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真的没有。”她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回答。
她心虚隐瞒他某些事实,毕竟骂她狐狸精的人是他祖奶奶,为了尊敬她老人家,她是绝不会向风弥澈打小报告。
“那好。”他虽不喜欢她对自己有所隐瞒,但也没多说什么,“等我回来,不要乱跑。”说完,他转身就离去。
在这些相处的时间里,他总在离去时会亲吻她,可刚刚他却没这么做,这种感觉让她有些失落,她相当不喜欢。
怔忡目送他离开,兰鄀突然觉得有些……冷。
外头守护的卫士替她拉好门,偌大的空间在短短不到几分钟,又独留她一人。
静,大概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形容词,所以当电话突兀响起时,着实吓坏她。
怯怯的,她蹲下身子,像在研究从未见过的东西般,瞪着眼前不断发出尖锐声响的电话。
她不懂自己为何害怕这小小玩意,在努力给自己心理建设后,她终于伸出颤抖的手,拿起话筒接听,“喂?”
当她听见彼端的声音响起时,她才想起许多事,包括她真的叫兰鄀,还有——自由。
“兰鄀……自由,别忘了。”如丧钟的声音似咒语深刺入她胸口,更像针刺入她脑中。
狼狈的闭上眼,她迅速挂掉电话,然后整个人缩在墙角浑身颤抖不已,仿佛大限将至般地恐惧。
她摊开双手,竟觉得自己无能,肩胛骨隐约传来的疼痛提醒她,她只是负责索他性命的凶手。
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她,只能呆呆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让他爱上你就可以……兰鄀苦笑,现下的她,根本不必让风弥澈爱上她,因为她已经先弄丢自己的心。
* * *
风弥澈在见到阿跅也出现在东苑时,很多事情都了然于胸。
“老太太。”他就像许多不相干的外人一般,漠然的叫着自己的祖奶奶。
“阿跅,你可以开始了。”老太太当作没瞧见他似的开口命令阿跅。
“咳,”阿跅很为难的看看风弥澈,然后紧张的翻志手中看似病历,却被他捏成皱巴巴的纸张。“少爷,兰小姐的检验报告已经出来。”
他害怕风弥澈责怪,因为检验报告出来他不但没先告诉风弥澈,反而在东苑出现,这在风弥澈眼里,几乎可以和背叛画上等号。
但他没办法,因为老太太的命令他不得不听,总之这两个人弄得他头疼,左右为难啊。
“说!”风弥澈抿紧薄唇命令。
阿所迅速挥掉冷汗后说:“兰小姐的脑袋并未受伤……”他在接到风弥澈锐利的眼神后,马上打起冷颤。“依我行医多年的经验看来,她之所以连自己是谁都记不住,有可能是被人重度催眠。”好不容易才没结巴的说完话,阿跅愈来愈佩服自己的勇气。
“重度催眠?阿跅,你是不是工作太过劳累?我建议你干脆多休息些时日,到琵琶湖别业去。”风弥澈如同他们所预料对阿跅的说词嗤之以鼻,语毕,他准备转身离去。
“慢着,”风弥老太太极富有权威的声音从后头喝住。“你就这样走人?”
“老太太想让我知道有关兰鄀的一切,我大概也都猜得到,所以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的态度极为不屑,看在风弥老太太的眼里更是气到牙痒痒。
“陪那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就不叫浪费时间?”风弥老太太不满且尖锐的吼着。“陪我这老太婆就叫浪费时间?”
“老太太有很多人陪,轮不到我这个老忤逆您的人讨您欢心,”他边说眼睛边扫向老太太两侧那两长排的风弥家族的闲人,霎时几乎每个人都瑟缩的向里头移移位置。“我还是回去做我想做的事比较开心。”
“你给我站住!”风弥老太太颤巍巍的起身,由两个风弥家不知几等远的表小姐搀着。“那个野丫头,打你把她捡回来以后,你就把她养在苑落中,骚狐狸就是骚狐狸,才几日的光景就把你的心给绑得死死的,就像你母亲一样。”
其他事再怎么说,风弥澈都可以当做无所谓,但唯独牵扯到他亲生母亲,他就容不下别人污蔑,尤其是祖奶奶。
“我母亲?”眯起眼,风弥澈那只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突然带着杀意,恶狠狠的往风弥老太太的身上扫去,立刻吓得她老迈的身子朝后退一步。“您最好记住千万不可以提起我母亲,要不然,到时候其他人怎么死,很抱歉,我无法先行告知。”
他那威胁的话语,不仅吓到风弥老太太,更让在场许多人顿时觉得寒风飕飕,好像冷冽刺骨的冬季已提早来临。
“你……你你……”风弥老太太呆愣住,吐不出任何的话语。
而风弥澈不甩她当场掉头就走。
“他……”风弥老太太气到差点没当场昏厥,她无力的坐下后抚着胸口难受的说:“逆孙,逆孙啊!他就这么恨我,恨到巴不得我赶紧去见阎王!”
“老太太,您别太生气,阿澈他不是有心的。”风弥澈的大姑姑——风弥岁安慰道,她是全家族少数心向风弥澈的人。
“不是有心的?”当下就有人嗤之以鼻,“他明知道老太太身体不好,还敢这样……”
“统统给我闭嘴!”风弥老太太虚弱的大吼。“你们一个个都想我早点走是不是?”
“老太太,我们没这个意思。”方才开口的人唯唯诺诺地说。
“哼!“风弥老太太拂袖抿嘴,不说半句话。
“阿跅,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风弥岁担忧地问。
“阿跅他不敢说假话,”风弥老太太生气地道,“有问题的是阿澈,那种来路不明的女人,他也当成宝,就和他父亲当年一样。”
“爱情这玩意,没人说得准的。”风弥岁笑眯眯的说道。
“啐!你都不想嫁人,还敢说这些话。”风弥老太太斜睨她后冷言道。
“老太太,我可不想当个不孝的孙女啊!”风弥岁无所谓地笑着,“要是我真嫁掉,那您不就少个伴了吗?”
她笑语中带着落寞的神情没被老太太遗漏。
“你喔!就会和阿澈一样让我头痛。”风弥老太太朝她伸出手。“老丫头,陪我到春园散步,其他人都给我滚了。”
风弥岁挽起风弥老太太的手,小心翼翼地牵着她朝外头满园盛开的樱花群走去。
“哼,老太太就是偏爱风弥澈他们。”有人酸溜溜的开口。
“要是你也是嫡长支系,老太太会不重视你吗?”看不惯的人反讽着。
“是啦,有人就是生得好命,有个不受宠的母亲,加上不长进的父亲还是手握大权,哪像我们,拼死拼活的还是只能挣几块钱。”
“阿东,你少说些话不会有人说你是哑巴。”
“哼!”
所有人就像往常一样,闹烘烘的离开东苑。
第三章
一回到自己的院落,风弥澈就见到兰鄀呆呆的坐在门槛边望着远方,他向前搂住她纤细的肩膀。
“在想什么?”轻轻将她拉进怀里,他把下巴搁在她头顶发窝处。
“没有,”她飘忽的说,“我只是在看天空。”
“天空?”狐疑的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瞧,他却只见到灰漾漾的天色,不甚晴朗。
“是啊,”她突然笑了,却更让人感到她心中的脆弱。“天虽灰漾漾的,但如果可以冲破那层低压的灰雾,所有的不美好,不是都会变得清澈?”
“今天你有些不对劲喔。”扳正她的脸,风弥澈的眼神中尽是关心,好像能看进她内心深处。
转回自己的脸,她继续仰望天空。
“他们说,我们只认识不到半个月?”她突然用很轻的声音问。
其实它们相识的所有过程她都知道,甚至清清楚楚的记在脑子里,但此刻却只想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时间真的很重要吗?”抚着她细致的肌肤,他发自内心真诚的说。
“感情的事,很难说个准,一旦遇上,想躲都躲不掉。”
兰鄀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轻笑的问:“我的脸真的很像你母亲?”
这回她可是真正刺到风弥澈的痛处,他开始冰封自己的神情。
“谁这么多嘴!”他低吼。
她摊开手中的小照片。
“我在书桌上看到的。”摊开他的手,她把照片交还给他。“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允许就拿照片。”
收回父母的照片,风弥澈这才发现母亲和兰鄀乍看下还真有些相像,只是兰鄀柔弱中带着坚强的眸子,是像菟丝花倚靠父亲而活的母亲所没有的。
“我母亲,她是台湾人,”连自己都感到意外,他生平第一次开口对别人说起自己的过往。“父亲是在某个商社中对她一见钟情。”说着,他深邃的眸子就直勾勾瞧住她,告诉她,他们也是相同的情境。
兰鄀听出其中的巧合,却不愿多想的迅速移开视线。
“他们认识三天就结婚,没多久,我外婆家的人杀到日本来要人,这时候父亲才知道母亲的背景如此不简单,他娶到兰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他边说边笑着回忆过往。
兰鄀在听见兰集团时,脸色突地刷白。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人不断催眠,甚至被带到日本,最后还被下指令,要她想办法让风弥澈爱上她。
因为她是兰集团在当年失去兰沁后的第三年所抚养的孤儿,兰集团里的人,要风弥家也尝到失去挚爱的哀痛,他们的目标是不知道自己还有另一个故乡的风弥澈——兰沁的独生子。
好冷!兰鄀突然全身发冷的颤抖,嫣红唇瓣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你的父母呢?”她小心隐藏自己的颤意,轻声问。
兰沁的下落,一直是兰家秘密,因为从没人在她耳边提过兰沁,但据她侧面了解,兰沁在将自己许给风弥澈的父亲——风弥碱后,就一直下落不明,就连兰家在世界各地派出情报网也是同样的音讯渺茫,唯一能让兰家长辈安慰的信念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我的父亲……”
此时风弥澈的思绪飘到远处,兰鄀从他突然握紧的手中察觉到他心情的起伏波动。
“他在一场被人事先设计的火场中丧生,那时我还没满周岁,而母亲在父亲走后的七天也因承受不了这天人永隔的痛楚而自缢,跟着离开人世,那天我刚满周岁。”
此时不舍的啜泣声已从兰鄀嘴里逸出,眼泪就这么无法受控制的滚落,原来兰沁自缢这个秘密终究是解开,而可怜的是,他要承受这么大的伤痛。
“我好抱歉……”她出自真心的说,为他可怜的遭遇感到万分不舍与难过。
“别哭,都过去了。”为她拭去成串的泪水,他很意外她会为那些事哭泣。
兰鄀用力摇头,轻轻啜泣,就是不说一句话。
其实在她深深的歉意中,不只是为了他可怜的童年,最重要的是,她想替风弥澈无缘的外祖父母向他道歉。
她还是不停的哭泣,弄得风弥澈也跟着焦虑而将她移到腿上搂着。
“一切都过去了,”他不在乎拥仆们的眼光好奇打量他怪异的行为,相反的,他还以蜻蜓点水般的吻,飞舞在她脸上,可这举动却惹出她更多的泪水。“别哭了,好吗?”
他近乎恳求的语调,终于稍稍减缓她落泪的速度。
兰鄀不舍地抚上他结实胸膛,颤抖的小手说明她有多么难受。
若说兰都的动作让他感到惊奇,那她接下来的举动则更让风弥澈感动万分。
她突然提高身子,一双藕臂攀住他,湿漉漉的脸贴住他跳跃的脉动。
风弥澈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对他满心的疼惜,所以索性不开口安慰她,只是由上而下缓缓抚着她不住起伏的背脊,安抚她。
“我好抱歉……好抱歉……好……抱歉……”
风,依旧如此轻柔,吹拂在两颗心不经意紧紧被系牢的两人身上。
他们是如此沉醉在两人世界里,所以经过他们身旁的人,不管是谁都莫不替风弥澈感到欣慰。
是了,风弥家的少爷,从未如此放纵自己内在情感,直到兰都悄悄敲开他坚固的心房。
“老太太,您还反对阿澈接那女孩进房吗?”风弥岁也被他们的举动所感动,她拭拭眼角流出的泪水,哽咽地说。
“去!这样就感动?”风弥老太太虽然也感到惊奇,毕竟她从未见过风弥澈如此的拥着女人,但她依旧不饶人的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家伙。风弥岁来,扶我回去。”
一个转身,风弥老太太不想多看那对“交颈鸳鸯”一眼,因为他们让她想起她那福薄命烂的儿子。
她也见过那女人和阿械如此亲密过,而在阿械死后,那女人也跟着自杀,丢下阿澈一个刚满周岁的儿子撒手不管,这是她最不能谅解那女人的最大原因。
再怎么说,生者为大,就算她再爱阿械,也不能丢下亲生儿子不管,所以自己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她,甚至她的名字都懒得提。
风弥老太太的身子缓步离开风弥澈的院落,而风弥岁则一脸动容的看着他们,在心中无言的祈求。
阿械,你和兰沁若在天之灵,那就请保佑你们的儿子幸福吧!阿澈他需要这女孩……
* * *
“眼睛肿肿的……”对着车穿反射的容颜猛看,兰鄀抱怨自己哭肿的眼睛。
“会吗?”捏着她的下颚,风弥澈将她的脸抬高检视,然后飞快的在她两颗水泡眼睛上印下一吻。“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女孩。”
他的甜言蜜语当场引来保镖们压抑不住的笑声。
横瞪一眼,风弥澈懊恼的察觉自己在手下心中的形象已渐渐破灭,但看看身边的丽人,他的心又开始雀跃。
“真的吗?”摸摸有些通红的脸,她决定相信他的话。
在她大哭一场后,风弥澈说要带她出来见识日本东京的夜生活,而她觉得自己在风弥家失态,不好意思留在那里和近百人用餐,所以她马上点头答应。
“当然是真的。”他用十分肯定的口吻说,“难道你不相信我?”剑眉一挑,更加重他话中的保证。
“相信。”她点头如捣蒜,她怎么会质疑他的话呢?
“呃……少爷?”
不识相的人硬生生插入他们俩不需言语的凝视中,惹来风弥澈不满的怒视。
风弥澈愤怒的厉眸,差点把插话的人吓得腿软。
“那个……”吞吞吐吐间,高壮男人发现自己在他的怒视下,早已失去该有的勇气,过了半晌后,才小心冀翼地回答,“餐厅说今天的订位已经满了,很抱歉。”
“订位满了?”风弥澈厉眉一紧,声音也跟着严厉。“你没告诉他们,是谁要用餐?”
这家餐厅登记在姑姑名下,向来都保留他的位子,好让他随时想晶啖美食,天知道餐厅经理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胆敢将他的私人座位卖给其他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