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由她一脸心高气傲的态度看来,更证明了他的看法。她根本就是个自视甚高、恃宠而骄,被群众宠坏的女人!
侍者离去之后,路珈舞将目光调了回来,这才瞧见孙胥正若有所思地审视着她。
「呃,」她清了清喉咙,「孙先生……」
「叫我孙胥。」他不疾不徐地开口。「妳知道,台湾的女主播大概是全世界最年轻貌美的。在美国或是其它国家,记者得先磨练许多年,凭着对新闻的经验累积和敏锐度,才有办法坐上主播台,而不只是一部读稿机。」
路珈舞脸色一变。她并不是个容易发脾气的人,然而不知怎的,他就是有本事惹她发火--这个瞧不起女性的沙猪!
「我的工作与你无关,孙先生!」她凑近他,压低的声音里听得出熊熊怒火。「如果你是来批评我的,恕我不奉陪了。」
「妳对每个人都是这么凶巴巴的,还是因人而异?」
「只对某些自以为是,又爱讽刺别人的猪头。」她紧绷着脸,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废话少说!你为什么说是路一介派你来的?」
看出她的脾气一触即发,孙胥识相地摸摸鼻子,决定不再找钉子碰。「因为事实如此。」
「不可能!我和那个男人早已失去联络。我对他的事毫无兴趣,他也不知道我人在台湾。」
「那妳显然太下了解他了。事实上,路伯伯不但知道妳在台湾,而且对妳的行踪了若指掌。」
为了证明他说的话,他简单地交代了路一介的背景,包括他定居在日本,任教于东京大学医学系,有两个儿子在高科技产业任职等等。在他叙述的期间,路珈舞没有再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家父孙明云和令尊是多年好友。妳母亲和妳提过吗?」他问。
「我知道孙伯伯。」她缓缓地点头。她不止一次听母亲提过这个名字,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也曾经带她拜会过孙氏夫妇,她只记得孙伯伯有些严肃,孙伯母却是温柔美丽,两人都对她们十分亲切友善。
「令尊和家父提到妳目前面临的问题,妳母亲也知道整个情况。」见她微微一怔,他声音沉稳地接了下去,「简单的说,他们认为以我在美国从事保全行业的多年经验,有足够的能力解决妳碰上的问题,所以我就来了。」
一剎那间,他瞧见路珈舞眼里闪过许多疑问,震惊、呆愣,而后是勉力压抑的镇静,但她没有再继续追问。
「这么说来,你是个保镳?」在她的印象中,会担任保镳的都是凶神恶煞,和黑社会脱离不了关系。
孙胥考虑了一下,才微微点头。「算是。」
「算是?」她打量他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肌肉,看来倒还满能唬人的。「你几岁?」
「怎么,开始对我身家调查了?」
「我总得了解一下这个自称要来保护我的人,有多大的能耐。」她轻哼着。
他耸了耸肩,眸里闪现笑意。「明年满三十岁。」
她的反应只是挑起秀眉,目光略带审视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一个二十九岁的大男人,亏他空有一副俊朗出色的外表,不去找个稳定的工作养活自己,居然去从事打手这种没出息的工作。
她相信她的不以为然一定全写在脸上了,因为那张男性脸庞露出笑意。
「妳似乎很看不起『保镳』这个职业,路小姐?」他慢吞吞地问。
「对,因为我根本不觉得这是个工作。」她直截了当地道,「一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随便找一份工作都会比当保镳有出息,任何行业都比在刀口下讨生活来得有意义。」
「保全业的领域很广,没有妳想的这么狭隘。以保护人身安全来说,企业家、政府高官,乃至总统身边的随扈人员,他们全都受过最严格的专业训练,有能耐保护生命受到威胁的人,这份工作是祟高的,不像妳想象中那般肤浅。」
「既然如此,你来保护我,不觉得大材小用?」她的语气嘲讽居多。
「我也这样认为。」见她瞪起眼,孙胥轻咳一声以掩饰笑意。「我并不要求妳尊敬我的工作。反正我对妳的工作评价也不高,这点我们的意见倒还满一致的。总之,只要妳愿意配合,早日揪出那个恐吓妳的家伙,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之后妳就可以永远摆脱掉我。」
「那最好!」
虽然她想表现出不在意的模样,但他看得出她眸中的忧虑。
「妳认得那个声音吗?」他语气一转,变得严肃且不带丝毫情感。「对方是男、是女?有无类似妳认识的某个人?」
「应该是女的。」她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道:「我不认为那是我认识的人。她一直压低了声音讲话,很像是……从摀住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妳是否得罪哪些人而不自知?或者和人发生过不快?」
「没有,我的朋友几乎全是电视台的同事。」
「男朋友呢?妳是否曾和某些人来往,引起对方的女朋友误会?或是曾经把情人甩掉过,所以对方心生不满?」
「当然没有!」她气愤地道。这家伙将她当成什么了?到处招蜂引蝶的花痴吗?
「很好。」他面不改色地点头。「我听朱总经理说,妳时常会接到观众送来的花和礼物,通常妳都怎么处理?」
「太贵重的就退回去,没有留住址或是太占地方的就捐出去拍卖或义卖,公司里有专人帮我处理这类事情。」她咬着嘴唇。「我根本不记得得罪过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恨我呢?」
孙胥瞄了她一眼。她的神情懊恼,显然是真的不知道为何有人想对她不利。
「妳知道,有些影迷会因为疯狂迷恋某一位电影明星而想杀了他的,这种案例在国外并不少见。」
他冷静的表情令路珈舞打了个寒颤。「别吓我。」
「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当然也可能是对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才会特别针对妳。从现在开始,我会尽量跟着妳,一方面查明和妳有过接触的每个人,看看有可能是哪一方面导致这件事……」
「你不能跟着我!」她冲口而出。
孙胥微扬起眉。「为什么?」
她迟疑了一下,随即抿紧嘴唇。「反正就是不行,这会造成我的……麻烦。」
他偏头,看着她闪烁的眼神,突然间若有所悟。「那天晚上我瞧见妳和一位先生聊得挺愉快的,怎么,妳是怕他误会?」
「这不干你的事!」
「我总得搞清楚妳的交友状况,不然要怎么帮妳?」他一手轻抚着鼻梁,瞄着她。「妳放心,我会跟得很有技巧,尽量不启人疑窦,而如果妳是怕引起误会,可以对外宣称我是妳的表哥。」
「只有笨蛋才会相信这种谎言。」她咕哝道。
「没错,但这是唯一之计。」他微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我需要妳的充分合作,至于时间持续多久,就得看那个人打算和我们耗多久了。」他轻松的表情告诉她,他对揪出歹徒绝对是胸有成竹。
第三章
「你见到珈舞了吗?她还好吧?」电话彼端的声音急切地问道。
「我已经见到她了,路伯伯。」在台湾分部办公室的孙胥温和地回答。「电视台的朱总经理也愿意配合我们的行动,所以她的安全暂时无虞,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路一介松了口气。「谢谢你,孙胥。你也知道我不太方便露面,我怕珈舞……不愿意见到我。」
「我知道。」
「那就麻烦你了。有任何问题再通知我,我会赶回台湾去。」
「我会的。」
放下电话,孙胥靠回椅背,略微沉思地凝望着前方雪白的墙壁。路一介是个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而他一直以为路一介的家庭十分单纯和乐,直到上个月,才明白事情并不像表面上这般简单。
二十五年前,路一介和一位日本女演员发生了婚外情,并且生下路珈舞。当时由于路一介的已婚身分,再加上他在医界的声望才刚起步,让他负担不起离婚的丑闻,最后他选择放弃了她们母女。
二十五年后,他获得元配夫人的谅解,想重新和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恢复联系,不过路珈舞显然毫不领情。孙胥突然想起路珈舞说过的话--
我和那个男人已经失去联络,我对他的事毫无兴趣!
如果路一介当初真的狠心弃她们母女而去,那么路珈舞冷淡的反应也就可想而知,否则她也不会一直以「那个男人」来称呼他了。
门上响起两声轻叩,而后是唐德伦推门进来。「老大。」
「德伦。」孙胥瞄了他一眼。「你来了。」
「公司没什么重要大事,我就来凑凑热闹喽!」唐德伦走到他对面坐下。「我听杰德说你已经和那位路小姐打过照面了。目前情况如何?」
「我们的人已经布下眼线,应该不会有问题。」
「他们为什么不申请台湾警方保护?」
「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也是查无实证,台湾警方不会因为区区几通电话大费周章的。」
「嗯。」唐德伦理解地点头。「那查到什么可疑人物没有?」
「还没有。路珈舞的生活十分单纯,电视台员工对她的评语也都属正面,应该不至于会和人结怨。」
「有没有可能是她人红遭嫉,有人想吓吓她罢了?」唐德伦猜测道。
「怎么说?」
「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妞儿,两年多前才从美国拿到学位回国,轻轻松松就坐上主播台,而且立刻成为全台湾男人的梦中情人,这种际遇要不招人眼红也难。」
他也这么想!孙胥暗忖着。只是连日来,他派遣人手清查过路珈舞身边所接触过的人,但却一无所获。
路珈舞的危险虽不至于迫在眉睫,但这却有可能是一桩有计画性的报复行动。
他翻阅着手上的资料表,上头是路珈舞的简历。她在日本出生,六岁时随着母亲来到台湾,国中毕业后赴美求学,直到两年多前回台进入电视台任职,求学和求职生涯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他纳闷会是谁想对她不利?
「路小姐了解自己所面临的状况吗?」唐德伦很感兴趣地问,「你跟了她几天,她的反应如何?」
「她并不太领情,也不认为事态有多严重。」
「这很正常,女人通常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的男朋友对这件事又有什么看法?」
「她没有男朋友。」这点他倒不怀疑。几天以来,他发现向她示好的男人不少,而且她办公室里的花束和礼物堆积如山,但她却显然没有固定的交往对象。
「真的?」唐德伦惊讶极了。「不会吧,这么漂亮的小妞,随便勾个小指头都会有一票男人趴在她脚边供她使唤,怎么可能还名花无主?」
「或许就是因为她太清楚自己的条件,所以才更要精挑细选。」他想起那天在宴会中瞧见她和厉秉均相谈甚欢的景象。
身为家财万贯的天之骄子,厉秉均英俊潇洒,却也生性风流。而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只想享受女人投怀送抱的乐趣,根本不可能轻易付出婚姻的誓言和承诺,如果他有妹妹,他绝对不准厉秉均动一点脑筋,
他纳闷路珈舞究竟是看上厉秉均哪一点?
「德伦,你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厉秉均吗?」他若有所思地问。
「厉秉均?他的家族在台湾开银行那个?」见他点头,唐德伦挑起双眉。「当然记得,你说过学生时代和他同一个社团,和他还算颇有交情。为什么问?」
「路珈舞似乎对他很有兴趣,而且我怀疑她不要我们跟着她,是因为顾虑到厉秉均的想法。」
「是吗?」唐德伦露齿一笑。「这也难怪。有个家世显赫的追求者,也不能怪路小姐有所顾忌,怕你的出现让厉秉均产生误会。」
「为了钓上金龟婿,值得用生命安全来交换?」
「话不能这么说。路小姐算是公众人物,她还有形象问题要考量;再者,如果她打算和厉秉均交往,却被人看见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同进同出,对她的名声总不是件好事。」
见孙胥不吭声,唐德伦斜瞄了他一眼。
「怎么?别忘了咱们的任务只是帮路小姬揪出那个混蛋,其余都不干咱们的事。」
孙胥的回答只是微微耸肩,不置可否。德伦说的对,他只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她和谁来往都与他无关,如果她看上了厉秉均,那只能说她是自讨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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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响时,路珈舞正窝在沙发上阅读一本杂志。她反射性地跳了起来,紧盯着电话好半晌,考虑着该不该接。最后她吸了口气,谨慎地接起,「喂?」
「珈舞?是妈。」
「噢。」路珈舞放松了紧绷的肌肉。「妈,是妳。」
「朱伯伯说妳最近常常接到一些骚扰电话,妈妈很担心。妳报警了吗?」电话彼端传来藤原京子忧心忡忡的声音。
「朱伯伯太夸大其辞了,事情根本没那么严重。」
「不管严不严重,这件事都不该置之不理。我已经跟妳朱伯伯说了,请他多派一些警卫人员留意妳的安全,妳爸爸也请了孙胥回去保护妳……」察觉到自己说溜了嘴,藤原京子住了口。
路珈舞的笑意微微隐去了。
「我知道,孙胥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她的声音沉稳。「是妳把我的消息告诉路一介的吗,妈?」
藤原京子迟疑了半晌,才温柔地回道:「是的。」
「妳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这么做,是因为妳也是他的女儿。」藤原京子微叹了口气。「别恨他,女儿。当年的情况很复杂,他所承受的压力不亚于我,再说事情都过去了,再恨他也没有意义……」
路珈舞没有马上回答。母亲这些年一直长居在加拿大,和一名中年商人在一起,虽然他们一直没有结婚,但日子倒也过得平顺而快乐--她希望母亲是真的快乐,因为母亲这辈子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
「我以为妳和路一介已经不联络了。」她不带感情地道。
「原本是的,直到前几年他主动打了个电话给我,我们才又恢复了联系。这几年我们偶尔通通电话,像朋友一样聊聊生活近况,他想知道妳在台湾的生活,我也没有理由拒绝,毕竟妳是他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