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两大才子?我不认识。”映竹装作不懂。
“你还装!”孟婷瞪大眼睛,“非要我点明不可吗?好!就是物理系的桑扬鹏,和你那位青梅竹马、爱得死去活来的电机系高材生楼正平。这两人为了你,从至交变成死敌,差点没闹出校园凶杀案!你知不知道学校里有多少怨女心里可咒死你了,说你是爱情骗子,竟然玩弄了两位情圣王子,害他们差点操戈相向,也害得一班痴女们连跟帅哥谈情说爱的机会都没有。”
孟婷又吸了口柠檬汁,滋润一下干涸的喉咙。
“你别听那些三姑六婆胡说八道,我瞧扬鹏和正平感情好得很。”映竹蹙紧黛眉,她还记得正平写给她的分手信中,也道出扬鹏对她有意的事。
“这么说,你们是碰过面?”精明的孟婷立刻听出端倪。
“我跟正平是邻居,总会碰上的。”映竹避重就轻地回答,然而孟婷还是不以为然地直瞅着她,迫得映竹只得坦白招供。“上星期,也就是我回来的第二晚,楼妈妈替我接风,我在楼家遇上扬鹏,我瞧正平跟他有说有笑的,一点火气也没有。”
“哼!那是面和心不和,私底下早就打翻天了。”孟婷是旁观者清,“你知不知道以前在学校时,我有好几次瞧见楼正平眼露凶光地盯住你跟桑扬鹏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他当时的五官全痛苦地挤在一块,看了真教人心疼唷!”
“真的吗?”映竹心痛地追问,难道她真的伤正平这么深,才会逼得他……
“当然是真的,我还会骗你呀!他们是一直到你出国后,才又握手言和的。不过,你现在回来了,只怕免不了又是一场龙争虎斗。哎呀,谁教现在是爱情摆中间,道义放两旁的世界呢!”
孟婷斜睨了映竹蹙眉深思的苦脸一眼,有所领悟地问:“怎么了?是不是真让我给猜对了,这两位白马王子又对你展开攻势了?”
映竹叹了口气,闷不作声。
“说嘛,别卖关子了!”孟婷兴奋地拉她的手催促。
“正平每天送我玫瑰,早晚都来我家向我父母问安;扬鹏则天天打电话过来跟我道晚安,昨天还送了一束百合过来。”映竹无奈地回答。
“楼正平这招高!桑扬鹏就显得老套了。楼正平知道你孝顺父母,所以就从拉拢泰山、泰水着手,到时候还怕你这个孝顺女儿跑掉吗?”孟婷摇头晃脑地为映竹解析“军情”。
“正平才不是那种人!”映竹着急地替正平辩护,“他一向拿我父母当自个儿的爸妈看待,从小就是这样。我在美国时,多亏他照顾我爸妈,尤其这次爸爸中风,他不知道尽了多少力,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哦……”孟婷拉长声音,眼中充满促狭,“我现在才明白,搞了半天,楼正平才是你的最爱!瞧你刚才着急的样子,就怕人家误会你的宝贝正平。”
“孟婷!”映竹红着脸,鼓起腮帮子生气,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在好友面前露出心事。
“好了,在我面前害臊什么!在矽谷时,有那么多黄金单身汉追你,你理都不理,难道我还不明白你心里想什么吗?”孟婷眼中充满了解,“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桑扬鹏,否则你早跟他双宿双飞,何必等到现在?所以啦,一定是为了楼正平,对不对?”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他。”映竹胡乱搅拌柠檬汁,眼中是一抹凄然。“我不是没试过接受别的男人,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我对他们没有感觉,我的脑海里、梦里都是他……我真的没办法……”
“映竹……’,孟婷抓紧她的手安慰,“既然忘不掉,干嘛不干脆接受他?七年了,他苦苦等了你七年,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这么痴情?我们只听过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何曾听说薛平贵为王宝钏守身?楼正平这七年的社交生活几乎是一张白纸,他对你的这番深情你还不明白吗?”
“可是他七年前……”映竹痛苦地摇着头,“是他要分手的,孟婷。你知道我当年有多痛苦吗?我不能把心里的痛告诉父母,只能一个人承受。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为了另一个女孩离开我,这个打击我始终忘不了。”
“映竹……”看到好友眼中泪花乱转,孟婷也慌了手脚。“过去的事何不让它过去?再说他早跟桑云琵分手了。要不是心里记挂你,他何苦等到现在?以他的条件,早可以另配名门淑女。事实上,也有不少女人暗恋他。”
“你怎么知道?”映竹纳闷。
“知道什么?”孟婷故意卖关子。
“就是……有女人喜欢他啊!”映竹又羞又气地嗫嚅。
“哦——”孟婷掩嘴轻笑.“好了,不逗你了,是我小姑说的。她是楼正平的秘书,刚进公司时,对这位上司仰慕得半死,无奈那个木头人简直像瞎子般,无视于她的美色,让我们家的明媚差点没伤心的买面线上吊算了。但是后来她见到一干比她更美、更媚的女人全被那个冰块拒于千里之外,不平之心才稍微平复。”
“原来如此……”映竹如释重负,随后又蹙起眉,犹豫地看向孟婷。“你知道他是怎么跟桑云琵分手的吗?”她迟疑地问,这是她一直苦思不解的疑惑,却没勇气直接问正平。
孟婷紧盯了映竹一会儿后,叹口气道:“详情我不太清楚,只知道那时候楼正平才刚人伍受训,桑云琵好像发生车祸,不久之后,她就嫁给别人了。”
“那正平知道后,他的反应如何?”映竹急于想知道他“冰人”的称呼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云琵。
“我怎么知道!我当时忙着补托福,没时间当侦探调查他的事。你怎么不问楼正平?”孟婷没好气地回答。
“我……”映竹苦笑着,“我根本连跟他提那个名字的勇气都没有,我好怕……”
“怕什么?怕楼正平心里还记挂桑云琵吗?”孟婷拿她没辙,翻个白眼。她没想到一向冰雪聪明的映竹,遇到感情事时,却茫然如白痴。“你跟楼正平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他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当初他就是因为不愿意脚踏两条船,才执意跟你分手。如果他一直忘不了桑云琵,又岂会苦苦等你七年?”
“那你是说当年他已经不爱我了,所以才会爱上云琵吗?”映竹越想越拧,心也越来越痛。
“什么嘛!”孟婷听了差点吐血,“你别钻牛角尖,好不好?爱情是不能这么二分法的。以我的例子来说,我跟明煌也曾爱得死去活来,可是他出国后,两人的感情便淡了,后来李文哲……你知道他对我不错,所以我便盛情难却地跟他谈了场平平淡淡的恋爱。后来他当了兵,我又出了国,随着时空距离的加大,两人便不了了之。到了美国和明煌重逢,两人旧情复燃,不久后便结婚。其实我跟文哲恋爱,不是因为不爱明煌了,而是因为时空的距离,以及明煌的懒惰写信、没钱打电话,加上文哲的温柔体贴,使得我迫切需要爱情滋润的空虚心灵很自然地接受文哲;而且明煌告诉我,那几年他也没闲着,异乡的寂寞让他也交了别的女友.不过他还是一直忘不了我。”
说到后来,孟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吸了口柠檬汁,又清了清喉咙,严肃地望着紧蹙眉头的映竹。
“我知道你对楼正平当年的一心二用还耿耿于怀,因为你的生命里始终只有他,所以不能像我这样释然。这……该怎么说呢?只能说你对爱情的期望较高吧!你要的是完整无缺的爱,楼正平却让你失望了,可你又深爱着他,所以在这种矛盾的心态下,你有必要找一些理由来干衡其间的矛盾。”
“我能找什么理由?”映竹不解地问。
“多着呢!”孟婷叹口气,没想到今天和映竹见面,倒成了一场心理咨询了,或许她可以考虑去当心理医生,或是爱情顾问。
“我问你,楼正平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桑云琵?”
“他说我对他太冷淡,而扬鹏又……”映竹凄然地摇头,咬住下唇,低头研究柠檬汁。
“那你承不承认对他冷漠,又和桑扬鹏太接近,让他产生了那种误会?”
“我……”映竹抬头迎视好友,眼中的迷惑逐渐消散。她幽幽叹气,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孟婷,你说得没错,过去我的确对正平太冷漠了,我一直浇他冷水,又从没让他知道我心里只有他,才会让他误会我跟扬鹏。一直到他跟我分手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伤了他那么深……”映竹眼中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孟婷无奈地陪她叹气,换她拿出面纸替映竹拭泪。
看来这个冰山美人已经融化了,以前的映竹是绝不会在她面前掉泪,连楼正平跟她分手的事,她也是平淡道出,没流露出任何感情。
“为什么你会对他这么冷漠?”孟婷柔声问她,“难道你不知道男人是火做的,可禁不起一再地泼冷水。你那样待他,他还忍了你二十三年,够痴心了。”
映竹抬起迷蒙的泪眼,对好友苦笑,“就是因为正平太过热情,我怕我再鼓励他,后果会不可收拾。你知道我对人生早有规划,不想那么早结婚,我有学业要完成,事业要打拼,而正平心中却只有我……”
“那不就得了,你也承认他的心里只有你,何苦继续折磨彼此?”
“我并不想折磨他,只是……”心头肉的那根刺,始终无法拔下来。
“我知道,你忘不掉楼正平曾背叛过你们之间的爱。可是,映竹,你一定要想清楚,如果这次又错过楼正平,你这辈子会快乐吗?”
映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不知道问过自己几遍了,七年来如行尸走肉的生活,别人都认为她没有感情,就连她自己也差点这么认为了;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时,正平的形影便像把利刃刺进心头,那时候她才感觉到痛,才发现原来她爱正平竟然比她知道的还更深、还要痴。
“我再问你,你还爱他吗?”
映竹猛然抬头,红唇微张,不可思议地望着孟婷。
“我还爱他吗?”她清亮如秋水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进孟婷平静无波的明眸。“这是个多可笑的问题?他就像我的血液一样,在我的身体里流窜,一个人没有血可以活下去吗?”她凄楚地一笑。
“既然你还爱他,就没什么好计较了。”孟婷握住映竹的手,神色肃然,“纵然他曾经喜欢过一千个女人又如何?重要的是,你爱他,而他也深爱着你。映竹,别再错过了,不是每个人都有第二次机会,若再逼着他投人别的女人怀里,你会遗憾终生。”
映竹哽咽一声,握紧孟婷的手。
“谢谢你,孟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映竹……”孟婷深深叹息,她不明白为何好事总是多磨,痴情的人儿总为情所伤。
第六章
北市近郊的夜空一片清朗.偶尔有几朵浮云飘过,一轮圆月盘踞天际,散发出黄色的月晕,将蓝家花园照得明亮非常。
走出蓝家客厅,正平抬头凝视夜空,发现如钩的上弦月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圆了,明月附近,还看到两颗寒星与之辉映。
他蹙了蹙眉,觉得这个三角关系,颇似映竹、扬鹏和他。
他知道扬鹏已展开攻势,每天一通电话跟映竹道晚安。真亏他想得出这个伎俩!正平不屑地嗤之以鼻,如果说一句话便能赢得佳人芳心,他早就娶得美人归了。
但他的法子也不见得如何高明,映竹好像也没怎么软化。她似有情若无情的冷淡,让他却步。是不是方法太温和了?他摩擦双掌,蹙眉。上回的厚脸皮攻势好像还有点用,毕竟他吻到正平的脸,不是吗?
他轻叹一声,对着明月吟咏:“秋月莺啼修竹里,仙家犬吠白云间。”从七年前跟映竹分手后,只要有个竹字的诗词,便会引起他特别注意。
“是‘春月莺啼修竹里’,你把杜甫的诗改了。”映竹嘲弄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令正平喜出望外。
几日来,映竹一直避免跟他单独相处,怎么今天反而主动接近?
“是。不过现在是秋天,所以改成秋月。”炽灼的眼光贪婪地吞噬月色下更形清丽的美人儿。
映竹羞涩地避开他凝视,狂乱的心因正平的眼光而失速跳动。
“在夜观星象吗?”她轻声问。
“是呀。”他淡淡一笑,深沉的眼眸直勾勾地盯住她似玫瑰花瓣般柔软的红唇。“你回来的前一晚还是上弦月哩,现在却已月圆。”
“哦?”映竹有些愕然,避开他深情的凝视,抬头看天,发现果然是满月。
他什么时候养成夜观星象的习惯了?
她回国前的那天是上弦月?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哩,正平竟然还记得。心里好像有某种温暖的情潮凶猛地涌动了一下。
“今天十五了吗?”她问。
“还没呢,十四而已,月亮就这么圆了。”正平朝她走近一步。
映竹全身的毛细孔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接近,装作不经心地向旁边挪开一步,偏过脸看他,发现他眼中闪着一丝气馁。
真教她不忍心呀,映竹心里暗暗偷笑。
“我不晓得你这么诗情画意,还会对月吟诗。”
正平耸耸肩。“你出国后,我觉得先无聊;翻翻诗集,才发现那些诗人还真会猜人心事.把古往今来的伤心人情事都道得一清二楚,无论是情中蕴景,景中含情,翻来复去,说得人心里也凄凉起来。‘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也没听过欧阳修有失恋过,却能把那份心情写得这么真。”
映竹听了一怔,越发对正平另眼相看起来。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尽管接过他几首情诗,却以为他是胡乱抄写,没想到他竟有这么深刻的体会。
见映竹好像有几分动容,正平不禁得意。
“‘铜簧韵脆锵寒竹,新声慢奏移纤玉’、‘蓼屿荻花洲,掩映竹篱茅舍’、‘竹杖瓦鞋轻胜马’、‘独从坐幽篁里
映竹越听越是一头雾水,这几句没啥相干的诗句,竟被正平凑在一块。见他那张性感、丰润的大嘴还要念个不停,她连忙出声阻止。
“STOP!你到底在念什么?这跟今晚的夜色有关吗?”她满眼狐疑。
“跟夜色是没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正平的表情越发地深情不悔。
“我?”映竹完全胡涂了,这几句诗跟她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