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欢却不这么想。「没那个必要,我已经辞职,从现在起,司奎尔集团的任何人事物都与我无关。告辞了。」
坚决的脚跟才要踅开,有人在此时凑热闹的说起话--
「哎哟,我们的女佣秘书真是大胆,一早就在办公大楼前明目张胆的向傅经理递情书。」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邹经理。」看着走近的邹筱媛,傅汉平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这女人特爱嚼舌根。
她不以为意的耸肩,「我都看到她拿信封给你了,哪是开玩笑?放心,我是站在傅经理这边的。」轻视的眼神瞟向易欢,「要钓金龟婿眼睛也睁亮点,人家傅经理可是结了婚吶。」
「这么说邹经理的眼睛可是放得再亮不过,才会挑席格总裁那只特有价值的大金龟钓。」易欢伶俐的反驳。她今天的心情可不好,谁惹她谁倒霉!
邹筱媛脸色丕变,「妳胡扯就算,竟敢污蔑总裁是乌龟?」
「不敢当,这污蔑总裁的可是妳,我说的可是大金龟--对有钱人无上推崇的比喻说法。不信妳可以问在场的证人傅经理。」
诬谄不成还被人反将一军,邹筱媛气得牙痒痒。「妳少在那里牙尖嘴利的,公司可不是请妳这个小秘书来忤逆高级主管的。」
「忤逆?妳最好收回这个词,因为它通常是针对有相当年纪的人使用的。至于高级,」圆亮眼珠煞有其事的上下打量她,「是指妳一身的名牌服饰吗?」
「妳……」
没让她说完,易欢又一阵抢白,「顺便给妳个建议,下回打电话给总裁,请用妳最自然的声音,否则会让他恶心想吐,很难对妳产生兴趣。」
「住口!妳这个跟女佣差不多的小秘书。」邹筱媛气得脸色青白交错。她跟总裁谈话她怎会知道?
易欢的神情不惧不慌。「再小的职员也是人、也有尊严,妳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有本事的话,妳就接下总裁秘书的职务,等妳担得下这个重任时,再来叫嚣。」
一古脑撂完话,她转身就走。就是有像邹筱媛这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在兴风作浪,世上才会徒生许多乌烟瘴气。
傅汉平不由得暗暗为易欢喝采。她的一番话,还真是说得好极了。
「呿!跩什么跩啊。」邹筱媛则恨恨地对着易欢的背影冷嗤。
公司里哪个职员见到她不是哈腰弯身地又吹又捧,就只有这个小秘书,三番两次皆不把她放在眼里……咦?「她不进公司上班,去哪儿?」
「易小姐家里有事,要请几天假。」旋身往公司里走去,傅汉平隐瞒的说。易欢要辞职的事他怎么想怎么古怪,还是赶快跟总裁联络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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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欢欢要辞职?」席格像听见惊天消息的提高嗓音。
昨晚自易家回去后,他满脑子全是易欢淌着泪的楚楚小脸,无眠的折腾一夜,今天他特地一大早来上班,想跟她解释当年的无心之过,并慎重向她道歉,怎知傅汉平会带给他这么个震撼消息。
被问话的傅汉平也满心疑讶。欢欢?这叫唤好似亲昵了点,不过现在可不是好奇两人耐人寻味关系的时候。
「应该说她已经辞职,这是她赔给公司的薪水。」他将易欢给他的信封原封不动的拿给席格。
席格拢起俊眉,「我没批准她的请辞。」
「我会以请假处理。」他略微迟疑地问:「总裁又说了什么话,惹易小姐不高兴吗?」他没忘记上回易欢拿盘子要砸席格的事。
好看的剑眉又蹙紧几分。「是有个难解的结……」话说一半,席格倏然往门外移步,「我有事出去,倘若有紧急事,我准你先作决定。」
「总裁--」
傅汉平没追上人,席格已迅速进入他的专属电梯下楼去。
「怎么走得这么匆忙?那个难解的结又是什么结?我只是个人事经理,要我如何越权作紧急决策?」
就在此时,另一侧的电梯门当的一声打开,他转过头,惊喜得笑逐颜开。老天保佑,他的救星出现了……
第六章
「伯父。」席格才赶到花卉场外,便看见正要上货车的易博仁。
「阿靖?」易博仁下车走向他。「怎么来了?公司不是忙着吗?」直到昨天他才知道,这器宇轩昂的年轻人竟就是女儿任职那间大公司的总裁。
「我来找欢欢,她在家吗?」
「她在花卉场里。我刚好要跟阿国,就是这位,」他伸手比向货车驾驶座上的帮手。「我们要到一处大卖场送货,所以请欢欢帮我看顾花卉场,她说这阵子有人帮你,可以休假几天。」
「休假?」不是辞职?
他微惑的语气令易博仁顿有所悟,「你和欢欢昨天真的是在吵架对不对?所以她才骗我说是休假,其实是跷班。」
「不是,她是请假没错,我是因为临时有事顺道经过这附近,想说她不知会不会来帮伯父的忙,就走过来看一下。」不明白易欢为何没向她父亲说实话,但他选择帮她隐瞒。
「原来是这样。」可是……「阿靖啊,欢欢昨天如果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那孩子的脾气有时虽然又硬又拗,但心地很好。」
「我知道。」他微微颔首。
「老板,再不走,会赶不上我们跟人家约的时间。」阿国出声提醒。
易博仁这才想起待办的事。「欢欢在花卉场里,阿靖你自个进去,我去忙了。」
目送货车驶离,席格才跨步走向花卉场别致的植物拱门。
园里一隅,易欢正静静地站在女儿蓝盆栽前。听爸说,他培植女儿蓝并不是要拿来销售,不过顾客一见到这新品种,纷纷要求采买,将近两百盆的女儿蓝只有供不应求可以形容。她眼前这仅剩的十二盆,还是爸舍不得,谎称客户寄在这里请他照顾,才留下来的。
她无法否认女儿蓝的美,因为几分钟前当她将睡着的两只小猫放入一只加盖的玻璃箱后,她就不由自主的走到这片炫目的湛蓝前。但即使是这样,这迷人的蓝玫瑰在她眼里,就是多了点刺眼,因为他,那个蓝眼睛……
「伯父种的玫瑰,真的很漂亮。」
倏然转身,易欢瞧见骤然冒出来的不远之客。
「这里不欢迎你。」她冷淡又疏离的开口。
「欢欢--」
「我已经辞职,不再跟你有任何关系。」
「我没批准妳的请辞。」席格的双眸始终锁在她罩着寒霜的小脸上。
「那是你的事。」她跨步就要走开。
他移身挡住她,「听我说,当年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存心的。」
「不是……」
她再次冷硬地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不论你现在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已造成的事实,我妈走了,而我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跟她说!」
在她眼里流动的凄楚,他清楚的捕捉到了,心底翻掀着愧疚和不忍,没有多想的,他伸臂将她搂入怀里。
「对不起。」他没想要伤害她的。
闻言,正想挣脱他的易欢顿时怔住,一股没来由的酸意直往她眼底蔓延。
「若是料得到丢掉妳的蜻蜓别针,会造成这样严重的憾事,我无论如何不会那样做。对不起呀,欢欢。」带着怜惜搂紧她,他为自己当年的意气用事,懊悔不已。
她眼眶泛红的使力推开他,「要是料得到那天会遇见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走那条路。」这样她就不会有遗憾。
席格心中泛疼,只因又望见她眼底闪烁的泪光。「我该怎么做,妳才会原谅我?」
「原谅?」她嗤哼的随手抹去滑落脸颊的泪,字字冷凝的拋向他。「除非你能还我一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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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住处的门,再关上它,席格仍没发觉厅里是灯火通明的。
「你总算回来啦。」
一道声音冷不防由他身旁窜起,他抬起头,眼里闪过两秒钟的怔愣。「嗨。」
怀德险些瞠爆眼睛地看着他懒懒地坐入沙发。突然听到他出声,这小子没被吓到已够反常,见到他,按理该惊问他为何会回台的人,居然是更不正常的有气无力的跟他说「嗨」?
「我是你大哥耶!」他一屁股坐上弟弟面前的方桌。
「废话。」反常的那人仍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懒散样。
「你知道我要回来?」
「不知道。」
「那见到我你起码该大叫,然后问我做什么回来才对吧。」他像研究稀有动物般的审视他。
略显犀利的眸光扫向他,「无聊,你又没少只眼睛多张嘴巴,我为何要大叫?脚长在你身上,你要回来就回来,我管得着吗?」
不对!这显得烦躁的回话,无论如何就是教怀德觉得怪异。
他双手一伸就捧住弟弟的脸,「你心情不好?」
啪一声,席格用力挥开他的手,「再随便动手,小心我赏你拳头吃。」
他烦透了!而令他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正是易欢那双含泪的眼眸。
「果然有问题。」怀德深思的盯着他。通常只有在极度烦乱的情况下,阿靖才会说要扁人。「看来我好象选错时间回来,一到公司就被傅经理拉去总裁室坐镇,结果等到下班,还不见你人影,要不是有这栋宅院的钥匙,你大哥我今天大概得在公司过夜。」
一席话说得席格歉意顿生。「我不晓得你要回来,否则我会早点回公司。」
语气好象和缓了点,那么他应该可以问--「你一整天在忙什么?」
刀削浓眉有弯皱的痕迹。「散心。」
散、心?「跟你那个工作能力强、敢拿盘子砸你头的小秘书?」
「谁告诉你欢欢的事?」微快的问完话,席格已然悟出答案。除了跟他们家有私交的傅汉平,谁会向司奎尔家打他的小报告。
怀德又是一讶,「欢欢?听你喊得跟人家熟了八辈子似的。」
「不行吗?」语气里又见火药味。
「别告诉我你情绪不稳全是因为她。」
「别告诉我你是特地回来探欢欢的底的。」
哇塞,好敏锐的直觉,他确实是忍不住好奇,专程回台湾见那位胆敢砸上司的大胆小妞,不过他当然不能承认。「你的小秘书今天请假,为什么?」
席格无语,眸底渗入一缕幽黯。
怪喽,没答腔?「该不会是你欺负人家,所以人家只好请假躲你?」
「你闭嘴行不行!」他蓦然大喝,懊恼的爬梳头发,心烦意乱的踱往窗边。
他是欺负了易欢。若非自己多年前的鲁莽行径,又怎会让她有遗憾?
早上离开花卉场后,他心乱的开着车四处兜绕,心底的自责不曾断过,怎奈茫无头绪的耗去一整天,他仍旧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靖,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逼得你喘不过气?」眼前弟弟的反应委实异于以往,怀德不得不猜想他是被成堆的工作逼出成团火气。
除了摇头,席格不晓得自己能说什么。
「你这怪里怪气的样子,等会儿教我怎么打电话给妈?她特别交代我要仔细跟她报告你有没有少块肉、过得好不好。」
妈?对了,他怎么没想到?!
「如果不是妈昨晚要陪爸参加一场重要宴会,想死你的她铁定会跟我回……你干么?」不听他说话,唐突的拨起手机?
席格依然没理他,只顾对着接通的手机说:「哈啰……妈!我是阿靖,妳能不能在最快的时间赶来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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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欢觉得心里好烦。主动辞掉司奎尔的工作,和席格画清界线,她该觉得轻松的,可连着两天,她就是提不起劲,心情低落不已。
此时她正想出门,找好友陪她去散散心,不意才打开门,迎面就拋来问话。
「请问,妳是易欢吗?」
她惊诧的张大眼。是她眼花吗?眼前怎会出现一位金发蓝眼的中年妇人?
「我是阿靖的母亲。」有股雍容华贵气质的贵妇人笑容可掬的说。
「阿靖的母亲?阿靖的……啊!伯母请进。」因吃惊而暂停运作的思路蓦地激活,易欢慌窘的请客人进客厅里坐,傻傻地说:「原来伯母是阿靖的母亲,难怪国语这么标准。」
艾霏雅听得呵呵轻笑,「妳好可爱。」
呃,可爱?她顿觉腼腆。「伯母想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不用麻烦,坐下来,伯母想跟妳聊聊。」
依言在她身旁坐下,易欢想到什么的问:「不对呀,伯母怎会来找我?」
「阿靖要我来的。」
「为什么?」她柳眉微微蹙起。那个臭鸡蛋在搞啥花样?
艾霏雅温文一笑,「他想还妳一个妈咪。」
易欢傻住半晌才会意。「老天,因为我说除非他还我一个母亲才会原谅他,所以他就叫伯母来?」
「阿靖是想赎罪。」
「借伯母让我喊妈?」她该气还是该笑?真亏他想得出来。看来席格什么事都告诉他母亲了。
艾霏雅亲切的拉着她的手,「也许妳认为阿靖请我回来的做法可笑,但那孩子性子很真,如果不是把妳放在心里,今天这笔恩怨,他大可不必理会,那么久远以前的事,就算没忘记,他也可以佯装不记得,对吧?」
轻咬住下唇,易欢没反驳也没答腔。伯母说的是实话。不过,什么叫做席格将她放在心里?为何这句话听来既含糊又显得暧昧?
「阿靖当然知道没人能取代妳母亲在妳心中的地位,但他认为,妳至少可以从我这儿分享到母爱。」
「伯母又不是我母亲。」那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艾霏雅神秘的眨下眼,「伯母没有女儿,并不介意多妳一个喊我妈。」
「伯母,妳别跟着阿靖闹。」易欢尴尬的讨饶。非亲非故,自己如何喊她妈?
艾霏雅蓝眸里亮闪了下。她没听错,这女娃从刚刚就是喊小儿子阿靖,这表示……
「听伯母说,」她拍拍易欢的手背,「当年的事不能全怪阿靖,世事有太多的冥冥注定,不是人们能掌控的。」
易欢明白,也想过当年自己若不走那条路,或者不固执的找那只别针,结局可能就不一样。可只要想到席格若不出现,便不会横生波折,她就变得不理智的将帐算在他头上。
像明了她心中的挣扎,艾霏雅慈爱地轻摸她头顶,「孩子,生死有命,妳总不能老是沉陷在母亲已逝的伤痛中……」
「等等,谁说我妈死了?」易欢急急打断她的话。
艾霏雅愕然与她对望,「妳不是跟阿靖说妳来不及见妳母亲最后一面?」
「是那样,可我指的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妳是说妳母亲没死?!」一道浑厚、急促的嗓音猛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