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走了几步,兰鄀又回头迟疑的说,“我想休息几天,回去东京。”
这回倒是让阿宁有些疑虑。
“回家?”这可是兰都第一次要求休假,甚至还说要回家。
“去看看朋友。”藏住歉疚,兰都决定要避开这风头。
“这样啊!那你就休息几天吧,不过不可以太久唷,这里还需要你的帮忙。”
阿宁慈祥的脸让兰都不禁点头。
“兰,快点啊,再不快些,等会午餐就要开天窗啦!”易大厨不等兰都说完话,把她的手一拉,就直往厨房狂奔。
* * *
天灰蒙蒙的,风弥澈抬眼望着突然变黑的天,浓眉忍不住想皱起。
“澈少爷?”阿宁讶异的止住脚步,惊愕的发现风弥,澈提早来到这儿。“您早来了。”
“不欢迎吗?”风弥澈露出罕见的笑容反问。
“不不不,”阿宁急忙摆手摇头。“澈少爷,阿宁就算跟老天借胆,也不敢不欢迎您啊。”
跟在风弥澈后头的保镖们,个个眼睛如盛开花朵般的直勾住美艳的阿宁瞧,直到风弥澈不满的轻咳一声后,才恍然想起自己的任务职责。
“最近这里的生意可好?”边走边询问旅店的业务,而他通常只在刚进门的时候会过问,接下来的时间,他全放在好好修养身心为主,除非有急迫需要他处理的时候例外。
“托大家的福,还不错。”阿宁一点都不谦虚地说,因为在风弥家,谦虚就是害自己失去更好的机会。
风弥澈闻言只稍稍点头。
阿宁谦恭的在前头领着,依绿却在此时冲向前把腰一弯,急忙的对她细声说几句话后,又匆匆离开。
“发生什么事?”风弥澈眼尖的察觉到依绿一脸惨白又惊慌的模样,还有阿宁突然刷白的脸,不免好奇地问。
“没什么,只是有个女孩昏倒。”阿宁轻抚心中的不安道。
“那你去忙吧!”这种事情身为老板娘的她理当亲自处理,所以他很体恤的说。
“没关系,”阿宁忧心的把视线转回依然平静的大厅。“经理已经去处理。”
“什么样的情况?为何女侍会昏倒?”他皱着眉头问。
“那女孩怀孕了,可能不舒服吧。”阿宁一五一十的回话。
“怀孕?”风弥澈的眉头拧得更紧。“为何怀孕还在这里工作?”
“她没地方可以去。”她老实的告诉他。
他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她向来待人的宽厚与爱心,所以也不想指责她什么。
“少爷?”阿宁担忧的望向抿嘴的风弥澈,即使她知道他应该不会责骂她什么,但还是怕他会要求兰离开旅店。
“我饿了,把午餐送到房间。”风弥澈转移话题且藉此让阿宁知道,他不会管这件事。
“嗨。”阿宁感激的应声。
* * *
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面食,风弥澈的眼睛略有所思的眯起。
绷紧的线条让亲自端上食物的易大厨与阿宁感到紧张万分,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新的菜式。
“澈少爷,这是一位女侍做的面条,颇受客人喜爱。”易大厨捏捏腿上的布料说。
“女侍?”风弥澈闻言感到讶异的睁大眼睛看看易大厨。“你也会让女侍进去你的禁地?”厨房向来被易大厨视为重地,不是他同意的人可是半步都碰不到他心爱的厨具。
“一山还有一山高,人家兰揉捏面团的手艺比我好,更受欢迎。”易大厨没有羞愧之心的说。
“看来我不试试被你们推崇到极点的面食,倒算是我的罪过。”拿起筷子,他笑道。
风弥澈将捞起的面条放进嘴里,只是才那么一口,他就稍嫌用力的搁下筷子。
“这面……做这面的女侍在哪里?!”他瞪大眼睛问,只差没揪住易大厨的领子。
“呃?”被风弥澈差点吓坏的易大厨一时反应不及。
“少爷,那女侍就是早些时候昏倒的女孩。”阿宁见状赶紧开口解危。
“昏倒的那个?”他危险的半眯起眼睛。
“是的。”阅人无数的阿宁隐约猜想风弥澈是否和兰有什么关连,甚至她已经猜测兰会不会就是让他变得更加冷酷无情的导火线。
“她叫什么名字?”强忍心中剧烈震荡,他难受的开口。
“兰,她说她叫兰。”无法漠视他脸上的剧痛,阿宁急忙告诉他。
“兰?”重复念着,风弥澈肯定自己想找的人就在这里。“兰鄀……”
“阿宁不知道她是否正是少爷口中的女孩,因为她从不谈自己的身世。”
“她怎么会……”他急切的想知道一切事情。
“我当初是在湖边发现她,因为她那时已经怀孕,所以我无法坐视不管的将她带回这里,给她工作。”
“怀孕!”这下他终于咆哮出声,先前他一直不把阿宁说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他以为那只是个普通女侍罢了,谁知却是让他忧心的兰都。
努力控制心里的激动,风弥澈拳头一缩一放的握住。
“她人呢?兰鄀人呢?”他吼出声。
“她有小产迹象,已经有人送她到医院。”阿宁已经确认兰鄀肚子里的宝宝是风弥澈的。
“备车!”他二话不说的直接下达命令,脸上的焦虑更是显而易见。
阿宁也不多废话的奔出龙阁,直接唤人赶紧将他的座车准备好,还下令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送到兰鄀被送去的医院。
* * *
“我该拿你怎么办?”风弥澈呆坐在兰都的病头前,望着她熟睡的容颜,无数的疑问纷扰上心。
在她无故离去后,兰集团也接获消息随即赶到风弥澈家讨人,而也是在此时,他才由兰家人口中得到兰鄀受到什么样的遭遇。
而那天,也是他头一回见到自己的外公、外婆。
疼惜的手轻放在她微烫的腮边,纠心的痛不是常人所能理解想象;为了她,他在这段时间封闭自己对外的知觉,也因为她,台湾、日本两地多了许多间倒闭的公司。
他知道自己不可以爱她,因为她会是他的弱点;他也气她,气她在挣脱催眠魔咒后,却选择逃避,而不是与他共同面对。
他曾嗤之以鼻的是炫亮如火般的爱情,但谁料想后来一头栽进的却是他自己。
大掌从凹陷的脸蛋滑到削尖的下巴,原来已稍嫌小的脸蛋,如今更益发消瘦,令人看了好不心疼。
“少爷?”阿宁看着在人前从不泄露心事的少爷,此时隐藏在冷酷性格下的柔情全为兰都展现。
瞬间掩去方才多情的一面,他迅速换上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后起身。
风弥澈瞧见手中提着保温瓶的阿宁,正关心的张望着。
“兰,她还没醒来吗?”她细声的问,从不隐藏自己对他人的关心。
她当然知道少爷已经将近二十多个小时废寝忘食的守在病床前,而他的痴情更博得旅店众人的尊敬与崇拜。
“嗯。”简单的应声,风弥澈尴尬的踱到一旁,让阿宁细心替兰都拉好被子,接着又调整好空调温度,最后她打开保温瓶,取出两只保温杯。
“少爷,这是易大厨特地为您熬的鸡汤,您也该休息。”端上热腾腾的鸡汤,阿宁强硬的将汤匙塞进他手里。
“放着就好。”风弥澈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接受,他目光的焦点一直放在睡不安稳的兰鄀身上。
“要照顾她也不能先累倒您自己,少爷要先顾好自己才行啊。”阿宁坚决的态度让人根本无力拒绝。
望着年纪约莫大他十多岁的阿宁,风弥澈还真无可奈何,只好开始动手的喝汤。
他舀汤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应付了事,而当他用力的将汤匙放下时,害得阿宁以为那汤哪里不对劲,或者不合他大少爷的胃口,谁知弛却见到他讶异的画面。
只见兰鄀在病床上难受的辗转呓语,紧闭的眼眶溢出斗大的泪珠,而风弥澈这位让风弥家捧在手里长大的少爷,正用他的大掌轻抚她的脸颊,末了还因为兰鄀的情绪一直未受到安抚,他干脆倾身将她揽进怀里轻摇安慰。
“乖,我在这里。”他就像当初带她回家后,夜半她惊狂梦回时般的低语安抚,冀望她能听到他的声音,好尽速脱离恶梦的纠缠。
“不要,不要再来了……我不要听……”一直压抑的啜泣从兰鄀嘴里狂喊而出,“不要,不要再叫我害他……我不要……”
“鄀鄀乖乖,不要哭,我在这里……”风弥澈极尽温柔的压低声音轻哄着,手也慢慢的拍抚她的背部,希望她能平稳下来,以免她手上的点滴针头被她挣脱掉。
他不停的哄着,手也不慌不忙的拍着她,他的动作就好像天经地义般的习惯又自然,谁也看不出他们之间的牵扯只有短短一段时间。
渐渐的,兰鄀的哭泣声逐渐转小,直到几不可闻,而风弥澈依旧将她搂在怀里不肯放下。
“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她的?”他记得阿宁曾告诉他,她是在湖边捡到兰都,那不代表她根本没离开过东京?
“那天我想到湖边看看被大雨冲掉的木桥,却没想到会在老树下看到奄奄一息的兰。”阿宁在说这些话的同时还重重叹口气。
她的话,早在他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忍不住的抽搐。
抚摸的手更小心翼翼,他激动的握紧拳头后才努力克制自己放松。
“继续说下去。”他试着压抑自己的情绪波动。
“刚来的时候,她就像现在这样,时常地半夜尖叫着惊醒,吓坏很多人;没多久她就告诉我,要离开旅店,我也问不出原因,后来我让依绿突破她的心防后才知道她怀孕,所以我们便把她留下直到今天她昏倒送到医院来。
阿宁仔细的交代前前后后的事。
“谢谢你还有其他人帮我照顾她。”他真诚的感谢她。
“这是我份内该做的事,当年要不是老爷的帮助,就不会有现在的阿宁。”她心存感激及回馈,所以更庆幸自己在无意间救了少爷心爱的女孩。
“你的恩德,我风弥澈会牢记。”抱着兰鄀,风弥澈对阿宁许下承诺。
第五章
仿佛大梦一场,兰鄀腰酸背痛的强睁开酸涩的眼睛,朦胧间,她发现自己又置身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
暗灰的色调,清一色的阳刚摆饰,这间屋子的主人十成十是个男人,只是让她疑惑的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兰鄀挣扎的半坐起,却见到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坐在窗台上沉思抽烟。
或许是听到细微的声响,风弥澈立即转过头。
兰鄀瞪大美眸,她不敢相信自己绕了大半圈后还是转回他身边。
风弥澈不语,他跃下窗台,大步走到小几旁拿起保温杯走近她身边。
“喝光它。”他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的命令。
一闻到浓浓的鸡汤味,她立即干呕出声,手慌乱的推拒,直到她听见东西落地的声音后,才愕然停止自己的动作。
“对……对不起……”她呆呆的望着洁白地毯上沾惹上鸡汤,霎时她眼角含泪得不知所措。
浓郁的鸡汤味飘散在整个室内,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连大气都不敢喘,更遑论继续干呕。
风弥澈连话都不说,他很快的走进浴室取出毛巾,默默的处理洒在地毯上的鸡汤。
兰鄀就这样呆呆望着从未做过家事的风弥澈,一副手忙脚乱的窘状,她的内心忍不住隐隐抽痛。
强撑着无力的双腿,她想走下床去接手替他处理,却被他恶狠狠的一瞪给缩回自己的脚。
“喜欢做事?”他冷冷的问,不带感情的声音让人冷到骨子里。
“对不起。”她的眼睛像是泡过水般的红肿,兰鄀知道自己很对不起他。
冷瞄她一眼,风弥澈不说话的继续手边的工作。
望着他,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歉意,只能安静的看他结束工作。
处理完脏污后,他又走到小茶几上舀了另外一杯汤,而这回,她不敢再打翻它,只能忍着呕吐的冲动,也不管入口的鸡汤是否会烫口,头一仰,一口气全部喝光。而才喝下鸡汤,她却立即狂奔到浴室对着马桶呕吐。
她在浴室里狂吐,风弥澈在外头听得难受,他开始气自己干么要强迫她吃东西,现在她呕吐,他心里更是不好受。
他根本不知道孕妇喜欢吃什么东西,而她又干扁得像个四季豆,皱着眉头,他瞥见兰鄀还抱着马桶发呆,只得无奈的拿起电话,决定直接找姑姑问清楚比较妥当。
兰鄀好不容易走出浴室时,就见风弥澈专心一致的拿着铜笔在白纸上飞舞,且还不时用哼声当作回应。
她不知道他在和谁讲电话,于是索性坐在窗台上,向外眺望。
“这里是横滨。”他不知何时挂掉电话走近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后解释。
闻言兰鄀讶异的望着他。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函馆的旅店……
“你睡觉了,没有被惊醒。”他淡淡地说,好像他只是个旁观者。
“喔。”他靠她很近,使她的呼吸开始有点急促。
风弥澈的大掌悄悄罩住她的肚子,宝宝适时的踢了下。
两个人同时屏气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感到兴奋,也稍微化解彼此之间的紧张气氛。
“宝宝常踢你?”他担忧的小心问。
兰鄀飞快的摇头,“很少,最近这半个月才开始感觉到宝宝在踢我。”她脸上有着当母亲的光辉。
“喔。”他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她的肚子,里头的小宝宝像是有感应般的又踢一脚。
“很活泼的小男孩。”不知不觉中,风弥澈自动将宝宝当成男孩子。
“我还不知道宝宝的性别。”她淡淡地说。
风弥澈整个身子僵直,他已经从阿宁那里知道她为了生产,把所有赚到的钱都存下舍不得花,就连产检的钱都省下。
“为何不来找我?”这是个质问的语气,而非怀疑她的行为。
她撇开眼,挣脱他的拥抱,转头面对窗外,同时背对他质问的神情。
“既然选择逃离风弥家,就不会想回头找你,”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平淡而不带任何情感。“更何况我欠你太多,多到无法偿还。”
“欠我?”冷哼一声,他的声音像是北海道寒冬般的冷冽。“你知道欠我的人,我都会如何要求他们偿还吗?”
兰鄀不语。
“心,我会要她拿心来偿还。”撂下话,风弥澈一把抓起桌上的钥匙,头也不回的离开。
一直到听见后头传来门被甩上的巨响后,她才愣愣的回头,眼泪也开始潸潸滑下。
是谁说孕妇比较爱流泪?她这些日子流的眼泪大概是她这辈子的总和吧。兰鄀无奈的纠心想着。
* * *
冲动的冲出门,伴随着巨响后是一片寂静和兰鄀的啜泣声,风弥澈烦躁的爬着一头浓发。
“少爷?”被他暴怒的神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保镖们在见到他气恼的靠在门板上后,关心的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