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欢迎?」他夸张的一叹。「你的画现在的叫价可都是一笔天文数字,而且还每年的翻涨。」
她好讶异。「我听毕老板说还不错,但不知道有那么好。」
自小,她就家境富裕,过惯养尊处优的生活,从未曾为金钱烦恼过,画画是兴趣,是她的感情寄托,从没有在意过它的行情,且她的身分一直是保密的,神秘性更增加了外界对H.Y.的好奇,而毕老板也一直配合着,除了极少数的人外,没人知道商界里鼎鼎大名的方以敬夫人就是画家H.Y.。
「那你该换个经纪人了。」他打趣道,似乎是在毛遂自荐。
「只怕你的佣金不便宜。」她只当他是在开玩笑,随口应道。
「我可以分文不收,只能让我看到你最新的画,还有优先购买权就好了。」他急切的表示。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觉得他话中有话,既然他懂她的画,是不是也会懂画画的人……
「你别怕我,不信的话,你可以问这里的员工,他们可以保证我的人格。」她的表情泄漏了一切,他赶紧澄清。
这男人好可怕,他知道她的不安,清楚感受到两人间一股似有若无的张力……
她勉强一扯嘴角,配合地道:「说不定你付给他们的工资里,包括了替你担保人格。」
他幽默的一笑,摊摊手。「这是我的商业机密,居然被你发现了。」
听他这么说,她的心略略放松。「我得走了。」
「好,我送你一程。」
怕逼太紧,让她在两人间筑上一道藩篱,他不再留她,只是陪她走到停车的地方。
台北的夜晚正喧腾热闹着,霓虹灯兀自闪烁,两人却沉默着。
到了停车场,为她打开车门,他低低的说:「你别躲我。」声音里有祈求,也有害怕,怕她拒绝,头也不回的离开,自此不再见他。
她的手暗暗揑紧了,但脸上仍是一道清雅的笑。「难得有人爱画,又和我聊得来,我为什么要躲你?」
他的黑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久久,才见他似乎放心的舒了口气。
「那好极了,下周三有个展览会,你的作品也有展览,要去吗?」
看穿她的犹豫,他紧接着说:「你不想知道别人对你画作的评价?」
这邀请对她而言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她迟疑了。
「嗨,别苦着脸嘛!前两年我还当选过十大最受欢迎的男人呢!」他故作哀怨的说。
「谁评鉴的?」她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我的员工。」他理所当然的回答。
她噗哧一笑,盈盈眼波如湖光般潋滥,却不知她的美丽,让他的心陷入更加无法自拔的境地。
第四章
夜里,行云睡得正熟,卧室的门无声的打开了,一个颀长身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蹲在床边,他的手指轻轻画着她的脸颊,看来她睡得很沉哪!每晚,他回来后,总会静静的来看看她纯真的睡脸。
十几年了,他怎么都看不厌她,他熟悉她每一寸身体,精确的知道她每种表情,即使到现在,他还是常会像这样看着她看到呆了。
可笑吧!对向来严肃沉默的他来说:心里竟对自己的妻子有如此深的眷恋、如此深的爱慕。
睡梦中的她甜甜的一笑,嘴角弯起一个美丽的弧度。
她作了什么好梦?梦中有他吗?还是梦见她离开他,拥有自由的生活?
不能忍受她独享一个美梦,不愿意自己回到孤单的大床上,他悄悄钻进薄被里,分享着她的体温,而她只是翻个身,兀自沉睡着。
她睡得正香,他却带着恶意的打扰她,大手伸进她丝质的睡衣里,熟稔的抚弄着她胸前的柔软,她呻吟一声,拒绝他打扰了她的美梦,扭动着身体试图躲开。
他的眼眸一暗,叹身向前,固执的轻吻她的肩和颈,一手则抚着她细滑的肌肤。
「唔……」她闻到他熟悉的气息。「以敬?」
「还有别人吗?」
她仍睡得迷迷糊糊,没察觉到他话里淡淡的醋意,只是诚实的说:「没有啊!只有你。」
他心里一松,近日的烦躁也顿时一扫而空。
「行云……我想要你。」他埋在她的颈边,手指熟悉的挑逗着她,看到她睡颜的那一刻,情欲就已高涨。
他看不腻她的脸,要不够她的人,连他都惊讶于自己对她永不餍足的贪心心态。
「我好困。」像撒娇又像埋怨,她终于半睁开眼。
睡梦中的她慵懒又可爱,在黑暗的掩蔽下,听着她呢喃的声音,感受她很简单也很诚实的反应。
他轻咬她的耳朵,她低笑着缩了一下,他一脚横过来,半个身体压着她,像个老练的情人,挑逗着她身体的敏感地带。
「你老是这样……」她咕哝了一声,意识渐渐清醒。「我好累喔!可不可以不要动?」
「不行!」他霸道的拒绝,唇重重的压了下来,刻意挑逗她。
她呻吟一声,浑身的知觉苏醒了过来,欲望也被他点燃。
谁想得到平常冷静严肃的丈夫,在床上是个热情的情人,大白天里,他们没有拥抱亲吻过,但夜里的他是迥然不同的,有时候她不禁怀疑,是不是灯光一暗下来后,她丈夫就变身了。
「我真的不想动,我要躺着……」她再次娇懒的抗议。
「好,你可以先躺着。」他叹息一声,感受到两人赤裸的肌肤相贴。
「我要一直躺着啦……」
她的要求被他的唇完全接收了,她咕哝一声,懒洋洋的享受着他的亲昵,身体任由他摆布。
黑暗中,激情的喘息后,空气中飘散着旖旎亲密的气味。
「你说话不算话。」她趴在丈夫的胸口上抱怨,声音仍带着睡意。
「是你要求变换姿势的,我只是配合你。」他轻笑。
她半撑起眼皮,半嗔半怨的嘟嘴睨了他一眼。
他手指抚弄着她的长发,她有一头又黑又亮富有光泽的发丝,当她的黑发覆在两人身上时,总有一种诱人的妩媚风情,衬着她细致的脸蛋,半眯着眼看他时,他就对她感到一种好深、好强烈渴望。
「行云……」以敬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总是自制有礼,但又带着些许冷淡,然而在此时听来,沙哑低沉,别有一种性感的男性魅力。
「嗯?」
「明天我会晚点回来。」抚着她黑发的手指不曾停过。
「嗯!」眼皮越来越重了。「你不要太累了。」
「嗯!」他应了一声。「行云……」
「嗯?」她往他怀里缩了一下,他会意的为她拉好棉被。
「我……」温柔情话梗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唔……我腰酸。」她软软的乞求,带着鼻音和平常所没有的爱娇语气。
他的掌心贴在她的腰上,有规律的按摩着,温热而适度的力道,让她舒服的蜷缩起脚趾,发出猫咪似的声音。
「好舒服……」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的反应,但随即想到白天看到的那一幕,他的心蓦地一沉。
「你……」他一咬牙,终于问出口,「你……爱我吗?」
他也是一个最世俗的丈夫,一个最平凡的男人,想听见自己的女人对他说些动人心弦的情话。
她听不清他的声音,只是抓了一下他的手,抗议他没有继续按摩。
他又用手掌压着她的腰轻按揉揑,被她这么一打断,原本要问的话也没再问一次了。
「行云……」
今晚的以敬好多话啊!她努力的将眼睛撑开一条缝。「什么?」
「你……你想……离婚吗?」他屏着呼吸等待她的回应。
真的好累、好想睡喔!要不是以敬还掐着她的手臂,她早已进入梦乡了!咕哝一声,她根本困得听不清他那串模糊的话意。
「行云?」他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
唉,他说了什么呢?她真的没有力气再听一次了,只得--
「嗯!」她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后,就沉沉睡去了。
方以敬的身体一僵,感觉到心里正汩汩淌着痛苦的血,痛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久久,他轻巧的挪开她的身体,为她盖好棉被。
他下了床,在黑暗中摸索着烟和打火机。
啪一声,黑暗中,一个红色烟头燃起,他重重的吸了一口。他已戒烟好一阵子了,只是在今夜,他需要一点东西,一点可以让他稍稍麻醉自己的东西。
一根接着一根,烟头始终没有停熄,他睁着布满红丝的眼,一夜无眠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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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走过半个地球后,吃到最好吃的红烧下巴,取鸳鸯下巴的名字很有意思。」宗品禛心满意足地道。
一样的餐厅,一样临窗的位置,一对优雅的男女轻声交谈着。这段日子以来,他们陆陆续续见了几次面,每一次,他总有法子让她无法拒绝。
行云点点头。「这菜的味道是不错,不过,说它是半个地球内最好吃的红烧下巴是不是夸张了点?」
宗品禛低笑,「不夸张,我相信另外半个地球也没有这么好吃的红烧下巴!』
她摇摇头,莞尔一笑。「这句就更夸张了。」
他闲适的卸下餐巾,往椅背一靠。「或许和我的心情有关吧!和你共餐是一件愉快的事。」
「有人付帐,对我而言也是件愉快的事。」她假装没听懂他话里更深的含义,故意幽默的带过。
他又笑,扬起的唇看来迷人而优雅,使他古铜色的肌肤更显温暖。她忍不住说:「你很爱笑。」
他挑眉。「是吗?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她肯定的点头。「你很爱笑。」
宗品禛若有所思的说:「其实,我并不特别爱笑,只是和你在一起很愉快,所以自然笑容就多起来了。」
她俏皮又幽默,嘴角总噙着笑,眉舒眼展,像一幅悠然的山水画,看了让人畅然舒服。
「那我就谢谢你的恭维了。」她轻晃着水晶杯,晕黄的灯光折射着,发出绚丽的光芒。
「说说你的丈夫,好吗?」他的态度是闲散的,这话像漫不经心似的说出来般。
她轻吁一口气,这个话题是安全的。
「以敬……对,你见过他的,在那个宴会里,他是一个好丈夫。」
「一句好丈夫看来是概括了一切。」语气似揶揄、似调侃,又有半分的羡慕与嫉妒。「你们为什么结婚?」
「我的父亲很欣赏他,作主让我嫁给他,我们就结婚了。」她微笑,说得理所当然,没有丝毫的勉强。「很平凡、很老套的故事。」
他模糊的咕哝了一声。
「你说说你的妻子吧!」她礼尚往来的问。
他事业有成,儒雅温存,幽默又懂情趣,和以敬的年龄相当,这样的男人该早有妻儿了吧!
他点起了一根烟,在烟雾的遮蔽下,他的脸显得有些蒙胧。「我二十二岁的时候在纽约遇到她,她是个想成名的小舞者,也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一曲卡门跳起来热情奔放,像一把燃烧的火,我为她疯狂,三个月之后,我们就结婚了。」
「结婚时,我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只要是她的愿望,我都想满足她,买房子、买游艇、买车子,去米兰买了一车又一车的衣服,还有各种颜色的石头,夜夜在酒吧狂欢,或者在家里办宴会。」
听到这儿,她愣住了,高脚杯抵着唇,忘了要喝下去。
「半年后,我们离婚了。」
「为……为什么?」
「我们个性不合、兴趣不合、理念不合,唯一契合的只有身体,结婚一个月后,我们开始争吵,小到餐具的摆设,大到政治理念不同都可以吵。」
他喟叹,想起当年的事,还真觉得有些莫可奈何。
「我厌了,觉得一切都很乏味,像场闹剧。有一天早晨我醒来后,突然发觉这一切都很荒谬很可笑,我叫她起床,然后跟她说『我们离婚吧』,她点了点头,早上签完字后,我们一起吃了早餐,她开车送我去车站。」
她听得瞠目结舌,很难相信这是真实世界发生的事情。「为什么突然说离就离?」
「不是突然,而是早就有征兆。我们两人说话没交集,没有一点的默契,我很失望,原本以为我找到此生相契的伴侣了,但和她沟通是如此的困难……」他苦笑一下,神情有些落寞。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没想过再结婚吗?」
他摇头。「一次的婚姻已经让我寒了心,若找不到心灵的伴侣,我不会再轻易的去追求一个女人。」
她沉默着,只是啜了口红酒,蓦地,她抿唇微笑。「我发现到你讲故事的矛盾处了。」
他扬眉。
「你上次说在巴黎时,穷得只能看橱窗里的面包;到纽约时,你却能买房子、买游艇,看来已是身家富裕了,这听起来很矛盾。」
「谜底一点都不奇怪。在我的家族里只要到了十七岁,就有一笔资金可以用,我少年时脾气很倔,坚持不用家里的钱,后来当我发现自己很善于做生意时,早就累积了挥霍不完的财富。」他自嘲道:「显然上帝是公平的,有了财富,婚姻却像一场闹剧般结束。」
她眼睫轻敛,用刀叉拨弄了一下沙拉。「人总是不能太贪心的,不是吗?」
「我不贪心,我要的很简单、很平凡,只是一个心灵相契相知的女于而已。」他边说,边定定的看着她。
她抬头一笑。「我饿了,想要吃块蛋糕。」
招来了侍者,等蛋糕上桌时,就见她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他又点起了一根烟,在淡淡的烟雾中,他看着这个让他迷惑的女人。「你很聪明。」
「我儿子一向认为我很笨,谢谢你肯定我的智商。」她朝他点一下头,淘气的说。
他一顿。「你聪明,但不狡猾,世故又单纯,你很矛盾。」
她眼波流转,盈盈而笑。「谢谢。」
「你很善良,也很残忍。」他继续说出自己的感受。
吃完蛋糕,用餐巾拭了拭红唇,她的眼光又瞟向甜点。「你相信吗?我居然还想再吃一块苹果派。」
「你不需要为了躲避我,这样虐待自己的肚子。」他一言点破她的心思。
她眉一扬。「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你今天吃得比平常多了一倍,吃完了苹果派,你还打算吃什么?」
闻言,她有些惊惶,今天的宗品禛有些不寻常,所以她一直努力的闪躲着他的话题,不想听到不该听,也不愿听的话。
她原本还抱着一些侥幸,但从他炽热的眼眸里,只要是一个不太笨的女人,都能读出他的情意,她不愿惹火上身,也无意揭开那层隔着两人的纱。
「我确实吃饱了,也该走了。」她起身,抓住随身的小包。
「别走!」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令人不得不服从的力量。「坐下。」
看穿她的迟疑,他的声音有了一些祈求。「等我说完一些话,你要走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