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原来是假的,吓死人了。
「喔什么喔!去端盆水来为梅姑娘净身,没瞧见她一身汗吗?」懒丫头一个,不推一推就是不肯动。
「是是是,人老了爱啰唆……」走慢一点不行吗?人又不会自己爬起来走掉。
胡管事胡子一吹地往她后脑一敲。「别在我面前嘀嘀咕咕,婢女没个婢女样,老是没大没小。」
「噢!很痛耶!」她已经不聪明了,还想把她敲得更笨呀!
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揉揉头皮的曹瞒含怨的瞅了瞅坏人的手,恼叹自幼家贫只得为婢,受人欺凌。
「痛才会学得教训,以后要懂得尊重老人家,一张嘴别尽使坏,妳呀!站没站相、走没走相,哪有媒婆肯上门说亲……」
不知道胆子变大的小婢回了一句什么,气得一脸书卷味的管事抡起棍子追着打,嘈杂的声音和足音逐渐远去,留下一室静谧。
蝴蝶翩翩飞过黄叶,满园花木安静味香,风一拂过带来些许躁动,随即又恢复原先的祥和与宁静,叫人安逸。
一声轻吟似被蜂儿叮了一下地发出,细而卷翘的长睫如蝴蝶的羽翅轻轻眨动,像刚被人吵醒有些佣懒,半梦半醒地不想张开眼睛。
磨蹭了一会儿,一双莹莹美瞳缓缓一掀,目光撩人似忘了自己身处何处,眼神略呈茫然地打量四周。
伸了伸腰准备起身,一阵撕扯的刺痛令她颦了双眉,不自觉的抚了下腰,这才想起她受了伤,被一名黑衣人追赶。
记得她似乎逃入龙卫天房里,然后……然后……唔!怎么想不起来了?脑子一片空白。
抬起手想瞧瞧伤口,沉重的拉力令她不由得往旁一瞧,发现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掌正握着自己的细白柔荑,大手包小手的可笑情景却让她心头流过一道暖流。
虽然她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事,隐约间感觉睡了好长的觉,有道低沉浑厚的嗓音不断在耳旁低喃,诉说着无数情意和眷恋,柔得将她固执的心化成水。
这刚毅的男子呵!叫她怎么不爱他。
眼底散开一抹深情,笑得万般柔情的罗梅衣轻抚他连沉睡了也不放松的眉,感动他的一片用心。
人生得此男子眷宠夫复何求,她该了无遗憾。
俯下身看着他的脸,她竟发觉他生得好看,剑眉星目唇薄鼻挺,方正有型的脸形充满男子气概,她真舍不得移开视线。
蓦地,一阵凉风让她心生异样,不自觉地低下头……啊!她的衣服?
「啐!当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你也是贪花好色之徒呀!」
面一赧,绋红了双腮,粉扑扑地染上艳色。
一抹顽色浮上眼底,她抿唇轻笑地轻轻一覆,殷红小口细触了男唇,轻讶他的薄唇干涩得如脱了一层皮,一时不忍地以湿舌润泽。
面红耳臊,口干舌燥,她感觉自己似乎玩出一把火了,正欲退开之际,一只大掌压下她后脑,恣意的吮吸不容挣脱,软厚的舌如虎狼般强占粉舌。
怪了,未饮美酒人先醉,全身虚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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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谁?!」
突地被推开,有几分失神的罗梅衣气恼犹未尽兴,一场火烧得正旺怎么忽然灭了,害她心口空了一个大洞。
撩了撩刚被撩乱的发,浮肿的双唇仍残存适才的欢情,她眼中有着困惑地一睨一脸怒气的男子,不解他为何一睁开眼就翻脸不认人,将一番浓情给打散。
可她手一触及自己滑嫩的脸颊,当下了悟地绽放娇媚如花的笑颜。
「哟!我说龙大爷你的忘性可真大呀!咱们一夜销魂才醒来你就忘了奴家是谁,枉费奴家费心地伺候得你舒舒服服。」她娇笑地以指往他胸口戳去,一副风尘女子的媚态。
惊艳她脱俗的美丽,脑子一片纷乱的龙卫天并未拒绝她的投怀送抱,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他应该是认识她的。
可是他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美得如此不沾尘的女子他还是头一回见过,若非心中早有所爱,他定会对她一见钟情,不在乎她烟花女子的出身。
「妳到底是谁?」好媚的眼儿,似乎……他眼中有着深思,捉住她搔动他情欲的细手。
「哎!爷儿捉痛奴家的手了,奴家叫艳娘呀!你的老相好。」罗梅衣轻笑的偎向他怀里,不忘拉被遮盖一方春光。
眼波微送春,暗里回眸浮笑意,逗人绮念。
心弦一动的龙卫天没忽视她遮掩的动作,当下明白她并非青楼女子。「梅儿呢?」
「梅儿?」她故做无知的眨眨眼,呢哝软语地朝他吐气。
「一名原先该躺在我身边的女子。」不是她。但,他却不想推开她,仿佛她就是心里的那个人。
「喔!你说那个满脸病容、一副快断气的蠢丫头呀!我怕她死在堡里徒惹晦气,就差人在她死前先丢到山沟……」等死。
「妳说什么?!」
椎心之痛猛然袭向龙卫天,两眼一黯地几乎失去全身力气,身形摇晃了一下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难以承受,面如死灰。
但是他没忘记是谁害死他的梅儿,双目俱张地怒瞪眼前娇美动人的女子,似要将她碎尸万段以祭早逝的芳魂。
不能饶恕她,她该死。
可是一脸悲痛的他却下不了手,想杀了她又迟疑。
「哎呀!你想将我的手折断不成?!你快给我放手呀!龙卫天。」天哪,他疯了呀!
咦?等等,这泼辣语气是……「梅儿?」
「梅你的头啦!奴家叫花艳娘,是你龙大爷心情一好就找我相陪的老相好。」哼!他还记得梅儿是谁吗?美色当前,色不迷人人自迷。
男人喔,都一副色相。她吃味的一嗤,猛饮一坛陈年老醋。
「是不是老相好我不知情,但妳绝不是花艳娘。」她没这么媚。
他的确上过花楼召妓寻欢,其中一名花娘并不刻意曲意承欢,甚至有点冷淡不似一般青楼女子妖媚,因此怕麻烦的他才每次召她伺候。
时间一久他也忘了该不该换人,每回老鸨都会主动地将她送到他面前,以为她是他中意的花娘。
原本他有意为她赎身纳她为妾,但她拒绝了。
「啧!爷儿真是狠心,有了新人就忘我这个旧人,真叫奴家寒心呀!」罗梅衣佯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直哭闹。
「别玩了,梅儿。」他几乎能确定她是梅儿,除了她没人敢趁机掐他。
唯一的存疑是她的容貌。
「谁是梅儿?你别再乱认人,那个丑丫头有我一半清艳吗?」她点了点他的唇,一副受了侮辱的模样。
「美或丑并不重要,人会老、皮相会变,我爱的是盗走我心的小贼寇。」他的心告诉他,他所爱的人是谁。
笑意一柔的罗梅衣将身子靠向他肩膀,摩挲他满脸胡碴。「龙大爷的心可真小,心心念念个小贼。」
「那妳的心又在哪里,可否装得下我?」他眼神轻柔地凝视着她,轻抚她受伤的臂。
「呿!这话儿该问你的梅儿,奴家花艳娘可不懂什么情呀爱的,我只认银子为心上人。」想套她的话,等她哪天高兴再说。
「梅儿……」
「都说我不是梅儿了,大爷干么老当我是另一个人……」玩兴正浓,谁都不准汀断。
「啊!梅子,妳醒了呀!我刚好端了一盆水让妳梳洗……咦,妳眼睛怎么了,干么一直眨呀眨地?」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曹瞒一脸惊吓的神情十分逗趣,水溅了一身犹不自知,兀自发怔地以为某人伤胡涂了,一清醒便变得痴呆,害她心口咚地一声差点跳出来。
轻恼的低咒声一出,龙卫天乐不可支的哈哈大笑,双臂揽住滑嫩的身躯不让她挣脱,笑眼含情地吻上她的香唇,叫她羞也难躲。
「呃,你……你们忙……我……我去通知胡管事。」真要命,羞死人了,好歹她是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多少顾忌她的存在嘛。
五指捂着眼,满脸通红的曹瞒由指缝偷觑,一颗心跳得比雨豆子还快,半羞半赧的倒着走出去,吃吃发笑地忘了手中端了一盆水。
一不小心绊到门坎往后倒,整盆的清水往脸上倒,顿时清醒又难堪地笑得难看,差点没把门给拆了。
房里又传出一阵清朗的笑声,她脸一红的将门掩上不敢再偷看,怕再闹出笑话。
「笑什么笑,瞧我这花娘扮得太传神了是吧?」罗梅衣没好气的发酸,眼尾儿一斜。
笑意难抑,他轻抚着陌生的容颜喜见她平安无事。「有了妳这爱偷心的小贼,我得防着外贼来偷。」
「呿!你当我是风中柳絮,人家信手拈来毫不费劲呀!我这贼没人偷得走。」她自信满满的说。
「那我呢?」他要将她藏起来,任谁都无法带走她。
「你?」小手推着他胸膛,她笑眸含着一丝佻意。「爷儿的妻子不拈酸吗?奴家可怕死了醋味。」
弱水三千只允他饮一瓢,否则他宁可慧剑斩情丝,落得清静。
听出她含意的龙卫天在她耳边低声说:「血玉蟾蜍。」
「血玉蟾蜍?」他也想要?
「血玉蟾蜍换双凤玉佩,妳知道是什么意思吗?」真不习惯看这张美得令人蠢动的玉颜,让人想一口吞了她。
如此清妍美丽的女子该往哪里藏呢?好不忧心。
「少故弄玄虚,我一向不爱猜谜。」她一脸慵懒的横睇他,表情十分不耐烦。
「解除婚约。」
「什么,你婚约解除了?」愕然一怔,她手一松,泛潮的春光落入一双转闇的眼。
「梅儿,别引诱我,面对『美景』我很难把持得住。」丰挺的椒乳像成熟的梅子一样诱人。
罗梅衣娇斥的拍掉他的手,揽被一覆。「色欲熏心,就会占我便宜。」
「娘子害臊了。」瞧她的粉脸红似梅瓣,似在邀人轻怜。
拥有天仙般美眷是幸还是不幸?他想起他同样有张出尘容貌的娘亲,当年她不就因此祸延全家,令帝王倾心到不择手段。
倾城之姿并非好事,一想到将有无数男子倾倒在她花容月貌之下,他的心起了莫名躁动,直希望她能减一分姿色。
「谁是你娘子来着,你少往脸上贴金。」她娇嗔地羞了羞他脸,心口儿可如蜜般甜稠。
「不嫁我还能嫁谁,妳的身子我可全看透了。」往后五十年他可有得担心了,他有个「不安于室」的妻子。
想要她安份的相夫教子恐怕很难吧?「翻墙」大概是她戒不了的兴趣。
「色胚,我挖了你的眼。」她作势要挖出他的眼,来势汹汹。
龙卫天任由她闹地往后一躺,顺势将她拉至胸前。「梅儿,嫁我可好?」
「这是求亲吗?」她明知故问的逗弄他,不点头也不摇头。
「妳看不出来我心里只有妳吗?」是的,这是求亲,只求贼妻。
「因为我的容貌?」她的美足以令天下群起狼烟。
叹了一口气,他挑弄她白玉耳垂道:「妳太美了,美得让我忧心,妳要不要考虑再戴回人皮面具?」
他的话引得罗梅衣发出银钤般咯咯笑声,纤柔雪指往他心口一点,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会有一辈子时间烦恼到哪儿找妻子,而她一点也不会同情他,这是他自找的。
眼眉染笑,她的小口覆上他。
第十章
「你们敢骗我,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要杀了你们——」
尖厉的女音回荡在千株枫林中,惊动了无数鸟兽,纷纷探出头一探究竟,一道疯了似的身影持剑在林中挥舞、叫嚣,挥落枫红片片。
愤怒的声音由不可一世渐渐虚弱,进而纷乱得只剩下一缕几不可闻的咬牙声,如此盲目地在枫林间穿梭,始终找不到出口。
远在三里外的红叶小筑同样也有一道愤怒声,甩杯子砸碗地不怎么开心,媚眼横生怒气的斜倚紫檀贵妃椅,一口恼意梗着无处发。
一身红艳衫裙艳光照人,云丝慵懒的散披于雪白香肩,嫩白足踝系着银铃宛如春笋破土而出,那斜躺的人儿风情娇慵,怎么看都像一幅美人图。
但仔细一瞧玉容横眉倒竖,眼露凶光,十指修得尖细地挑着绣花针,似要扎谁的心窝一般。
有仇必报的罗梅衣心机深沉的设了个陷阱让人往下跳,当日黑衣人对她的款待她没齿难忘,不回报个一、二她会觉得失礼。
因此她藉四君子之名放出得知血玉蟾蜍秘密的风声,并表现出一副利欲熏心想独占的模样,逼得伤她的人不得不现身抢夺。
论起武功她是不如人家,但是凭她的巧智狡诈可鲜少人能比,一招请君入瓮使来全不费工夫。
她一直觉得黑衣人是她身边走动的某人乔装,而且与巫家大有关联,她们皆是为血玉蟾蜍而来,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可出乎她意料的,逞凶斗狠之徒竟是巫家小姐的婢女,那个安静、沉默如影子的银筝。
更没料到的是她是个杀手,一个从小被训练来杀人的女罗剎。
既然她爱杀人就让她杀个过瘾,满林子的枫叶够她练剑了,如果她不先累死、渴死、饿死,起码还能拖上个三、五天。
「梅儿,妳的伤刚好别急着动怒,小心伤口又裂开了。」真不懂爱惜自己,老要他担心。
眼波一转,她仍恼得嘴儿勾翘。「等我把你的家当全盗光了,看你恼不恼。」
龙卫天笑得惊心的盯着她臂上一抹红焰。「无妨,整座卫天堡都是妳的,我的堡主夫人。」
他的不就是她的,夫妻间何必分彼此。
「别喊得太快,凡事总有万一,太容易到手的东西很难不生厌。」挑战度越高才越有兴致,拽到面前的还有什么乐趣。
「我不会让万一发生,妳只会是我钟爱的娘子。」他比她更笃定的端起香茗一饮。
他的眼中闪着对她的浓烈情意,炽猛地要将她包围在羽翼之下,绝不容任何人来抢夺,伤害她一丝一毫,她只会躺在他怀里休憩。
血玉蟾蜍藏有什么财富他不管,也管不着,但是为了一己之私伤害他眷恋的人儿,他若是轻饶就不是龙卫天。
岭南巫家的势力虽大,但少了私盐的流通势必大受影响,加上官商勾结的事迹败露,颓败是必然的事,不义之财终归百姓之手。
真要倚势卖权,谁的权力会比他后头的那个人大呢!黄袍一穿喝令文武百官,莫敢不从。
「尽说些大话,有本事将我那几位离家叛姊的妹妹找回来,我要一一清算她们身上有几根毛。」敢趁她不在的时候开溜,分明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尤其是兰衣,平时一副阴阴沉沉的模样以为她听话,没想到她是沾了毒的蜜,光用外表唬人。
「妳忘了有司徒长风?」龙卫天气定神闲的说,不觉得有何困难。
但他想得太简单了,找得到和找得回来是两码子事,贼都是很滑溜的,尤其是四君子中的兰、菊、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