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祚荣?你不快逃吗?”荷瓦姬拉奇怪地问,有些不安地挣动。
祚荣忽然拉开她,直视她的眼,像是下定了决心。沉着声音道:“记得我的求亲吗?”
“嗯?”奇怪他怎么会提起这件事,荷瓦姬拉睁大眼望着他。
她知道祚荣想保护她才会提出婚事,但她会保护自己,即使父王也不能逼她嫁给自己不爱的人,所以她才远走中原啊!
虽然事情似乎走了样,但她会想到别的办法。
“我是说真的,我是真的想娶你。
月光让荷瓦姬拉看清祚荣脸上的神情,他是认真的。意识到这一点的她感到慌乱。
“祚荣,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
“我是认真的。”祚荣正经说道,梭巡着她的表情,“你讨厌我吗?”
“不会呀……”
闻言,他露出笑容,“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对,可是……”那是兄妹之情啊!祚荣不也知道吗?
“别担心,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我这一生将会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委屈!”祚荣不等她说完,径自说道。
他会用一生来补偿荷瓦姬拉为他所做的牺牲!
“祚荣……”今天的祚荣奇怪极了,不会是被关疯了吧?
“我们快逃吧!”他拉起犹怔愕着的荷瓦姬拉。
两人出了牢房,才要踏上石阶便赫然发现前路被挡。
“等你许久了。”冷淡的口气与内心的奔腾成反比。
“李昱?”两人一声惊叫,李昱身后倏然亮起十多支火炬,把惟一的石阶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已经陷入带着肃杀之气的士兵包围之中。
刚在黑暗里,耳朵代替了眼睛,李昱神色愈来愈冰冷,将周围带人严冬风雪之中。
祚荣,祚荣,她想叫几声祚荣?
不同于其它兄弟有气就发的个性,李昱惯于将怒意潜积在心底,就如闷烧的绵絮一般,缓慢延烧,叫人无法察觉,等到察觉时已经酿成无法扑灭的大火。
他知道她迟早会来劫囚,但未料她将阴湿幽暗的冰冷地牢当成花前月下,开始与那男人互诉起情衷。
呵,是北疆现在流行用这种方法谈情说爱吗?
站在李昱身后的万俟甲乙纳闷于主子身上散发的凛冽寒意,跟随王爷多年,也少见王爷如此动怒。只是,王爷怒的是什么?荷瓦姬拉劫囚,或是安车骨祚荣的求亲?王爷又是用何种身分发怒?当朝四王爷?或是一个……男人?
万俟甲为王爷的异状感到忧心,王爷不该为一名女刺客动情。他早觉得王爷对荷瓦姬拉太过宽容,这不是一个好现象。王爷对男女之事并非生疏,也确实该立王妃的时候了,但对象绝不包括一个敌国的女刺客!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对,可是……”
想着刚刚的对话,李昱抓着金扇的手一紧,冷冷地望向他们两人。
火炬让他看清她脸上的惊慌,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
“是我。”他微笑,视而不见她被紧握在别的男人手里的柔荑。
荷瓦姬拉脸上出现一丝懊恼,她又成了被守的兔子!
“李昱!”祚荣一见他出现便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扑上去咬断他脖子!“你们汉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亏我先前还以为你是个例外,没想到你……若你还有一点羞耻心就跟我比试一场!”
他要替荷瓦姬拉报仇!
李昱闻言挑眉讶笑,“你想跟本王打?”
呵呵,有趣了,有多少年没人跟他这样叫嚣了?嗯……似乎自从爱闹的七皇弟及火爆二皇兄离开之后便没有了吧?稳重的大皇兄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对!若你还是个男人的话。”祚荣深恶痛绝地瞪着他。
“祚荣!”荷瓦姬拉清楚看见了李昱眼中一闪而逝的冰冷,顿时背脊窜上一股寒意,急忙拉住祚荣的冲动,“不要。”
李昱的武功她见识过,虽不愿承认,但确实高出她许多。连她都败在手下,祚荣哪有获胜的希望?
祚荣一向冷静不尚武,为何现在会对李昱说出这等挑衅的话来?
“小荷瓦姬拉心疼了?”李昱懒懒笑道,只不过跟在他身边稍微久一点的人都知道他的眼睛里没有笑意,而是寒意,冷冷的,像是出击前的猛虎。
万俟甲知道,万俟乙知道,而荷瓦姬拉,当然也知道。
“祚荣,不要冲动。”衡量情势比之前在引竹轩更加不利,当时只有三人,若她牺牲牵制,祚荣还有逃走的希望,而今只怕插翅难飞!
“小水荷在心疼你了,你怎么说?安车骨祚荣。”李昱睨向他,语气带着一分似有若无的嘲谑。
荷瓦姬拉瞪向李昱,不解他为何故意要挑起祚荣的怒气——对,就是故意,她知道他是故意的甚且还带有隐约的怒气,祚荣得罪过他吗?
“荷儿,你放心,让我为你讨回公道。”祚荣说道,推开她。他不允许有人能欺负了荷瓦姬拉之后,还这么气焰高张。
“公道?”荷瓦姬拉蹙起眉,不懂他说什么,“你会受伤的,不要。”她挡在祚荣面前。
“让开,荷儿。”
“不。”
看着两人拉拉扯扯,李昱的怒气终于爆发!
“你既然想死,本王不成全你似乎说不过去。”
去字未完,他已一招击前,祚荣连忙推开身前的人,接下一掌,同时回敬一拳。
被推到一旁的荷瓦姬拉一稳住步伐便立刻要上前分开两人,却被万俟甲挡住。
“你让开!”她左手虚晃一招攻上盘,右手扬剑实攻他下盘,却让万俟甲—一化解,甚且夺去武器,她只得着急地在一旁看着两个男人打斗,看着祚荣左支右绌,渐居下风。
“小心!”荷瓦姬拉出声示警,看出这一招是虚晃,却已迟了,祚荣胸口中了一掌,口吐鲜血,却仍力战不屈。“住手、住手!李昱你住手!”
这太过分了!李昱根本是耍着祚荣玩!
“啊!”她尖叫一声,眼见祚荣被击倒在地。
觑着她满脸的焦急忧心,李昱心一狠,金扇一开便欲挥向倒地的祚荣的喉咙!
“不!”荷瓦姬拉奋力挣开万俟甲,奔上前扑在祚荣身上。
“水荷?”
“荷儿?”
祚荣与李昱同时一惊,一瞬之间两个男人采取同样的动作——保护她!
李昱急急收回运注扇上的内力,祚荣则顾不得动作粗鲁地拽开她。
荷瓦姬拉爬起依旧紧抱住祚荣,“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你用生命保护他?”李昱不敢相信。
“对。”她没有看他,紧闭着眼,“我用生命保护他!”
“你——”李昱举高金扇,怒得想下手却又迟迟下不了手,半晌,他生气的一甩手,“万俟甲,将安车骨祚荣关进铁牢!至于你,水荷,本王就成全你的心愿!”
他用力扯起荷瓦姬拉,平日温雅冷静的形象早已不复见。
“慢着,你想对荷儿做什么!”祚荣忍痛叫道。
已走上石阶的李昱回头,给了一个令祚荣绝不会安心的笑容——
“成全她的心愿,用生命保护你!”
第五章
几乎是拖着她走,寂静的夜好似适才在地牢里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腥。
“你弄痛我了!”荷瓦姬拉挣扎地叫道,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可笑之处;他们是敌人不是吗?她怎能要求他在乎一个敌人的痛?
薄云飘来遮去了月,如同她三个多月前潜进王府刺杀李昱的那一夜。只是,那时的李昱并未如同现在一般令她感到害怕,而她也只是单纯地抱着杀敌之心而来;他,只是她的敌人。
李昱阴恻恻地回头,面色阴沉地露出一抹笑,“能用生命保护他,何惧这一点痛?”
她闭起嘴,不愿再示弱让他耻笑。
他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因此,惧怕他的人永远比喜欢他的人多,他才能顺利行事。但如今他却失去了向来自豪的那份冷静从容。
万俟甲乙两人为他的反常而忧心,他不是不知道,但人总有无法自主的时候,而现在即是。他向来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不计一切手段得到他所想要的,即使那样东西是天上的星星——他当然不会那么愚蠢,去想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一开始他只是为了好玩,也因为她是当年那个爱哭的小女娃而感到亲切有趣,所以他留下她来,但他没忘她是敌国的公主,一个来杀他的刺客。
可是与她朝夕相处的后果却不是他所能预知的,也或许是他低估了她的魅力?
感情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滋生,他……感到危险却不想压抑。在祚荣没出现之前,他可以让自己慢慢地想办法解决横亘两人之间的问题,态度仍旧不变地逗着她玩儿取乐,喜欢看她气得乱跳的模样儿,却没想过她在北疆已有了爱人……
他现在如何还能保持冷静!
他不该放她离开身边,早知如此便该牢牢将她绑在身边,寸步不离!
被忽略的荷瓦姬拉莫名其妙地瞪着陷入沉思的李昱,此刻两人已身处他所居住的漱玉阁内,夜已深沉,漱王阁里的奴仆业已休息,不得召唤是不会进来打扰主人睡眠的,而万俟甲乙两人正押着祚荣呢。
此时不发难更待何时?
荷瓦姬拉目标对准床边挂着的宝剑,迅捷正确地夺下宝剑,顺势回身拔剑攻向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李昱。
利剑破空而来,李昱回神瞪着直直刺向他心窝的宝剑,“你想杀我?”
“废话少说!”她毫不收势,生怕他又耍什么诡计。
她只剩这个机会救出祚荣,怎能不把握?
李昱目光一黯,扇起格剑,“祚荣对你真如此重要?”
千算万算,他就是漏了这一算。
荷瓦姬拉不语;她别无选择只剩劫持李昱这条路可走。
她如今能做的只有不连累祚荣而已。
“呵。”李昱反而笑了,手上的动作丝毫未慢。“真是想不到啊……”
他竟也有失算的时候,若让那些政敌知晓,怕不笑掉大牙?
荷瓦姬拉不知他提起这话有何用意,索性不去想,专心将沙多所教倾囊而出。
“本王竟然也有这种时候……”
“铿”的沉重一声金鸣,她手中的宝剑飞至半空,她跃身欲夺,右脚一沉已被攫住,与宝剑一同摔下地来。
“呃……”她才想爬起,宝剑已抵住她喉咙。
李昱带着浅浅笑意的脸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没有灯源的情况下,她依稀可觉那笑容下的寒冷。
“要杀就杀!”她昂头闭上眼,不让自己显露出一丝一毫惧意。
她感觉冰冷的剑刃划过颈肉,心下一颤,“匡啷”一声清脆声响,两片温热的唇覆上她的,她一愕,双眸圆睁。
月破云出,清冷的月光照得地上宝剑锋芒闪耀。
与预期的破釜沉舟落差太大,荷瓦姬拉来不及反应,只能傻傻地任李昱湿濡滑溜的舌撬开她紧闭的唇,勾起她的舌起舞。
“唔……你做什么……”她的手不知何时已被反制身后,挣扎的动作有若螳臂挡车,仅能就着喘息的空隙丢出问题,脸蛋因他的呼息而排红一片,直热到耳根,火辣的一寸一寸烧灼她的意识。
他为何亲吻她?
李昱的唇在她的唇畔游移,不在乎她轻微的反抗,一只手挑开她前襟,向两侧滑开。月色衬得她莹白的雪肤比暗沉的夜行衣更加诱人一亲芳泽,他情不自禁地俯下头舔吻她雪白莹润的肩。
他要得到她,即使让她恨他也要得到她。
“你……啊!”一只冰冷的手钻进她亵衣下抚弄着,令荷瓦姬拉尖叫一声,想压下他放肆孟浪的手才忆起自己双手已失去自由。“不要!”他不该这么做。
他们是仇敌不是吗?他怎能如此对她?
李昱头也不抬,只是用他诱人的嗓音吐出令她冷彻心扉的话语——
“你不想救安车骨祚荣了?”
即使她的心不是他的,他也要得到她的人!
她身子一颤,不敢相信他竟拿祚荣威胁她?
李昱抱起不再反抗的她走向床帐,两人衣物一件一件散落在地,芙蓉帐内炽热的氛围却与荷瓦姬拉心中的冰冷成反比。
李昱不管她的僵硬,用热吻及爱抚攻陷她的身体,用情欲逼使她投降,撩起她的喘息及吟哦。
耳边充盈着他的粗喘,身体贪冀着他的爱抚,荷瓦姬拉感到眼眶炎热,在他进入身体的一剎那,痛楚被含入他口中,悲伤及屈辱则化作泪水……
消失在激情的枕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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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异地,有一位正为孩子担心的母亲。
即使在这片金色牢笼待了近二十年,她依然认为这是“异地”。
荷儿不知还好吗?她渴着了吗?饿着了吗?爹娘是否还住在那儿,没有离开?
她一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母亲,生下荷儿却没有教养她,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无法自拔;但荷儿却是个好孩子,坚强又独立,甚且在能够自立之后便挑起保护她不受后宫嫔妃欺侮的责任,而这,原本是该她做的啊!
她与荷儿并不亲近,一见她便想起自己失节嫁给了一个异族男人的事实,那双黄褐色的眼珠似乎一再提醒她的失贞,像是嘲笑她怎么不死,怎么不死?
一直到女儿也要重蹈她的覆辙之时,她才猛然惊醒!
她难道要让女儿跟自己一样嫁给不爱的男人吗?
荷儿一向讨厌汉人,一如她恨异族男人,要荷儿嫁给崔纥不就像当年她被逼嫁给突地稽一般无异吗?
不,她不能让荷儿走上同样的路!
所以她唆使荷儿离开,逃得远远的,最好别再回来。
她无力阻止突地稽勾结崔纥,毁她家国,却能避免女儿成为帮凶。即使她此生注定老死异乡,她也永远是汉人!
她希望荷儿代替她得到幸福,能够嫁给自己衷心所爱的男人……
虽然她忽略了女儿十多年,可是现在补偿还来得及吧?
望着窗外的圆月,水氏微笑地勾起苍白的唇。
当年……当年出嫁的前一晚,她也是这么看着窗外的圆月,满心欢喜地等待成为他的妻……如今她人已老,而他,怕也已妻妾成群,是否还记得他曾有一个被异族男人掳去的未婚妻子?
她没资格要求他记得她,她知道,但心中仍有一丝想望,想望能再见他一面,即使容貌不再,红颜已老,青丝已白……
这份想望支持她含辱活下,但……这个愿望怕是无法实现了吧?
“咳,咳。”水氏低头轻咳,声量虽小却已惊醒陪侍的小婢女。
“夫人。”小婢女揉揉惺松的眼,忧心地看着朝她微笑,挥手要她安心的主人。
因为协助荷瓦姬拉公主逃跑,愤怒的突地稽将水氏软禁起来,限制吃食地折磨她,直到她想说出荷瓦姬拉的下落才准回到以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