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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非军离开没多久,府贞他们已随后到达“非集团”大楼。
三人才站定在席非军套房门口,准备拿备份钥匙开门时,房门已先一步被人推开。
"善语!”才打开大门,就看见自己急欲回头寻找的人。他手伸上前一拉,另一手一推,将大门重新关上,一点都没拖泥带水。
"非军!那是我老……”府贞急拍大门,但话还没说完,门就又被打开。
"还你!”发现自己竟然拉错人的席非军,将石寄语推还给好友,拉了另一个进来。
"砰!”大门再度被用力甩上。
"寄语,妳有没有怎样?非军有没有拉痛妳?”心爱的妻子失而复得,府贞慌张的检查她全身上下。
"呜呜!破军好恐怖喔!”面对他那张生气的脸,脸上的疤也跟着扭曲,她吓都吓死了。
"乖!不怕、不怕!我们回家。”府贞抱着妻子轻声安慰,不再久留的与妻子离开,房里的人此刻更需要彼此的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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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军……”刚刚大门开开又关关,发生了什么事邢善语不清楚,但她没空理会那些,她比较担心现下抱着她却微微在颤抖的这个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竟拋下妳……”天,他肯定失去了理智,怎会忘记那时身边还有个她呢?
"没关系,我人还好好的啊!府贞他们送我回来,很安全。”可是,她好担心他。
席非军没说话,只是垂着首埋在她的颈项里。
"你一定很累吧?今天这么多事……我们去床上坐着好不好?”她能感觉得出,他现在背是抵在大门上的。
席非军顿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牵着她走到床边。
邢善语将鞋子脱下,她拉着非军一同落坐。
接着,该怎么开口问他才好呢……
"非军……”
才吐出两个字,脑里还在思量着,第三个字要说什么才不致让他再度失去控制,但下一瞬间,熟悉的气息向她包围过来,几绺长发略过她的鼻尖,接着腰一紧、颈上一热,她再度被抱了个满怀。
"我该去看他吗?因为他,我才将自己的脸划伤,我该去看他吗?”他继续将头埋进她的颈项间,她芳兰的幽香,总能安抚他。
邢善语缓缓将双手圈在他的背上。她不敢置喙。
该?不该?她能给他什么建议?哪一种比较好?到底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敢问,怕问了,这副强而有力的臂膀,将永远挺不起来。
"我……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做比较好,因为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但你做什么,都让我陪好不好?不管你的决定如何,我都站在你这边,只要你别丢下我不管好不好?”原谅她的自私,这一刻,即使他不愿将真相同她诉说,让她一道分担,但只要他不离开她,做什么都让她陪着一起走,她什么都好。
"善语,但连我也不知该怎么做哪!”他语调不稳,像体内有两个自己在互相拉扯,怎么做,怎么挣扎。
邢善语心疼的掉下眼泪,但她不敢哭出声,这样半点忙都帮不上。
两人就这么拥抱着,一个努力压抑自己的哀伤,一个竭力在亲情的恨与爱中拉扯,直到夜色渐深,直到所有过分激动的情绪开始慢慢沉淀。
爱恨当中,该择谁舍谁,席非军尚理不出个头绪,但心情稍微平静之后,他才想到,自已一直靠在善语薄弱的肩膀上,她一定很酸吧!
侧过首,他准备起来,却看见挂在佳人脸上半湿的泪痕。
邢善语感觉到他的动静,忙要将脸上的泪擦去,却还是迟了一步。
"怎么了?为什么哭?身体不舒服吗?”他抓住她要擦干眼泪的手,担心的直问。
"没……我不是……”被他这么一逼,本想忍住的泪水倒是泄得干脆。
"善语、善语,妳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该死,他居然只顾着自已,都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邢善语抓下他不停探着她额头的大手,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才同他说:“我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是担心你啊!我……我什么事都不知道,只能听你失控、听你难过……我什么都不能分担……”好没用!这样怎么当他的女朋友?
席非军冷静了下来,听到她这么说,他除了感动之外,还有更多更多的爱及怜惜。
他轻轻帮她将散落在额前的青丝拨到她脑后,缓缓将唇印在她的额上、鼻梁上,以及脸颊,最后来到她的唇上。
他时而轻、时而深的吻着,直到她不再流泪,直到他从她那里得到更多的勇气。
"准备好要听我说了吗?那不是段美丽的过去,妳要听,我就讲,但妳不能中途丢下我哟!”曾经,他将它锁在回忆的最底层,不敢面对、不敢回想,任往后的繁碎琐事像灰尘般将其覆盖掩没。
"不!不会丢下你,我来不及参与你过去的点点滴滴,现在有这个机会,死也不丢下你!”她保证。
席非军吸了吸气,感觉胸口有些疼、有些酸。那副枷锁很重,但现在,他必须亲自将它打开,然后把不够完美的自己、不堪回首的自己交付与眼前信誓旦旦说不会丢下他不管的女人。
不必赌,他知道她必然是不会丢下他的。
"要开始说啰……”故作轻松,却绝对脱离不了悲伤的浓浓愁绪,往事在这个小套房里,再度被重温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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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拿着席非军扔给他的一叠资料,府贞不明所以。
"在『非色』背后动手脚的家伙。这些是这家公司的资料,你可以当面拿钱砸死他们,也可以拜托剡来暗的,随你。”席非军说。
"才一个晚上,才不过一个『商讨会』,你就知道这么多底细?”虽然一直都很明白他和晁剡有多大的能耐,但他还是感到震惊。
"早先在心里就有底了,只是不确定。秋装展如期举行,那些之前毁约跳槽的模特儿不用再找回来,你直接向美国总公司调所有你认为可以用的模特儿来就好。”那些全是他底下私有的人,他提供优渥的工作环境和待遇,除非对方的财势比“非集团”够看,否则,八大轿子都请不动他们。
"为什么你忽然想要大刀阔斧了?”之前不是还说要慢慢来,好一次打击他们的信心?
"我这阵子可能会比较忙,没太多心神花在与别人玩游戏当中。”意思是,要不是他想“玩”,那家公司早就“玩完了”。
“你要忙什么?”
"我等下要跟善语去看……看那老家伙。”他皱着眉,神色却不像昨天那样有失控的迹象。
"真的吗?需不需要我带路?”重感情的府贞大喜。他坐镇在台,除了帮忙打理“非集团”在台分公司外,也帮非军照顾他住在台北的父亲。
他终于肯面对了吗?府贞想到每次去看席伯伯,他老人家盼儿子回来看他一眼的样子,内心实在不好受,仅管他也能体谅非军的处境。
"不必,你先帮我处理公司的事吧!”他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躺在病床上的他,所以不想表现得太失败,让好友看了更加难过。
"非军,好了吗?要走了吗?”门外,邢善语敲着门问。
府贞起身走向办公室大门,替邢善语开门并请她进来。
"善语,谢谢妳。”让她去劝非军真是没错。
"谢我什么?”她转向府贞的方向问,一时不知道他道谢是为哪一椿。
没等府贞回答,席非军走过去揽住邢善语的身子,表示可以启程去医院了。
"走吧!我下午还有事要忙呢!”他推着她的身子向门口走,不让府贞有任何解释的机会。
"哦!好。”邢善语听话的照做。
席非军这才转过身,微赧的在好友的耳边轻声道了谢。
原来不让他跟善语说是在谢她什么,是因为他在害躁哪!呵呵!
府贞向他摇了摇头,表示不必客气,在多年好友终于打开心结的情况下,他只有欣慰。
望着好友偕同邢善语离去的背影,府贞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就算过去再难堪,毕竟,还是一家人哪……
第九章
府贞很贴心,当他们在往医院的路上时,他已先一步打电话告知医院的院长,要他关照。所以,当他们一到达医院,不用费时去打听病房的位置,已有人等在门口迎接了。
跟着院长来到布置雅致温馨,一点都没有死气沉沉味道的病房门前,席非军一度犹豫不决。
"别紧张呀!我不会放开你的。”一如昨晚的宴会上他给她的保证,此时邢善语同样紧紧握住席非军的手,给他力量与勇气。
勉强定住心神,席非军做了个深呼吸才推开病房房门。
邢善语让他牵着带路,走了几步,席非军停了下来,邢善语也跟着站定。
"他的情形怎样?”她听见席非军这样问,应该是在问旁边的护士或医师。
"病人目前大致状况还好,只是比较虚弱。”一名护士回答。
席非军怔怔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罩着氧气罩的老人。他满面风霜、眼窝凹陷,算来才六十出头的年纪已在面容上刻划出深浅不一的岁月痕迹,若不是床头挂有病人的名字,他根本认不出这人就是“席慕生”。
"伯父还好吗?他看起来怎么样?”邢善语关心的问道。
"他在昏睡中。”席非军说。
"是因为药的关系,叫醒他跟他说说话不要紧的。”护士解释。说着,她伸手推了推闭着双眼的席慕生,想叫他醒来。
“不……”
席非军还没说完拒绝的话,席慕生双眼已缓慢地睁开。
席慕生蒙眬的双眼在睁开时,先是看到一身白衣制服的护士,然后当他目光转移至另一张双眸没有焦距的脸时,有剎那的疑惑。接着,当那条狰狞扭曲、断脸横颐的长疤印入眼廉时,他彷佛在一瞬间呼吸不到任何空气,浑身颤抖个不停。
"小……小……小军?”他扯下氧气罩,激动的要从床上爬起。
"呀!老伯伯,您动作别这么大,您还在吊点滴呢!”护士看到点滴针头因为走位而造成血液逆流,连忙上前安抚。
"小、小军!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席慕生不顾护士的好言相劝,更不管自已身上的点滴针头,硬是从床上坐起,用尽所有力量想要下床看看眼前的人,是否真是自己日思夜盼却始终等不到的亲生儿子。
邢善语感觉握在手里的大掌力道愈来愈大,而且似乎挣扎着想离开这里。
"非军,你不想见他,想离开是吗?”
邢善语的问话让席慕生紧张起来。
他要离开?不!好不容易才盼到的,他不能什么都还来不及说就眼睁睁地让他离去。
"别!别走!拜托别走!”席慕生慌张的想阻止席非军转身离去,一个动作过大,失去平衡,从病床上跌了下来。
"怎么了?伯父怎么了?”听到“砰”的一声,像有东西摔在地上,邢善语关心的问。
"啊!老伯伯,您别这么激动啊,针头啦!针头都被你扯掉了!”护士看到溅在地上的几滴鲜血,吓得上前想安抚他,并为他重新插上点滴。
"不!不要管我!”他挥开护士前来帮忙的手。“小军!小军!你是小军是吧?是小军……是我的儿子……你终于来了是吗……”他两腿条摇摇欲坠,吃力的走到席非军面前,伸手想要触摸。
"别碰我!”席非军退开身子,避开他伸上前的手。
小时不堪回首的那一幕,倏然闪过他的脑际,他反射的板起防备的神色。
席慕生定在当场,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抖着,当年他因为醉酒兽性大发,差点伤害自己儿子的景象历历在目,他想起席非军那时血流满面,也是同他说这么一句,“别碰我!”
他是个什么都不剩,什么都没有的人了,而唯一一个儿子却叫自己给伤得这般重……
席慕生蓦地跪在地上,膝盖用力得在地上撞击出声响。
"呀!”护士掩嘴轻呼,想过去扶起他老人家,但席慕生不肯。
"是我欠你的,小军,是我欠你的。”他跪在地上,眼泪从满布皱纹的眼中夺眶而出。
"对不起,这是我一直想跟你说的。”他语气哽咽,但他强迫自已把话说完整。今天能够看到他,如果他不好好把握机会,他怕……他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我盼你盼了十几年……当初被送回来台湾,我努力存了些钱,想回去偷偷看你一眼……只看你一眼就好,可是……可是你干爹干妈他们不让我这么做,他们……”
"住口!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你凭什么再来看我?!你凭什么?”他没把他的话听完,执意相信他现在这样说,纯粹只想博得他的同情,然后怪罪于干爹干妈的不是。他生气的朝他大吼。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要怪他们的意思!”席慕生赶忙澄清,怕席非军就这样一走了之。
"一切都是我的错,他们只是想保护你不再受到伤害……我都知道的。”他幽幽叹了口气,撑在大腿上的双手用力的捏住腿。
"可我……我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而已啊……我只想对你说『对不起』……”他嘴里不断小声的重复那三个字,彷若不只在跟眼前长大的儿子道歉,也在向脑海里那个被他伤得遍体鳞伤的小非军道歉。
一声声的抱歉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的传入席非军的耳里,他忽然像被针扎到一样跳了起来。
"道歉?你现在跟我道歉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当初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人在哪里?那个女人离开之后你的心也跟着飞了,结果,我才是那个谁也不想要的人!你有什么资格醉生梦死?你有什么资格在那里自艾自怜?”受不了他跪在地上,一副小媳妇样,明明是这么可恶的人,居然流得出地上那摊眼泪?
席非军抓狂的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席慕生拽起来,用力推倒在病床上。
"看看我!看看我脸上的疤!我才是那个该哭、该跪在地上求人放我一马的人!”他回想起当时自己不断在他身下挣扎喊叫,他却听不见也看不见,那时他只能无助害怕的割破自己的脸以求自保。
他现在对他道什么歉?那时他哭、他叫、他喊,他怎么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