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峰,让我靠一下。”子亨直起身子,无力的将头靠在弟弟的肩膀上。
不久,万子峰感到肩膀一阵濡湿,但也只能无言的站在原地。
坚强的子亨哭了,没有人能帮他。
万子峰能做什么呢?只能祈求老天发发慈悲,降下一点奇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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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是会发生的。
百花盛开的三月,虽然天气还是有点冷,但是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花香,非常怡人。
悦子醒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四周没有一丝灯光,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不要紧张,但面对充满黑暗的环境,身体仍不由自主的紧绷,心跳也像刚跑完百米那样疯狂加速。
她记得睡前明明留了一盏小灯,怎么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呢?难道她还在睡梦中?
她伸手试试床边的小灯,但不管开或是关都没有反应,对黑暗的恐惧又开始侵蚀她的神志。
她在哪里?还被装在拥挤不堪的行李箱里吗?只能呼救无门、无助的任黑暗夺走她的呼吸吗?
不,她不能被黑暗打败,她要活下去!她不能让子亨失望,她要更坚强、更有自信的面对一切!
悦子鼓起勇气用手摸索前进,冷冽的空气刺痛着她的肺叶,当她终于摸到房间的纸门,一道强光投射进来,紧接着纸门被“唰”的一声拉开。
“悦子,你没事吧?”一位中年妇人急忙丢下手中的手电筒,拉起趴伏在地上的悦子,关心的问。
悦子一时还答不出话来,只是咬着唇,全身发抖的缩进中年妇人的怀里。
“别怕,只是停电而已,你进步了很多。”中年妇人安慰的轻抚着悦子散乱的头发,不断给她鼓励。
岗田光子是一个离世独居的女医生,自从她老公死在她的手术台上后,她就悲伤的隐居起来。
她买了一片竹林,住在没人知道的竹林深处,到了晚上也不点灯,完全不让别人发现她的存在。
有一天,岗田光子才刚入睡,惟一的爱犬马提不知何故在她床边绕来绕去,不肯睡去。过了不久,马提还开始吠叫起来,怎么吓阻都没用,她只好起身了解一下原因。
她以为马提是想大小便或是什么的,拉开门后就不再理它,自顾自的上床继续睡。想不到马提冲出去没多久就拉回一只大行李箱,又重新对着床上的主人吠叫。
马提是只圣伯纳犬,体型的考量是岗田光子养它的主因。一个独居的妇人是该有只大狗防卫及陪伴的。所以它来拉动一只大皮箱绝对不成问题。
重物拖地的声音很明显,岗田光子怕这只笨狗拖回什么肮脏的东西,只好打开灯来看一眼,顺便骂骂它。
她没料到这一看就救了悦子的性命,也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岗田光子为悦子做了紧急处理,决定在她康复后回医院上班,继续救人的工作。
在偶然的机会里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悦子,岗田光子便像个亲爱的母亲一样细心的照顾着她。
一个陌生人对她尚且知道关心,为什么自己的亲姐姐要这么害她呢?悦子始终无法释怀。
“你也真是的,来我这里才两个多月就碰上十几次停电,偏偏你又怕黑,真不知道走的是什么运。”岗田光子无力的说。
“谢谢你,阿姨。”
等悦子渐渐恢复镇定,电也来了,晨曦的光茫渐渐展露,屋外的两棵樱花树也能清楚看见。
不知老天是在考验悦子,还是在测试人命的坚韧度,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后仍然没有死。
其实仲间早绘没杀过人,又怎知死人是什么样子呢?悦子只是失血过多导致体温下降,呼吸薄弱而已。
仲间早绘的那一刀没刺中要害,刚好被悦子的肋骨挡住了,后来伤口又让她以胶带缠住,血液就没有再流。更巧的是那只行李箱竟然有破洞,帮助了她的呼吸,以至于她被发现时,仍有一丝气息。
让人疑惑的是,恶运连连的悦子会那么幸运吗?
也许被留在人间继续受苦并非什么幸运的事吧!
悦子因为受恶运的戏弄常常受伤,所以她的复原能力是很强的。现在,那丑陋的刀伤已经慢慢变成浅浅的玫瑰色疤痕,再过一阵子,这个疤痕会褪色,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肉体的创伤也许很容易复原,但在她心灵的角落里,对人类的恐惧、对亲人的背叛,是无法马上平复的。
她知道自己懦弱、胆小,还有着摆脱不掉的恶运。
亲人不亲、爱人失去联系、身体受到重创、前途一片渺茫,简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她遇上了真心关爱她的岗田光子,不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吗?
但是等她复原后,又该何去何从呢?她不能依赖、岗田光子的关爱过一生啊!
惟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不会再回到过去了。她终于学会,是该离开姐姐的时候了,虽然她是个傻丫头,但不会傻到用生命做赌注。
另一方面,心爱的子亨又怎么办呢?
看着屋外飘落的樱花花瓣,悦子苦笑一声。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如果子亨不是属于她的男人,就算她抓得死死的也会从指缝中溜走。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反正她本来就是多灾多劫的尼姑命,不该擅自更改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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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岗田光子为了补充食品要进城,看悦子气色不错,顺便就带她出去逛逛。
重伤初愈的悦子没办法走太远,到了超市也是走两步歇一步,岗田光子见她累了,不再勉强她,便让她在门口的长椅上休息。
悦子试着以平常心看着路人,对于过来搭讪的男子也能相应两句。
突然,她别见眼前这位男子的颈上有条金链,而且是条和子亨给她那条一模一样的金链!
悦子愣住了……
是它吗?是子亨托付给她的灵魂吗?
自从链子被姐姐夺走后,悦子好几次梦见链子自动回到她身边;对于没守住子亭的东西,她一直很在意。这东西曾跟了子亨十几年啊!子亨一定很舍不得。
也许她在意的不见得是金链及手表,而是子亨对她的期待。她怕弄丢了子亨的东西他会不高兴,会怪她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但她不是故意的啊!她仍然是个懦弱无能的小丫头,不会因为去了趟瑞士就变成孔武有力的女巨人!她斗不过姐姐的!
男子发现悦子的异样及她目光的焦点,得意的从领子里拉出金链道:“很不错是吧!我花了二十万元跟朋友买来的,我朋友觉得它太重了,挂久了脖子会酸。”
“可不可以借我看看。”悦子大胆的要求。她迫切的想知道它是不是子亨的金链。
“当然可以!”
男子满嘴答应,其实不过是想轻薄悦子。他弯下腰,低下脖子,将脸贴近她的上方,让她能看清楚链子的样式。
悦子感觉男子的呼吸喷在她的头发上,但选择忽视它。
她伸出颤抖的小手、屏住呼吸、绷紧神经,终于触及那沉甸甸的饰品。
记得子亨将链子交给她后,她曾经仔细的将它从头到尾看一遍,那上面应该有一道蛇形的纹路,而且接合处还刻着子亨的英文缩写一W、H两个字母。
是子亨的吗?如果是的话,她如何说服这名男子将它转让给她,又有什么能力付出足够的钱买回它呢?
“悦子!”
这时岗田光子提着大包小包从超市里出来,她的呼声中上了男子与悦子短暂的相处,打断了悦子一窥究竟的机会。
男子见悦子有个欧巴桑作伴,知道没戏唱了,立刻直起身,扭头就走。
悦子眼睁睁看着可能是子亨的金链转眼从她眼前溜走,忍不住伸长了双手。
“悦子,你怎么了?是认识的人吗?”岗田光子奇怪的问。
悦子好像没听见她的话,顾不得身体的羸弱,硬是要追上去。
“不要走!子亨!不要走!”
悦子边哭边追,可惜体力不济,追两步就蹲坐在地上喘气。
这时她才知道,她是多么想念子亨啊!即使她不断告诉自己缘分不能强求,两人今生恐怕无缘再见,但是她还是渴望子亨能找到她呀!
子亨!子亨!原谅她的无能吧!
“那人就是万子亨先生?不像你形容的那么高大呀!倒有点胖胖的。”岗田光子站在悦子身后,已经看不见那男子的身影了。
“是子亨的灵魂。”悦子趴在自己的膝上继续流泪。
“原来是那条链子。”
岗田光子整天和悦子相处,两人无话不聊,对于子亨的事,她当然是了若指掌。不过悦子身上的伤除外,悦子到现在还是不肯透露是谁伤害了她,所以她也没办法报警抓人。
悦子一定是在保护着什么人,一个和她有着极深渊源的人。
“也许只是相似的链子呢?”岗田光子安慰她。
“死的东西哪有活的东西来得珍贵,别再执着了。如果万子亨先生真心爱你,他不会在意你是不是还留着那些死东西。”
“可是我想随时摸摸它,随时想起他。“悦子知道她的话有道理,但仍然无法说服自己释怀。
想念你,子亨。
对不起,子亨。
找到我吧!子亨……
第八章
子亨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虽然目前得到的线索不多,但是他们开始求助警力了,毕竟人多好办事嘛!
活人是会说话的,到处都有迹可寻。几天后,他们在一间破旧的旅馆内找到疯狂的仲间早绘,当时她正与一个男人做完性交易,准备迷昏他后再杀了他,然后搜刮他所有的财物。
警方能及时赶到,算那个人命大。听说最近发生两起类似的案件,矛头都指向仲间早绘。
她的夫家那边闻讯赶到警局质问清原的下落,因为他们也还在怀疑清原失踪的原因,但这时的仲间早绘几乎认不得任何人了,她的病情似乎恶化的相当快速。
警方侦讯完后,将她送进精神病院,并严加看管,此时仍没有失踪者的消息。
后来子亨在各大报刊登了寻人启事,并在网路上悬赏悦子的行踪,可是来的都是些贪图赏金的人,一点用也没有。
时光匆匆又过了一个月,子亨已准备回台湾处理公务。他不能让老爸辛苦的到公司工作,做儿子却为了儿女私情不理公事。
悦子的事,只好请万子峰继续追踪了。
这天,走在新宿街头,阳光已经开始展现毒辣。
子亨习惯性的拿着悦子及仲间早绘的相片问路人,希望有人能提供一点线索。不管是好是坏,只要看见悦子,或是发现仲间早绘曾在哪里出现,这都是有利的线索。
“我见过这个女孩。”一个打扮人时的女孩用她装饰过的花指甲指着悦子的照片说。
“是啊!这不就是那天把果汁倒在你身上的那个女孩吗?”另一个女孩也看着照片嚷着。
子亨一听,紧张的追问:“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一个多星期以前吧!”女孩回答。
一个多星期以前?这么说悦子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等等!也许又是假消息,也许这两个女孩看错了,也许只是个长相和悦子很相似的女子……
天啊!悦子最好活着!否则他这一生只能用来悼念她的倩影了!
子亨深吸口气,又问:“可不可以告诉我在哪里看到的?”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女孩不答反问。
“她是我的未婚妻,失踪快五个月了。我一直在找她,能不能告诉我在哪里看到她的?”子亨真诚的问,又从皮夹里抽出一张万元钞,交给花指甲的女孩,“这是请你们喝茶的。”
“哇!你好大方哦!”花指甲女孩边收下还边念着,“你未婚妻怎么舍得离开你?难道你虐待她?”
“当然不是!我们只是失去联络,我是台湾人。”子亨矢口否认。怎么会有人说他虐待未婚妻?他虽然人高马大,但是斯文有礼又受过高等教育,哪里像个会虐妻的变态?
“开玩笑的啦!别那么紧张,我们带你去吧!”女孩活泼的笑着,随即引领他往前走。
坐上计程车,约半小时后,三人来到一间类似星巴克的Coffee Shop,子亨立刻迫不及待的冲到吧台前,拿出相片询问悦子的消息。
“这女孩?她已经被经理开除了。”柜台里的一名年轻男子看着相片回答他的问题。“真不巧,她才刚走不到十分钟。”
“刚走?”这么说两人是错过喽?
已经走了十分钟,这时候追出去也来不及了,还是多问一些问题确定一下是不是悦子吧!
在失望了这么多次后,子亨早已学会不要期望太高。
“她为什么会被开除?”子亨奇怪的问。悦子应该是很尽责的员工,做老板的不会随便开除她,难道他又找错人了?
“整天打破东西,咖啡饮料不是倒在客人身上就是倒在自己身上,这么下去怎么行?这里又不是开马戏团的。”
子亨听完喜形于色。
这么衰,除了悦子还有别人吗?
是他的悦子吗?
悦子还活着吗?
“她的名字是仲间悦子吗?她是不是叫仲间悦子?”子亨将手扶在柜台上急急迫问,紧张的差点忘了如何呼吸。
“没错。”男子眼神怪异的睨了子亨一眼。
“你们有仲间悦子的资料吧?我要怎么联络她?”子亨哽咽着问,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找到悦子了!
“佐野,你快告诉他吧!这个痴情台湾郎已经找那个女孩找了快半年了。”花指甲女孩趴在柜台上,翘起臀部摇啊摇,巧笑倩兮的说。人家给了那么多车马费,她也该有所回馈嘛!
“既然夏川你这么说……”男子腼腆的对女孩一笑,找出通讯录,翻到记录悦子资料的那一页。
子亨拿到资料后并没有猴急的打上面的电话,反而先打给万子峰。因为悦子才刚离开这里,应该不会立即返回居处。
“子峰,你这个浪得虚名的二流侦探,我找到悦子了!马上到原宿来和我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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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
悦子从来没这么讨厌自己的恶运过,从小到大,她早巳学会如何和自己的恶运相处,甚至发展出自己的相处哲学,不过那是在人生道路还算顺利的时候。
学生时代有学生制度,她不会因为恶运就升不了学;进人工厂有员工制度,只要她遵守规矩,没人动得了她。
可是现在,她不能再窝在工厂的小角落里啊!她必须待在人群流量大的地方,这样子亨才有机会发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