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匆匆一瞥,亚伦斯没想到她想掩藏的就是这样的脸。
“你真的想死了?”突如其来的与他对视,绿柔忙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很问。
“对不起!我只是有事想问你。”
“不要再惹我生气!要回去的话,我说过了,向北走,”
她就是以为他已经离开,才会大意的,没想到他竟然回头,还看到她的真面目。
“等一等!我有要紧的事要问你。”亚伦斯像怕她消失似的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过,这次不敢再试图与她面对面。
“问!”简单的一个字。
太好了,亚伦斯抓住机会开口,“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是在耍什么白痴啊?他是为了这个才十万火急的赶来挨她的白眼的吗?
亚伦斯坐在马上,懊悔的猛捶自己的头。
难怪她会用奇怪的眼光看他,连他自己都想把头摘下来当球踢一踢,看会不会清醒一点。
算了!这样至少可以知道收留自己十多天的人叫什么名字,以后见面时才不会连名字也叫不出来。
绿柔没料到亚伦斯会问她的名字,他俩一直都是你呀我的称呼彼此!她没想到他在要离开的时刻,还特地折返,就为了问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一直都是绿柔,但是她不能告诉他,可她又不想欺骗……
许久,“萤。”就像她虽是笼罩在黑暗之下,心头却有着他光焰的微光。
萤,我叫萤,萤火虫的萤。
低低回答他的声音,竟让他觉得温柔,让他失神。
回过神来,她已经不知又往哪里去了。
也该是重新扛回自己责任的时候,亚伦斯记下了这神秘森林的路径,骑着炎回归他自己的生活,不知有阵黑色的旋风不舍的在林前送别。
※ ※ ※ ※ ※ ※ ※ ※ ※
一成不变的生活,永远也学不完的知识,他又回到这个华丽高贵的地方,每个人都恭敬地喊他一声“王子”,每个人都要他听他们说话的地方。
为期半个月的出走起了效果,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对他,怕他又一个心血来潮驾马出游!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向乖巧的王子也是有脾气的,这次的事件教会了他们尊重他。
拿着管羽毛制的沾水笔,亚伦斯认真的在纸上画图。
回到城堡后,他始终忘不掉那座神奇的森林,尤其那夜夜缠绕在他梦中的绿,更让他想再一次造访那森林。
拿起画纸,纸上是他梦里的她,一色的绿,深深浅浅不一的绿,可爱又可亲的绿,却是两百年前的过去。
“为什么我的手上会有你的名字?还是在过去的时空我们曾经相遇?既然成为过去,为什么我手上依然留有你的名?”
画中的人当然不会回答他,对他总是似笑非笑的睇着。
这些影子,他的脑海、心里总是有这绿色的身影,还有那对他始终冰冷的黑影,交错之后重叠在他的眼里,成为一个他笔下的绿。
他不知道的是,大家看他的眼光不同了。
大家认识的王子,出过一次门后变了,变得沉默、变得大家都不认识他了。
“这孩子是怎么了?不吃不喝的,教人担心死了!”
他的改变看在他的双亲眼里更是忧愁。
“没事的!那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国王说着要让妻子安心的话,自己心中也没比妻子来得轻松。
“我好怕,我怕那孩子……”王后想起儿子那犹如失了心魂的眼神,似乎就要离她愈来愈远了。
“不会的!亚伦斯永远都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要想太多了,菲蒂。”国王安抚着泪花儿乱冒的王后。
也不知他们的儿子是怎么了!一声“我想要呼吸不同的空气”,就驾马逃出城了。半个月,回来后,刚开始还好好的过他从前的生活,只是谁也没敢再对他啰嗦,怕惹得他不高兴,又出去溜达个十天半个月才回来。
就连议定的亲事也没敢在他面前提起了。
渐渐的,他开始赚厨师做的菜不是太咸就是太甜的不吃,再来连觉也不肯好好睡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问了,不肯说;骂了,没有用;打了,又心疼。
尤其王后会哭得比挨打的儿子还凶。
没办法,只能由着他,随时注意着要医生准备救人,他们就只有他一株苗,不小心点怎么成呢?
“王、王后!”一名服侍王子的女侍,恭敬的回报不吃不睡的王子终于肯睡下了,让菲蒂王后才安心的破涕为笑。
“那孩子肯休息,表示他没事了,甜心!你可以放心了吧?”国王如释重负。
“嗯!我去看看他好吗?”菲蒂王后擦去泪水,仰起脸望着她椅以为天的丈夫。
国王遣开了女侍,拍拍爱妻,“明天再去看他吧!他好不容易才睡下,你现在过去看他,他会睡不稳的。那孩子一向浅眠,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吵醒他,你这么去看他,他这一张眼又要好久才能睡了。”
“好吧!”为儿子着想,菲蒂只好压下满腔的母爱,期待明天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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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水镜,绿柔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他的外表已经不是他过去的模样,也不记得过去了。
过去就像这水,只要流过了就没有回头的时候,就是再来的水也不复最初的清澈。
解下这覆盖着曾让他吃惊的面孔的面纱,他那时的惊恐清楚的烙在她的心里,让她慌张的只想逃开他的眼睛。
“水镜永镜,这张脸是不是连你都不愿映照啊?”她的脸在夜晚的月光湖面,只照出一片模糊的黑。
想哭吗?她只能给自己拭泪;想怨吗?是她自己说无怨无悔。
长老们赐与的恩典只是愈显她的丑陋、她的孤寂,与更多的心碎。
水镜的画面有些不一样的波动,是附近一些蠢蠢欲动的小妖魔,因为法力的差距,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过各的日子。
“好奇吗?那就过来看啊!”绿柔挥挥手,在那边探头探脑的是个可爱的魔铃。
魔铃就像人界的白兔,颈子上挂着一串他们族群所给予的保护黑铃,可以依自己的年龄变化成人或各种东西,对魔对人都没有攻击性。
绿柔也只肯跟魔铃们接触,他们当她是同伴,她也当他们是玩伴。
“看过他吗?他是个人界王子哟!”小小的身体趴在岸边,两只大眼骨碌碌的盯着水镜里的人瞧。
这个魔铃看来还不会变化的法力,这样跑来跑去的也不怕危险。
绿柔在这小魔铃失足滑进水里前,伸手把他抱起来,“你偷偷跑出来玩,会有危险的,快回去吧!”
毛绒绒的魔铃从眼睛放出莹莹的光芒,让绿柔也看见他曾看过的。
“原来是这样!他救过你,所以你才觉得水里的他很眼熟,忘记要躲起来?”绿柔明白的放下小魔铃,“不管在哪里、在什么时空,他这种爱护万物的心情从来没有改变过,是我改变了。”
小小的魔铃也不走,就在绿柔的脚下绕起圈圈,脖子上的铃当“叮咚叮咚”的,让绿柔看了好笑。
“小家伙!你又要告诉我什么了?”
危险!危险!轻轻的声音说着这两个字。
“危险?他有危险吗?”
魔铃在绿柔的脚下把头点了两点,努力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图案,表达它想表达的讯息。
是一头像蛇又像狗的魔物,“蛇狗!蛇狗潜进城堡了?”
绿柔心神不由大乱!蛇狗是最嗜血的魔物,每日总要鲜血才能满足它的欲望,对人下手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它又特爱玩弄人类的感情,看他们痛不欲生的自相残杀。
据说蛇狗本来不叫蛇狗,它只是一条蛇,凶悍得让人类要围杀它的母蛇,并放出许多狗要咬死它,而它没有反抗之力的被狗儿分食了身体。
那个吃了它的头的狗,竟让它占去了身体,成了蛇头狗身的怪物,有了四条腿的它如虎添翼,发誓要杀人喝血让人痛苦,加上它经此一事,变得更加狡猾,躲起来修得变化之法后,更是做下许多让人谈蛇狗色变的可怕杀人手段。
这本不关绿柔的事,她也向来不管魔与人斗,她的身份特殊又孤癖,魔人不了解她,也不敢轻易动她的主意。
现在,为了光焰,她是必定要走一趟城堡看看才能安心了。
毕竟,蛇狗的能力不是人应付得了的。
还有,光焰身边的那两个小精灵,她也不能不管他们。
“魔铃,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以后欢迎你来找我玩。”将一个小小的草果加进他颈项的铃铛的行列。
绿柔为了光焰,踏出了她单独生活了近两百年的森林。
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她踏人了人类的世界。
小小的魔铃仍是一脸的天真,继续在湖边玩着他报恩的战利品,绿柔给他的未来通行证。
浑然不知自己做的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他救过它,它知道她有法子救他,还他对它的救命之情。
一如亚伦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时的好心,会得到任何意外的报答一样。
第五章
风中舞花,风中清歌,风中漫想,风中恋何?
亚伦斯一脸苦恼的看着餐桌上一脸喜悦的国王和王后。
他可不可以继续往外逃啊?
为什么他一定要陪十八个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女人说说笑笑,还要维持所谓的礼貌?
那十八个所谓各国的公主,一个个都拿着把绢扇,半遮半掩的对着他吃吃的笑,让他觉得自己像是等着被人上架去烤的乳猪,她们正在商量该如何把他吃掉。
“亚伦斯王子,平常喜欢做什么消遣?”
“骑马看花。”
扯开一个连他都觉得很假的笑容,也没看清楚问的人是哪国公主。
哇!好帅喔!
四下不断的惊呼声,全因为他这硬挤出来的笑容。
亚伦斯听了,差点没把叉子上的沙拉往鼻孔送去,这群女人的眼睛都长针眼是吗?
她们看不出来他是苦笑,苦苦的笑吗?
有生以来,他觉得吃一顿饭真是一件辛苦的事,尤其是和十八个等着把他一块块撕开吃掉的女人一起吃饭。
惟一庆幸的是!他终于说服父王,从十八个公主里挑一个最喜欢的就好,不必一次将十八个都娶进来。
“各位今天一路奔波,请好好休息吧!明天,堡里会举办一场花宴给每位公主洗尘。”
匆匆依父王的意思邀请了每位公主,亚伦斯只想快点回到让他自在的空间,真不知历史上那些喜欢养情妇的王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一点都不喜欢被一堆女人包围的感觉,连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都难。
有礼有为的王子,英俊多金的王子,是亚伦斯给所有公主的印象,但他本人却不知道的印象。
明天,花宴上,已有不少佳丽打算使出浑身解数要将他一网成擒了。
等着接招吧!王子。
十八位公主互相对对手露出挑战的笑容,随着亚伦斯的离开,众佳丽也纷纷离席,回自己的殿房养精蓄锐。
在离亚伦斯最远的角落,最不引人注目的位子,有个始终低着头的身影,除了在亚伦斯开口时曾抬起头之外,这位公主始终低着头,既不和人打招呼,也不曾拿下罩在头上的面纱。
小小的身影与其他公主相较下愈显她的不起眼,淡绿的服饰让她的存在就像根草一样平凡无奇,默默的坐着、默默的看着、默默的离座。
身边的人愈是吵闹,愈显她的静默。
就像她的存在就是不曾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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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是罪恶的巢穴,鲜血的味道最容易引来魔物兴奋的眼光。
“叽!”看似纤细的手腕,一手抓挤着一只最软弱的魔物,让它悲鸣着死去。
“本来我们可以相安无事的,如果你们没有惹上我的话,我也不会想弄脏我的手!”
碧绿的眸子在夜里闪烁,漆黑的夜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一下子有这么热闹的盛宴,真的引来了不少觊觎的魔物,想乘机作乱。
走了许久,却始终没发现她要找的目标。
“果然狡猾!看来这样没办法引出它来。”
喃喃的走向另一个地点,他不打算在这里待太久,以免夜长梦多。
最好是速战速决!
尽头的地方有说话的声音,隐隐的透出与这黑暗不同的光亮。
那是谁的地方?在这个黑暗的尽头。
循着光亮走去,说话的声音愈见清晰,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声音。
“是他!”
光亮的地方是个相当华美的寝殿!坐在床上抱头喃喃自语的正是为明天的花复大伤脑筋的亚伦斯。
“唉!我为什么要跟父王妥协呢?十八个啊!就是一天应付一个也要花十八天的时间!这十八天要我跟她们说什么呢!你好,我是亚伦斯!很高兴认识你!这话见一个就要说一次,为什么我一定要陪她们呢?”
“唉!十八个没有一个我认识的,要我跟她们说什么啊?”
亚伦斯自言自语着,为明天的花宴头痛不已。
担心什么呢?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一个笑容就已经勾走所有公主的芳心了吗?
为他的杞人忧天好笑,暗处的人勾着浅笑。
“如果你在的话,我就不会这么累了不是?”他像对着手上的什么诉说似的。 “看到你,她们非知难而退不可!只是,要我去哪里找个这样的你让她们自动退出?!”
好奇他手上的东西,暗处的人隐去自己的模样,踏出阴暗的角落,光明正大的走过来。
“啊!”因她太过惊讶的抽气,让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亚伦斯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有人吗?不可能啊!”但他明明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
掩着嘴,不敢让自己再发出任何声音,绿柔的眼睛停驻在那张显然是画她的画像上。
亚伦斯刚刚就是对着这画在说话吗?
绿柔的眼眶泛起热意,那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代表绿柔在他的心中已占有一些份量了呢?
知道他不可能还拥有过去的记忆,但是,为什么才十多天连相处都算不上的日子,他就可以把绿柔的样貌记在心上、绘于纸上了呢?
“可能我自己神经过敏!”嘲笑自己的多心,亚伦斯摊开了右掌。“如果你也出现在明天的花宴上,那该有多好!至少你的名字也让我念了十多年,总是比她们来得熟悉,可惜!我只是在做梦!两百年前的人就是活着也不会还是这个样子,何况人家还告诉我,你已经死了。”
将自己丢在床上!将图画拿高,亚伦斯又说:“真的很好奇你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也和那些公主一样,穿得一身厚厚重重的像颗荷包蛋?”随即又否定,“应该不会!我看你的衣服很轻薄,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开,那我要不要拿件大衣随时准备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