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楚曜下车，自己也跟着下车。
「你不会要在这里寻短见吧？」他走在他身后问。
「我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当我是个瞎子的时候没自杀，那就表示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能让我寻死的了。」他望向辽阔的海面。
楚昊双手环胸，「你是想借着大海消愁解闷？」
楚曜没有回答，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也不管他询问的眼神，抽根烟点燃后便往嘴里送。
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你不是老早就戒了烟？这烟哪里来的？」在他印象中，曜不是在很久之前就听从父亲的劝戒不吸烟了？
「烟是晟留在我车上的，别管我好吗？让我静静。」他吐出了袅袅白烟。
楚昊没预警的抢过他手上的烟，丢弃于地上将它踩熄。
「或许我得回去警告晟，以后别在你车上放烟。」
楚曜对他怒目而视，「不是叫你别管我！昊，我没心情和你吵架。」
「我也没那个闲工夫。曜，你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这阵子你遗失了你以往的冷静，别这样，大家看了都不好受。」
「因为你不是我，当然可以无所谓。原来我只是一个不该活下来的人，那种感觉，你不知道……」他向大海狂叫。
楚昊望着他，「是的！我是不知道你的感受，但你这样就能将这原本已注定的事改变吗？别傻了。」
「昊，我的心情好乱，我从来没想过事情会这样，我……」
「你是幸运的，难道你不懂吗？」他摇了摇曜想要他清醒些。
楚曜放声狂笑，「幸运？别说笑了。」这样的他有什么幸运可言？「三十一岁了，活了这么久才知道自己的身世，除了可笑外，我想不出有什么幸运。」
「聪明如你，为什么想不通呢？如果当初爸没把两个孩子的衣服调换、如果卓叔叔抱出来的不是卓怀恩，而是真正的楚曜，那你有机会在这里失魂落魄吗？上天各给了卓怀恩和楚曜二分之一的生存机会，而你活下来了，享受着生命及爱恨，你是一个希望，你不幸运吗？」楚昊为他分析着一切，他相信他会懂的。
是啊，他怎么没想过，正因为他活下来，所以他拥有父爱，以及一群关心他的兄弟，他是如此的幸运。
楚昊看他好似平静了，便又道：「在埋怨上天不厚爱你之时，想想看，其实你比别人拥有更多，人不要太贪心。」
楚曜垂下眼帘。没错，上天给他的并不比任何人少，甚至还更多，他在贪心什么？身分不同对他来说有什么差，他仍然是楚龙盛的好儿子，他仍然是大家心中的楚曜，这个身分并不会为他带来困扰，原来从头至尾，他只是在庸人自扰。
他对楚昊点点头，「不论我是卓怀恩或者是楚曜，我所拥有的都不会改变，我的确是幸运的。昊，谢谢你。」他的心灵终于获得解放。
「这没什么，不要这么崇拜我好吗？」楚昊释怀一笑。
「去你的。」楚曜搥了他胸前一记，「陪我听听大海的声音好吗？」他闭上眼睛，这是小诗教他的，一切用心聆听、用心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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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诗琦躺在床上看着一大叠健康宝宝的海报，脸上流露的尽是为人母的骄傲。她要当母亲了，这对她来说，是个甜蜜也是个负担。
「怎样？我已经将所有书店的海报全买来献给妳了，可爱吧？」施语柔和她一起看着这些可爱的海报。
「谢谢！」她简单的道了谢。
自从曜离开她后，她失去了原有的活力，不但忘了从前的自己是如何的活泼、大而化之，就连原有的热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妳还没告诉伯父吗？」施语柔关心的问。
她摇摇头，「这要我怎么说出口？算了，能瞒多久是多久。」
「改天要是让我遇到楚曜，我第一个先杀了他。」施语柔气愤的说。
虽然她认识的小诗是坚强的，但看小诗整天这么愁眉苦脸的，她心里就替她觉得难过，难道她和楚曜真的无缘吗？
「别提他了，对他，我能忘就忘，不能忘只好让自己痛苦久一点。」最怕的是永远也忘不了。
她忘不了曜答应自己永远下离开她身边的情景，它鲜明的刻划在她脑子里，然如今却已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施语柔叹了口气，「妳就是这么善良，为什么总学不会保护自己呢？把泪水往肚子里吞，到头来苦的可是妳自己。」如果今天换成是她，她非把楚曜找出来要他负责不可。
「不然又能如何？我对他而言只是一处收留所，伤好了，他自然想飞，既然他都无所谓了，我也只能无言以对。」这些日子以来，她已学会不怪他了，如果他真的还爱她，他会回来找她的，如果不，她也认了。
「小诗，不要这么悲观好吗？或许过不久，他就会来找妳了。」她安慰她。
贺诗琦偏了头，「随便，反正现在的我学会了现实点，别存太多幻想，这样对自己会好一点。」
施语柔无话可说，只能转移话题，「对了，下个礼拜三是我哥生日，听他说，好象要找几个好朋友来家里聚聚，搞不好楚曜也会在受邀的名单之中，妳去我家看看好吗？」如果消息无误的话，这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小柔，不用了，如果他真的在乎我，他会自己来找到我的。」这是她一直不变的想法。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妳把孩子生下来吗？」她摸摸贺诗琦的额头，「妳就没发烧，为什么最近做事老不经大脑？」记得以前小诗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女人。
「小柔……」
「就这么说定了，而且，说不定楚曜也急着找妳，妳何不找个机会把一切事情弄清楚？」如果不成，骗她出去走定也是好的。
「好吧！」贺诗琦点点头。反正一切只是小诗的假设，曜又不一定真的会去，她就答应她，也没什么差。
「既然这样，妳就别再愁眉苦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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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羽成一大早就很不客气的往楚曜的房间闯。
「曜，太阳晒屁股，还不起……」他一闯入，看见正在更衣的楚曜随即停不到嘴边的话，「对不起！」他用着开怀的笑容迎向他。
「曜，我拦不住他，所以……」楚昊一脸抱歉的跟着出现。
楚曜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自把衣服穿上。
「稀客。」穿好衣服后，他转身面对赵羽成，淡淡的道了一句。
「别挖苦我了，这些日子我人在英国，因此……但也怪你们，什么事都不通知我。曜，你应该没事了吧？」真是该死，曜发生这么大的一件事，他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赵羽成暗暗责备自己。
「没事了。」他将自己长发束好，对好友露了抹不责怪的微笑。「你答应要帮我查的人查到了没？」
「你是说宴会上那个女人？」他摇摇头，「我没旭那么神通广大，更何况宴客名单我都一个个对过了，没有符合条件的。」
「那算了。」楚曜没多大反应。反正他现在的心思不在那个女人身上，他正在全力寻找小诗，旭在昨天到意大利办事，没人可以委托，他只好自力救济了。
昨晚他又到那幢别墅去，想看看有没有她的踪影，可最后还是失望而归。
「我今天来是想请你们晚上到我那里庆祝一下。」赵羽成说出来意，「今天是我生日，你和昊肯不肯赏光？」
「我没问题！」楚昊爽快的应允。反正他现在正值失恋，哪里有乐子他就往哪里去。
「你吃早餐了没？」楚曜却问了赵羽成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是还没，但请认真的回答我的问题好吗？你到底肯不肯去？将近二十年的朋友了，你不会不去吧？」
「羽，看起来你很没吸引力哦！」楚昊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昊，你最好闭嘴。」赵羽成瞪了他一眼。
楚曜简单的回答，「我想想。现在先一起下楼吃个早点。」说完，他便推着他们两人住房间外走。
「喂……」赵羽成根本来不及抗议。
楚昊推了他一把，「走了，废话那么多，我们不会毒死你的。」
他只好乖乖的任他们摆布，等到他们到餐厅时，楚龙盛和林敏如已坐在位子上看着他们：
「爸、阿姨，早安、」楚昊率先对着他们打招呼。
「叔叔、阿姨，早，打扰了。」赵羽成露出个如晨光的微笑，他看了林敏如一眼，心里大概有了个底。难怪曜要拉他下来一起吃早点，不外乎是想让这顿饭用得比较不尴尬而已。
「爸……」楚曜向他点个头，随后避开林敏如关切的眼光。
失望的垂下眼帘，林敏如心中仍自责不已。虽然日月盟所有的人都原谅了她的所作所为，而阿盛更是让她留下来可以和儿子好好的相处，但对于儿子的不谅解，仍让她心凉如水。
「来，快坐下来吃啊，站着做什么？」楚龙盛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只好出声缓和场面。
「那我不客气了，」赵羽成走到最靠近楚龙盛的位子坐了下来。
「你从来就没对我们客气过什么。」楚昊则坐在赵羽成身边。
「闭嘴！」
看着离林敏如最近的位子，楚曜知道他们是故意的。无聊的家伙！
他也随后坐下，这个位子虽不至于和林敏如比邻而坐，但也够靠近了。
「羽成，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走走啊？」楚龙盛问着身旁的赵羽成。这孩子也算他看着长大的，如今他找到生父，他也为他高兴。
「铁人也有放假的时候嘛！今天是特地来看叔叔，顺道和兄弟聊聊的。」对着多月不见的楚龙盛，他的态度十分恭敬。
「说的比唱的好听。爸，今天是羽的生日，他是来邀我们和他同欢的。」楚昊将赵羽成的目的老实的说出来，换来他一记白眼。
「你们真是……这么大了还老爱斗来斗去的，活像长不大的孩子。」楚龙盛好笑的责骂他们，「曜，你待会儿要出去吗？」他将问题拋向楚曜。
他抬起头，「嗯！我要出去找人。」
「找那个女孩子？要不要爸帮你？」他知道曜最近忙进忙出的，这么多天了，难道还没有小诗的下落？
「不用了，我想我可以的。」楚曜回绝，相信他一定能靠自己将小诗找出来。
「阿姨，妳今天想不想到附近去逛逛？我今天除了晚上要到羽他家，其它时间都有空，需不需要我带妳和爸去走走？」楚昊询问着从头到尾一直保持沉默的林敏如。
「不用了，不麻烦你了。」她客气的回道。
「说什么麻烦，曜没时间陪妳到处走走，就让我来代替他好了。」他望了楚曜一眼，但他只是埋首扒着饭，一点反应也没有。
「谢谢你，真的不用了。」林敏如脸上堆着笑，内心却淌着血。难道儿子真的要恨她一辈子吗？
「我吃饱了。」楚曜放下碗筷，站起身。「大家慢用，我先走了。」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今晚……」赵羽成拉着他的手臂。
「几点？」他简单的问。
「六点。」
「嗯！」他点了个头后便转身往客厅走去。他只想离开这里，现在的他根本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看着他走远，林敏如伤心的低下头，「阿盛……」她扑向楚龙盛的怀里，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泪来。
「小如，再等等，总有一天他会想通的。」他搂着她心疼的道。
「是啊，阿姨，我用我的性命做担保，曜不是个无情的人。」赵羽成也加入劝说行列。
林敏如摇摇头，「不是他无情，无情的是我。」
「阿姨，别这样……」一向最有办法的楚昊这时也无言了。
「如果他肯叫我一声妈，要我怎么样都行……」这是她此生唯一的心愿。
第九章
迷迷糊糊的从水蓝色的床上醒来，贺诗琦揉了揉惺忪睡眼，就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她看了腕上的手表。九点十八分，她整整睡了四个多小时了，没办法，怀孕的女人嗜睡，这是小柔说的。
想到小柔，不禁有些担心都这么晚了，她竟还没回来。自从五点多接她来她家后，却由于接到紧急传呼赶到医院帮病人动手术，她就在等待她回来时睡着了，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这么晚，看来等小柔回来后，她又要麻烦她送自己回家了。
她慢慢起身下床，随手拿了件外套披在肩上。这个房间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想着曜的事实，就是这个房间让她和他从此有了纠缠不清的感情，那次宴会应该令他毕生难忘吧？
受不了了，她试着忘了他，却做不到，多少午夜梦回里，她梦见曜回来找她，可事实呢？已经过了多久了？他依然没出现。
她不想又流下泪水，于是转开门把走向房门外。透透气或许比较好吧？
凭靠着二楼的栏杆望着施家四处的景致，远远的还可以看到她和曜最初邂逅的那座小喷泉，在在勾起她的记忆，如果此时曜能在她身边那该多好？
「女人，好久不见了。」她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曜！贺诗琦内心一震，随即转头。
「你……」他真的出现了，是上天听到她日日夜夜期盼的声音吗？「曜！」
他的眼睛恢复光明了，太好了，那他以后就可以当回那个冷静、自傲的他，再也不用陪着黑暗了。她望着他的眼睛。没错，又是那对锐利如鹰的双眼，她真替他觉得高兴。
「原来妳还记得我？」楚曜的声音充满不屑。这个让他颜面丢尽的女人，今天他要让她知道他楚曜是她惹不起的。「是不是那一晚我的表现令妳太满意了？所以妳到现在还对我念念不忘？」
今天他是来替好友庆生的，但现场闹烘烘一片，不适合他此时的心情，所以他趁着大伙不注意时跑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却有意外的收获。
「不！我……你……」贺诗琦突然为之语塞。难道他认不出她是心系于他的小诗？她该怎么告诉他，此时在他身边的是被他所遗弃的小诗？
原来，他只记得那天宴会上给他难堪的她，而忘了陪了他整整两个多月的她，他根本没看过那一个深爱他的小诗，可悲，再次见面竟然是这种令她伤心的局面。
「怎么突然结巴了？妳想告诉我什么，嗯？」他故意用充满暧昧的语气道。
「没什么？」她能说什么？说他讨厌至极的她就是和他深深相爱过的小诗，还是说她已有了身孕，要他负责？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