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早。」她这才尴尬的发觉自己还枕在他的肩头上。
他的脸上仍带着疲倦和苍白,下巴有刚冒出来的胡髭,眼里布满血丝,看见他一脸的病容,她的心里又是一阵不舍乱窜。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抚平他眉间的纹路。
他闭上眼,难得的享受着她温柔的抚触。「好多了。我感冒了?」
「医生说你要好好休养几天,晚点他会再过了。」
她起身扶起他坐起来。或许是因为生病吧!他失去了平常吓人的威严冷静,虚弱得像个小孩。
「你想吃点什么?」
「不想吃。」摇摇头,他的目光紧盯在她身上。「妳昨晚回来的?」
「嗯!昨天早上见了舒颖,晚上去看妈,她坚持要打几圈牌,所以回来的晚了。」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婆婆是个牌迷,而且偏爱和她打牌,三不五时就非要和她摸个几圈不可。
「累吗?」他轻抚着她的面容。多年来,她一直美丽如昔,岁月好似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每每总让他看得移不开眼,就像当初第一眼见到她……
「哪有你工作累。」声音里彷佛隐藏着淡淡的怨,但她自己却没发觉。
唉!他在心里叹口气,知道自己似乎为了工作太忽略她了,但他也不想啊!只是那个承诺……
「我该起来了。」说着,她就要坐起身。「啊──」
他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回床上,与她眼对眼、鼻对鼻,温热的呼息在两人间流窜。
「你怎么……」望着他眼中异样的光芒,她羞红脸转开头,心突然不受控制的怦怦狂跳起来。
「妳脸红了……」他伸出食指滑过她泛着红云的粉颊,「好可爱……」充满磁性的嗓音回荡在她耳边。
行云一脸讶异,嫣红的小嘴微启,这……不像他啊……这么亲昵、这么性感……
她还没回过神,就感觉到他的唇贴上了她的,带点急切,却又辗转温柔得令她叹息着闭上眼。
温暖的阳光洒进窗内,映照在两个交叠的身影上。
「以敬……」双掌紧贴在他的背后,感受着他肢体沉沉的重量,她陶醉在这难得的缠绵中,舍不得停下来,但……「以敬,你在生病,而且杜医生就要来了。」
埋在她颈间的头突然顿住,微喘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脖子上,让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我不该吻妳的。」他不敢再妄动,努力平息呼吸。
闻言,她的眉心微微一皱,当他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她这样的表情。
「我会害妳也感冒的。」他淡淡的说。
脸上红云飘过,「我真的该起来了,你再睡一下吧!」推开他沉重的身躯,她羞赧的逃离了他的怀抱,冲进浴室里。
方以敬仰躺在床上,想着妻子娇羞清纯的模样,一抹微笑漾在唇边,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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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杜医生来了,他留着灰白的胡子,有长者的慈祥威严,他已担任方家多年的家庭医生,对这家人非常熟悉,书纬几乎可说是他看着长大的。
杜医生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并细细问清他的状况。
「还好发现的早,昨晚你的感冒差点转成急性肺炎,不过,现在好好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行云松了一口气,听医生继续道:「你平常工作太累了,这次最少得休息个五天到一星期,人又不是机器,禁不起你这样操劳。」
方以敬眉峰微拢。「我觉得今天已经好多了,休息个两天就行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那你就只好到医院让我盯着你,不能留在家里休养。」杜医生脸一沉,不客气的说,对方以敬的不悦无动于衷,他不是方家的员工,不怕看他的脸色。
「以敬,你就好好的养病吧!」软软的声音飘来。
原本紧拧的眉,在瞥见行云一脸的担忧后,就松了开来,也不再作声。
送走了医生,当行云再回到房里时,只见他又沉沉睡去,笼罩在晨光中的他显得可亲多了。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触他的手,他马上握住了她,与她十指交缠,自然得像是一种多年的习惯。
她怎么都不知道他有这样的习惯,在睡梦中喜欢握人的手……
「要是你一睡觉就握别人的手,那还得了,说不定那时我得忙着打发不断找上门来的女人了。」她轻语着。
其实,他长得很好看,只是那像学者似的理性冷淡气质,不易让人亲近,如果不是因为娶了她,他或许会走上科学家的道路,而不是成为商场上以冷面著称的方以敬了。
有时候她忍不住会想,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摒弃了他原先规画的人生道路,放弃苦读数年且热爱的专业,以及美国太空总署破格的优渥礼聘,而在别人不友善的耳语中娶了她,入主贺氏企业,一脚踩进商界。接着,他创造许多商业佳绩,而他本身也成为了商场上的一则传奇。
她静静的摩挲着他的大手,他的手温暖有力,是这双手给了她一个家,为她支起一整片天,十七岁嫁给他,至今十二年了,如父亲所说的,他未曾亏待过她。
看看床头上的时钟,已经快中午了。难得他这时还能待在家里,如果她能亲自下厨为丈夫做一顿午餐,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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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方以敬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行云固定叫他起床吃饭、吃药,到晚上时,他的精神又好了许多,说话也比较有元气了。
「再吃点。」她又喂了一口稀饭给他。
虽然才吃一碗,但以一个病人来讲,这样的食欲算不错了。
吃完饭后,他静静的躺着,就见行云收拾好碗筷后,又俯身仔细的为他盖好棉被。这真是个新鲜的体验!他饶富兴味的看她为他忙碌着。
平常,他回来时都夜已深,她已经睡着了,而一大清早他就离开去上班,就算星期假日也是一样,生活规律得像个军人,而这样单调的生活,持续了将近十二年。
「行云,」他声音沙哑的喊她。「我想抱妳。」
一朵红云染上她的脸,对他的直接有些手足无措,以往他想抱她的话,都是直接到她的床上抱住她,不会这样看着她说出来。
他的脸上泛起笑意。「我现在没力气做些非分之想,只是抱抱妳,我浑身发冷。」
闻言,她一阵心疼,温驯的躺到他身边,体恤他现在的虚弱,她甚至主动抱紧他,试图温暖他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我病胡涂了,我突然觉得偶尔生病也不错。」他轻扯着嘴角。
「那你再病几天好了。」她轻声的咕哝着,心里其实也带着期待,期待两人这样的相处模式能维持久一点点。
他闷笑,看着她惊讶的睁圆了眼睛,不好意思的发现他竟然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
方以敬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又沉沉睡着了。
他们平常并不同床,各有一间舒适的大卧室,两个卧室中间有一道门相通。那扇门平常并不上锁,只有在她生气时,她才会将锁锁上,那暗示他别来招惹她。
夫妻多年,虽说没有如胶似漆,但在外人的眼里却也相敬如宾,而在她的记忆里,两人争吵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幽幽叹了一声,对此,她真的该满足了,真的,她该……满足了。
第二章
一早,方家的气氛显得特别热络,何妈和在家里帮忙的亚兰都笑咪咪的忙里忙外,可行云却不见踪影。
「太太呢?」
「先生,太太在楼上和少爷说话呢!少爷今天一大早回来了。」
书纬?
他一愣。对,学校已经放暑假,他的确该从美国回来了,他也有大半年没看到他了。
行云步履轻快的从楼上走下来,开心的笑说:「以敬,书纬回来了。」
此时,一个男孩从楼上懒洋洋的走下来,文质彬彬,还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味。
「爸!」他轻点一下头算打了招呼,即使面对不常碰面的父亲,他仍不显热络。
儿子冷淡的目光让他一愣,转眼问,这孩子已经十二岁了,从襁褓中的小婴儿变成一个俊美斯文的男孩了。
没有人会忽略父子两人的相似之处,同样的眉目,一样的儒雅好看,连冷淡的气质都如出一辙,不同的是,方以敬的身上有着严肃内敛的气质,而书纬则带着书卷味和早熟的沉稳。
上次和他说话是什么时候?是半年还是一年前了?
他淡淡一笑。「回来就好了,快吃饭吧!」
在餐桌上,行云忙着为儿子夹菜,笑得眉眼都弯了。
「多吃点,这是你爱吃的醋溜白菜,还有红烧狮子头。」
方以敬不同于行云的欢欣、温柔,仍是一贯的严肃。「你的学习成绩还可以,数理方面也不错。」
书纬略挑起了眉,父亲对他向来是要求多于褒奖,对这难得的肯定,他有些惊讶。
接着,方以敬又问了些他读书的情形,考考他的数理。方以敬拥有两个硕士学位和一个博士学位,毕业于世界闻名的大学,他所问的问题远比书纬的老师还专业艰深。
这是书纬每次回家必经的考试,并不比任何考试轻松,若他的回答方以敬不满意,他常会微拢着眉,淡淡的说:「你还得再加油。」
语毕,书纬沉默下来,知道再来的半年不好过,因为父亲交代下来的功课远比正常课业还重,或许是习惯了父亲的权威,也或许是自己的好胜心强,他的成绩一直是最顶尖的。
「别多说话了,书纬,你爸在生病,重感冒都差点转成肺炎了,医生说得休息一周。」
书纬微皱了眉,冷淡的神色缓和不少。
「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她在这对沉默的父子间担任润滑的角色,她相信,她若不说话的话,这对父子可以相对沉默一天。
考完了试,母子俩开始热络的交谈着,外人若看到他们,常会以为他们是姊弟,而不是一对母子。书纬的外貌遗传自方以敬,但善感细腻的心思则和行云有更多的相似。
方以敬拿起吐司面包,行云自然的递过去果酱,当他脸微侧时,还未露出寻找的目光,她已拿了抹果酱的小刀给他,他抹好一片之后,就递给行云,行云慢慢的吃着。方以敬又抹好了一片放到她的餐盘上,他拧好果酱瓶盖,以黑咖啡配着白吐司吃,两人配合的默契十足。
行云一边吃下餐盘上的第二片果酱吐司,一边听着书纬聊和他朋友之间的关系,她听了不禁有些诧异。
「你说泰莎的爸妈离婚了,还各自结婚,但是常常带着自己的丈夫、妻子一起去玩?」
「对,而且当邻居,互相都很熟,感情也很好。」
她瞠目结舌。「都离婚了,感情还能那么好,前夫和现任丈夫之间甚至都不吃醋!」
书纬大笑。「那有什么关系,两人都离婚了,自己过自己的生活,既然能当朋友,为什么不?」书纬算是受半个西方教育长大,在这方面也很洋化早熟,迥异于行云传统的思维。
方以敬虽然被「晾」在一旁,但也专注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说起来容易,但要真正做到实在太困难了。」行云摇头道,仍是无法理解。
「你是老古板,现代人的感情和婚姻总是分分合合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书纬不以为然的说。
行云暗自嘀咕着,只有方以敬注意到儿子瞟来的一眼,像是示威,又像是嘲讽,他这才感觉到书纬刚刚是话中有话。
方以敬仍是不动如山,但心思已是千回百转。
书纬幼年时活泼好动,总爱缠着他,那时因为工作忙碌,父子俩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书纬和行云感情亲密,似乎他所欠缺的父爱都在母亲那里得到补偿。
看来,儿子真是长大了,大到一个会反抗父亲,会挑战父亲权威的年纪了。
他的目光转向行云,看见她正被书纬逗笑,笑得眉眼弯弯,他也忍不住嘴角轻扬,跟着她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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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敬这一病,仿佛将多年累积的疲劳都爆发出来了,按时吃药的结果就是一整天的昏睡。他暗暗决定不再吃药了,因为吃了那该死的药,他就只会睡,他痛恨不清醒,痛恨这样浪费时间。
「太太在哪?」这似乎成了近来他每天最常问的话了,他暗自摇头。
「太太和少爷都在阁楼。」
这对母子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他苦笑,不知是该庆幸书纬不会来缠他,占去他太多的时间,还是要嫉妒书纬竟能有这么多的话题可以和行云聊。
顶楼是行云专属的空间,是她的画室,他知道她在学画画,但她从不愿意让他看她的作品,对此,他也不勉强她,只知她在画室里消磨了不少的时间。
一上楼梯,就闻到空间里飘散着一些像是松木和颜料的味道,四周放了不少的画。
前方是一片的落地窗,而上方是一片的天窗,阳光洒下来,看来透亮逼人,长春藤和一些不知名的植物嫩绿可喜,前方是一片青翠的远山,看起来来令人畅快舒服。
到达顶楼,这里有着舒适的吊床和雅致的桌椅,吊床附近散落了几本书,煮咖啡的器具一应俱全。
他们母子的声音从其中一问房里传出来,他不觉的放轻了脚步,听到行云正在说的话。
「我儿子真聪明,还好你遗传了你爸爸的聪明,要是像我就惨了。」声因里带着戏谑。
书纬的学业成绩向来优秀,从不让人担心,自他七岁起,以敬就送他出国念书,一人独居异乡,造就他独立自主又早熟的性格,身为母亲,她既是欣慰,又有些怅然,因为孩子不再像小时候绕着她的裙边打转了。
书纬斜睨了她一眼,要笑不笑的。「知道自己笨,那倒还不是没得救。」
「喝!你这不肖子,居然还敢取笑我。」她擦着腰,怒目而视。「我是笨,但你爸是真的聪明。」
他轻哼一声。
「你的成绩虽然也很优秀,但有一点你比不上他。」
她微微一笑,眉眼中净是温柔和骄傲。「他家原本家境很好,但你爷爷投资失败,高中时你爷爷去世了,他身为长子,一肩挑起全家人的重担,照顾他母亲和弟妹,还努力到今天的地位,而你从小就环境优渥,在这点来讲,你不如他,不如他努力刻苦。」
书纬不作声,往后靠在大沙发上,原有的不服气也沉淀了。他虽年少气盛,但他知道父亲就像是一座难以跨越的大山,既是严父,也是严师。
方以敬听到妻子语气里毫不掩饰的骄傲,硬邦邦的脸部线条也柔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