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外城隍庙会热闹非凡,到处人头攒动,锣鼓喧天,连天响的炮竹何时不时在庙前炸开,来还神保平安,祈福的人不少,庙前街一字儿摆满小贩摊档,时不时夹杂着小贩的吆卖声。
一个斯文秀气白净俊美的俏公子在人群中走出来,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显得卓尔不凡、鹤立鸡群,他身后跟着一个年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书僮。
“小……”小书僮走到公子身边,想说什么,被俏公于狠狠瞪他一眼,书僮连忙把话打住。
“你说什么?”俏公于转面看着书僮问。
“公子,我们现在回去了吧?”小书僮道。
“回去?我们刚到你就急着走了?本公子还没玩够呢广俏公于边说边往城隍庙里钻,庙里香烛鼎盛,人头涌动,俏公子很快把小书僮扔在后面。
“小……公于等等我。”小书僮拼命往人堆里钻,想跟上他家的公子。
“咳咳咳。”俏公子被袅袅的香火熏得眼泪直流;拼命咳嗽起来,小书僮好不容易推开人群才找到俏公子。
“小……公子,你没事吧?”小书僮拍拍公子的背问。
“没事没事,我有什么事?”俏公子站直腰,向着书僮摆手道。
“小姐,你没事就好。”小书僮道。
俏公子瞪书僮一眼,小书僮自知失言,他捂着嘴巴看看周围的人,还好周围的人都只顾参神,并没在意他们说话。
“走吧,走吧。”俏公子原来是位俏小姐,她没好气地对打扮成书僮的丫环道。
俏小姐和丫环走到城隍庙后面,庙后有一大片翠草盈盈的空地,三三两两的香客在草地上席地而坐。
俏小姐和小丫环远远抛开人群,找了块石头坐下。俏小姐坐不住,她站起来走到一棵枯树后,这枯树相当大,她一人根本无法把树身抱住。
俏小姐在枯树周围打起转,伸手按在一个看似按扭的机关上,树干轰然打开一扇门,俏小姐吓了一跳,倒退好几步。
俏小姐回过神来,把头探入树内,只见一道青石梯从树内通往地底,下面有一个密室。俏小姐想也没想就跨人梯内,密室不算很大,前面墙壁挂着一幅画像,俏小姐不知道画中人是谁。
俏小姐奇怪地到处打量,只见正中放置一个棋盘,看似是未下完的棋局,乍一看兵行险着,一方已显出劣势,一方已成定局。俏小姐聪明过人,她偏头想了想,移动其中一子,整个棋局便绝处逢生。
俏小姐满意地点点头,从地下室出来,只见小丫环已急得脸无人色,哭丧着一张小脸。
“小姐。”丫环一看见俏姑娘,马上扑过采。
“哈!找不到本小姐?”俏小姐自顾自地往前走。
“小姐,急死翠红了,翠红以为小姐不见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呢?”翠红抹一抹已掉下来的眼泪,委委屈屈地道。
“走吧,我们回家了。”俏小姐顽皮地笑了笑道。
“是。”翠红欢天喜地跟在小姐身后。
主仆二人绕过大殿准备离开,二个戴着草笠把帽沿压得几乎把整个面都遮蔽的男人走过来。俏小姐还在想地下室中的画像,那幅画像的人碧眼黑须,他不是中原人,应该是……
“瓦刺人?”俏小姐惊呼。
那二个头戴草笠的男人全身一僵,迅速拨剑抽刀。俏小姐一眼瞥见这二个打扮成中原模样的瓦刺人,大吃一惊。
“瓦刺人!快抓瓦刺人!”俏小姐拉起丫环没命地跑,边跑边大叫。
周围的人马上围拢过来,那二个瓦刺人眼见自己的身份败露,迅速跃上庙墙,向外逃逸,闻迅而来的官差紧迫不放。
第一章
有着江南第一家织造坊的烟霞府,雕梁画栋庭门高耸,门楣上挂着一幅宜宗皇上御笔题匾“烟霞府”。门前一双石狮张牙舞爪,门内站着一捧守门家丁,气势确礴,闲杂人等不得靠前。
织造坊织造出来的丝绸名满天下,远销波斯等国,更是达官贵人首选的布料。当年宜宗皇帝下江南,在途中遇险被豆洪涛所救。宜宗皇帝回朝后,御赐金匾,烟霞府中的丝绸更是名闻海内外。
朝霞初露,烟霞府内仍静静的,一声咆哮自青竹轩传出来,打破清晨的寂静,整个烟霞府都被震动。
“豆小小,你做的好事!”
豆世邦从房间出来怒吼,他的怒火一路烧向紫烟楼。他今早起床穿靴,脚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马上抽脚拿起皂靴想看清楚,“呱”一只青蛙从皂靴跳出来,扑向他面门。
豆世邦吓了一大跳,接着怒火中烧。这小把戏除了他那个活泼有加,专喜恶作剧的小妹所为,没第二人选。全烟霞府上上下下,没有谁没被她整弄过。豆世邦穿好皂靴,向紫烟楼而来。
“欠教训的丫头,你给我出来!”豆世邦怒吼遭。
紫烟楼内服侍小姐的丫环翠红,从厨房一路急急扑回紫烟楼,大少爷的怒吼声回荡在整个烟霞府内。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少爷杀过来了……”翠红一路惊乍乍地急呼。
仍在酣睡的豆小小被翠红的大呼小叫吵醒,她睁开朦胧眼睛,翠红冲到床口,扯起她就往床底下钻。
“该死的翠红,你要干什么?”豆小小被丫环拖得倒在地上,她迷迷糊糊爬起来斥责道。
“小姐,大少爷快到了。”翠红又惊又急道。
豆小小一下清醒过来,豆世邦的怒骂声远远传来。豆小小完全清醒,大哥想必被她气死了,在这十二级超震荡波中,还是先逃为妙。
豆小小顾不得穿衣打扮,胡乱套上衣衫,披头散发逃出紫烟楼,从侧门逃出烟霞府。一路上招来路上行人怪异的目光和讪笑。
豆小小和翠红跑进烟霞府后对面一条小巷内,巷内的人全都看着她指指点点抱腹而笑。豆小小停在一棵大树下喘气,瞥见他们个个神情古古怪怪。
“翠红,他们在笑什么?”豆小小见巷弄里的人都对她笑,笑得很怪异,她莫名其妙地问。
翠红慢慢抬头,看见小姐那副模样也忍不住掩嘴失笑。
“小姐……嘻,小姐……”翠红想笑又不敢笑,她怕小姐骂,忍得很辛苦。
豆小小瞪大眼看着讪笑的翠红,满是疑问。她低头看看自己,原来自己把衣衫穿反,一脚穿绣花鞋,一脚穿袜子,头发披散,脸上斜抹一抹胭脂,更有甚者是她衣衫后面拖着一束花穗,原本金色的花穗已变成墨色。
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形象?
十足是个小丑。
豆小小哭笑不得,自己专爱作弄人,现在反被自己作弄。
“小姐。”翠红脸露笑意上前,“我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回府。”豆小小没好气地道。
“但是……”翠红自知闯祸,她不应该跟着小姐跑出来胡闹。
“我这副模样哪见得人,你跟附近人家借套衣衫,让我梳洗一下。”豆小小吩咐道。
“是。”翠红应道。
豆小小借了衣衫,打扮成小厮模样,打算从烟霞府后门溜回府中。
豆小小带着翠红鬼鬼祟祟在后门探头探脑,然后翻墙而人。豆小小
从墙上下来还没站稳,豆振邦抱臂胸前看着她。
豆小小一看见三哥,马上想再翻墙而去。
“你以为还可以逃吗?”豆振邦好笑地道。
“嘻,三哥。”豆小小讪笑。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三哥?”豆振邦的脸上满是嘲弄。
“怎么会没有?三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俊朗不群,是小妹最尊敬最爱戴最欣赏最喜欢的哥哥了,怎么眼里没三哥呢?”豆小小一张嘴甜腻腻地道。
“少来这套,爹要见你。”豆振邦不上当反而轻斥道。
“爹要见小小?不行不行,三哥,你告诉爹,小小肚子痛,哎呀,痛死小小了,小小的肚子好痛。”豆小小说肚痛便肚痛,边装边瞄眼三哥。
“你骗得了谁?快走,否则爹要打你,我也帮不了你。”豆振邦揪着小小往前厅走。
“呜,三哥,念在兄妹一场,你求爹爹饶过小小,小小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对三哥感激不尽,呜——”豆小小被三哥揪着想脱身也脱不了。
“我帮不了你。”豆振邦太清楚这小妹了,她想骗他?
“呜,你难道一点兄妹情也不念,就让爹爹关起小小?呜,小小不要,呜,小小好可怜,呜,三哥你就念一点兄妹之情,一点点,就一点点。呜,狠心的三哥,你好狠心啊。”豆小小边哭边骂,边偷眼瞄瞄三哥,只见三哥板起一张脸毫无表情。
槽了,这回骗不过去了。
“你闹够了没?”
一声威严的声音从豆小小头上传来,豆小小吓得瑟缩一下。
“爹爹。”豆小小颤抖地叫一声。
“胡闹,胡闹,简直是胡闹!”
烟霞府内传采豆百雄暴狮般的怒吼,这个女儿自小就诡计多端,活泼好动过头,他对她毫无办法,真是一个头二个大。
江南人人都知道烟霞府内的豆小姐活泼好动,可爱得令人头痛。来烟霞府作客的客人,无不受她作弄。人人提起豆小小,只有哭笑不得。
豆府在江南是织造世家,与朝中官员多有交往。
是日,一顶官轿抬人豆府,烟霞府主人豆百雄在门前迎接,一番客套说话,豆百雄把府尹大人迎进客厅。二人又一番礼让,双双落座。
“上茶。”豆百雄略带威严的声音吩咐下人。
“是,老爷。”小厮马上捧上茶水。
豆百雄做一个请的手势,府尹大人拿起小厮递上的茶水,轻吮一口。
“不知什么风把府尹大人吹到烟霞府呢?”豆百雄客气地问。
“本府今天前来,是想有一事相求。”府尹大人再吮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道。
“哦?不知府尹大人所说何事呢?”豆百雄看着他问。
府尹转过头来,看一眼豆百雄,然后捋着胡子摇一摇头。
“不知豆家小女可在府上?”府尹大人问。
豆百雄一愣,他找小女?豆百雄挑起眉头,心里一沉,小小在外的名号真是太响了,她比烟霞府里的丝绸更出名。
“小女在府内。”豆百雄疑惑地答。
“不知可否让本府见见令千金呢?”府尹大人捋着胡子嘴角露出抹神秘笑容。
“这……好,来人,传小姐上大厅向大人请安。”豆百雄高声道。
豆小小在紫烟楼正与丫环踢毽子,突听传讯要她上大厅向府尹大人睛安,她眨眨圆圆而又充满机灵的眼睛,府尹大人见她?
她跟珠一转,叫翠红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嘀咕几句,翠红不断点头,豆小小才跟着小厮走出紫烟楼来到大厅,豆百雄马上要她见过府尹大人。
“小小,向府尹大人请安。”豆百雄看着这个令他相当头痛的女儿道。
“豆小小见过府尹大人。”豆小小向府尹福一福,甜甜地道。
“嗯,不错,果然是个活泼可爱的俏姑娘。”府尹大人笑着道。
豆小小眨了眨一双圆眼睛,他真识货耶。
豆百雄见有人赞赏他的女儿,他心里很高兴,从来是她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闹得满城风雨,虽不失顽皮中的可爱,但也相当头痛。
“哪里哪里,小女根性顽劣,调皮捣蛋,有失大家闺秀风范,让府尹大人见笑了。”豆百雄谦虚地道。
“唉,豆员外此话差焉,豆家小姐聪明伶俐,人见人爱,活泼好动是小女孩心性,保持纯朴天真才是难得,难得。”府尹大人起劲地称赞道。
豆小小听着府尹大人称赞她,心花怒放。苏州城内人人都知道她顽劣可爱,府尹大人当面称赞她,她哪会不心里得意?
“多谢大人盛赞,小女儿的确太活泼好动,令老夫头痛不已。刚才大人说有事相求,不知何事?”豆百雄吮一口茶,也看不清府尹的用意。
“是这样的,下月初五,西门王府的贵妃娘娘回乡省亲,西门家想找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陪贵妃娘娘,西门王府托本府来相求,不知豆员外的意思如何?”府尹大人道。
“这……”豆百雄犹豫不定,豆家的姑娘不但是活泼可爱,更是个惹祸精,让她到西门王府,不知她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只怕她无力胜任。”豆百雄推拒遭。
“豆员外不必担心,是西门王府指定的呢,西门王府相当欣赏豆家小姐,贵妃娘娘年轻在家时也是活泼可爱的姑娘,豆小姐一定能讨得贵妃娘娘的欢心。”府尹大人道。
“这个嘛……”豆百雄听人家称赞自己女儿,心里也很高兴。他瞥一眼坐在旁边的女儿,答应吧,又怕女儿惹事,不答应吧,西门王府已找人上门,怎么看怎么都不妥。
“好,到时就让小小去照顾贵妃娘娘。”豆百雄想了想,终于同意道。
“好,那本府就先行告退,去回复王爷。”府尹大人很高兴地道。
“大人请慢。”豆小小听爹爹答应了府尹大人,她皱起眉头,·西门王爷要我如何照顾贵妃娘娘?”
“哦,这个照顾只是与贵妃娘娘说说话,逗她开心而已,王爷怕贵妃娘娘回到家乡不习惯,怕闷坏她,所以请小姐去陪伴娘娘。”府尹大人解释道。
贵妃娘娘真娇贵,回家乡来还怕闷坏。去陪贵妃娘娘似乎也是件好玩的事,最起码可以出府玩。自从上次在大哥靴子里放青蛙,她跑出府出丑后,爹爹一直把她关在府里,她都快闷坏了。
“就这么简单吗?”豆小小伸长脖子问。
“客官请坐,未请教如何尊称贵客?”鸨母问。
“我姓小,妈妈,把最好的姑娘给我叫来。”豆小小坐在花厅中对鸨母道。
“好好好。香香艳艳兰兰花花,你们快出来,招待小公子。”鸨母对着里面的姑娘大声叫道。
“来啦。”香香艳艳兰兰花花四位姑娘搔头弄姿走出来,走到豆小小身边,把她团团围住。
“这些就是你们怡红院最好的姑娘?”豆小小被那四个女人又是捏肩又是摸脸的,她拍开她们的手道。
“客官,她们都是我们怡红院最红的当牌姑娘香香艳艳,小公子难道不满意吗?”鸨母扬着绵帕过来问。
“香香艳艳?”豆小小把脸凑近那二个叫香香艳艳的妓女面前,一面看一面摇头。“不过庸脂俗粉,有什么香艳?”
“小公子真会说话,她们俩是我们院内的当牌姑娘。”鸨母道。
“这就叫当牌姑娘?太差,真是太差了。”豆小小很不满意地摇头晃脑道。
“那不知小公子要怎么样的姑娘呢?”鸨母上上下下打量豆小小一眼,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嫖客。
“我嘛……”豆小小装着思考的样子,眼瞥见旁边一个不起眼大概是帮佣的大婶,豆小小用手一指道:
“就是她?”
“她?”
妈妈和四个妓女都看着豆小小指的大婶,全都瞠大眼睛,他不会有病吧?摆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要,要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