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啦。”燕欣懒得跟她解释。“时间不早了……”
说到这里,安叔进来报告,接她们到机场的车子已经来了。
在燕欣的催促下,荭嫔只好闷闷不乐的跟沈翎道别,坐进黑色的加长型房车里,离开沈翊的豪宅。
顺顺利利的登上飞机,在轰隆隆的引擎声中,香港自观景窗下缩如弹丸,很快消失在层层云气下。
荭嫔怅然地收回视线,隔着走道,燕欣与佳金还在交头接耳。
她蹙起秀眉,低声埋怨,“听你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我还以为一到机场,会被大批记者包围住,上不了飞机呢,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
燕欣听得柳眉倒竖,隔着走道咬牙切齿,尽管气到不行,还是探吸了口气,刻意压低嗓音。
“你以为我们这么顺利的登机,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媒体,是因为他们对绯闻不感兴趣吗?”
荭嫔想当然耳的点头,燕欣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响,怒气顿时冲上天。
她气呼呼的解开安全带,跳到表妹座位前,阴沉的脸乌云般的笼罩住荭嫔的头顶,低沉的雷声剎那间在她耳边轰轰响起。
“错!那是因为本人有先见之明,打电话请初正轩利用关系在香港当地找辆私家轿车来接我们去机场,把你从头包到脚,避免被躲在社区大门外的狗仔队发现,否则我们哪里有可能这么顺利的登机!但你要是以为媒体会不知道你搭哪班飞机回来,可就低估了他们的能耐,事情闹这么大,他们联络不到我,一定猜得到我是飞来香港找你。聪明的早从航空公司的旅客名单确认,自然也联想到我是去带你回来。要证实这点并不困难,同样找旅客名单就可以了。我跟你打包票,机场若没有记者在堵你,我陈燕欣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倒过来写就倒过来写,不用把口水都喷过来吧!
荭嫔满心委屈的缩着身体,像只寒蝉似的噤口不语。
燕欣以为她知错了,哼的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但仍忍不住感叹,“你就是太天真了,都怪我们把你保护得太好。”
荭嫔自幼养尊处优,不识人世险恶,进入歌坛六年来,只有寒暑假期间才会回台湾宣传唱片,其余时间都待在英国,外头的风风雨雨有她这支五百万型的保险伞挡住,难怪摸不清楚港台两地的媒体实力。
“我错了,OK?”怕她训个没完,荭嫔索性,认错了事。
她不是不担心。
只是……教她担心的并不是记者,而是正轩。
还在沈翊的别墅时,燕欣便以电话向正轩报告他们回来的事,荭嫔听见时,还暗暗耻笑燕欣干嘛畏惧他,语气诚惶诚恐,深怕认错一句惹恼了那位大爷。
但此刻,随着飞机起飞,时间一分一秒的消失,距离正轩也越来越近,荭嫔陷进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慌中。
只要想到正轩正等着她从香港回来,便足以让人心慌意乱,现在还得加上与沈翊的绯闻,荭嫔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一种如熔岩般的惊恐狂潮汹涌而来,荭嫔想高声大喊出心头的不安,可这么做,燕欣一定会气炸。
她闹出的绯闻已经够她伤脑筋了,若选在这时候大吼大叫,吓坏商务舱里的一票乘客,就算机员没当她是疯子,燕欣恐怕会恼羞成怒地先把她给宰了。
荭嫔当然不能冒这种风险,她紧握双拳,假装对窗外的风景感兴趣,额头却开始冒出冷汗。
她在怕什么?
她问自己。
初正轩从来没打过她,也没骂过她,顶多说话大声点而已,有必要害怕他吗?
但她就是怕。
怕他盯着她看时的热烈眼神,怕他灼热的吻让她没有一丁点抵御的能力,更怕离开的前一晚他看进她跟里时丢下的宣告。
我就等到你从香港回来。
她机伶伶地打起冷颤,知道那是最后通牒,是她极力逃避仍躲不掉的宿命。
她想摇头,想拒绝,想告诉他她不要面对,可他还肯不肯给她说不的权利?肯不肯像刚结婚时一样尊重她?
而当时的借口还能管用吗?
她坚持替父亲守丧,拒绝跟他同床。
守丧却不可能守一辈子。
初正轩虽然尊重她的决定,但三年过去了,他的态度很坚决,他要的是一个名实相副的婚姻。如果她不愿意,悍然拒绝他的下场,会不会让当初的委曲求全功败垂成?
依照父亲的遗嘱,她若不能在父亲过世的百日之内嫁给初正轩,只能等到年满二十五岁时才能继承父亲交付信托的一亿元,而高产五百亿的遗产则全数由初正轩继承。
但只要她在百日内嫁给初正轩,维持住两人的婚姻五年,就可以跟初正轩共分遗产。
两百五十亿与一亿相比,是笔很大的诱惑,足以让人把良心奉献给魔鬼来求得。可荭嫔不希罕,一点都不希罕,却不甘心放弃。
初正轩已经独占了父亲所有的宠爱,现在连遗产都可以独得,父亲未免太不公平!
她是他的独生女耶!
初正轩不过是父亲初恋情人的儿子,凭什么抢了她该独占的父爱后,还来抢她该继承的遗产!
他究竟是怎么蛊惑父亲,写下这么离谱的遗嘱的?
她想抗议,想告他,可是执行父亲遗嘱的律师告诉她,父亲是在清醒、理智正常的情况下写下遗嘱,就算她上法院,仍然改变不了。
她气得快疯了,怨恨父亲为什么对她这么不公平。
到底谁才是他的骨肉?
是她,是她耶!
他怎么可以便宜外人?
然而,不管她如何质问,仍然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最后……在万般不情愿下,她咬牙嫁给他,条件是三年内,两人的婚姻不得公开,初正轩必须尊重她,不能碰她。
这些他都做到了,现在换她履行婚姻的承诺了。
可是她……
不甘心照着父亲和初正轩的剧本走,更不甘心委曲求全了三年,最后因为自己的不甘心而放弃该她继承的遗产。
她就像卡在半空中的缆车进退失据,往前走是失去自己,往回退是失去遗产,而两者,她都不愿意放弃呀。
该怎么办?
荭嫔为自己感到悲哀。
或许有很多人羡慕她今天的地位,但谁又知道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她一颗仓皇无助的心?
她要的只是父亲的一点点爱,她要的只是保住自尊和心,但两者都操纵在初正轩手中。
她有能力从他手上夺回和保有吗?
那又是她想要的吗?
目光幽幽的投向机窗外的云天深处,但不管她看得多用心,那里仍然没有答案。
www.lyt99.com www.lyt99.com www.lyt99.com
荭嫔一出关,便被镁光灯拍得眼睛睁不开,脑袋里一片空白。
尽管燕欣事前便提出警告,荭嫔没有想到场面会闹这么大,出关前忘了把太阳眼镜戴上,才会饱受“光害”。
“荭嫔,谈一下你跟沈翊交往的情形。”一支麦克风很不礼貌的撞过来,幸好荭嫔及时往后退,要不然就要跟麦克风做最痛苦的接触了。
“你们交往多久了?当众接吻是不是表示恋情成熟,所以……”另一支麦克风也加入“肉搏战”的行列。
“各位,各位!”燕欣技巧的挡在荭嫔身前,阻止更多麦克风靠过来,她笑嘻嘻的说:“你们误会了,那其实是演戏……”
“演戏?”有拿麦克风的、没拿麦克风的各家记者全都半信半疑的叫道。
“沈翊昨晚办的宴会其实是他新曲MTV的一景。”燕欣镇静的回答,“荭嫔受邀担任MTV里的女主角,为了剧情需要才有那个亲密镜头……”
“是吗?”显然这个解释对某位消息灵通的记者不管用。“为何沈翊在接受访问时,会说他与荭嫔是青梅竹马,两人的感情一直是稳定中求发展呢?”
“他什么时候说的?”燕欣震惊的瞪着说话的男人。
“今天早上接受电台访问时说的。”
好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沈翊!存心害死她吗?
燕欣暗暗诅咒,表面上当然还得继续挤出笑脸来。
“哈哈!他那人就是爱开玩笑……”
“荭嫔,你认为他是在开玩笑吗?”马上就有记者紧咬着不放。
“荭嫔的事问我最知道啦。”燕欣故作轻松的眨眨眼,连珠炮似的往下道:“我是她表姐,她从小到大哪件事瞒得过我。正确的说,跟荭嫔青梅竹马的并不是沈翊,而是他妹妹沈翎,她们从幼稚园就是同学。沈翊对荭嫔而言,跟哥哥一样,所以他说两人的感情是稳定中求发展,指的是兄妹之情。他可是足足大了荭嫔五岁!大家都知道三岁一个代沟,五岁就代表快两个代沟了呀。何况沈翊念小学时跳了一级,他小学毕业,荭嫔才要进小学。两个人怎么可能有那种交集嘛!”
“但显然他仍不但有那种交集,还公开热吻不是吗?”记者丝毫不肯放松,以一种等着看好戏的目光紧锁着荭嫔。
“那是演……”燕欣的辩解随即淹没在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声浪里。
荭嫔在嗡嗡声中,意识仍未从先前的震惊中完全恢复,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像一出吵闹的荒谬剧,无数张嘴巴开了又合,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就算听懂了,她也不知道该从何回答起。
“荭嫔,跟沈翊接吻的感觉怎么样?”
“你们除了接吻外,有更进一步吗?”
“你们进行到什么阶段了?”
“你打算接受他的追求吗?”
“如果沈翊跟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要不要嫁给他?”
“不会!”斩钉截铁的回答,轰天巨响般一下子便压住了记者们的声浪,众人纷纷回头寻找声音来处。
就像光圈永远只落在某个定点,之外的一切都成了暗茫茫,屹立在人群之外的男人与生俱来的耀眼光芒,令周道的一切都变得不起眼,很自然的聚集了众人的目光。
他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瘦削的脸庞轮廓极探,五官俊美得让人屏息。
但这不是教一群记者哑口无言、纷纷低下视线不敢直视他的主要原因,他们是被男人的气势所震慑住。
位高权重的人,记者们都见识过不少,但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形所流露出的夺人气势,是中年以上的掌权者都罕能及得上的威仪,那是代表着财富、权势、智慧与天生的领袖气质所集合的优势。
此刻他那双浓密有致的眉微微皱着,眼中深蓝如子夜的光芒,锐利得好似能洞穿对手的虚实,笔直的朝人群深处射去,教视线所经之处的眼睛纷纷畏惧的闪开,毫无阻碍的击中标的,瞬间引发荭嫔体内一阵剧烈的感官震撼。
她万万没想到初正轩会来接机,先前受到惊吓,以至于浑沌得难以思考的脑子好不容易逐渐恢复运作能力,又被他的现身吓得一片空白。
在他强悍的注视下,她的心毫无防备的敞开,敏锐的感受到他的愤怒、嫉妒、饥渴,还有占有欲。
这些情绪混合成的情潮强烈地冲击向她,挑起她埋藏在内心里、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私情暗欲,所有的对立和防备全都在他的目光下化为灰烬。
她的心境和视线在这时候反而能回到最纯粹的状态,不带任何成见的看清楚初正轩,同时愿意向自己承认--
她多么想念他!
那些分别的时光,即使在最热闹的时候,她仍感觉到的寂寞,全都只是因为想念他而已。
领悟到这点的荭嫔,呼吸和心跳为之加速,胸臆间泛起混合着酸涩和甜蜜的滋味,目光无法自他身上移开。
好几天没见面了,他还是那么帅,尤其是穿着正式的套装--显见他是从办公室直接赶过来--更增添他的男性魅力,即使他线条优美的嘴唇绷得极紧,那丰满且性感的唇瓣仍如果冻般刺激着她的欲望,好想一口吞下。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感受到产生食欲的人不仅是她,正轩的眼光也一样炽热,瞬也不瞬的锁住她,让她觉得自己像一道可口的大餐。
这种感觉并不坏,她晕眩的想,可是--在彼此眼中对方都是大餐,那该是她吃了他,还是他吃她,可就伤脑筋了。
意念在她脑海里一瞬瞬的流动中,正轩已经大步朝她走来。
人群自动让开路,荭嫔在他宛如黄金火焰般的热情眸光注视下轻颤着,恍惚间,依稀听见好似隔着层空间传来的议论声。
“这是谁呀?”
“初正轩都不认识?”
“你是说华宇集团的初正轩?!”兴奋的尖嚷完全无视于同行的讥刺,大咧咧地响动,手握麦克风的女记者迫不及待的追上那条挺拔的身影,却被他身后的随从给挡住,但仍不放弃的叫吼:“你真的是初正轩吗?请问你跟林荭嫔……”
她话还没问完,便被挤过来的同行声音给盖过。
“初正轩怎会在这出……”
“啊初……”
此起彼落的声音形成一股听不分明的嘈杂声浪,将荭嫔痴迷的心推回现实,猛然发觉正轩俊美的脸庞正与她面对面,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灼热的男性呼吸甚至拂上她脸颊……
她惊慌地倒退,后知后觉地发现燕欣和佳金全都背弃她,闪到一旁去了。
错愕的情绪还来不及在脑中扩散,比最上等的葡萄美酒还要醉人的醇柔嗓音跟着袭来。
“荭嫔……”
她机伶伶地打起寒颤,觉得他的呼唤比最可怕的武器还要危险,一种出自掠食动物本能的急切从他身上传来。
荭嫔有很不好的预感,但已经来不及逃了。
“欢迎回家。”
只看见他嘴角嘲弄的扬起,她的视线已然失焦,干涩的嘴唇猛然被一股湿热所吞没,瞬间侵夺了她脑海里所有的抗拒意念。
她双膝发软的依偎进他强壮的搂抱,隐约感觉到一道道刺目的光线疯狂地在周边闪动,记者们的质问声音海啸般的拍打过来,但她不在乎,正轩用身体和双臂护卫着她,把那讨厌的光线和声音全都隔绝在外。
“初先生……”
“初先生……”不知过了多久,在记者们兴奋杂乱的聒噪声中,正轩的嘴唇终于移开,他一手拥住怀中气喘吁吁的娇娃,俊雅的脸容因先前的一吻而流露出纯男性的满足,显得有几分邪气,慵懒的目光不再犀利,替代的是未褪的情焰,缓缓投进记者群里,众人不由得屏气凝神。
“你是谁?”静寂中,有人打破沉默。
“我是林荭嫔的丈夫,初正轩。”他不慌不慢的宣布,炸得众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