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柔一笑,兰馨回过神来斜睐着他。“大少爷,别说傻话了,兰儿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唉,她又来了!穆齐纳尔脸上的光彩瞬间逝去。到底要怎么样,她才肯原谅他?
相对他的无奈黯淡,兰馨俏脸上的笑更加甜美可人了。
“兰儿,你坐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见穆齐纳尔一脸严肃认真,兰馨稍稍敛起眉眼间的轻浮,但话中依旧带刺。“大少爷,你有话,我站着聆听你的训示就是了。”
“兰儿,你非得这样吗?”剑眉勾锁,穆齐纳尔愠怒地说。他原想好好跟她道歉一番,再坦承自己也是喜欢她的,可她就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哟,大少爷生气了,我还是走远一点,避避风头。”话一落,兰馨作势欲走。她隐约明白他想说什么,若在以前,她必定雀跃万分,但现在,她不知怎么地却怕了。
“兰儿!”穆齐纳尔抢先一步挡在她身前。“量小非君子,我都跟你低头认错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兰儿一介奴婢怎么敢要大少爷怎么样?”兰馨冷声嗤道。“而且兰儿一介女流,和小人是同一挂的,自然不是什么君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故意以他的话反讽,也借此提醒自己曾受到的伤害。
“兰儿——”
“哎呀!”兰馨故意以一记惊叫打断了他,不敢与他再深谈下去。“奴婢火炉上还炖着要给大少爷的补品呢!”她急急转身往门边走去。“应该快好了,不去看看不行了。”
见她就要走了,穆齐纳尔情急之下,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兰儿,我喜欢你!”
兰馨顿了顿,又抬起脚步快速往门外走去。
“兰儿,你听见了没?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穆齐纳尔在她身后又喊,但兰馨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人!他不禁气恼地捶了桌子一记。当他不愿承认他的心意时,她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可他真的说出口了,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女人!你的名字就叫做“莫名其妙”!
第五章
兰儿,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空白的脑际有穆齐纳尔的声音回旋,兰馨没往灶房里去,却像后头有虎狼追逐她般没命地往前奔去。
好半晌,她才停在一棵大树下,娇喘吁吁倚在树干,她的心跳狂猛,既为奔跑也为他的告白。
他说了!他终于承认他喜欢她了!原本她猜想穆齐纳尔嘴巴既硬又坏,自己身在凌云阁势必会有一番恶战,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投降了。
对此,她应该感到轻松愉快,甚至意气风发狂笑数声,可为何一颗心沉郁窒闷得难受?
困惑并没在心上驻留多久,兰馨很快便将之抹去。
他吐露心声成风,吹得她该远走高飞了,所以方才她顾左右而言他,不敢面对地落荒而逃,其实她根本不想这么快离开他!
离开他?这个念头令兰馨不寒而栗。
该死!棋错一着,满盘皆输!她竟如此在乎穆齐纳尔,在乎得超乎她的想像!虽说吵架也是一种沟通,但他随便说句话,都能教她心痛得血流如注、泪水成河!
想两人初识涵香馆之时,他一句“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她都能一笑置之,可现在……
爱得越深、伤得越重呀!
该死!看尽千帆,她一向心如止水、八风不动,可这回竟栽在他手里。
此刻,生平第一回,她尝到了何谓“后悔”,她根本不该来招惹穆齐纳尔!
这下好了,她就要落得和她娘一样的下场,为了个男人,没心、没魂、没自我。
唉!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她是走是留?
想到“计划”两字,兰馨倏地想起她的“计划之一”,此刻还留在灶房的炉灶上。
不过,那盅“料多却未必味美”的补品还是倒了吧!转身往灶房走去,兰馨突然觉得自己的报复计划十分幼稚,根本不是她这种有教养的美女应有的行为。
还有,那个“是走是留”的问题,就等她有空的时候再想吧……
心生逃避的兰馨来到了灶房。
“兰儿,你来了。”厨娘何婶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
“何婶。”兰馨颔首回礼,转身定睛在她煨着补品的炉灶上。
可这一看,空空如也的炉灶教她不禁愣住了。
“哦,对了——”何婶又开了口,却叫回过神来的兰馨猛地打断了。
“何婶,我一早炖的补品呢?”
何婶一笑,“我正要同你说这事呢。”她卷起围裙擦了擦手。“方才我看那盅补品再煨就过火了,又怕辜负了你的一片好心,所以我就作主让小菊送过去给大少爷了。”
“什么?”兰馨惊叫了声,随即懊恼地说:“何婶,你怎么不问问我就自作主张呀?”她边说边转身欲走。
“兰儿,你别紧张,我有特别交代小菊跟大少爷说,这是你一早亲手熬的。”何婶以为兰馨是懊恼没能亲手送去好邀功,所以赶紧补充道。
“这就更糟了!”兰馨丢了句,身影已像箭矢般地奔走而去。
“糟?”何婶伸长了脖子探着她的背影,大半天还搞不清楚她作啥这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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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齐纳尔!”兰馨拎着裙角,一踏进凌云阁,便心急地喊着他的名字。
“兰儿……你回来了?”穆齐纳尔欣喜一笑迎了过来,神色却有些异常。
“穆齐纳尔,我那盅补品呢?”兰馨揪着他的衣袖问道。
“在桌上……”穆齐纳尔挤出笑容说道。
她连忙奔到桌前,原想立刻将补品销毁,可一拿起,却发现那盅补品轻得离奇。
“我全喝完了。”他来到她身后,抚着胸口说道。
兰馨霍地转身望着他,震惊的丽容上盛满难以置信。
“你的心意我不能辜负……”止住恶心的感觉,他又扯动嘴角,勉强一笑。“味道……还真不错呢!”
“你别骗我了!”那汤她试过,又苦又咸又辣,可他为了她,竟然全喝光了!“你怎么这么傻……”
她捂住了口,就怕失声哭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傻!”难抑心底的激昂悸动,她哭喊了声,随即旋身奔出了屋外。
“兰儿!”穆齐纳尔追了两步,但腹中传来一阵绞痛,令他按着肚子,举步维艰。
冷汗爬上额际,他强忍腹痛之余,一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又让她哭了。
“女人,你的名字叫做莫名其妙”这句话,又猛然爬上了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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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走是留”这个问题在兰馨激切奔出凌云阁的那一刻,便有了答案。
她一定得走!
兰馨一路冲回她的住处,脑中不断回荡着这句话。
是的,再待下来,日后她想走也走不掉了,然后,她就会步上她娘的后尘,成了陷在爱情网中挣不出、逃不了的猎物!
不断坚定自己的决心之际,兰馨俐落地翻出她为数不多的衣物,胡乱地塞成了个包袱。
拎起包袱,步向房门,明明逼迫自己不得思考的她,却在门边停了下来。
她真的得走吗?不做那陷在爱情陷阱里的猎物,她如何体会个中滋味是苦是甜?
等待如大海无尽,思念也似星空无边,可母亲却一贯地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是啊,旁人料想母亲必定深以为苦,但真正爱过一回的她却深以为幸呀!
走?留?这个问题又如同她的脚和她的心一样,开始拉扯较劲,脑际时而飞旋、时而空白,良久,杵在门口的兰馨终于动了。
不行!还是脚底抹油,先出府透透气,让她纠结的脑子清醒清醒再说吧!
心意己决,脚步匆匆,兰馨拎着包袱才走了一段,却远远见着一抹身影往自己所在的方位而来。
玉儿?她来做什么?心一惊,兰馨忙回转身子,退回自己的屋子。
才藏好包袱,房门便被推了开来。
“兰儿,我可找着你了!”玉儿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快!快跟我走!”她没头没脑的催促。
“跟你走?作啥?”兰馨一脸迷惑。
“瞧,看我急的……”自我数落了句,她又皱起了眉头。“兰儿,事情是这样的,大少爷闹肚子疼又吵着要见你,所以福晋要我来找你过去。”
“大少爷病了?”美目一瞠,惊骇一过,兰馨拉着玉儿连忙问道:“玉儿姐姐,请大夫来没?大少爷没事吧?”
“你别急,大夫来过了。”玉儿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大夫说大少爷身强体壮不碍事,看他的神情,倒怪我大惊小怪呢!”她不禁笑了出来。
兰馨大吁了口气,只是焦虑才落,自责又起。这下好了,阴错阳差地害了他,又惊动了福晋,她死也难辞其咎了。
“兰儿,别发愣了,快跟我走!”玉儿牵起兰馨的手,就要往门外走。
“等……等一下。”兰馨拖住了玉儿,犹豫地喊了声。“玉儿姐姐,我……我待会儿再去……”这会儿,她哪有颜面见他?见了他,她又该说什么?
玉儿困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自以为了解地笑道:“兰儿,你别怕福晋怪罪,大少爷一再保证他闹肚子不关你的事,福晋是个明理人,又那么喜欢你,所以她不会怪你的。”
他竟然如此维护她!兰馨惊讶之余,真是羞愧欲死。
“玉儿姐姐,好汉做事好汉当,说到底大少爷会发生这种事全因我照顾不周,所以我倒希望福晋能责骂我一顿。”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玉儿不解。
“我……”兰馨欲言又止,最终只得机灵地敷衍了句,“这样好了……玉儿姐姐,你先回去复命,我换件衣裳随后就到。”
玉儿更加疑惑了。方才兰儿一听大少爷出事还急得像火烧眉毛,可这会儿要她过去看看大少爷,却这么推三阻四,这两个人到底怎么了?
玉儿来不及深思,人已经被兰馨推着往外走。
“玉儿姐姐,你快走吧……”
“好,别推,我走就是了。”玉儿无奈地喊,站定在门口。“那么,你快一些,别让大少爷等太久。”
“好好好……”兰馨连声应着。
玉儿深深望了她一眼,叹口气走了。
一见玉儿走远了,兰馨二话不说翻出她的包袱。
此时不走待何时?既然见了他不知说什么,那不如不见吧!
反正他本就欠了她,这会儿吃这么点苦,大家算是扯平了。她若是继续待下来,或者不久的将来,她反而欠他一屁股情债。她闲云野鹤惯了,可不想学她娘,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
一踏出门外,兰馨四下张望有无动静之余,直觉得窝囊透了。
唉!想她光明正大的来,眼下却落个偷偷摸摸的走!
抬头瞧瞧朗朗白日,她再仔细深想,方才惊觉更窝囊的还在后头。
不对,她得先躲起来!因为此刻她一现身,搞不好就让人给“请”进了凌云阁。
所以她得等到夜间人静之际,再强度关山,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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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祟地走在黑夜中,兰馨飘忽的身影若让人突地一瞧,还以为是邪魅呢。
左顾右盼,戒慎恐惧,既怕人也怕鬼的她,直往后门一路挺进,这会儿到了后花园。
再次确定没人,她踮着脚尖,轻盈地踏上了跨越人工湖泊的曲桥。
三步一回首,一回首走三步,春寒料峭,氛围紧张,在在令她心跳飞快,寒毛直竖。
驻足再次后望了一番,离曲桥尽头还差几步路,兰馨见身后毫无动静,缓吐了口气,才回正了头,却让倏地闪至眼前的黑影骇得尖叫一声。
“阿弥陀佛,释迦牟尼佛,观世音菩萨……”兰馨立刻双手合十,低头暗祷。“小女子小奸小恶虽偶有为之,但大善事也做得不少,还望诸天神佛保佑,不教恶鬼邪灵所害……”
正当她嘴里念念有词时,突地一阵几不可闻的笑声钻入耳际。
鬼笑了!那是否代表她没事了?大着胆子,兰馨十指轻掩眼眸,徐徐抬起螓首。
透过微张手指望出去,定睛一瞧后,她浑身的畏惧霎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高张怒火。
“穆齐纳尔,你作啥该死的在这里吓我?”
“那请问,你又在这里作啥?”俊容含笑,穆齐纳尔交臂环胸,好整以暇地问。一句话堵得兰馨顿时张口结舌。
“我……我在这里赏月!”半晌,她说了个借口,还直朝天际望去,可一抬眸,她却怔住了。
该死,月亮跑哪儿去了?
“赏月?”笑痕荡漾开来,穆齐纳尔朝湛黑无月的天际望了一眼,才将揶揄的视线调转回到她身上。
见状,暗自咒骂之际,她随机应变,昂首强拗了句。“没错!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君不见一轮圆月盘桓我心。”
“那么再请问……”他唇边的笑更加横肆。“赏月纯粹赏月,为何要带上一只包袱?”他盯着她揣在怀里的包袱问道。
她一怔,不悦地回道:“你管我那么多!更深露重,我多带一件衣物御寒不行吗?而且王府有规定不能带着包袱赏月的吗?”一手挽着包袱,一手插腰,她得意洋洋地补充。
他俊目微露愠色,“兰儿,这会儿都让我逮个正着了,你还不说实话?”
“实话?”兰馨心虚地重述。“你在说啥?我听不懂……”
穆齐纳尔为之气结。“好!我问你!”他换个方式质问。“大伙找了你一整天,你到底躲哪儿去了?”
“找我?”兰馨强定心神。“有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事实上,自她躲进隐蔽的假山之后,从早到晚,假山外头脚步纷沓,喊她名字的声响更是不绝于耳,这让她清楚的明白,这家伙不把她挖出来誓不罢休!
既感动又惶惧,她在耗费太多心力之下,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方才才醒了过来。
“不知道!”穆齐纳尔惊叫了声。“玉儿回来复命,明明说你随后就到的!”
“哦。”眼神闪烁,兰馨故作突然想起。“我突然有事就……忘了……”也不管合理不合理,她企图以一句“忘了”搪塞过去。
“兰儿!”
一声低吼,听得兰馨不禁缩了缩脖子。
“干嘛火气这么大?”想起一整天做贼似的,她也不怎么高兴。觑了一眼他略微苍白的脸色,心下一软,她不禁咕哝了句,“你不舒服,作啥没事乱跑——”
“你也知道我不舒服!”他气恼地打断了她的话,“那你为什么想不告而别?”
就是预料到她的心思,所以他抱着一丝她并未出府的希望,一方面交代门房若是兰儿出现,千万别让她走,另一方面,他在往后门必经之地的后花园等她,上天垂怜,终于让他不致希望落空。
“我……我哪有不告而别?”兰馨眼神飘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