看起来不像太反感的样子。
“你答应啦?”她小心翼翼地猜。
他皱着眉,像是在考虑什么。
然而他自己却清楚,他皱眉只因他心里其实早已答应了她。他为什么总是没办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好不好嘛?”她半撒娇地哀求,又不敢太放肆。
就说一次不吧,他在心中要求自己,然而一接触到她那期盼且流光闪烁的美目,他那个不字,竟怎样也说不出口。
“那就……这么说定了?”颂恩试着祭出她那套强迫性答应法,试探他的反应。等了几秒,见他仍没反对,“太好了!”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就这样认定他已经答应,她愉快极了,满脸都是笑,殷勤地替他倒酒,“来,我帮你倒酒。”
他还能怎样呢?仲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吞下自己的叹息,他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不高兴啊?”她察言观色地小声问。
“没有。”哎!算了,他要自己从没有结论的苦思中回神,既然已经答应了她,就别想大多了。
他换个话题,“这酒不错,多少钱买的?”
“四千八。”颂恩说实话。
他微晃着杯子,要笑不笑开口,“你花那么多钱,就为了要我答应帮你忙?”
她噘着嘴,“是啊。”
仲疆的唇角终于还是扬了起来,他摇摇头,“其实你不用花半毛钱买酒,我也会帮你的。”
颂思呆了会,“咦?”
他的目光透过杯子看她.半真半假地说,“邻居间不是本来就该互相帮忙的吗?”
她这下嘴噘得更高了,嚷着:“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笑了笑,“你又没告诉我你要去买酒收买我。”
她的嘴还是高高噘着,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执起杯子把酒喝干,既然都买了,就尽情喝吧。
他这人,平常看似冷漠,其实心倒很热血。
她乖乖啜着酒,啜着啜着,发现自己正越过杯子偷偷注视着正在欣赏夜色的仲疆。他不像段德那么浪漫,却很有气质;没有阿伦的逗趣,却很幽默;当然也没有Mark的壮硕身材,却比他更有男性魅力。
更重要的是,她的男朋友们,只会陪她玩、陪她闹,或者想从她身上获得些什么,可他不是,他是可以说心事、解决问题、分享感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