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需要的不是远不可求的外物,而是珍惜!只有珍惜生命,才不会有遗憾。
爷爷充满智慧和忧虑的脸孔出现在眼前:寇儿,名是蚀心之毒,利是腐志之兽,切勿深迷啊!
“太迟了,爷爷,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碧落镇居然卧虎藏龙,不但任天遥隐匿在此,连鼎鼎大名的血魂教主也驾临,这敢情好,待我来个一网打尽,取天下武林霸权!”
忽来的粗嘎笑刺耳难听,宛如破锣猛敲,偏偏马不知脸长死命大笑,笑得场中人怒火倏生,辛寇不知何时已站起,傲视信步走来的不速之客,脸上早已不见适才伤怀,换上的是凛然冷肃不努而威:“我道是谁,原来是藏头露尾的巫老叟阴参,你两年前受我一掌逃之夭夭,我还以为你早已暴尸荒野,怎么是不是阎王嫌你无用所以没收你啊?”
“辛寇,你少张狂,两年前是我一时大意才遭败北,这回我不但要索回一掌之恨,更要拿下你血魂教替你统一天下!”佝偻老叟一脸阴沉,老化的面孔有如风干的橘皮,横布着丑陋的刀疤与令人生厌的瘤块。
辛寇不动声色,他知道阴参能大摇大摆的走到他面前,想必他布于镇前的人马已全军覆没,虽然他没有调动很多人手,但阴参能一口气除掉他精英部属且未惊动他,他的武功比两年前更有进境。
“怕了是吧?”见辛寇不言,阴参纵情狂笑,“你应该明白,我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本想取得任天遥那把骤雷剑之后再找你,这会儿连找你都省了,有没有准备好棺材啊?等我接下你的血魂教之后。我会替你找块坟地,免得你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薛玉直觉地啐道:“好个不要脸的丑八怪,谁会死得难看还不一定咧!你怎不拜托人家宽宏大量替你收尸?”
“黄口小儿也敢出言不逊?”阴参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自大,哪容的下一个后生晚辈的嘲弄?闷然沉气推出双掌……
掌劲挟着玄寒阴森,雷霆万钧的直冲过来,押着她的几个大汉纷纷叱喊聚力反击,不料与那阴风一碰,却一个个像被猛虎撞到般喷出去伏地不起,只见阴风余力未减地奔来,薛玉竟只能眼睁睁地等着死神降临,脑中最后一个念头不自觉地停住:哥,对不起,我错了!
“想取下我血魂教,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格。”辛寇手中古剑带起一圈青焰化去阴风,狂野的血魂二字映着阳光与火焰,刺目而轻蔑地盯着阴参。
“能逼我现出血魂,足见你这两年的确下过一番功夫,你该感到荣幸才是。”辛寇还是一副不屑之状,那玉树临风的从容不迫,真实地展露出他独霸一方之势。
薛玉站在他背后仍能感受到他不凡气质,疑惑兜在腹内,不禁脱口问:“你为什么救我?”
辛寇也在自问为什么,薛玉的死活与他何干?他何必浪费力气替她化去阴风?也许是她方才茫然无措的表情吧!仿佛在她身上看见自己,一个迷失了路途找不到未来的人,一个想要挽回却已没有懊憾忏悔的机会的人……
“生命没有后悔的机会。”他淡笑,“别作另外一个辛寇。”
薛玉刹那间似是体会了什么,他的背影不再洒脱优越,反而别添一股似有若无的凄凉心酸。
“辛寇……”她想说什么,像他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得意人怎会有如此落寞的失意?
没有人了解他的苦,没有人!
其实他真的很后悔,但血魂剑已主宰了他的意识,如今才知道错已经来不及了。如果能回到从前,他一定会好好珍惜的,如果……
“哼!就算你是赤煞传人又如何?我的巫骨毒风拜你一掌之赐突破了第十层,天下已无人能奈我何!”阴参嘿嘿奸笑忍不住自得子情,“我可是花过时间追查,一旦巫骨毒风练至十一层,除了至阳至阴的两把火剑之外无所畏惧,你只有阴剑血魂,就算你功力高过我也杀不了我的,哈哈……”
“仇烈宵!”辛寇笑了,笑中意味深长,“你来了。”
“这么热闹的聚会怎会缺席?”烈宵的眼映着辛寇的眼,在眼底沸腾的是兄弟的情,是沧桑的叹,是记忆的美,更是坚定的知。
知,彼此的苦处,知彼此的无奈,也知了彼此为难的途径。
薛玉虽然不了解这两个气息禀赋均为王者的男人之间有何交情,但她却感到一股深切的温暖,一股只有生死至交才会有的温暖,暗处的薛羿亦然。
“怎么可能?赤煞传人有两个?”
“不然你以为呢?”烈宵和辛寇异口同声讪笑。
三方鼎立,看得薛羿思绪急涌起伏,这局面会怎了?他的心鼓动的急促,巫骨老叟可是成名于四十年前,数十年来声名不坠的大魔头啊!他们杀得了他吗?他又该怎么救寒家人?小玉在战圈内也是危险,必须找时间将她拉出那里……突兀地,他忽然掠过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完全不合理地与这一场混乱衔接:寒姑娘呢?她会不会和那两个赤煞族人有关系?
她在哪里?
※※※
“大个儿!”她块赶不上他了,“等等我,别走得那么快啊!大个儿,你要去哪?”
他转身面对她,一笑,墨黑的夜中倏忽走出一人与他并肩。
“辛寇?!你怎么来了?”织雪不解,两位男人眼神一样怜惜地望着她,唇上的笑也是一般的勉强,似有无尽的内情诉不出。
就在她觉得不对之际,他们一同转身没入黑夜……
“不要!”她大喊,过眼而入的似晶亮的阳光。织雪喘息不止,惊魂未定,一颗心不寻常的躁动不安,怎么回事?怎会做那种梦?浓重的昏眩仍牢牢扣着她,让她无法清晰地思考,现在什么时候了,大个儿呢?
昨夜的亲密仍然在她身上,心中回荡着羞怯喜悦,他大概主动联络爹娘了吧?织雪发现身上的衣衫整齐合仪,想是他体贴为她穿上的吧?嗯!感觉好多了,咦!那冷热的毒症怎么不见了?
正纳闷着,猛地抬头,便让洞墙上的刻字给拉去所有注意。
雪:
首先恭喜你,你的蛊毒已解,今后你不但不用再受毒蛊之苦,还因祸得福,化毒与辛寇的浓血为己用,对阴阳的变化已有抗力,不必再为生育之事烦恼,开心吗?
“开心!”织雪孩子气地笑答,满足地看下去。
遇见你,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奇迹,我什么都没能给你,却承你一款深情,我只能对你说抱歉,燎天与血魂终究要有结果,继续延宕下去会增添祸殃,我不愿连累你和爹娘,只有赴约。我知道辛寇在等我。此去生死未卜,倘若我不能再回来,别为我耽误一生,也别为我掉泪,去找你的新生命,为你自己好好活着,爱你。
“你骗我……你说过不离开我的,你骗我!”织雪两眼睁得老大,颤巍巍地瘫在地上,拼命想凝聚力气的织雪,瞳中没有悲哀,只有绝决,生死与共的绝决。
“等我,你不能抛下我……我就来了。”
※※※
“火剑燎天血魂?!赤煞百年不出的至宝居然一并出现,莫非是老天命定我是武林至尊,所以将两把火神之剑送到我面前!”
“只会乱吠的疯狗通常没多大作用。”辛寇不屑地轻叹。
“嘿嘿,无知小娃,老夫待会儿就让你知道我是不是只会乱吠的狗。”
“不错嘛!”薛玉越看阴参越倒胃口,一点大人物的气度都没有,顾不得身上的禁制,也出言奚落,“还知道自己是条贱狗,现在怎么有自知之明的狗不多咯!”
此言一出,不止阴参气得七窍冒烟,连辛寇合仇烈宵也愣盯着她。
薛玉被瞧得不自在,索性承认:“别的我帮不上忙,骂人我可是专精,这老乌龟我看得很刺眼,待会儿别忘了替我多打他两下。”
不约而同地,两人都笑了,他们忽然发现其实薛玉也满可爱的。
会不会自知将会有一场生死决战的人看这世界,连平素觉得不欣赏的人合事也变得顺眼起来?
不会!
因为他们还是讨厌自大的阴参。
而对他们讨厌的人,他们只有一种做法。
动手!
燎天与血魂在刹那间挥出龙吟凤鸣,赤红的火炼由两条互解互知的兄弟,飞快地围向中央的阴参。
阴参默运内力,犹有心情哈哈大笑:“燎天血魂合击,我今一战将扬威武林!”
猛地巨喝,震出酷寒阴风,如水面涟漪般抗向火链,火链受阻不得前攻,辛寇喝烈宵交换了一个眼神,极有默契地快速绕着阴参旋转起来,越绕越快,火也越燃越旺。
薛玉眼睛一眨也不眨,被眼前奇异的景象震住,场中三人几乎已不见踪影,触目所及只有高腾的火圈,不断地向内卷噬,似要吞掉圈内顽抗的凡物以彰显火神之威。
她看傻了,她的哥哥也险些忘了他救人的目的。潜伏许久,等的就是他们无暇他顾的时机,他估量了一下,必须先救寒家人,不然薛玉若解了禁制恐怕会对无自保之力的寒家人不利。
掠进竹亭,他示意他们别出声,出指在士里胸前血穴连点,诧异地见寒士里一脸痛苦之色。
“没用的,辛寇用的是银针封穴的手法,只有他知道怎么解,若依一般解穴法只会使人气血翻腾多受折磨。”寒士里汗流浃背,却亦然保有他恢宏的气度,“薛羿,谢谢你,不用为我忙了,先去救你妹妹吧!”
“可是……”
“快去,她在战局中很容易受波及,非常危险,快去救他,迟了就来不及了!”
薛羿略思忖,朝士里颔首,一个翻身纵出竹亭。
“哥,你怎么来了?”薛羿的身形蹦入薛玉的眼内时,薛玉惊喜交加,但随即她想起先前不欢而散的情景,不禁黯然不语。
“先别说太多,离开这里要紧!”薛羿争取时间解了妹妹是穴,见已能活动,松了一口气,拉起妹妹想脱出战圈时薛玉挣开他的手。
“哥,我不能走!”
“小玉,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等离开这里你要哥给你赔罪都行,这里太危险了!”
“哥,我不是闹脾气,我想通了,我要帮他们杀了阴参。阴参害人无数留他不得,我很抱歉让你担心……”
“小玉……”薛羿不料妹妹竟出此言,愣在当场。
就在他们皆未能反应之时,场中战局出了变化。
“就凭你们这种雕虫小技想拦住我?做梦!”阴参不愿再与威力渐巨的火圈僵持下去,驱动心法变幻掌势,作气大叱,“巫骨来日!”
阴风倏然暴起,冲上数尺高空连带卷起风沙,刺得薛家兄妹睁不开眼。
风沙虽强,但哪能奈何自幼生长在狂沙连天的鬼岩洲的烈宵、辛寇?两人眼中精光毕露,就等这老匹夫耐不住热腾空而起,想以风沙掩人耳目趁机出手?哈!如果真让他得逞,他们这几年的江湖就白闯了。
这回他们便心神相契乍然变招,亦奔上半空夹击阴参。
“阴参,你在半空无所借力,功力会大打折扣,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辛寇在喊话间已连出七掌,掌掌火光四迸,不过皆被阴参的寒风挡回。
“辛寇还记得我们以前如何联手毙敌于剑的吗?”
“当然记得!”辛寇亿及往事激起万丈豪情,手下也不闲着,在此紧要关头仍能谈笑风生。
“老规矩!”烈宵已有几年不曾如此快意的对敌了,“谁先伤了他,谁就先浮三大白!”
“一言为定!”
豪气干云地错身,他们借树反蹬窜上云霄,出剑换掌,形式更加迅捷,逼得阴参手忙脚乱。阴参能踞于半空完全靠一口真气以及阴风托着,在双豪夹击之下已渐衰竭,而他们笑变后又突增战力使他手上压力忽添千斤,逼得他歹计油生。
辛寇见他不堪合击已有落败之势,剑上火舞,更急欲拔得头筹抢得先机,不意阴参忽而弃力任火剑噬身,受烈宵一剑,如断箭般跌倒出两人范围。
烈宵忽觉不对:“辛寇别追,小心有诈!”
然而急功之心已无顾许多,听见警示的辛寇身势已追阴参而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想停也是万不可能。
烈宵心头危意大作,也不知是急中生力,猛然一憾,燎天竟被剑身反震之力推向他们而去。阴参暗笑,挡辛寇就要赶上时阴参阴嘿两声,蓦然打出暗器,辛寇欲闪已力有未逮,拼着中招也不放弃,凝聚全身之力化于血魂剑中砍去。
“血魂祭!”
辛寇的冷眼直视入阴参霎然无意识的瞳中,被求生意志激发的潜能跃然自平推的双掌化为憾摇大地的寒暴,两两碰撞……
“辛寇危险!”烈宵狂吼作势一推,在电光火石之瞬替他挡下暗器,几乎在同时辛寇与阴参各发出一声闷哼,接着三人便轰然坠地。
“辛寇!”薛玉大骇奔至他身旁将他扶起,“你没事吧?”
辛寇耳鼻口皆溢血汩汩,睁眼,落目的竟是薛玉担忧脸庞,哑着嗓子,他淡笑:“这点伤要不了我辛寇的命!”伸手一推,他拒绝薛玉的扶持,勉强坐起。
那方,烈宵也满身是血地坐着喘气,原来阴参放出的暗器不是普通的镖器,而是带刺的三角锥。当锥嵌入人体时便会牢牢咬住,使伤处大量出血。
烈宵倚剑站起,除了身中暗器之外,他还替辛寇担下半数寒暴,气力渐衰,担仍不愿屈坐于地。
“辛寇,你赢了。”
“不!我没有赢。”辛寇也艰难站起,“我们这回是平手。”
薛玉踢阴参,呸沫啐道:“无耻的老乌龟竟然用暗器,下流。”
走近的薛羿正待问此间曲折时,自眼角瞥见阴参手掌一动,憾凛中大喝:“小心!”
阴参拼命逼出自己所有的力量,以极为歹毒的手法运毒催动丹田以助功力,直挺挺跳起,一掌挥开薛玉直向辛寇而去。
辛寇异常地不加以闪避,阴参掐住他脖子,两眼发直口吐青血……
“放开辛寇!”薛玉不管自己受创的经脉,见到辛寇掉落的血魂剑,想也不想便抓来刺入了阴参的背心。
“小玉!”薛羿及时拦住被阴参护体罡气震开的妹妹,讶然见双掌灼伤浮肿。
“辛寇,快反击啊!”
“不要救我,我罡催运了血魂,半刻内会丧失心神,届时魔性难抑,我会杀了你们的……”仇烈宵才不管其他,阴参想拉辛寇陪葬,他可不允许,扬剑吐火包住已断气的阴参,他应声而倒,担留在辛寇颈上的十处指伤已泛青黑。
他的眼瞳逐渐无神,直挺的身形却依旧傲然:“别浪费力气了,我没救了,趁我还有意识,快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