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该怎么做,他还没有时间好好想清楚,但是这一刻他万分肯定,他要女儿!以及这个有生以来唯一长驻他心头的女子。
「你——休想!」她不会把孩子交给他,永远也不会!
向依侬恼怒地瞪他一眼,然后飞快转身跑回木屋去。
江瀚海凝望着她快步奔离的背影,眼中充满哀伤、爱恋、与不舍。
她依然差丽如昔,但明显的不再天真快乐,不再轻易信任别人,身上张着防卫的利刺,还没伤到别人,就先伤害了自己。
而这一切,全是他的过错!是他让她不敢再信任他人,他摧毁了她的爱与信任!江瀚海黯然垂下眼眸。
但这回不同了!他想留在这里,陪伴他的女儿……
以及他此生最爱。
当年,他虽不是有心,但他的离去却深深伤害了她呀!
那时,他非常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只是!打从从事摄影工作开始,他从未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撇开工作与责任不提,血液中不安分的流浪因子,早巳按捺不住了,不断催促他赶快步上另一段新的旅程。
一心执着于摄影的他,心还在辽阔的世界,不愿为了她停留在桐云居这个小小的地方。
他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实在不该长久耽溺于此,但他的心偏又舍不下她,每天不断犹豫挣扎着,因此与她相处时,也开始变得有点心不在焉。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再见,才能让她不那么难过。
向依侬当然也发现他的异状,但每次询问他都说没事,隐约感觉到不安的她,于是提出要求,却引发他们之间剧烈的争执与冲突,最后终于导致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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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星期日晚上,住房的游客大都回去了,她和江瀚海悠闲地用过晚餐后,本来说好一起洗好碗盘,再到露台泡茶聊天,但江瀚海到外头接了一通行动电话后,就一直没回来。
向依侬独自清洗奸碗盘,才擦干双手走出厨房去找他。
她走到后院,看见江瀚海高大的身躯倚着栏杆,仰头望着漆黑的穹苍,不知在沉思什么。
她跟着抬头往上看,发现天空中有闪烁的红色光点,正缓缓通过。
是飞机。难道他……想离开了?
不!
「海!」她恐惧地跑到他身旁,紧紧拉住他的手臂,很害怕他下一刻就从她眼前消失。
「怎么出来了?」江瀚海的沉思被打断,低头朝她问道。
「还说呢,人家碗盘都洗妤啦!」
「妳把碗洗好了?」江瀚海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发呆太久了。他连忙苦笑道歉:「抱歉!我似乎发呆太久了。」
「没关系啦!嗯……」向依侬望着他性格俊挺的侧面,终于忍不住以试探的口吻轻声问道:「海,刚才你在想什么?还有!先前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虽然明知答案可能不是她爱听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那通电话,是我的助理智璜打来的。」江瀚海老实回答,他不想隐瞒她任何事。
「他又催你回去了?」前几次姚智璜打电话来,她也知情,但她一直以为他已经拒绝他了。
「嗯。他说这回的工作是去年就签的约,我已经延迟了快半个月,再不回去,案主恐怕就要告我毁约了。」
当然,事情或许没有那么严重,不过一旦接下工作,对案主就有一份责任,他无法拋却自己的责任不顾。
向依侬听了,更加惶恐不安。
她心中就一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而且无端地恐惧起来。
怕他想回去,怕他依然渴望流浪,如果他回到文明的世界,说不定就会忘了这里——忘了她!
「海,这个礼拜我想休假一天,你陪我回家去好不好?」她假装若无其事地挤出笑容,甜笑着央求道。
「你要我陪妳回去做什么?」
到女方家!对恋爱当事人来说意义特殊,男人的直觉告诉江瀚海,此行必有不寻常的目的。
「就是我的家人嘛,他们知道我交了一个男朋友,一直吵着要我带回去让他们看看。」她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于是又继续说!
「我爸说我二十四岁了,可以定下来了。他希望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够——先订婚,等过了年,再找个好日子让我们结婚。」
她想赶快和他结婚,只要结了婚,那么他就是属于她的,永远也不会离开了!
江瀚海一听到她说要结婚,立即迅速跳起。
「结婚?!我们有谈论过结婚的事吗?妳不该这样自做主张。」江瀚海有种被逼婚的感觉,立即感到不悦。
「你生气了?为什么?你不想跟我结婚吗?」向依侬难过而委屈地问。
「老实说,我从没考虑过婚姻这件事!」江瀚海毫不隐瞒地回答。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为什么要结婚?」
他真心喜欢依侬,也喜欢和她相处时契合的感觉,但婚姻!他真的没想过!可以说,他根本不愿去想。
他并非厌恶婚姻,而是热爱自由的他,害怕被束缚,结婚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就像紧箍咒般,只会令他头疼,喘不过气来。
他才二十七岁,未来如何他不知道,但目前要他结婚,是万不可能的事。他的心还在辽阔的世界翱翔,不愿固守在一个小小的地方,成天面对同样的面孔。他会发疯的!
向依侬脸色倏然变得苍白,她望着江瀚海,失望地问:「结婚有什么不好?结了婚,我们才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呀!」
「不结婚,我们一样能在一起——我从没想过要结婚,也不认为婚姻能保证天长地久,只是一条令人窒息的绳索,硬将两人绑在一起罢了。只要彼此相爱,就算不结婚,又有什么关系?我真的不想结婚,我厌恶被束缚,也不想一辈子待在同一个地方,关于这点,我希望妳能谅解。」
江瀚海诚恳地说出心中的想法,希望获得她的谅解与支持,但她怎么谅解?
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一个女人一生所能付出的感情,她全给了他,此时他说不结婚,还要她谅解他、让他离开,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你的意思是!你从不想结婚,也没想过要跟我结婚?」再也没有任何事,比这些话更令她心寒了。她不顾矜持地提出结婚的要求,而他竟然说!他从来没考虑过婚姻,甚至厌恶婚姻?!
老天!这是什么笑话?
「既然你从未打算结婚,也不想安定下来,为何要来招惹我?难道你存心欺骗我的感情吗?」她哽咽地质问。
「不!」江瀚海连忙用力摇头否认。
「我对妳是真心的,和妳交往……那真的是情不自禁!妳知道自己有多令人难以抗拒吗?」
他爱怜地望着她苍白的小脸。
「好!那以后你做何打算?将来你要怎么处置我?买栋房子金屋藏娇?还是干脆给我一笔钱打发我?」她诘问。
「我不会那么待妳!」江瀚海再次重申:「我对妳是真心的!以后我们当然还是一对恋人,这点永远也不会改变,无论我到世界任何角落,都会想着妳,当我有空时,也会上山来看妳。」
或许相聚的机会不是太多,但对他来说,这已经是破天荒的承诺。
「我该跪地谢恩吗?」向依侬嘲讽地问。
「依侬,别这样!」她的讥诮,让他听了很难受。
「好吧!你说要上山来看我,请问你打算多久来看我一次?一个礼拜?还是一个月?」
「这……」江瀚海有些为难地望着她,眼中充满歉意。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可能没有办法经常来看妳,大概平均一到三个月,我可以休几天假,不过我保证尽量抽空来看妳,妳说好不好?」
尽量抽空来?他把她当成什么?闲暇时的调剂品?
笑话!又是一个可笑的大笑话!
这样的说法,听在传统且观念保守的向依侬耳中,就和推托之词没有两样。他根本不想对她负责,只是想玩玩而已!
原来,她以为的两情相悦,其实只是一厢情愿。
她想放声大哭,却强逼自己不许落泪。她丢的脸已经够大了,她的自尊不容许她再流出任何一滴软弱的泪。
第四章
「我不会把孩子给你……绝不会……唔……」
梦境中狰狞向她索讨孩子的男人,把向依侬从梦里惊醒。
她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急促地深呼吸以平缓自己的情绪。都怪昨天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害她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整夜不停地作恶梦。
仿佛还在梦中大哭过,她急忙摸摸脸颊,幸好是干的。她才不要再为那个负心汉浪费任何一滴宝贵的眼泪呢!
翻过身,看见身旁熟睡的小人儿时,她脸上立即浮现无比怜惜的宠爱笑容。
「早安,我的宝贝。」
她轻声呢喃,吻了吻女儿苹果般的脸颊,替她盖拢身上的被子,这才走进浴室盥洗。
不包括那位「不速之客」,昨晚一共有五对客人留宿在这里,因此她必须在七点之前为他们准备好早餐才行。
迅速地梳洗更衣后,她走出卧房,通过拥有整面落地玻璃的长廊,走向餐厅后方的厨房。
虽是早晨六点多了,但窗外仍然灰蒙蒙的,客人们奸像都还没起床,客房区一片寂静——
就连昨晚强要了一问客房的江瀚海,也还没起床的样子。
昨天的谈判在双方达不到共识下,正式宣告破裂,他坚持长住桐云居,争取属于他的骨肉,而她的立场也十分坚定——他想看孩子可以,但若想带走孩子——免谈!
她正忿忿地想着,前方冷不防出现一道挺拔的身影,精神抖擞地喊道:
「早!」
突然蹦出一个人,把正出神的她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往后一跳,却绊到自己的脚,差点跌得四脚朝天。幸亏一双结实的臂膀及时扶住她,才不至于当场跌倒。
「对不起,吓到妳了?」那人带着无辜的笑容,一脸关心地望着她。
向依侬先赏他一记恶狠狠的白眼。
「你干嘛没事躲在这里吓人?」他难道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我以为妳看见我了。」江瀚海笑得更加无辜,一口闪亮的白牙,叫她愈看愈火。他以为自己牙齿白呀?哼!
她冷哼了声,想转头离开,却发现自己想动也动不了,低头一看才知道,无耻之徒抱住她的腰,一双大手正好搁在她的丰腴下缘。
色——色狼!
「放开我!」她顿时红了脸,气嘟嘟地大吼。只是不知道脸上的红晕是源于愤怒,还是因为羞赧?
「仅从君命。」江瀚海耸耸肩,一脸遗憾地松开手。
向依侬一获得自由,立即扭头往厨房的方向快步走去,而江瀚海则轻松地跨着大步,跟随在她身后。
「你干嘛跟着我?」她煞住脚步,转头质问。
「我没跟着妳呀!我只是四处逛逛而已!怎么?桐云居立下新规定,不准住房的客人四处闲逛吗?」江瀚海假装讶异地问。
向依侬僵硬地停顿了几秒,才恨恨地回答:「没有!我没规定不准住房的客人到处参观。」
「既然如此,为何不准我在这里闲逛呢?」他又露出令她生气的白牙。
「我——」向依侬哑口无言地瞪着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快步走到厨房,然后转身插腰,以胜利的姿态对他挑眉微笑。
「这里是厨房重地,住房的客人,不得擅自进入!」
哼!他以为自己那点小聪明很了不起吗?这会儿看他还有什么把戏可变!
「了解。」江瀚海微微一笑,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斗输了的懊恼。
「请问,住房的客人不能进厨房,应该可以进餐厅吧?」
「当然!」不进餐厅要怎么用餐?笨蛋!难道他以为她会叫客人们端着餐点,蹲在门口吃吗?
「很好,那我到餐厅去。」江瀚海转身走进与厨房相连的餐厅。
咦?这么快就弃械投降了?向依侬狐疑地走进厨房,当她看见江瀚海英俊的面孔,出现在厨房送餐台的窗口时,差点失控地尖叫起来。
她怎么忘了?民宿的厨房是和餐厅相连,而且当初设计时,为了让主人与客人之间能有更多互动,所以厨房是做成半开放式的,客人从餐厅就可将厨房的动态一览无遗。
「嗨!」江瀚海微笑着举手打招呼,眼底有一丝得意之色。
她假装没看见他,冷冷地转身打开冰箱,拿出几颗鸡蛋,俐落地打进圆钵里,然后开始用力地打蛋,将满腹的怒气全发泄在这个单调的动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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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桐桐小宝贝呢?怎么没看到她,还在睡吗?」
想到可爱的女儿,江瀚海整颗心都快溶化了。
「别那么叫她,她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向依侬倏然停止动作,厉声制止。他提起女儿时温柔的神情,令她又妒又恨。
她恨他的负心,却又嫉妒他对女儿的温柔,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依侬,她是我的女儿。」江瀚海正色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你的女儿?」他别以为她会允许他抱着女儿去验DNA!
「依侬,妳这么说,只是侮辱了自己。桐桐今年四岁,而五年前和妳在一起的男人,除了我难道还有别人吗?别让人误会妳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就算是,那也不干你的事!」向依侬忿忿地撇开头。
「依侬,桐桐是我的骨肉,她身上流有我的血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桐桐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我一个人的!辛苦怀胎十月的人是我,受尽生产痛楚的人是我,独力将孩子扶养至今的人也是我!你凭哪一点说孩子是你的?!」她声嘶力竭地怒喊。
「我很乐意分担这些苦楚,但妳没告诉我妳怀孕了!」江瀚海失望又难过地望着她:「妳不让我知道这件事,要我如何陪妳一起度过?」
「陪我?别惹人笑话了!你以为当初我怀孕时,没去找过你?那时我既惶恐、又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能不顾尊严,到台北去找你商量。」
「妳去找过我?我怎么不知道!」他感到万分诧异,同时也扼腕懊恼。
「智璜居然没告诉我!」
他懊恼的自言自语,向依侬恍若末闻,只是神情凄楚地继续往下说:
「我去你的工作室找你,可是你根本不在国内,我问你的助理你何时回国,他说当地天候不佳,工作进度受到影响,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知道。那一刻,我终于彻底死心了。」
当年他毫不眷恋地离开桐云居,但她却无法像他这般洒脱,每天走在与他并肩走过的小径、望着与他共同欣赏过的山林美景,她无法不流泪。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在她还没有从失恋的伤痛中复原时,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