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听她的分辩,祚荣两手搭上她的肩,为她心疼,“你何必亲自动手?何必这么逼迫自己?你可以告诉我呀!”
“这是我该做的。”荷瓦姬拉不敢眨眼,怕眼一眨,泪水便跟着掉下。
“不,”祚荣安慰地将她揽人怀里,“你不必做到这种地步让他恨你。”
被抱在他怀里,她先是睁大眼,而后泪水无预警的涌出,“我不知道……我希望他恨我好教自己死心,我告诉自己……他是敌人……况且他……不爱我,他只是……只是……”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就如同不知道自己为何对他痛下杀手;国仇?抑或只是自己的自私?她无法冠冕堂皇的说自己是为了北疆,或许她只是不想看见李昱另结新欢,或许两者皆有?不,若掺杂了自己的私情,那么国仇便只是所找的借口!
她竟只会逃避吗?为了祚荣、为了国家——她竟只会为自己找借口!
“别说了,荷瓦姬拉。”祚荣包容地抱紧她,给予安慰,“爱上一个人并没有错,你没有错,你不必感到自责……”
闻言,荷瓦姬拉哽咽一声,哭出忍耐多时的自责及悲痛,和乍闻李昱无事时的矛盾心情。
似乎被感染到,祚荣眼角不禁湿润,发出无奈而悠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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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为什么派人刺杀李昱?”崔诗茵不悦地质问。
她一听说李昱被刺,便气愤地派人找崔祈进宫。
崔祈不悦女儿用这种口气,但因从小宠她成了习惯,故也没说什么。
“是北疆派的人,我事先并不知情。”
崔诗茵坐下,“爹,北疆竟然背着我们做这种事,难保他到时不会反悔背信?”
对那些蛮子她原本就不信任,现在出了这种事她更加不满。
“但我们还需要北疆的力量。”崔祈说,“不过你放心吧,爹跟你叔叔都安排好了,不怕北疆玩花样。”
“那最好。”
李昱可是她好不容易钓上的大鱼,一旦当今皇上被推翻,远在南方驻守的二王爷远水救不了近火,李昱就成了惟一的皇位继承人。到时对外宣布为稳定人心必须速立一帝,谁还能反对?
“诗茵,李昱能信任吗?”崔祈不免怀疑。
“爹,到现在你还说这种话?”崔诗茵蹙眉说道。
“但众所皆知李昱是皇上的股肱大臣,他突然接近你,爹难免怀疑。”
崔祈根本不信任李昱,李昱虽有众多传言,但从未听说过他好女色,王府里是养了些舞娘歌伎,但仅称得上是侍寝,连侍妾都称不上,他忽然接近诗茵的时机未免太过凑巧,令人不得不怀疑。
崔诗茵笑了笑,觉得崔祈根本是杞人忧天。
“就因为皇上倚他为股肱,才更不会知道他的弟弟竟然会背叛他!况且……李昱真的对皇上有深深的不满,不然也不会……呵,爹,就告诉你吧,女儿跟他已经有肌肤之亲了。要不是他真的背叛皇上,他会跟女儿做这种事吗?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嫂嫂呀!”崔诗茵一点都不觉得羞怯,轻笑地说道。
崔祈闻言点头,不过女儿的话也引起了他的杀机。看了一眼陶醉于母仪天下远景的女儿,崔祈暗下决定,事情一成便需除去她;崔家焉能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
离开崔诗茵的宫殿,崔祈在出宫的路上沉思。
李昱若这么死了也好,他实在令人无法信任。虽说二王爷李灏远在南疆,亦不知其为人如何,但李灏长年在外,对朝中万事必不清楚,也好操控,况且等到李灏从南疆赶回,朝中早巳全是他崔家的人了,焉有何惧?
如此一想,反倒觉得李昱死了反是好事一桩。
捻着胡子,崔祈得意大笑。
“崔国丈何事如此开怀?”
清淡温雅的问候令崔祈笑声陡止,“昱王爷?”
“你……不是伤重濒死?”他大惊。
“呵呵,”李昱闲适地摇了摇金扇,“崔国丈似乎不乐意见本王安好无事?”
老狐狸,巴不得他死吗?
“呵呵,是我失言了。”崔祈忙打着哈哈。
“无妨。想来是国丈听了什么流言以致误解,流言总是夸大,本王不过是皮肉伤罢了。”
见李昱举止之间与往常无异,崔祈奇怪之余也只能归咎于流言的夸大了。
两人又客套几句,崔祈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宫。
其实只要细心一点,不难发现李昱唇色偏白,额际冒着微微冷汗。为让皇上安心,李昱抱伤应召进宫,途中先绕来仙居殿安抚崔诗茵,以让她彻底卸下心防!
“王爷!”万俟甲担忧一唤,欲扶住他不稳的身躯。
李昱拒绝地格开他的手,“让人看到便不好了。”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以为他受的不过是皮肉伤,免得有人蠢蠢欲动,坏了大事。
走进仙居殿,崔诗茵一见是他,愕然地惊呼,“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伤得颇重。”
李昱抱住她主动靠近的身子,低头便是一吻。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他笑道。
“人家好担心呢!”她妖娆地磨蹭着他的身体,青葱般的玉指勾扯着他的衣襟,挑逗之意很明显。“我们到里面去?”
他已经许多天没来,皇上正迷恋着年筱芊那贱民,不可能来临幸她,叫她一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女人独守空闺,她早就已经无法忍受。
李昱技巧地拨开她挑逗的手,“我是奉皇兄之命入宫,只因想念你才先绕过来,我不离开不行了,皇兄会起疑的。”
“不管,你就让皇上等嘛……反正……呃!”
“本王真的该走了,你也不想让皇上发现吧?”他微笑着拍拍她的颊,“过些天本王再来。”
好不容易从崔诗茵的痴缠中抽身,李昱走出仙居殿。
淫荡的女人,真不知皇兄怎么受得住。
“王爷!”见王爷一个踉跄,万俟甲连忙上前扶住。
“本王没事。”该死,看来身体比他所想的糟,他得趁着还没倒下之前快快结束与皇兄的谈话,否则难保不会倒在皇兄面前,届时皇兄绝不会让他再插手这件事,
“快去御书房见皇上吧!”
第七章
“停止这个计划!”李曜蹙眉下令。
“不行!”李昱皮对,“事情已经成功一半,不能半途而废。”
“但是你已经受伤——”李曜担忧的眼神巡回在他的肩部。
“一点小伤。”李昱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吗?朕派去的太医可不是这么说。”李曜故意在他伤处拍了一下,见他眉头轻皱,更是坚定要他撤出计划的决心。
“皇上,现在半途而废会打草惊蛇,以后要抓住他们的罪证更加困难,请皇上三思。”李昱恳切说道。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已经投注的心血白费。
“皇上,请以万民为重。”李昱倏地跪下。
李曜一见,伸手去扶,李昱却不愿起来,两人正僵持不下的当儿,一名宫装女子莽莽撞撞地跑进书房。
“曜……咦?王爷,你怎么跪在地上?”女子直呼着皇上的名,好奇地看了眼李昱。
“芊芊,你怎么来了?”
“有事告诉你啊。”她跑到李昱旁边蹲下,“王爷这么大个人跪在这里不好着唷,你做了什么坏事被罚跪啊?”她淘气地问。
见皇嫂出现,一抹笑意浮出李昱唇边。
“臣只是要求皇上一件利国利民的事,皇上不允,故臣跪求皇上。”
“利国利民?那是好事呀。”年筱芊不解地眨眨眼,“皇上一定会答应嘛,你起来吧!”
“芊芊!”李曜头痛地来不及阻止。
“谢皇后娘娘!”李昱计谋得逞,眉一扬站起身。
“昱,这不算。”他蹙眉说。
李昱只是浅笑着转向莫名其妙的年筱芊,“皇嫂,皇兄似乎不太赞同呢,想必是对于皇嫂的判断有微词,怀疑皇嫂的……”
“李昱!”李曜气极地打断他的挑拨。他好不容易建立起芊芊的自信心,李昱竟来捣蛋!等一下他不知又要花多少时间安抚了。
“你讨厌我了?我就知道……反正我本来就不聪明嘛……”搞不清楚状况的年筱芊就这么被利用了,嘤嘤啜泣起来。
面对摆明挑拨离间的李昱,他也只有投降了,谁叫万人之上的他就怕亲亲皇后的眼泪呢?一阵安抚之后,李曜才有余力面对他这差点造成夫妻失和的弟弟,“你自己小心些,别让朕为你收尸。”等于是同意了。
不仅仅因为李昱的小手段,而是他自己也清楚这件事牵连甚大。
知道皇兄是担心他,李昱笑了笑。
一旁莫名其妙的年筱芊开了口,“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李曜拉起她冰凉的手,瞪向两个随后跟来的宫女,“怎么没替皇后带件披风?要是皇后受寒朕惟你们是问!”
看着皇嫂甜蜜地偎着皇兄,两人鹣鲽情深的模样,李昱不禁想起了那朵水中清荷。
兄弟几乎都成了家,风扬听说也有了对象,就剩他孤家寡人一个……
他姻缘簿上究竟牵着谁?会是那朵小荷花吗?
发觉自己竟又用了不确定的问号,李昱耸了下肩,为自己感到可笑。
“皇兄,那么我便先告退了。”
“要小心,昱。”李曜还是不免吩咐一句。
李昱笑笑,没说什么便离开御书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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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以北约三百里的一个小县里搬来了一对兄妹,开了间“富贵豆腐铺”,哥哥长得高大魁梧,但脸上总挂着憨厚笑容,令人提不起戒心,即使他眼睛颜色较浅,也没人多说什么,反正当朝贸易兴盛,随着商队来去的商人之中比他长得奇怪的多得是。
妹妹称不上娇小,喜欢俐落点的打扮,一头乌溜溜的秀发总是编成辫子盘起,明媚无双,吸引了小县里大部分儿郎的目光,令兄妹开的豆腐铺子生意兴隆。
两人住在县城里的大户水府旁,同水府的下人交情挺好,每当要用豆腐便上富贵豆腐铺光顾。
“阿荣,你家妹子许人了没?没有就许我吧!”
同样的话天天听,哥哥早学会把求亲当耳边风。
“好呀,你拿什么下聘?”阿荣包着豆腐笑道,“算命的说我妹妹有富贵命,将来吃香喝辣,连我这做哥哥的也跟着沾光。”
“在这县城里哪来真正大贵人家,像我小六子这么勤快能干的男人不多了,阿荣,你就别挑剔,阿莲今年年纪也不小了吧?眼光太高可找不到婆家。”拿了豆腐,城里两间客栈之一的伙计小六子,挥了挥手走了。
铺子旁糕饼店的高婶婆招呼完客人拉着阿荣闲聊,“小六子说的也有几分真,你家姑娘再不许人便没人要了,要等官府配婚就没得挑了,就算阿猫阿狗也得嫁啊!万一县太爷色心起,阿莲就只好嫁过去当四姨太了。”
女十五婚配,但阿荣兄妹才从别的地方搬过来不久,官府还没注意到。
冬天水寒刺骨,阿荣呵了呵冻得红通通的双手,憨傻的笑着,“多谢高婶婆,不过妹子眼光高,我这做哥哥的总不能逼她嫁啊!”
“长兄如父。”高婶婆眼看又要说上一轮教训,阿荣忙道:“有客人来了,高婶婆你自便,我去招呼。”
“甭啦,高婶婆是好心,你们兄妹自个儿斟酌吧!”高婶婆回她的糕饼店了。
阿荣松一口气,回头招呼客人,“今天要多少豆腐啊,阿刚?”
“六六三十六块。”
”今天怎么买这么多?”阿荣一边包着一边问。
“还不是表少爷、表小姐今天要过来?”阿刚一说完,倚着铺子做长谈打算。他是隔壁水府的长工。“每年都回来白吃白喝,对下人颐指气使的,什么探望老爷夫人?根本是来看老爷夫人死了没,好分遗产。也没搞清楚他们姓什么,水吗?老爷夫人才不会将家产分给那群外人呢!”
“喏,你的豆腐。”阿荣将包好的豆腐放进竹篮里给他,“但水老爷不是没有儿女吗?家产总会是表少爷的吧!”
“嗤,要给也是给姑爷,哪轮得到他们!”
“姑爷?水老爷不是没儿没女?”阿荣好奇地问。
”本来有一个,十几年前出嫁时给盗匪劫去了,从此再也没消息。”说到这儿,阿刚不禁欷吁,“亏得姑爷情深义重,至今未娶,还时常过来探望老爷夫人,这么深情的男人可惜小姐没福气……这是豆腐钱,我走了。”
阿刚走后,一名娉婷女子掀开豆腐铺后的帘子走了出来。
“你听到了?”他头也不回地问。
“嗯。”她漠然点头,“若让娘知道,她只会更加内疚难过。”
这对兄妹便是逃出昱王府的祚荣及荷瓦姬拉。依照娘亲的嘱咐,她来到水氏的故乡代她探望双亲。人是探到了,再过几天他们便要启程回北疆。
祚荣收拾卖得差不多的铺子,提早收工。
“荷儿,我看你还是继续留下,别回去。”他面对着她坐下,两人不知为这事吵过几回。“你一回北疆便得嫁给崔纥你可清楚?”
“这是为了我北疆。”她垂下眼。
“不是!”祚荣皱紧眉,“崔纥心术不正,只会给北疆带来灾难”
她何尝不知?若父王不是那么野心勃勃,或许……或许她和李昱……荷瓦姬拉甩甩头,命令自己别再多想。即使曾有机会,亦被她一剑斩断,是她亲手斩断两人情丝,把那一剑刺进他肩头。
他们是敌人,这件事实不会改变。
他要保护他的国家,她何尝不是?
“除非你能改变父王的决定,否则这场战争无法避免。”荷瓦姬拉撇过头去,不愿多谈地起身,“这几日水府需要零工,我答应了要进去帮忙……”
“荷儿!”祚荣阻止不了她,只得叹气摇头。自从逃出昱王府之后,淡淡的愁绪便萦绕在荷瓦姬拉眉睫,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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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特别寒冷,冻得李昱左肩的伤隐隐刺痛。
坐在回廊栏杆上,李昱望着回廊外皑皑白雪覆盖一切,不禁抬手轻抚伤处。
她……回北疆了吗?
“哎呀,王爷!”孙良大惊小怪的声音打散这片雪地难得的宁静,“王爷怎么可以不多加几件衣服便坐在这儿吹风呢?万一伤口复发,老奴万死不足以辞其疚啊!王爷这不是折腾老奴吗……”他装模作样地揩了揩假想中的老泪,一边不忘差下人去多拿几件保暖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