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省长,我没有预期到你的来访。”卫戎缓缓地打开门,虽然心中对他此刻的现身非常讶异,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惊愕的神色。
通常,一省省长至英国来访,皇家警卫队会是第一个被知会的对象,即使是非官方的私人行程亦然。照理来说,将军应该在一周前就通知他曾昭勇即将来英国的消息。
除非--是曾昭勇要求保密,刻意不知会他。
“我也没有预期到,你最近三个月来的定期报告会愈来愈简单。”曾昭勇指示一行随扈待在门外,他则一脸严肃的单独进了房间。
“学期末将近,曾小姐除了读书还是读书,没什么特别需要呈报的事项。”卫戎镇定地回答。事实上,当吟雨开始荒唐度日时,也就是他开始作假报告的时候。
曾昭勇坐在沙发上,精明的眼神在卫戎的身上来回梭巡,当他看见卫戎因刚才的卧躺而显得有些散乱的头发,不禁皱起眉头。“从你的报告看来,我的女儿这学期用功的程度,可能会拿全班最高分了。”他的视线朝屋里的其他房间看去,“吟雨呢?”
“她在洗澡。”卫戎话一出口,突然觉得有些太亲密,赶紧又补了几句,“她这么早洗澡是为了要放松一下心情。曾小姐为了准备期末考,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直到刚才才出来。”
“你们相处了一整个学期,应该比较熟了,是吧?”曾昭勇这句话不是个问句,倒像是句开场白。
卫戎在心底暗自着急,看这情况,曾昭勇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曾昭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慢慢地将里头的纸摊在桌上,又伸手到怀里拿眼镜,将老花眼镜架在鼻梁上,边看着纸张边说:“最近我收到一堆帐单,金额都不小。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一天到晚待在图书馆里念书的,会需要购买三、四件名家设计师设计的晚礼服吗?”曾昭勇抬眼盯着他,神情高深莫测。
卫戎平静地说:“曾省长,曾小姐读的是贵族学校,下课之后有些正常的交际也在所难免。”
“是吗?可是我在你的报告里却没有看到‘正常交际’这项活动。”
“我以为你不会希望我写这些琐碎的事情来烦你。”
“卫戎,你不会了解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生活的关心程度。他靠向椅背,十指在胸前交握。“告诉我,那些‘正常交际’都是在什么样的场合。”
卫戎听着浴室里的动静,隐约传来吟雨哼哼唱唱的声音,由于闭关两天,所以她今天洗得比平常都还要来得大,浑然不知客厅里的两个男人正为了她而在暗中较劲。
卫戎回想着自己从前在学校时的情景,开始说谎,“大多是在同学家里举行的小型聚会,大家一起吃吃晚餐、聊聊天,然后再各自回家。”
他耸耸肩,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听起来相当温馨,没有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曾昭勇嘴角露出了微笑。
“绝对没有。”卫戎正气凛然地说。
“卫戎,我很想相信你的话,但巧的是,我前几天收到一叠照片,照片里的背景怎么看都不像你所提的那些正常聚会,反而比较像是淫乱的疯狂派对。”
曾昭勇又从信封里掏出一叠照片,摆在桌上,每张都说明了吟雨近两个月来在派对里的荒诞行径--举着特大号啤酒杯,仰头与男人对干;穿着吉普赛女郎的低胸舞衣,在桌子上跳舞。
但是,这些都不足为奇,曾昭勇特别从照片堆里挑出几张更惊人的精采“佳作”,其中一张是吟雨与蓝公爵在游泳池里相拥,另外一张则是她浑身湿透地从泳池里爬上来的画面。
这下子,卫戎完完全全地哑口无言了!因为,在其中一张照片里,他拿着一把枪,正对准泳池里的蓝公爵。
这可是生平第一次撒谎被逮个正着,不过他早该想到蓝公爵会来这招,将照片寄给他的雇主,密告他保护不周。
曾昭勇将照片丢在桌上,眼神凌厉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早已褪去。
“我想,事实已经非常明显了,我的女儿一直在英国胡作非为,而你却帮她掩饰罪行,为什么?”
“虽然她有点顽固,自尊心又强,必要时,甚至可以让人气得发狂,但是--”他停顿了一会儿,真心地说:“她是个好女孩。”
“卫戎,我是她的父亲,她的这些缺点优点我都知道,但是,你还是不应该帮她隐瞒这些荒唐的行为。”
这个解释显然无法打发曾昭勇。他沉稳地注视着眼前这位英挺帅气的男人,无论是在台湾,或者是在英国,任何女人都会对这张俊脸动心,他当初怎么会忽略这一点?
“我也有责任。”卫戎紧抿唇角,神色凛然地说。
“你只是她的随扈。”曾昭勇的眸里添了一抹深思。他发现只要一提到吟雨,卫戎的神情便会不自觉地变温柔。
“英国是我的家,既然她人在这里,我自然应该要像她的家人一样照顾她。”他的双眸直视着曾昭勇,没有丝毫畏惧。“我注意到你们的生活模式的确像家人。”曾昭勇的视线扫过布置典雅的客厅,还有卫戎随意的穿着,意有所指地说:“寄照片的人也同时暗示我,你和吟雨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你觉得我应该留意这个警告吗?”
他等着卫戎的答复,但等到的却是一片沉寂。他深深地叹口气,知道事实可能如自己所想的一般--他们两人早已产生了感情。
“我是个政治人物,一般人对公众人物的道德标准会比较高,既然吟雨很不幸地身为我的女儿,她在这方面也不能有任何差错。”
卫戎平静地看着他,看到一个因为关心女儿而大老远跑来兴师问罪的父亲,但是,他同时也看见了一线曙光。刚才他正在担心自己和吟雨的未来,现在不正是解决的最好机会吗?
他深吸口气,打算全盘托出,“我和吟雨……”
这时,浴室门突然打开,吟雨身上包着一条长度仅盖至臀部的浴巾,她的双手拿着毛巾在头上胡乱擦拭,低着头走到客厅。
“天啊!卫戎,你知道洗个澡有多舒服吗?让我觉得好像脱胎换骨一般。”
骇人的静默让吟雨停下手中的动作,她缓缓地抬起头,一看见沙发上的人影,她的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爸--”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仿佛还不太肯定对面坐着的是久违的父亲。
曾昭勇皱着眉头扫过女儿几近裸露的躯体,将头转向卫戎。“看来,情况非常明显了。我只问一次,你和吟雨是情侣吗?”
“是。”卫戎干脆地说。
“不是。”吟雨则是惶恐地否认,带着些微的抗议。
曾昭勇漠视吟雨的声音,决定相信卫戎的话。他直视着卫戎,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个做父亲的威严。
“我想你一定有后续的打算。”
“当然。”卫戎轻轻点着头,澄澈的眸子里已经有了答案。“吟雨还在求学,这时候可能不太适合怀孕。”
“我会小心的。”卫戎的眼神里流露出令人信赖的神采。吟雨圆瞠着眼睛,张大嘴巴,惊愕地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虽然他们谈话的内容都是她,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只是一个旁观者。
曾昭勇站起身,走到卫戎面前,将女儿撒在一旁。
“纸包不住火。我想,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回台湾,为了怕引人非议,我希望你能尽早解决。”
“我完全能够了解。”
吟雨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嘶吼,“我人在这里,为什么没有人要跟我说话?”
“住嘴!”
“不要说话!”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声怒斥她,而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我能开始期待一个婚礼吗?”曾昭勇带着欣赏的神情,抬眼看着面前这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
“我保证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个婚礼。”
这个问题似乎早在卫戎的意料之中,他很自然且肯定的回答,而吟雨却是一脸茫然地瞪着他。
“什么时候?”曾昭勇想要一个更确切的日期。
“很快。”
“也许先有个订婚仪式也不错,好让我可以安心一点。”曾昭勇狡猾的说。
“爸,这太离谱了,卫戎绝对不会--”吟雨皱着眉头严正地抗议,她知道卫戎刚才答应的婚礼是在敷衍父亲,但若是要先订婚的话,事情就大条了,所以她才会开口帮卫戎解危。
卫戎马上打断她的话,坚定地说:“今天晚上就举行订婚仪式。”
“你说什么?”吟雨猛然转头瞪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曾昭勇开心地大笑,“哈哈!太好了,就给你们三个小时的时间准备,在省长专机上举行简单的仪式就好,结束后我可以顺道搭机回去。”
他低头愉悦地看着手表,然后伸出一只手大力地拍打卫戎的背,当他终于转头面向吟雨时,脸上的笑容马上收了起来,换上一张凶狠的脸。
“我想,你可以不用买礼服了,穿那件下过水的白色礼服应该就绰绰有余了。”
话说完,曾昭勇身后跟着一票随扈,快速地扬长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吟雨及一脸镇定的卫戎。
“好了,现在我们要逃到哪里?”吟雨眼里含着期待仰着小脸看他。
“逃跑?为什么要逃跑?”卫戎不解地回视着她。
“呆瓜,这样才不会让我爸逮到呀!他一定会急着回台湾,只要我们躲过今天晚上,他明天就走了。”她扬起眉头,慧黠的双眸闪着光芒。
“你父亲一走,那谁来见证我们的订婚典礼?”他故作不解地看着她。
“我们不会有订婚典礼,今天晚上不会,将来也绝对不会有,你懂了吗?”她双手叉腰,烦躁地在客厅里转圈,眼见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她感觉到自由的大门正慢慢地在她眼前关闭。
她想嫁给他,但绝对不是因为他被逼到走投无路才勉强娶她。她知道卫戎是个重承诺的人,他绝对不会随便订婚,然后又草率地撤销,所以她不能让他因此而痛苦一生。
“吟雨,我已经亲口答应你父亲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在敷衍他,好让场面不会那么尴尬。”她勉强地笑着。“你在干嘛?”
卫戎拿起电话筒,开始拨号。
“时间不多了,我要通知家里准备一下。”
“卫戎,不要这样,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她伸长手,用力地打掉他手中的电话。
“吟雨,今晚过后,你就是我的准新娘了。”他直视着她,眼底闪动着坚决的意志。
吟雨直到此刻才了解,他是真的要顺从她父亲的意思。
“你要傻傻地听我爸的话,我可不要!”她开始朝卧室走去,打算赶紧去换衣服,然后离开。
卫戎紧跟着走进去,她一走近床,他就捉住她的手,将她的身体压在床上,然后“噼!”的一声,她的手已经和床脚铐在一起。
他优雅地起身,拉起棉被帮她盖住仅里浴巾的身体。
“这是德国制的手铐,就连最厉害的开锁专家都要花半个小时才能脱身。”他瞄见她正用力地挣脱,于是轻声说:“你愈是挣扎,手铐就会愈紧。”
他脚步轻松地走出她的卧室,留下吟雨无助地半躺在床上,对着无人的通道大声喊叫--
“卫戎,你要去哪里?快回来帮我解开手铐!”
第九章
银色的加长型礼车载着卫戎与吟雨抵达机场,卫戎将她关在车子里,独自一人站在车外等好朋友。
没一会儿,一辆红色跑车疾驰而来,他看见临时授命跑腿的段明下了车,手臂上挂着一件鹅黄色的礼服,身上则穿著名律师必备的三件式西装,朝他走来。
“这可是我依照你说的尺寸,跑遍所有名家设计店才找到的最漂亮的一件礼服,希望能够合身。”段明扬着手中的礼服,鹅黄的色彩在空旷的停机坪内飞扬。
“准新娘呢?”他转着精明的眼珠子,寻找卫戎的新娘。
卫戎将他手中的礼服拿过来,一手打开礼车车门,好像喂食老虎一般快速地将衣服丢进去,在吟雨的咒骂声传出来的同时,他又赶紧关上车门。
“她在里面。”卫戎耸着肩,对着一脸惊讶的段明解释。
就在段明一脸茫然,打算发挥职业水准开口质询卫戎时,一辆小型喷射客机轰隆隆地降落在旁边,卫戎的另一个好朋友兼邻居--倪冬走出机门,也是一身正式的西装。
倪冬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轻快地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绒盒。
“你的管家托我将你交代的传家戒指带来,嘴里还唠叨地念着,似乎非常不满你选在父母出国度假的时候订婚。”他转头面向段明,“你看过他的准新娘了吗?长得怎么样?”
段明指着礼车,摇摇头。
“为什么躲在礼车里,难道她丑得不能见人吗?”倪冬开玩笑地说。
像是回应他的话,礼车车门突然开了,一只穿着球鞋的脚从车里伸出来,和身上的鹅黄礼服极端不搭调。
吟雨大力地甩上车门,一头长发随风飘起,即使处于盛怒之下,她亮丽清新的美仍然夺走在场三位男士的呼吸。
“真有你的,难怪你会打破禁忌,娶一个受你保护的女孩。”段明用手肘顶了顶卫戎的肚子,调侃地说。
“你为什么穿着一双球鞋?”倪冬指着她脚上的鞋子,不解地问。
“好方便我落跑呀!”吟雨拨着长发,低头看着身上的礼服。这真的是一件美丽的礼服,虽然她为了抗议而故意穿球鞋,但是爱漂亮的她,仍然忍不住穿上礼服。
卫戎两眼发亮地直盯着她,赞美的话才到嘴边又硬是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这时候不论他说什么,都会被她奚落一番。
“吟雨,这两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就玩在一起,段明帮你挑礼服,倪冬也特地带来我家的传家戒指。”
“你们好,很高兴能在我订婚的日子看到你们,辛苦了!”基于礼貌,她勉强向两位微笑致意,然后,她突然一个转身,拉起裙摆打算拔腿就跑。
卫戎的眼睛眨也没眨,马上迅雷不及掩耳地捉住她的手臂,硬是将她拖回来,朝省长专机的登机门走去。
段明和倪冬跟在他们的身后上了飞机,两人有默契地对看一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一进机舱,里面赫然已经站满了十几个人。
曾昭勇为了女儿的订婚仪式,特地在短时间内订购了数十种鲜花布置机舱,还请来卫戎的长官当见证人,当然,专机内的所有台湾机员也都参加了。
看见眼前这小有规模的阵仗,吟雨忍不住从随身的登山背包里掏出烟,径自抽了起来,以稳定紧张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