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烈宵忽然有一头撞墙的冲动,他根本不知道周公之礼怎么行,怎么解毒?
糗大了,谁叫老家伙什么天文地理都教了,独漏了这项人生大事?
二十二年不安定的日子使他从未留意到家庭,人伦这码子事,老家伙也没说过夫妻之实要如何“实”,这下怎么办?总不能反过来问她会不会吧?他会的只有本能教他的吻而已,他还记得她的唇有多软,多甜,多香……
怎么热起来?
“我一定快要死了……”织雪可怜兮兮的呻吟,双眸含泪,“大个儿,你可不可以在我死前再吻我一次……别让我死得太痛苦。”
烈宵不知所措,绞尽脑汁想平息她体内的风暴,但冒出的只有一颗颗的冷汗。愣怔中浑然不觉攀上他脖子上的两支嫩若白藕的臂,回神时已让妻子吻个正着。
“我真的好象怀你的孩子,生一个小大个儿,可是我永远作不了母亲……”哽咽地低喃,织雪恋恋不舍地又轻碰他的唇,“吻我,大个儿,我不要离开你。”
凄楚的请求,柔软温热的娇躯,心爱的人儿在前,天下有哪个男人拒绝得了这种诱惑?
“织雪……”烈宵如痴如醉地溺在她泪光荡漾的双瞳中,不由自主地陷在本能的冲击中,双手不再空虚,一手紧箍住她的腰,另一手抚着她的腰,千般深眷万般迷醉。
“我好爱你……”分不清是醒是睡的织雪完全臣服在他的触碰之下,“我真的好爱你……”
火!
仇烈霄有生以来第一次了解到这个字,这自他内心深处被挑起的炽热、狂野、滚烫。
他只觉得好热,好热,山洞内的火廊、光影层层交叠,迸发成脑中瑰丽的图形,忽晰忽隐,似清晰似模糊……
好热好热的唇……好热好热的夜。
第十章
碧落镇,一处与世无争,安静纯朴的小镇,数十年来不曾有过波澜灾殃,却自昨夜的一场火中揭开他们生命中最传奇的一幕。
“禀教主,碧落镇外已插上血魂令,意欲找奇剑寻仇的闲杂人已驱离,若有人罔顾血魂令进镇必遭狙杀。”
“有没有顽抗分子立意复仇的。”
“男子三人全部已除。”
辛寇不以为意地颔首,仿佛三条人命不算什么,一旁被捆起的寒士里却倒抽一口气。
“辛寇,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寒士里自被他救醒后,就陷入一头雾水的僵局里,他除了告诉他们他叫辛寇之外,什么都不肯透露。
寒家旧邸前,矗立着临时搭建的竹亭,亭内坐着安逸自得的辛寇,独自品茗聆听手下之禀,而寒氏夫妇连同被发现的陆伯皆捆锁绑在亭内。因受辛寇某种手法所制而无丝毫反抗之力。辛寇从容举杯,将俊颜罩于四溢的茶香中,颇为享受地静了会儿才慢慢启齿:“我的手下不是说地很清楚了吗?他们执意要报仇不肯离开,我也是迫于无奈才送他们一程的,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怪得了谁?”
“辛寇……你……”
“怎么,想骂我狠,说我没人性是不?”他冷笑,“反正被你们中原人称为魔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既然你们都恭维我是魔头,做事不符合这名号不就太对不起你们了吗?”
“他们要找的是我,你大可放了我,何必杀了他们!”
“放了你和他们决斗,不就白白浪费了我救你,替你祛毒的力气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我们不需要你这种帮助!”寒士里气愤地大吼,“你凭什么主宰这一切?我寒士里不曾得罪过你,和血魂教也没有一丝瓜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寒士里呀寒士里,你好歹也行走过江湖,血魂教这么响亮的名号难道没给你任何答案吗?”辛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
“血魂教……”寒士里刹那白了脸,“血魂剑?你是另一个赤煞传人?!”
“银虹族本就依赖赤煞族而活,我救你们并不为过,况且我还得叫你们声岳父岳母,帮岳父的忙是做女婿天经地义的责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放下杯,他不再多言,看向前方的属下,继续问:“那纵火烧寒宅又四处散播任天遥在碧落镇的消息的人抓到没有?”
“禀教主,属下正倾力捉拿……”
“我要看的是结果!”辛寇冷然道。
“是,属下这就去捉人!”劲装汉子一叩,迅速离去,就在此时,另一名身着同样服装的人前来回报。
“禀教主,碧落镇已在控制之下。”
“很好。”辛寇的眼中染上讥诮,“有这么多条人命在我手里,仇烈霄,你逃不掉的。”
“辛寇,你到底要做什么?”寒士里声寒质询,“先是放毒,后又烂杀无辜,碧落镇的人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连他们也不放过?”
“任何与仇烈霄有关的人我都不会忽略,只有利用你们,我才能完成和他一战的愿望。”他一字一句的咬牙道,“我要证明我比他强,我辛寇没有他也能掌控风云,叱咤天下!”仰天,他大笑,“燎天与血魂的宿命千古以来无人能改!”
寒士里不再逼问他为什么,因为他看到辛寇狂乱的眸中,隐约有一抹——泪光。
※※※
天,终于亮了,阳光在无数复杂的祈祷下重照大地,是希望或是绝望,在这和煦的灿芒中似乎自有它的安排,未来,在晴空的铺陈下显得和蔼,没有人能预料会不会有狂风暴雨。
命运,和气候一样诡谲难测;未知,永远是人惧怕又忍不住盼望的神秘。
他伫立在阳光下默受洗礼,手中的剑也随他沉思。
回首,洞内的她应该睡得正熟吧?
往后,她不用再受阴蛊的威胁折磨了,她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可惜他看不见她读到他留言时的笑容。不过这样也好,他也见不着她为他忧心伤神的愁颜,他的离开必让她焦急如焚。
等她醒来,一切大概都已结束。阴蛊方灭,她势必会睡上两天才会苏醒,等事情均完结,她的生命又是新的开始,只可惜,她的十八岁生日他没办法陪她过了。
“老家伙,你早就明白会有这天,所以你才要我争夺燎天,是不是?为何你不对我说明辛寇的矛盾?”
掷语问长空,长空还他徐风唏吁,似是叫他罢了,别再想了,既然已是注定,问与不问都不会有答案的。
跨步,他没有再望一眼山洞,伊人熟睡甜美的容颜已刻镂在脑际,伴他面对前方的一切。
她的爱,将跟着他坦然接受未知的福与祸。
而阳光正璀璨。
※※※
他究竟是什么人?
潜在远处草丛内,薛羿双眼如电打量那竹亭中的儒生,仍旧是儒衫一袭,文质彬彬有若一代文豪,恢弘气度又似世外高人,只是令人感到冷颤阴寒,难以亲近。
他的武功高强,潜太近必惹他侧目,薛羿可是见识过他的武功有多高,行止小心再小心,使出所有本事隐匿自身气息,静静地观察他意欲何为。
他也是找寒家寻仇的吗?不然因何绑缚寒家三人?薛羿猜不透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如果他是仇家,不可能只擒不杀,看他状似悠闲,莫非他在等什么?
最重要的是:寒姑娘怎么不在其中?是逃过他的擒拿或是另有意外?
想起她天仙般的容颜,字字珠圆玉润的声音,柳款月神的姿态,勇而无畏的刚毅,样样都叫他心折,能育出这般奇女子,寒氏夫妇必非奸佞之辈,况且他尚承情于他的宽大,他一定要找机会救出他们以补薛玉犯下的错!
竹亭中,竹椅上,拭剑的辛寇在想什么?
风带起花草摇曳的声音,悉悉挲挲的窃窃私语,流动的清香幽幽渺渺仿似来自她那如出水芙蓉的高雅,还有她的声音,啊!像澄澈的柔水熄尽人心之火,她的纤纤柔荑所弹奏出的旋律,让他忆起他久违的故乡,那片风沙漫漫淹没了洪荒的漠洲啊!他珍藏心中的回忆,他视若性命的手,他最亲近的朋友,他挥不去的阴影,他破碎的梦……
寒织雪,烈宵曲。
想不到自诩心坚似铁的辛寇竟如此轻易便为一个女人动情,只因她是银虹之女吗?
不!他在自欺欺人,他明明清楚她是万中难逢的女子,他会在短短一会儿之后为她相思牵挂,绝不是因为她是银虹之女,而是因为她是寒织雪。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所代表的人儿,拨动他最不为人知的情愫。
唉,原来他也是有感情可以付出,只是这段情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它来的不是时候。不该是在与他决斗之前,更不该是在得知她心之归属之后,他对他的怨,又多了一层本来不存在的因素。
仇烈霄,你怎能如此得天独厚?
忖虑中,远远那方奔来一人,赶至亭前便恭然屈膝:“禀教主,抓到纵火凶儿薛玉。”
“带过来。”
“是!”丛中的薛羿足足恍惚好半晌才接受眼前的事实,那人劲装人心处锈着鲜赤的“血”字,全武林只有一派如此——
血魂教!
他是血魂教主辛寇?薛羿神凛,险些就稳不住呼吸,虽然他不曾在江湖走动,但影丰老母对武林事仍略知一二,她曾在他们下山前慎重告戒,千万不可和血魂教起冲突。血魂教起于两年前,创教之人辛寇乃来自神秘的大漠戈壁,他的武功心智均堪称枭雄,惹上他全江湖无人能敌。
薛羿越想越难将温文儒雅的他和传说中邪恶的血魂教主联想在一起。回想起那日偶遇,难怪他那般傲气自信,看来他们能安然无恙还是他心情好不加计较。
小玉,你怎么又惹上他了?
“放开我,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放开我!”
“如果你能文静些,我的手下会对你客气些。”辛寇温文地将剑入鞘之后才抬头,“可惜你只会撒泼使刁,男人不会怜惜不知轻重的女人。”
“是你!”薛玉惧多于惊,略略收敛气焰,那日的震骇她余悸犹存,“你为什么要抓我?”
“这得问你自己咯。”辛寇反问,“你做了什么好事值得我把你请来大加赞誉一番呢?”
薛玉不笨,当她瞥见寒士里他们就猜出几分,偏执的愤怒在见到寒士里时又疯狂地燃烧:“怎么,你也被寒家那只媚狐狸给迷惑了?想替寒家出头是不?哼!枉费你父母将你生得相貌堂堂,不过也是迷恋美色的猪猡。”
“放肆!”血魂教徒狠掴她一巴掌,“在教主面前岂容你无礼!”
“教主?!”薛玉尚未发作,便被这些挟制她的人衣着上的“血”字给摄去思绪,“血魂教……你是辛寇?!”
“我该为你识得我的姓名而感到荣幸吗?”
薛玉急喘两声,冷视他高傲的面孔,所有的嫉妒忿恨汇聚成力量反镇下心神,昂然面对他,她仍然觉得漠然,仿佛生与死再也不那么重要了。
“寒家的火是我放的,任天遥的身份是我暴露的,你要杀了我为他们讨回公道吗?”
那冷淡的语气意外地吸引起他的注意,他指了指成废墟的寒宅,不带刺、不讥诮地问:“这宅子原来是那么朴实,烧了它你不觉得可惜吗?”
“我只可惜没将里面的人全部烧死!”她恶毒的嗤笑,“寒士里,家破人亡的滋味还不错吧?”
寒士里喟然,寒夫人则摇头,对执迷不悟的薛玉无可奈何。
“寒家和你有仇?”这新鲜,或许在仇烈霄来之前他还能看出戏。
薛玉咬牙:“杀父血仇。”
“所以你想尽办法要杀他们?你哥呢?他怎么不帮你?”
薛玉被说中痛楚,强装无谓,“你何必问那么多?”
“你哥绝不会无故离开你,除非你和他决裂……依你对寒家的憎恨来看,你必定和你哥找过他们,才知道他的身份,我想你之所以会出言侮辱寒姑娘,可能是因妒生恨,与你哥分道扬镳是不?”辛寇自负的撇嘴,因为他看见她惊慌的神情,“而你豁出一切拼着一死坚决要报仇不止是为了父仇,更是为了私怨吧?”
“辛寇,你不要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怨恨扭曲了她原本娇俏的脸庞,“为父报仇血恨是我薛玉毕生之志,任天遥害我薛家家破人亡,只有手刃仇家才能告慰我父在天之灵!”
“引来奇剑昔日仇家,逼得他们无路可逃,假他人之手谋施诡计也算手刃亲仇?我还以为这是无耻卑鄙行迳。”
“要杀就杀,何必拐弯抹角羞辱我?不错,我的手段是卑劣、无耻也好,下流也好,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其他的我不在乎!当年他在杀我父亲之时就该想到他的子女会替他报仇,他自己种的因要自己尝果!”
“他的错在于太过仁慈只取薛庆一命,若非他宅心仁厚放过你们兄妹,今天你不可能站在这大喊报仇。严格说来你的命是他的,这就是你报答他不杀之恩的方法?”
辛寇三番两次的讥讽令薛玉怒火高涨:“如果不是他,我怎会没有父亲?”
“如果不是他,天下会有更多人失去父亲。”辛寇客观地笑道,“你可能不知道薛庆的为人,所以才好意思在这嚷着要报仇。你爹所杀的人要以堆来算,若真有人得知你是他的女儿,同样要找你算帐的人可不止一、两批,那些人可不像寒士里那么好心肠,我只要学你将你的身份暴露,届时亡命天涯的就会是你了。”
“那又如何?”薛玉嘴硬逞强,“为了报仇,我连兄妹之情都能舍弃,亡命天涯算什么?”
“是不算什么,人家只会用你爹使的手段还诸于你,挖你老巢,断你后路,株罪每个和你有牵连的人!”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薛玉突然发现辛寇不像站在寒士里那边,反倒像是在劝她,“你在打什么主意?”
“主意?!我需要搭你的什么主意?”顿了顿,他才收回眼光敛绪低眉,似自语般地吐语,“我只是想避免另外一个我出现,有些事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重要,等你达成心愿后你会发现它比不上原来拥有的东西,而失去的再也唤不回,得到的也抛不掉,当你环顾四周时没半个人在你身边,想后悔却已经太迟了……”
薛玉愣愣地想起兄长,虽然她没有父亲,但哥哥薛羿却十分疼爱她,向来都是哥哥陪在她身边,即使她偶尔觉得寂寞,但从不孤单,这些天来为了报仇她东奔西走,虽然如愿地烧毁了寒家,逼得仇人狼狈不堪,但心头却没有丝毫喜悦,有的只是越加沉重的冰冷,她想念哥哥,想念母亲,想念山上自在快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