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她得不到我,也不愿让你如愿。她怀的孩子提早在五月生了,所以六月就赶紧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我朋友打电话到美国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刚好要回来,顺道就去参加他们的喜宴。我听我那朋友说,幼盈当初为了要跟我去美国读书,还偷偷的想把孩子拿掉,要不是最后改变主意生下了孩子,恐怕她到现在还不会死心嫁给他。”
心乔把脸埋入了手中,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我……”
人樵走到她面前,屈膝跪下,伸出修长的手臂环绕在心乔的腰际。
“很简单,和我走!和我到美国,我抛不下你,我不能没有你!”
“人樵,我误会了你,我走错子路……”她泪流满面的抬起头,让人樵的双手捧住她灼热的脸庞,恒久停留在心中的旋律,终于在长久的等待中流泄了出来。
“没关系,我会带你,我不会再让你迷路了。”
他一次又一次的吻她,吻到心乔也不由自主的和人樵一起跪在地上,他们彼此交换了心、交换了寂寞、交换了完整的自我。
他移开快让心乔窒息的吻,转战到她的耳际、颈下……心乔迷乱的颤抖,一张美丽的容颜因狂乱的欲望而显得胀红起来。
他在她的耳边低语。“我爱你,小乔……我一直爱着你,离开台湾的前几天,我到屏东糖厂的树林,找到了我们的榕树,还在我们的名字之间刻上一个爱字,当时我就知道我会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再没有人能在我的记忆中刻下如此深刻的回忆,只有你!小乔,只有你……”
“我看到了,原来是你刻上去的。”
这一次心乔自己送上柔软的唇,她终于放下了矜持,大胆地吻他。她曾经梦想期待过的举动,一触即发的在地毯上展开。
得到她的默许,人樵的心里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激荡,欲望带领着他们的身体反应,心乔半眯着眼看着他温柔的神情。他抱起心乔,将她放在硕大的双人床上,他将她紧紧的压在身下,贴近她的身体,尽可能的贴近、更贴近,一直到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空间存在。
“你瘦了,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人樵感到她的身体几乎要沉进床的中央。
“我一定是太想你了,想得好累……好累……”她迷迷蒙蒙的回应着。
人樵的手从她的衬衫下摆抚探上她柔软的肌肤,当他的手徘徊在她隐密的部位时,心乔猛然一震,直觉的想要阻止他,手中的戒指就在此时划过他的脸颊—一
“啊!”心乔看着钻石戒指在人樵的脸上划了一道血痕,细细长长的,令人怵目惊心。
人樵只感到一点微微的刺痛,定神一看,才知道是心乔的戒指。
“对不起,人樵、我的戒指划伤了你。”心乔不忍心的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感受到他刮人的胡渣,竟有些颓废清俊的美感。
“那个戒指伤的不只是我的脸,还有我的心,小乔……”人樵不必言明,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心乔突然奋力地从他身下挣脱,狼狈的爬下床站直身体,颤抖的双手努力的想扣上胸前的钮扣。
“对不起,我该走了。我……我不该来的,人樵……你就要回美国了,我……我也快要结婚了,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不能回头了。刘医生对我很好,对我们家很好,他很照顾我父亲和母亲,我……我不能对不起他,我不能……”她的声音哽咽,红了眼眶,语无伦次地说着。
“刘医生——我都忘了他的存在了。记得去年我离开你以前就曾经问过你,你是真的爱他吗?还是看上他白色的长袍、显赫的背景、傲人的财富,除去这些,你还爱他吗?你到底有没有问过自己的感觉,你真的可以将自己的未来建立在这样的感情基础上吗?”人樵为心乔的茫然感到心痛。
“人樵,我已经很久没去想过自己的感觉了,是我们家高攀了刘医生,他们的家世很好,丢不起这种脸,我不能做出让所有人都失望的事情。”
他沧然一笑。“高攀?丢脸?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他值不值得拥有你?你值不值得为他付出一辈子的幸福?你太低估自己了,你对自己一点自信都没有,这样的婚姻你是不会幸福的!”
心乔因为人樵赤裸裸的剖析而感到恼羞成怒,她低吼着。“不要诅咒我的未来,这是我选择的路,就算会迷路,我也不能回头了。”
“所以,即使我们之间已经没有误会了,即使我还是爱着你,你还是要嫁给他?”
面对人樵咄咄逼人的问题,心乔不愿再说什么。和人樵孤男寡女的待在饭店的房间里,已经是个天大的错误,她几乎就把自己给了人樵。她不敢再想下去。想到三天后的结婚宴会,万事俱备,她怎么可以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叫停?她没有勇气脱离该走的常轨,她是个胆小鬼,胆小得不敢面对自己最真实的感情。
“不错!”她语气坚定,打痛了人樵的心。
心乔鼓足了勇气要离开,可是……明明已经走到门口,她紧握着门把,却没有力气旋转。
”好,你走吧!我说过我不会强留你,你结婚的那个晚上我就要离开了……这一切又何必呢?早知如此,何必又再见面呢?”他颓然地坐在床边落寞的说,一只手托住前额。
这一次他不会再用蛮力留住她,该说的他都已经说尽了。
在留与不留之间,心乔不禁觉得自己好似站在薄冰上。
如果走出了这房间,她的世界就会破碎,跌落到冰海里,沉溺……窒息……
如果她留下,别人的世界将会沉溺……窒息……
想到妈妈生气的眼神、爸爸失望的表情、所有人不解和遗憾的目光,留下的代价她实在承受不起。可是,内心却一直有个声音要她回头、要她再看他一眼……
她缓缓地转开了门。
“人樵,我是个胆小鬼,胆小得不敢承认一切,胆小得不敢改变一切。我承认我没有勇气摆脱一切,我承认我无法真诚的面对自己的感情,可是……我现在很想做一件很有勇气的事情,而且我知道,我不会后悔——”心乔低头喃喃自语,人樵听不到她说的话,因为她几乎是贴着门板在说的。
她又缓缓地合上了门。
他看着她打开门、即将离去,又看着她掩上房门、止步不前,他又是痛心,又是疑惑,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你不是要走了吗?”人樵红了眼眶,困难的提出这令他痛苦的问题。
心乔回身,慢慢地走近他,仰起头用迷离梦幻的眼神看着他。
“我会走的,可是在我走以前,和我再跳一次舞,最后一次……”她恳求着,全心全意地恳求他的爱怜。
“我爱你,人樵,很久、很久以前就爱着你,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往后的日子就算没有你,我还是想把你留在心里……”
人樵听到心乔的话,被撕裂的痛楚狠狠地将他的心剖成两半。他看见了两个灵魂因为思念的痛苦而煎熬……
倏地,他们奔向对方,人樵毫不犹豫地将心乔拥进怀里,狠狠地吻上她柔软的双唇。
他以饥渴和嘶哑的声音说:“不要走......小乔,不要走。”
“爱我,人樵,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不!”人樵不愿再听到这句话,那就像是额间被开了一枪,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爱我,人樵……我们的爱已经来不及了,我的心、我的灵魂都还在这里。不要想了、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心乔决心将身体和灵魂都献给他,她阻止人樵的恳求,只用更热烈的吻将他的心智埋没。
他听到了心乔的声音,急切的跨越了那一道隐形的障碍,他渴望探索她的身体和灵魂,就像两个分离的个体,在这迷乱的世界中相遇结合,从此再也不会恢复原形。
他鲁莽的拨开她的衬衫,揉乱了她一头如云的细发,他的吻犹如一道火苗,点燃了两个等待引爆的欲望。
许久以后,她像狂风暴雨后的幸存着,紧紧攀着他壮实的手臂,倚偎着他的身体,贴着他的心,缓缓地……沉沉地……驶向一个遥远、神秘、充满梦幻的禁地。
深夜,人樵醒来,身边的人儿已经离开了。
她还是走了!她小心翼翼地松开他紧握住的手,悄悄地脱离他温暖的怀心,他都知道。他几乎要将尊严丢在地上,恳求她留下来,可是,他毕竟没有。
当门“砰”一声关住的时候,他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
他掩住双眼,困难的吞咽,想将盈眶的泪再逼回喉间。
“我们的爱来不及了……”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心乔说的这句话。
他们之间的爱真的太晚了吗?他怎么能够让心乔就这样离开?把她绑起来!绑架她,一直到她改变心意为止,一直到婚礼取消为止……人樵想到这里,忍不住嘲笑自己。
白天半掩的窗帘外原本艳阳高照,现在只看到夜里神秘的星星隐人月光之中。他怔怔地看着如常的夜色、不变的宇宙,人们显得多么微不足道。他对心乔的爱,不断地映照在他心灵深处,如此汹涌、澎湃、激荡。
这样的感动,没有人在一旁和他分享,清醒了的神智令他不断地回想她的每一个喘息、每一声需求、每一个表情、每一寸肌肤。
他但愿不要清醒过来。
一整夜,他就这样凝视着星夜,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留下淡淡的光芒,虽然很快就消失了,却还是深深地映在他的心底——
第十一章
婚礼的这一天终于到了。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人声嘈杂,天花板上的灯饰闪亮得让人睁不开双眼。
“刘袁喜事”四个斗大的红字摆在电梯的出口、宴会厅的正前方。
喜宴的宾客慢慢地增多,男的西装笔挺、仪容整齐,女的浓妆艳抹、打扮华丽的鱼贯进场。
原本预定六十几桌的喜宴,临时又添加了十桌,心乔的母亲满头大汗的忙进忙出,为了怕脸上的浓妆会被汗水弄糊,还不断地拿着小丝帕在额头上一点一点地小心擦拭。
“心兰!快去看你姐姐准备好了没有,客人差不多全到齐了。”心乔的母亲推了推穿着一身长裙礼服的心兰。
“妈啊——为什么就只有你一个人这样忙进忙出的,刘医生的父母只管坐在餐桌上和他们的客人聊天,真不公平!”心兰大声抗议着,这六、七个月来,她老是看着自己的妈妈剃头担子一头热地张罗婚礼,亲家那边却只出一张嘴、一些钱,交代下一大堆琐事让母亲打理,活像刘医生家的跑腿似的,令她感到一种被鄙视的难堪。
“那有什么关系?他们的客人都很重要的。”
“妈!你到底是怎么了?我真不敢相信你怎么会这么的盲目。姐姐真可怜,让你们赶鸭子上架地逼着结婚,我以后如果结婚,绝对不会任你们摆布。”
“你放心,你如果一定要嫁给那个穷光蛋,我是不会阻止你的,最起码咱们袁家有一个女儿风风光光的嫁出门。”
“是啊,风风光光,以后不知道会怎样呢!”心兰直觉的并不看好这桩婚姻,心底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安,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心乔的母亲气愤地捏了心兰一把,小声地从牙缝里低吼。“你这个死丫头!什么节骨眼了,还在胡说什么?快去看你姐姐,他们家很多大人物都来厂,小乔一定要赶快准备好,不要让别人等她一个。”
心兰毫无惧色地说:“姐姐是新娘子耶!今天她最大,连总统来都要等!又不是只有他们家的人最大。妈,你看,爸爸一个人坐在那里,他们连问候一声都没有!”
“那是因为你爸爸自从中风以后,说话口齿不太清晰,他们知道啊!”心乔的母亲说完,还强颜欢笑地对站在老远的宾客微笑。
“知道才更要去和爸爸说话啊!可见他们根本就看不起我们,嫁个女儿好像卖女儿一样……”心兰咕咕哝哝的唠叨个不停,忍不住觉得这场华丽的婚礼,其实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心乔的母亲失去耐心,大吼着:“去去去!死丫头,你比我还要哕唆。”
心兰提起长裙,心不甘情不愿的要坐电梯上楼。刘医生在顶楼租了一间昂贵的套房,心兰得要穿过人群,从正门的电梯上楼去看姐姐。
“怎么这么多人?这样我怎么上去啊厂心兰不耐烦地看着电梯前面聚集了一‘群宾客,他们——看到熟识的人,全都挤在人口处寒暄。
心兰嘟起来的嘴又微微的扬起,心底觉得暖烘烘的。因为她看到有劲拿着一支马克笔,正在来宾的签名处礼貌地和客人打招呼。
“对于!我可以先从安全门的楼梯上去,再坐上一层楼的电梯到顶楼。”心兰愉快的躲过一些熟人,悄悄地打开安全门,一步一步地爬上阶梯。
突然,她停下脚步,因为好像听到有两个人的声音从头顶上的楼梯口传下来。
“这男人的声音好熟悉——”心兰狐疑地想。
她悄悄贴着墙壁再走近一些,之后不动声色,专心聆听着。
“你不应该来的!今天不要再打手机给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要来看看,哼!我倒要看看你父母满意的媳妇是什么样的人。”
”你不要闹了!有人会认出你来的。”
“他们当然都认识我,谁不知道我是你包养了四年的情妇,只有你那单纯的新娘子不知道而已吧?喔——对了——还有女方家人!”
“回去吧!我这星期日会去找你,你乖乖的在家等我。”
“这星期日你们不是要去度蜜月了吗?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我出身不好,是个红不起来的小歌手,连高中都没有毕业,和新娘子比真是天差地远,是不是?所以你根本不会娶我,连我们的女儿也要一辈子做一个抬不起头的私生女,真是可怜啊——”
”不要胡说,爱珍,我不会抛弃你,也不会不管我们的女儿,以后我会想办法的。我结婚只是要对父母有个交代,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常见面。”
“是吗?只怕你太太知道的话,不会肯的。我听说你的新娘子是个大学生,长得很漂亮,家世清白,门风保守,不是吗?如果她再替你生个儿子的话,那我就永远赢不了她,永远要躲得远远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