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也会随着友谊的失去,就此离开她?
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她尝到咸湿的滋味,窗外的阳光白花花的闪亮,蓝天白云,好个晴朗的天气,为何她的心情却是阴郁不开?
眼泪什么时候可以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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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气候常常是东边飘雨西边晴,教人难以捉摸。像这会儿阳光闪耀,却下着细雨,丝丝缕缕的如愁绪将人围绕。
正轩按捺下满心的焦灼,俊眉锁着烦忧,倾听从电话线路一端传来的女声。
“荭嫔没找我呀,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在一起还打电话问你干嘛!
他忍下升到舌尖的咒骂,涩声回答,“我去上班时,要她留在这里,可二十分钟前我回来,她并不在。”
“你要她留在那里?”仿佛听见了不可思议的话,线路一端的燕欣声音高八度的喊了起来,“你以为荭嫔会乖乖听你的吗?”
“我……”满嘴的苦涩梗在喉头,正轩自嘲的弯了弯嘴角。
是他太托大了吧?
以为她发发脾气就算了,没料到荭嫔会不顾他的要求,一走了之。
“我看八成你前脚一走,她后脚便溜了。你应该看住她嘛!”
“公司里有事,我必须处理。”他忍住怒气道,“刘太太说荭嫔吃完早餐才出门,那时候大约十一点多了,不像你说的,我前脚走,她后脚溜。”
“不过就差一个小时,正好是她梳妆打扮加吃早餐需要的时间。”燕欣嘀咕,言下之意像在嗔怪正轩吹毛求疵,不过是措辞上的小事也要跟她计较。
正轩抹了抹脸,无心跟她抬杠,继续正题。
“我拨了荭嫔的手机,她没开机,我才打给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没想到要打电话,是不会开机的。”燕欣忍不住打断他,但很快便想到这么做无异是在虎口下拔牙,声音陡然降了八度,软得像没骨头似的问:“刘太太有说荭嫔去哪里吗?”
“荭嫔没交代她。”
“荭嫔会不会回家了?”
“我打过电话,荭嫔没回去。”
“那……”燕欣沉吟了起来,忽然道:“沈翎昨天有打电话给我,提到可能会搭今天早上的班机回来,荭嫔说不定去找她了。”
正轩拧紧眉,方寸间翻涌着酸味。
这两个女人昨天才分开,今日又迫不及待地碰面!
即使很清楚荭嫔和沈翎都没有同性恋的倾向,他还是难免吃味。
“你试过沈翎的电话吗?”燕欣问。
“没有。”
“要不要我帮你打打看?”
“我有沈翎的手机号码,不麻烦了。”
“那……”就没她的事罗?
“如果荭嫔有找你,请跟我联络。我已经订好明天早上的班机到法兰克福,她这么跑出去,不知道明天要不要跟我上飞机……”
燕欣闻言不禁在心里骂表妹人在福中不知福。
薛为中昨天就告诉过她,初正轩打算带荭嫔去欧洲补度蜜月。
他们会先飞到法兰克福,拜访过德国当地的重要合作伙伴后,再转往北欧四国。
燕欣对北欧著名的观光景观如白夜和峡湾一直很感兴趣,可惜就是没人家初正轩这么体贴、浪漫兼大方地邀请她去那里玩。
“别担心。”她叹了口气,安慰他道:“荭嫔这么大的人,不会出事的,我看她十之八九是去找沈翎了。”
“我知道了,有荭嫔的消息再联络。再见。”
挂断电话后,正轩眉目阴沉的陷入沉思。
他一点都不想打电话络沈翎,可是燕欣说荭嫔可能去找她,即使再不情愿,为了得到妻子的消息,正轩还是找出沈翎的手机号码拨出。
铃声响了六次才被接起,话筒里传来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的“喂”。
“沈翎吗?我是初正轩。”他的声音略显拘谨。“很抱歉打扰你。”
“没……呃,我是说一点都不打扰,我好高兴你--”
正轩没耐心等她说完,打断她问:“荭嫔跟你在一起吗?”
“荭……荭嫔?”沈翎的情绪立刻从兴奋变得冷淡,正轩心头一凛。
“她没去找你吗?”
“她有来,但已经走了。”她意兴阑珊地回答。
“荭嫔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不确定,大概是……两点多吧。”
“两点多?”距离现在有三个小时了,荭嫔没回来,是到哪去了?正轩心中掠过不安。
“嗯,她还没回去吗?”
“没有。”正轩沉郁的回答,“荭嫔有告诉你,接下来会去哪里吗?”
“没。”
“那就不打扰你了,我再问问别人。”他礼貌的道别。
“等等。”沈翎慌张地喊住她。
“什么事?”以为她突然想起什么,正轩拉长耳朵。
“我……”心事是那么曲折,教她不知从何说起,沈翎苦恼的发怔。
等了几秒钟,都没等到她的下文,正轩失去耐心。“我得找到荭嫔,没事的话,我要挂电话了。”
“不,我……”她蓦然咬了咬牙,先不急着告白,冲口而出盘据心头的疑惑。“你明知道荭嫔是为了遗产才嫁给你,为什么还要娶她?”
没料到沈翎会问他这件事,正轩怔了一下,沉下声询问:“她告诉你的?”
“嗯。”
“你们倒真是无话不说。”正轩恼火了起来。
“我不知道……”听起来有些刺耳,沈翎逸出干哑的笑声,“先别谈这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沉默了一下,终于说出答案。“我爱她。”
“什么?”即使早就下意识的知道了,沈翎仍然深受打击。
“除了这个理由外,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浓烈的苦涩教她几乎想要呕出,但她还是吞下去了。
“我懂了。”她挂断电话。
正轩放下话筒,表情复杂。
她是懂了,但荭嫔呢?
为什么她就是不懂,或者是不想懂呢?
他疲累的掩住脸,思绪一下子便逆着时光之河,回到相识的初点。
那年,他只有十四岁,脑子里没有一综爱情的影子,更想象不到他会在未来的岁月里爱上被他当成妹妹的荭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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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跟你生父说好,过几天我们回台湾,以后你住他那里。”
这是个微风轻拂的午后,空气里弥漫着甜甜的玫瑰香息,正轩的嘴巴里也有着同样的味道,那是来自母亲亲手泡的一壶玫瑰香片。
闲适的下午茶时光,饮一壶热茶搭配刚出炉的饼干,正轩沉浸在慵懒舒适的氛围中,初雅琴突如其来的话却扰乱了他的平静,他霍的正襟危坐了起来,瞪向母亲迅速转开的苍白侧脸。
“生父?”那字眼太陌生了,令他差点梗在喉咙里。
“嗯。”初雅琴僵硬地点了下头,支吾地解释,“他叫林子裕。你以前见过他……的照片,我记得还是你主动跟我要的。那时候的你……很想要个父亲。”
所以,他有个生父叫……林子裕?
心中的疑云随着久远的记忆被唤起,渐渐散开,正轩记起来了。
约莫是四、五岁的年纪,他吵着要父亲,母亲被他烦不过,便从压在箱底的相簿里拿出两张照片,告诉他照片里的男人就是他的生父林子裕。
他好像要求过母亲,把照片摆进相框里放在他床前,不管是晨起睡前都要跟照片里的父亲打招呼,直到母亲嫁给华尔士,他从继父那里得到完整的父爱,对生父的照片逐渐冷淡,后来不知道把照片摆哪里去了。
多年后的此刻,在他已经大到不需要生父的照料时,母亲突然要他回到生父家,正轩从震惊的情绪里回复过来,直觉地想要拒绝,初雅琴却抢先一步开口。
“我知道这件事很突然,你一时间很难接受,可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应该去见他。”
“我不是反对跟他见面。”正轩谨慎的注视着母亲,“只是想不出来有何理由必须要跟他住。”
初雅琴沉默了一分钟,才紧着嗓子回答,“妈妈跟华尔士有事要忙,暂时不能照顾你,送你回林家,有你爸爸照顾,妈会比较放心。”
“我不用任何人照顾,我已经长大了。”就像大部分同龄的少年,十四岁的正轩痛恨被大人当成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在妈眼里,你永远都需要人照顾。如果可以的话,妈想一辈子照顾你。”初雅琴的声音充满感情。“你才十四岁,而且……他是你的生父,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就算是妈求你好吗?让妈能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办完事情,然后……”她停顿了一下,嗓音再度沙哑了起来。“我们会来接你。”
“你们要去办什么事?”正轩心生怀疑。
“那是大人的事,你别管,只要听话就好。”初雅琴避重就轻的回答。
“不是我不想听话,而是妈的态度太奇怪了。”正轩忍不住道,“您以前总会跟我把事情说明白,今天却用命令的口气要求我,教我怎么听?”
“算妈求你好吗?”
初雅琴眨着湿润的眼睫,眼神里仿佛藏着某种难言之隐,看得正轩于心不忍,只好暂时答应。
几天后,一家三口自美搭机来到台湾,隔天,初雅琴偕同夫婿带着儿子从饭店搭车抵达宏丽壮观的林家大宅。
第一次见到生父林子裕,正轩并没有特别激动,只觉得对方的眼神很犀利,严肃的表情有种慑人的威势,跟继父的亲切很不一样。
可是当他微笑时,有一种令人倾倒的迷人魅力,连正轩都有些被迷惑。
林子裕把正轩一个人留在客厅交给仆人招呼,邀请初雅琴和华尔士到书房谈话。
精致的茶点放满案桌,正轩却没心情享用,视而不见的注视着落地窗外的美丽花园,猜忖着大人们的谈话。
不知经过多久,一名小女孩闯进客厅,她像天使一般可爱,亲热的抱住正轩,剎那间,他觉得全身酥软,无法拒绝。
后来才知道这个小可爱是他妹妹,她像尊洋娃娃般精致,不时的腻在他身边,轩哥哥长,轩哥哥短的。
“我们要相亲相爱一辈子喔。”她常以小大人的口吻快乐的说。
就是这般天真无邪的热情,系住了他想念母亲的心,按捺下思亲的待绪,留在林家,等待母亲和继父办完事情后来接他。
只是他等了一年,却是等到母亲和继父的恶耗。
原来他的继父华尔士在参加无国界医师医疗团到非洲义诊时,不幸在恶劣的医疗环境下感染到艾滋病毒,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传染给妻子初雅琴。两人因身体不适前去医院体检,方得知自身染上艾滋病。
初雅琴担心儿子会遭他们感染,决定将他交给生父林子裕照顾,以便两人安心就医。
一年后,两人仍敌不过病魔,医院发出病危通知,林子裕陪同正轩回美探访,正轩方知真相。
他悲痛万分,处理完丧事回台,整个人几乎崩溃,幸好有荭嫔体贴的安慰,他才能从丧亲之痛中逐渐恢复。
后来,他依照母亲的规画回美国进入音乐学院深造,只有寒暑假才返台,但与荭嫔的情感仍很亲密。
直到那年,荭嫔的母亲宋采菱过世。
正轩担心荭嫔承受不住丧母之痛,放下课业回来,没想到会遭遇荭嫔的指责。
“我听到妈妈跟爸爸吵架,他们……是为了你!我听到了……都是因为你才会吵架,妈妈才会开快车……”荭嫔没头没尾的对着他吼。
“荭嫔,我不明白……”搞不清楚前因后果,却能感受到她眼中的恨意,正轩僵在原处。
“妈妈说,爸爸只爱你,不爱我……”荭嫔哭得好伤心。
“那是气话,你知道爸爸有多爱你。”正轩放柔声音哄慰。
“可是他对你比较好……”她固执的摇着头。
“没的事。”正轩向她保证。
“我真的感觉到了。”荭嫔神情哀伤,“尤其是妈过世后,爸爸对我好冷淡,好几次看我的表情都充满嫌恶……”说着,她瑟瑟抖了起来。
“你太敏感了……”正轩皱起眉。
“呜……有时候我真的好怨恨,宁愿你从来没到过我们家……”
“荭嫔!”听她这么说,正轩好受伤。
“可是我真的爱你,好爱你喔。”
她哇的一声投进他怀里痛哭,正轩既感宽慰,又为她难过,在哄她入睡后,找上在书房里喝闷酒的林子裕。
“荭嫔很需要您的关爱。”他开门见山的说,表情复杂的注视着在沙发上神情委靡的男人。
比起七年前初次见到他时的意气飞扬,林子裕老了许多,像只受伤的老狮子一样,随时都要崩溃。
“我呢?我就不需要爱吗?”林子裕灌了一口酒,嘴角嘲弄的勾起,笑容凄凉。
“您是大人呀。”突然听见向来为自己所倚赖的长者这么说,正轩当场傻了眼。
“大人就不需要爱吗?”林子裕愤然道,熊熊怒火烧灼在他的眼中,体内深处的委屈像骤然找到缺口的岩浆,一古脑的爆发出来。“大人失去至爱、被爱人背叛,都不要紧吗?”
“我没这么说。”正轩吓了一跳,不明白向来冷静严肃的父亲怎会失去控制的向他发脾气。但想到荭嫔,他仍勇敢的面对那张怒容。“大人当然也需要爱。可是……就算您为阿姨的过世伤心,别忘了荭嫔还小,失去母亲的她是最需要人关心的,您对她太过严厉,她会受不了。”
“我管她受不受得了!她跟我没关系!”林子裕乖戾的喊道。
“荭嫔是您的女儿呀!”正轩不以为然的驳斥。
“不,她不是!”林子裕厉声否认,然后像忽然失去力气似的瘫进沙发里,低哑的嗓音里蕴满悲痛。“宋采菱亲口对我承认,荭嫔是地跟别的男人生的!”
尽管震惊极了,正轩仍力持镇定,“那或许是……气话吧?”
“我也希望。”林子裕苦笑。“可后来……那男人来找我。他说采菱曾去找他,跟他说荭嫔是他的女儿,他希望跟荭嫔做DNA检验。我半信半疑的答应,结果证实荭嫔是他的女儿没错。在这种情况下,你叫我怎么面对荭嫔?我一看到她,就想起宋采菱对我的欺骗。她甚至没爱过我,只是看上我的钱,等到她所爱的男人功成名就的回来,就迫不及持的想甩了我没奔进他怀里。可惜对方没有相同意愿,她还有脸反过来指责我,怪我阻碍了她的幸福……”
对一名有财有势且自负的男人而言,女人看上他的钱并不是无法忍受的,可是她不但只爱他的钱,甚至还欺骗他,为了别的男人想抛弃他,这就不是林子裕的自尊可以承受的。
他想要还以颜色,狠狠的打击她,然而,践踏他自尊的女人已经走进坟墓,他的愤怒和怨恨失去了发泄的对象,只能咬紧牙根,吞下苦果。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迁怒荭嫔,只是冷淡她,已经够仁慈了,谁还忍心指责他,要求他要继续疼爱荭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