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她受不了他那样地看着自己,眼底火星迸发,闪跳着让人心慌的热情,仿佛她未着寸缕……
听到她那不知所措又结结巴巴的问话,纳日宇熙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想笑,引火上身的小丫头啊!在彻底惹怒他与让他尝过她的甜美之后,他再也无法将她当作一个还未长大的女孩儿来看待了……
轻轻伸出大手,抚上她的面颊,他笑得邪侫。
「我来达成你的愿望啊!」
「愿望?」冉凝香完全不解其意,只觉得那只在她面颊上游移的手似乎也带着挑逗意味,令她完全无法专心。
食指轻轻滑落她的下巴,像把着一根弦,纳日宇熙的低沉嗓音令人心颤不已。
「你不是想成亲吗?」他语气很轻松地宣布着。
冉凝香一愣。「什、什么……你别胡说……」
纳日宇熙见到她的反应只是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那张绣球招亲的告示,展开在她面前。
「白、纸、黑、字,你写得非常清楚,还要我来提醒你吗?」
冉凝香在他热烈的注视下,将眼神移到那张纸上,一字一句地看着、看着,越看就越觉得口干舌燥,越看越觉得惊悚万分……
怎么办,还是不要承认比较好吧?
「这……这……」
「这是你干的好事。」纳日宇熙直截了当地帮她下了断语。
冉凝香眼神上移,注视他那隐含着怒气的表情与听来平淡、实则像在兴师问罪的语气,就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就、就算是我做的又……又怎样?」她想无视于他凌人的气势,将话说得更有自信一点,却在话尾不自觉地软弱下来。
真孬啊!她在怕个什么劲儿?冉凝香暗骂着自己。
「你倒是敢作敢当啊!」纳日宇熙反讽地赞美着她的「诚实」。
冉凝香看着他挑眉微笑的模样,咬了咬牙,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
「我自己的事、自己作主,那跟你也没关系吧?」
纳日宇熙闻言,本来已经稍稍消减的怒气又原原本本的升了上来,他冷笑,倏地逼近那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小人儿。
「你已经学会作主自己的事了,嗯?」
「那……那当然!」冉凝香回嘴道:「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
「我以为……不,应该说我原以为你还是个小姑娘……不过既然你都想得到要绣球招亲,那就证明你思春心切,已经长大了……」
「思……思春?!」她真不敢相信,纳日宇熙竟、竟然用这种字眼来形容她!
「可不是?」纳日宇熙道:「所以我才说,我是来完成你的心愿的。」
冉凝香越听,眼睛睁得是越大。不……不会吧?!事情怎么跟她所预想的差距越来越大?
「我……我……」
「结结巴巴个什么劲儿?」纳日宇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张口结舌、说起话来坑坑疤疤的模样,心底只觉好笑。「我已请家父面奏圣上赐婚,你这绣球招亲的麻烦也可尽数省去,从现在起就认分的等着做我的娘子吧!」
冉凝香闻言,脑中轰然一炸,直觉就脱口而出——
「谁……谁要嫁你!」
纳日宇熙面色一正。「谁敢娶你?」
「你……你这什么意思?!」冉凝香气坏了!什么叫做「谁敢娶你」?她是洪水猛兽还是天山老妖啊?!
「全皇城没有一个老百姓不知道你是我的人,你以为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去接绣球吗?」纳日宇熙一字一句,像在敲钉子似地把话敲进她的脑袋中。
「你你你……你散播不实谣言!」
「我可从来没说过半个字,只要他们看见我骑马载着你在皇城里晃来走去就能明白了。」
此话一出,又像一记闷棍,冉凝香瞬时哑口无言,原……原来他的「好心」都是别有目的!想到自己居然那么没心眼,每次都被他的「顺便」给得逞,一步步的走进他所设的陷阱里头,她就恨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怎么了?不说话?」纳日宇熙像要着老鼠的猫儿,继续逗弄着她。
冉凝香抬起头来,困惑地望了他一眼,顿了两、三秒以后,突然浑身一凛,像终于想起什么似地伸出手指着他。
「等……等等等一下……你、你怎么会跑到我房间来?!」
纳日宇熙差点笑出来,她的反应也太慢了吧?
「这不重要吧,反正我人都已经在这里……」一边说着,一边别有深意地故意以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扫射一逼。「该做的事也做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你现在才来问我这问题不是很奇怪吗?」
「不奇怪!」冉凝香双颊胀红地大吼:「这是我的房间!未、婚、女、子、的、房、间!」
「没错,这是你的房间,也是我未婚妻的房间。」纳日宇熙继续不费力的洗脑工程。
「谁是你未婚妻?!」
「你!」
冉凝香一时语塞。
看着眼前这俊美又专制的男子,她完全懵了,从小身边就有这个人,然而却从来没想过他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丈夫,因为那似乎意味着他将有权力打她的屁股与管她管到老死为止……
但既然如此,她应该是讨厌他的,却又为何对他的吻感到心烦意乱、全身发热,甚至有那么一瞬几乎快要软化,忍不住想伸出双手去拥抱他呢?
习惯……或许是习惯?
对,一定是习惯,都怪自己见短识浅,要是能遇到比他更好的男子,相信就不会有这种情形了吧?
想到这里,原本被纳日宇熙吓回去的胆子忽然又壮大起来,她可还不能认输啊!
「不……不管怎样,我告示都已经贴了,你能奈我何?」
纳日宇熙笑得老奸巨滑。「我已经命人全数撕掉了。」
「你想撕就撕,难不成我不能再贴吗?」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纳日宇熙瞪她一眼,不一会儿,便由齿缝挤出冷笑。「很好,我倒忘了你天生反骨,专门与我唱反调。」
「没人叫你来跟我过不去啊,要讨好你、奉承你的人多得是,何必没事净拿我开涮。」冉凝香最搞不懂的就是这一点。
「跟你解释一百年你也不懂。」纳日宇熙忽然道,语气中竞有一丝……无奈?
「什么意思?你把我当笨蛋吗?」
纳日宇熙却不回答,站起身子来,再开口时,已没了方才那丝无意中显现的情绪,邪笑回到了他的唇角,眼神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随你去吧!」
「啊?」冉凝香愣了一下。
纳日宇熙伸出手指,轻挑起冉凝香小巧可爱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的眼神相对视。
「我说,假如你想那么做,那就随你去。」
冉凝香有些愕然的看着他,不晓得他为何又改变态度,不过她的疑问没困惑太久,纳口宇熙很快就给了她答案。
「只要你真的认为,光是在城里贴那些招亲告示,就真的有人会来接你绣球的话。」
看着他的眼神,咀嚼着他的话意,他这话的意思到底是……
「我堂堂一个学士千金抛绣球招亲,怎么可能会没人来参加?!」冉凝香脱口而出。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有人来,你就无条件下嫁?」好看的眸子瞬时冷冻如冰,箝在冉凝香下颚的指力也突然缩紧,让她差点痛叫出来。
咬牙忍住,如同留住最后一丝尊严,她昂然不屈地说道:「那当然!」
此话一出,纳日宇熙的手劲突然松开,几乎是同时,她想也不想的立时捧着自己的下巴,只觉那里疼得仿佛都要碎裂了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纳日宇熙的声音从她顶上冷冷传来。
「这么轻率的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冉凝香闻言,身体微微一抖,但不服输的倔强性子,仍促使她不甘示弱的回应了他所说的话。
「我怎么会后悔,只要谁接到绣球,说什么我都嫁定了!」
纳日宇熙由喉头滚出一声冶笑,不再答话,迳自转身出去,冉凝香呆坐在床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才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忽然一跃而起,冲到外面大声喊人。
「兰兰!兰兰!」
一直候在外头的兰兰随即应声而入。
「您没事吧?刚刚四公子他……」
「我没事。」冉凝香只是一语带过,对于刚才发生过的一切暧昧与火爆场面,她提都不想再提了。
「那……有什么吩咐吗?小姐。」她担心的看着主子,不知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纳日宇熙一阵风似的走了,而她的主子呢?
「快来帮我磨墨,把之前咱们写过的招亲告示再写个一百张出来!」
「啊?什么?」兰兰以为自己听错了。
冉凝香却早已坐到案前,挽起纱袖,一副准备振笔疾书的模样,口里还不住催促着她。「快过来!这次我一定要让纳日宇熙知道厉害!」
兰兰见状,只是上前两步,面露忧容地劝道:「小姐……请恕兰兰说一句话,您这样做,根本没有得到老爷的同意,简直像在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那你觉得嫁给纳日宇熙就好吗?」冉凝香从书案后抬头,凌锐地看了这个从小跟她一块儿长大的乳姊妹一眼。
「这……」兰兰被她那少见的强烈质疑语气给震慑住了,一声不吭,冉凝香也不管她,继续往下说。
「全家上下,每一个人都说我得嫁给他,有谁真正得到我的同意过?我说不要、不同意,哪一个人当真?我又不是东西,可以任人私相授受,绣球招亲虽然看上去愚蠢,可那毕竟是我自己作的选择!」
冉凝香一番话说得似乎掷地有声,句句有理,教兰兰一时间也难以辩驳,然而……
「小姐……」
「唔?」冉凝香已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笔纸上头,唰唰唰地下笔如神。
「兰兰斗胆,只想问您一句话。」
「快说,说完就来帮我。」
兰兰顿了一下,定到主子身边,伸出手拿起搁在墨池子旁的墨条,慢慢地在砚台的正中央画起圆来。
「小姐,您应该不是真的讨厌四公子吧?」她问。
拿着毛笔疾书的纤手在很紧缩、几乎教人不易察觉的一瞬间,轻轻地颤了一下。
兰兰继续说:「虽然他对您有时候太严厉了一些,不过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很保护您的,只是您的脾气太倔了、脑筋又差,听不懂人话,逼不得已,他有时只得用激将法……」
「喂喂喂……」冉凝香有些忍不住,搞什么啊?连她最贴心的侍女都倒戈相向,纳日宇熙到底是给她们灌了什么迷汤?
「四公子纵然霸道了一点,可您也要想想,他终究是皇亲贵胄,自小哪有人在他面前发泼撒野的分儿?对您,他是真的溺到骨子,也宠到心坎里了……」
「他到底给你吃了几斤蜜,犯得着为他说上一大缸子的甜言蜜语?」冉凝香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兰兰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话。
「兰兰的心是向着主子的,因此,谁对我的主子好,我一眼就能瞧明白。」
冉凝香闻言,手中的毛笔并未停顿下来,然而,却闭上了口,不再回应兰兰的话了。
谁对谁好,兰兰一眼都能瞧明白?
到底是她错了?还是兰兰的眼睛出了问题?
第七章
学士府千金招亲的告示,在皇城中的大街小巷都贴逼了,众人议论纷纷,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瞧,这会儿不就有一群人站在一张告示前,就着文告发表起言论来了。
「什么?三天后要在皇城里举办绣球招亲?对象还是当朝大学士冉君献大人的爱女?」
「堂堂一个学士府千金,怎么还需要靠招亲这种方式来选择夫婿啊?」一个卖菜小贩问道。
「就是说嘛!而且她跟那个英亲王府的小王爷不也挺亲密的吗?老是见他们走在一道儿,我还以为他们俩是未婚夫妻呢!」发话的是一个妇女,手里把着孩子、背上还背着一个,显然就住在附近,是出来凑热闹的。
「搞不好是被始乱终弃了,我看过那冉家的小姐,生得像尊瓷娃娃似的,但要说艳丽、女人味那些的,到底是稍嫌不足。男人嘛,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呵呵呵……」接话的是另外一个老婆婆,一副对男人很了解的语气。
「哎,我才不管那么多,照这文告上说的,那凡是成年男子都可以去接绣球喽 ?」那小贩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摩拳擦掌的,好下兴奋。
那中年妇人冷笑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泼着冷水。「就凭你?斗大的字也不识得几个,那文告要是没人念给你听,你恐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一个卖菜小贩还想吃天鹅肉?真是头脑烧坏了……」
「就是说嘛!再说,娶了学士府的千金能干啥?人家娇生惯养、金枝玉叶,连锄头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她能帮你种田、卖菜吗?」那老婆婆也毫不留情地说道,众人闻言均忍俊不禁,一齐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在笑声热烈的时候,有两个青年打扮的人从人群之中垂首退了出来,一直走到远处,其中一个人才抬起头来大大吐了口气,露出两只圆亮大眼,眸中尽是不平之意。
「把我说得那么不堪,学上府的千金又怎样?父母又不是我能选择的,还有啊 !什么叫做被始乱终弃?我跟纳日宇熙根本就没牵没扯,为什么他们都一口咬定我跟他有关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改换装扮,偷溜出来打听消息的学上府千金——冉凝香,跟着她一齐出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兰兰。
「小姐,我劝您还是收手吧!」她苦口婆心地劝着:「何苦把自己弄得像是待价而沽似的?凭您的才貌,就算不嫁四公子,一定也还有其它的对象啊!」
「为什么要收手?」冉凝香高傲地反问。
「这……」兰兰真的是为她的好小姐担心。「您老是这么意气用事……」说着说着,鼻子忍不住一酸。「要是您真的嫁给那卖菜的小贩可怎么办……呜呜呜……」
冉凝香看着兰兰这模样,只觉心烦,又好气又好笑。「得了,还没抛绣球呢!你就一副认定人家会接到似的。」
「可……可是……」兰兰已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了。
「奸了好了,快把脸擦干净,你也不瞧瞧自己这身打扮,还在大街上哭得唏哩哗啦的,丢人不丢人啊!」胡乱地将揣在怀中的帕子掏出来塞进兰兰手中,冉凝香便加快脚步离去。
「小姐、小姐……您还要去哪儿啊?」
「你都哭成这模样了,我还能去哪溜达?当然是回、家!」冉凝香没好气地拖长语调丢下这句话,而后便迳自往学士府的方向走去,兰兰闻言,也不敢再多耽搁,慌忙地跟了上去,只是这时,主仆两人都没想到,等在学士府中的,竟会是一场全家动员的大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