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你让我加入你们好不好?”仰首奉上敬佩向往的崇拜目光,黑人老大马上一面往这里倒。
"你们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欺负这个长得跟小妹妹一样可爱的小可怜已经很可恶了,居然还敢私吞『帮产』!兄弟们上!给我好好教训他们几个!”一声令下,持钢棍的几个人马上冲上前去执行老大命令。
"老大,你让我加入吧!我一定会好好效忠帮派,绝不会像那位小哥私吞『帮产』,更不会学他们四个在老大不在的地方说老大没有用,打人都不会痛,像个女人……”
"我去你们四个混蛋!居然说我打人不会痛?我现在就揍给你们死!看你们会不会痛?会不会痛?”
煽个风,火已燎原,席非军趁着混乱,拿了自己的生财工具,慢条斯理的往人群聚集的对街走去,轻易就将自己矮小的身影掩埋其中。
跟小妹妹一样可爱?呿!他巴不得毁了自己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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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工作到了中午,席非军这才走进一家中国餐厅稍作休息。
"哎呀!小军啊!快进来、快进来,外头正热着呢!”一开门,餐厅的老板娘便从厨房冲出来,忙要帮他提对一个八岁小孩来说,还嫌过重的工具箱。
这家餐厅由一对夫妻所开,两人都是台湾人,两年多前席非军一次饿倒在餐厅门口被他们所救之后,膝下无子的两夫妻便对他一见如故,对他像对自己的小孩。
"很饿了吧?”里头正吆喝着的,是这里的老板。“我炒一盘拿手的牛烩给你,马上就好!”
老板娘领着席非军坐在他固定的位子上,转身就端来一杯凉茶。
"我说小军啊!你就来我们这里帮忙嘛!你虽然年纪小了点,但端菜、收拾什么的,一定做得来的,就别再去外头日晒雨淋了吧!”这个提议,已不是第一次了,老板娘第N次诚挚邀请。
"是啊、是啊!”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牛烩端到席非军的面前。“你年纪这么小,在外头碰到那些流氓混混很难对付的,就到这里来工作吧!”老板也加入劝说行列。
席非军扒了几口饭,才抬起头婉拒。
"阿姨、叔叔,你们对非军已经很好了,非军要学着自己独立生活,等哪天非军觉得自己有能力帮得上你们,非军一定义不容辞的为阿姨和叔叔鼎力相助。”就是知道他们太过疼他,也深知自己需要的绝非是宠溺和放纵,而是不断的自我磨练,才有能力挣脱现今困苦的生活,所以他拒绝接受任何无法让自己吃苦或学习的援助,却也将他们的心意深藏在心底。
见席非军说完话就低头安静的吃饭,夫妻俩自知他的牛脾气,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能藉由行动表达心疼他这样小年纪,却有不堪遭遇的心意,努力为他加添小菜。
"对了,小军啊!今天晚上来跟叔叔下一盘吧?”连输小军六盘围棋,赔钱事小,反正正好借机塞些钱给他,但……呕啊!这小子的围棋师出他门下,而且才学两……两个礼拜耶!居然就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了,害他在老婆面前好丢脸喔!呜呜!
"不行!”席非军摇了摇头。“我跟一个网络棋友约了今晚在网上下棋,改天好不好,叔叔?”拿他的钱拿得够多了,叔叔有意藉输棋塞钱给他,再这么下下去,棋艺无法成精的。
"嘎?你买计算机了啊!”哇!原来他输这么多钱去啰!这小子每天帮人擦鞋兼捡破烂,家里还有一个不残却完全废在那里的老爸要养,想来他好象真的塞了很多钱给他耶……嗯!再努力的塞,看能不能帮他塞到一台冷气,或一台电视机、音响也不错,不然一栋房子好了……
"老头,你老人痴呆啦!小军前两天才学会用计算机上网的,而且还是在我们这儿学的。”老板娘指向落地窗旁一个小角落里摆着的旧式计算机。
"啊!对厚,那是我朋友汰旧换新拿来这占空间的……呵!我忘记了。”原来自己做人这么刻薄,塞了六次钱给他,还无法让他买一台计算机喔?好吧!他今后再更用力的塞就是。
"叔叔,我今天跟那网友约晚上七点开始下,你计算机方便借给我吗?”
"废话!小军哪,你就别这么见外!计算机你爱什么时候来用,就什么时候来用,你想什么时候来这儿大吃大喝,就什么时候来,不要跟叔叔客气嘛!还是叔叔平常表现得太小气?那真是叔叔做人失败了……不然你计算机也可以搬回去,餐厅让给你也行,老婆你要也──”
"死老头,你在说什么啊!”
席非军口里还塞着饭,却被这对活宝夫妻逗得闷笑不已,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他们活到这把年纪了还可以耍宝,不过让他很开心,也很温馨。
照例,这顿饭老板和老板娘还是不收他的钱,他也只能依惯例将他们夫妻俩的鞋子拿来抹得一乾二净之后才离去。
晚上七点再见,他跟老板和老板娘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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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太阳西下,他一天的工作才算做完。席非军帮父亲买了晚餐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三年,他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确定妈妈自那天离去之后不会再回来了。
也是整整三年,他才发现,妈妈走的那一天,爸爸哭了,而他其实也哭了。
然后,他学到了“离婚”这个词汇,不论是英语还是国语,他终于明白,那字眼所代表的意思——不相爱的两人从结婚到没结婚的状态。
接着,他更学会了许许多多的字眼,例如“现实”、“残酷”、“堕落”、“自我放逐”等等。他学得很快,也明白得很深入,因为爸爸不只言教,连身教都使了出来,他要不懂也很难。
走进一间没有门的仓库,浓重的铁锈味他早已闻惯,但抓着酒瓶,醉倒在地的父亲却是他怎么也看不惯的。
父母离婚,就代表其中一方有自暴自弃的权力吗?那么他有没有?他可不可以也这样?
将晚餐放在一块干净的地上,席非军走近父亲身旁,大力摇着不怎么愿意醒的人。
"起来,爸爸,吃饭了。”见父亲稍稍睁开眼,他便起身张罗吃的。
"不吃……我要酒……我要喝酒……”席慕生醉梦中呢喃,晃着一双枯槁的手在半空中讨酒。
"爸,你喝太多了。快起来,我买了你爱吃的烤鸭回来,快起来吃!”不知父亲是从什么时候放弃英文的……从妈妈走的那一天起,爸爸不再用英文跟他说话,所以他也一直都用国语跟他沟通。
他的英语则是他出门赚钱时,边和人对话,边捡拾遭人丢弃的书学的,而那些书,他至今捡了很多,也看完了很多,各式学问都有。看得懂的,他读得更仔细,看不懂的,他想办法明白。虽然他没有继续念书,但一份美国报纸从头到尾讲的,却没有他知道的多。
"不吃!”席慕生挥开儿子拿来的食物,儿子的低咒声引来他的瞠目瞪视,醉意迷蒙之中,他看见儿子那张像极自己前妻的脸……
“蓉蓉……”
"我不是妈妈,我是你的儿子,席非军。”他视而不见父亲一双渴盼的眼,他知道他醉了,每日都是如此,但一样无法忍受父亲将他当作那个叛夫弃子的女人。
"蓉蓉……蓉蓉,妳回来了?妳终于回来了!”分不清高矮胖瘦,他只看得到外形轮廓,但那张脸烙在心里太深太深,是他极心爱又极痛恨的,乍见的同时,他却只想抱个满怀。
于是,席慕生往自己儿子扑了过去。
"爸!你看清楚!是我!小军!”忍住作呕的感觉,他使出所有力气想将身上满身酒气的父亲推开。
"蓉蓉,妳回来好不好?回来好不好?我好想妳、好想妳!”席慕生彷佛听不见自己儿子的声音,只看得到他那张脸,那张跟妻子一模一样的脸。
"爸爸!我是小军!不是妈妈!妈妈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为什么你不肯面对现实?”他大声咆哮,希望用自己已然吼破嗓的声音,来遏止父亲脑中可怕的幻想。
这么的不着实际,这么的情愿自我欺骗?这样活在自己永不可能实现的想望之中,能有什么光明的希望?
"为什么?为什么妳要走?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不回来?!”血液里流着高含量的酒精浓度,席慕生已看不清自己双手紧按的,是自己才八岁大的儿子的肩膀,他用的力道让席非军忍不住喊疼。
"爸!我不是妈妈,不是妈妈……”
"蓉蓉!为什么背叛我?妳真爱上那个男人了吗?”席慕生眼底忽地狂乱,“说!那个男人是谁?妳爱他?妳真的爱他对吧!”
想起自己被背叛的种种,及没在前妻离去那天发泄出来的怒气,如今像点燃的引爆线,一发不可收拾。
"爸爸……”席非军瞪着双眼,看父亲像头野兽,居然撕开他的衣服。
他……他想干嘛?!
"蓉蓉,我不准!我不准妳跟那男人走!我爱妳,我好爱妳……”狂暴的席慕生已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了,酒精的催化,让他以为被他压倒在身下的,是那个无情无义的前妻。他脏污的大手抚上席非军细瘦的前胸,吐着酒气的嘴也压了下去。
"不!爸爸!不要!”席非军死命挣扎,奈何自己的力量有限,他忍住翻腹绞胃的呕吐感,慌乱的想要让这一切停止。
席慕生脱去自己的上衣,搞不清楚状况,死搂着身下的细小身躯。
"爸爸!不要!我是小军啊!”席非军拚命抵抗。他很早就在黑暗的纽约街头讨生活,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可怕的事,但,他是他爸爸啊!
他哭叫、大吼,却没一句进入席慕生的耳里,他抡起拳头拚命打着父亲的胸膛,却只让席慕生更显暴厉。
见父亲的身子压了下来,席非军害怕的用双手抵制,但小手却遭席慕生一掌挥落,手背敲到地上的空酒瓶,他没有多想地拿起,再重重往水泥地上一敲。
尖锐的玻璃碎裂声,刺进陷入疯狂状态的席慕生耳里,顿时让他停止一切动作。
席非军乘隙挣开逃脱,手里拿着尖锐的酒瓶护在自己胸前,眼中溢满害怕和惊恐。
"小军……”迟来的酒醒,让席慕生终于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混事!
"不!不要过来!”害怕的坐在地上,双脚蹬踢着地面,席非军往后退了又退,小小的身子止不住颤抖,脸上泪流不止,手上、腿上已是满满的淤青。
"小军,对不起,我……”天!那是他的儿子啊!他居然……
抓紧酒瓶,席非军咬破下唇,脑里满满都是刚刚可怕的情景。
爸爸……爸爸居然把他当成妈妈?他差点……差一点就……
席非军拿着酒瓶的手忽然高举,号叫着,“我不是妈妈!”然后,往下用力一划——
"小军!”席慕生惊骇的看着儿子亲手在自己脸上划下刀痕,他冲过去想抱他,却见他又把手高举,吓得他定在原位不敢乱动。
"不要过来!我不是妈妈,我不是……我不是那个女人!”席非军不觉得痛,因为他好怕爸爸会再接近他,会再把他压在地上,会再把他当成妈妈……他不要这张脸!不要这张可恨的脸!
伤痕从左上额角斜划过鼻,直至右下唇角,血流进左眼,痛得他无法睁开
但他不能闭上眼!爸爸会走过来,会压住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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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现在七点半了哪!小军怎么还没来?”中国餐厅里的老板娘一边回复网上跟席非军相约下棋的台湾棋友“剡”所捎来的询问邮件,一边问在她身后踱来踱去的老伴。
"我也觉得奇怪!小军是个很守时的孩子,跟人约了时间就不会无故爽约,一定是有什么事……”
"哎呀!会不会他在来的路上碰到不良分子什么的,有困难了?”
"有可能喔!我们这附近有几个帮派分子常在这里走动……老婆,我愈想愈担心耶!我们早点关门去小军家看看好不好?”
"嗯!也好。我去过小军家一次,还认得路,我们走!”老板娘在线上告诉“剡”,席非军不克前来。
席非军家离他们的店没有多远,他们用走的,不用十分钟就到了。
走进脏乱的贫民巷里,老板紧搂住自己老婆,小心的避开危险地带,由老婆领路来到了一间锈痕满布的铁仓库前。
"小军!小军!你醒醒啊!”一声大吼从仓库里传来,吓得两老赶忙冲了进去。
"小军!”两老看到昏倒在地、血流满面的席非军,震惊的上前察看。
"救救他!拜托!救救我儿子!”席慕生哑着声音求救,双手却不敢碰触自己的儿子。他还记得儿子在昏倒前对他说的话——
"不要过来!不要碰我!我不是妈妈……”
席非军在八岁的那晚,亲手毁了自己的容颜,破败的面容不复完整。
餐厅夫妻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让席慕生免受牢岳之灾,并且偷偷将他送回台湾定居,然后收席非军为养子,从此倾尽所有疼爱给这名不再漂亮的男孩。
第二章
"现在为您插播实时新闻。北县一名男子酒后肇事,追撞一辆轿车,造成一死两伤……跨国投资企业『非集团』负责人之一,同时也是服装界首屈一指的名设计师『破军』,决定此季秋装秀将在台北盛大举行……”
新闻播毕,未完的哆啦A梦卡通继续播放。
"大雄,你好难得在写功课,这么用功……呃,原来你是睡着啦?天啊!口水还流在作业簿上!大雄──”哆啦A梦无奈的责备语气,引来一片清脆的稚孩笑声。
啊!又走错了……
她的目标是眼科诊疗室,不是儿童视厅中心。
现在该怎么办呢?找人问?但身边的声音来来往往,她不确定该往哪个方向喊人,更怕到时没人理她,别人会不会当她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