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卫可爵真怕又离开她。
「我很难忘记,你差点杀了我父亲,是你把我父亲变成了废人。」
「不要破我的例,我杀人向来不解释的。」
「我也没要你解释,我当然了解你们有你们的理由,只是……道德感让我爱你爱得很心虚,不关仇恨的事。我觉得爱上你、对你好是我的本能,但是,我父亲他……知道了,会怎么样?」柯嫚又陷入忧愁里。
卫可爵自然不会作多余的辩解,不过他不想让爱自己的柯嫚有一点不快活,他有力地握着她微冷的手,拉着她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才刚拆下绷带,不要到处跑。」
「只要让我的嫚嫚宽怀,我不会有事的。」他回头笑道。
柯嫚不解怎么说着说着,他就要带自己去某个地方?
*****
他们来到这所医院附设的戒毒所,才走到房门外,就听到有人在床上激烈翻滚,动摇铁架的声音,也有金属不停互击的铮铮声音。卫可爵感觉到柯嫚握着自己的手微微地捏了一下,似乎在为即将看到的景象而紧张。他回握得更用力,推开房门。这是一间偌大的戒毒室,两排的床有几个空位。
刚才听到的是一个刚进来的吸毒犯毒瘾发作,手铐脚镣差点令他崩溃。
「医生啊,为什么你们这么小器,连镇静剂都不肯打呢?多的钱我付就是了,如果看到你儿子这样,你难道不会难过吗?」一个老母亲痛哭着差点下跪。
「这位妈妈,吸毒会吸上瘾,难道打镇静剂就不会上瘾吗?万一他以后依赖的是镇静剂,那不就永远根治不了?」柯嫚将那位母亲扶了起来,理性的说。
谁知老母亲不领情地推开她,呜咽道:「不要跟我讲这些风凉话。」
柯嫚不以为意,还想继续上前劝慰,却被卫可爵轻轻拉回。他苦笑着在她身旁轻声说:「你不是母亲,不能体会一个做母亲的感受,他只要儿子不要在她面前这么痛苦,并不想听那些遥不可及的大道理。」
柯嫚默然,接着皱眉为这些人不平,「真不知道把毒品给他们的损友是谁?那些人一定会下地狱的。」
「至少我的岳父大人还多活了几年。」
「你杀了就杀了,为什么现在还诅咒他?他还好好的呢。」她不悦道。
「你父亲本来是一名餐饮界历久下衰的巨子,更当上了圣者贵族学校的董事长,可惜他本来就心怀不轨,笼络几个身为大老板的家长和他的公司合作不成,竟然在一次为学校举行的耶诞舞会中,在他自己饭店的空调放进毒品,久而久之,学生们被他引诱成瘾。起初那些家长并不知道孩子从哪染上毒瘾,后来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卫可爵顿了顿,发现柯嫚的脸上仍然平静。
「我一点也不感到讶异,他在我眼中,本来就不是正派的。」
「什么不是正派的?他简直就是反派!那些学生每天用高出十倍的钱跟他买毒品,家长们只好限制零用钱,才隔绝一阵子之后,这个超级大反派竟然在学校的冷气机里面放毒品,那怎么戒得了?根本不可能根绝。」
卫可爵一想到还有别人比自己坏,他就不高兴,而且手段用得很不光明正大。「于是那些有钱人的家长,用尽千方百计都无法让子女逃离这场随时都会重新掉入的陷阱,因而疲于奔命的时候,就找到他们的救世主--在下卫可爵了。」
「为什么不找杨昭、黎傲他们,不是比较可靠吗?」
「你说这是什么话?怎么老对我没有信心啊。」卫可爵俯视着她低吼。
「你不喜欢我诚实吗?我又不像你那么会演戏。」
「说演戏哪比得过傲啊?我顶多比较会掰而已。」
「嗯,好吧,那也是一项绝技。」柯嫚点点头,非常赞同。
「喂,你应该听我把事情说完再插嘴吧?」
「好啦,那你还不快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激动?学学我的冷静吧。」
「冷静?你简直就是恐龙,当一块大石头砸到尾巴时,过一个钟头这个讯息才传得脑部,然后喊一声痛。」
「你看吧,这次是你自己『搞威』。」
卫可爵用手拭去从眉毛快滴到眼睛里的汗,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反应过度。「好,现在无论如何先听我说……」
「你哭起来也不难看嘛。」
「我没有哭!我只是眼睛快进……」
「不会是『沙子跑进眼睛里』吧?」
卫可爵握紧了双拳,用力地道:「你明明看起来就冰雪聪明的样子,为什么今天老跟我耍白痴呢?」
「你不也是吗?明明都二十五岁了,智商却好像二加五岁的小孩。」
「哪有?至少我还会数数咧。」
「现在幼稚园的小孩子都会拼Apple和Monday到Sunday了。」
「告诉你,没从字母学起就让他们硬背单字是事倍功半的。」他叹气道。
「那你把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背给我听。」
卫可爵瞬间应不上话,他嘴硬道:「我都几岁了,还在背这个玩意儿?」
「好吧,我也相信你一定不会笨到连猪都下屑回答的问题都不会。」柯嫚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真是抱歉,刚才说到哪儿了?他们怎么找上你的?」
卫可爵还为她的比喻而受打击,好久他才赶紧回神问:「干、干么?谁找我?说我不在。」
「哈哈,你又在神游什么啊?我真想看看你的脑袋。」
「总而言之,别再废话。他们那些富豪为了自己的孩子,集资付给我高额的酬劳--挥霍两年也花不完的钱,让我去解决这个邪恶的坏蛋。于是我半夜潜到你家的天花板上,抱着大风扇,把圣夫调制的不知道什么药剂,浸入一条细细的线,滴到你父亲正泡好的咖啡里,他坐在书桌前,一点也没察觉。所以你父亲的嘴唇才会变成紫色的,我一看就知道。」他怕柯嫚再没头没脑地出言打岔,因此一口气快速地讲完,中间没有停顿。
柯嫚听完只是静静地瞧着他,没有卫可爵想象中激动。
「是吗?难怪警方都查不出。」她只做了这种评论。
「嗯,你没有……对我有任何意见?」
「有,你的技术和手法都满有创意的。」
「喔!嫚嫚,别闹了,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吧。」
柯嫚抬头笑看着他,「今后你要跟我一起照顾他,才能功过相抵。」
「我才不要那么麻烦啊!跟圣夫说一声,他连死人都医得活跳跌的。」
「不用了。」柯嫚扯扯嘴角,算是微笑。「其实他躺在那边,会让我比较平静。从前我就不喜欢他,他让我提早知道这世界很多丑恶的事,而且从前他就不太理我和妈妈,他会打人,而且是毫无理由的。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他已经这么富有,也这么多人争要巴结他,什么都不缺了,为什庆还会不开心?当他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打我和妈妈.....」她的眼神因回忆而陷入哀愁。
「现在有我来爱你了,你不用再想那些。」卫可爵紧紧抱牢她。
浸淫在浓浓的爱意里,柯嫚突然想到,那卫可爵呢?他的伤痛该如何抚平?
第十章
在圣者举办第九届热门音乐大赛之前的一个星期,卫可爵总算赶得上回学校销假上班。他跨入校门的时候,同学们一路为他洒纸花、放鞭炮、过火炉去霉运。他的真实身分让学生们很崇拜,他们就知道他绝对不平凡。
已经进入决赛的H班的同学们莫不因此士气大振,纷纷说要拿奖杯给卫可爵当礼物。
「这次参加比赛的栋梁们是哪几根呢?」
「是……是.....」一直聒噪到他进教室的学生们突然支支吾吾。
「说啊,该不会是阿毛吧?那也没什么不好啊。」阿毛是班上功课最烂、人缘最烂、造型最烂的大怪人。「谁知道昔日体重快破百的伍佰,还会红到连日本亚洲传真都来采访他?所以千万不可以貌取人,懂吗?各位亲爱的。」
「老师,在你心里没有比阿毛更坏的人选了吗?」同学们暗暗担心。
「难道你觉得阿毛再烂还能烂到哪里去?没有比他更坏的了啦。」身为一个老师,竟然这么坦白的批评学生。
「那就太好了。」同学们都伸头去窗外叫道:「龙头、小平、光哥。」
卫可爵把耳朵挖了挖,怎么他们叫的都是龙家威和他的党羽?
「喂,亲爱的栋梁们,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只见那群人,一点也没有忏悔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进教室,龙家威还仰着脸,嚼着口香糖,向倚在讲桌旁的卫可爵走来。
「不管你原不原谅我,反正你一定得把奖杯收下就是了。」他的口气很差。
「哟,龙大爷商量事情是这样商量的啊?」卫可爵不屑地高扬着嘲讽的口气。
「你不要--」
「你不要怎样?你不要对老师没礼貌啦!对老师可以用『你』吗?」 「你……老师,我……」
「我什么?我姓卫,所以不要叫我倪老师,你中文听不懂吗?」他愈来愈凶。
想到他舍身救早就知道会陷害自己的学生,还笨得一再相信他们,他就一肚子火,他伤到的不只是一层皮,而是一颗爱护学生、相信学生的心,所以他绝对无法原谅他们。
「你为什么会知道要求我原谅?那是因为你龙头老大忌我是黑道一大帮的帮主罢了,因为我的力量比你龙头还大,所以你才违背自己意愿向我低声下气吧?」卫可爵不耐烦地走过他们面前,并继续道:「谢了,我不要这种道歉,请知道龙氏长孙以后会不会爬到我们这些小帮的头上?还是别结下梁子得好。」
平头小子追上去哽咽道:「老师!其实在向你邀约的时候,我们已经后悔了,没想到你真的去救伍明婵,我们更是感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还好我的嫚嫚千里迢迢走路去给我烧香拜佛,否则啊,我一定化成厉鬼让你们托恶梦。哼!闪一边去。」卫可爵手插在口袋里,皱眉斥喝。
「卫老师。」柯嫚微笑的走过来。
「嗨,美人儿。」他马上换了一张色鬼脸。
「你先答应龙头收下奖杯再说嘛。」她柔声道。
「连你都帮他?老实说,我住院的时候,你是不是……他是不是……」他竖起眉毛狠瞪着竟然帮恶人说话的柯嫚,不免在监督不到的地方疑神疑鬼。
哼!如果让他发现有一点不对劲,他先把死龙头砍了煎给柯嫚吃。
「我懒得再猜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供在有应公庙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纸鹤,都是龙头、小平啊,还有伍明婵他们那十几个人折的,我们都熬夜为你祈福呢。」
「那……那不是全校折的吗?」他讶异地问。
「全校折的早在第一夜就烧给神明了,现在还供着的是他们折的。」
卫可爵眯了眯眼睛,倏然向后转瞪视他们,他们正企盼着被原谅。
「我不信,那一定是你折的,你一向善良又不居功,不像这些人……」
柯嫚笑了笑,举起躲在自己身后的伍明婵的手说道:「你看,每个人的手指头都反复折得淤青出血了,贴上药用胶布,因为大家都很急啊。」
「很急不会赶快去上厕所吗?」卫可爵还是抱胸甚为气愤,偷瞄了一下龙家威的双手,好像情形比较严重,再环顾周围等着回答的同学们,好像每个人都希望他做个宽恕恶人的圣贤似的。
「你这么斤斤计较的,哪像个老师啊?」
「老师又怎么样?老师不能骂学生吗?当老师最快乐的地方不就是这个?」
柯嫚甚为了解卫可爵,觉得他已经有一点动摇了,便趁胜追击,「不管怎么说,先让他们拿到奖杯再说嘛。」
「不可能拿到的啦,英明的老天爷下会给坏学生太好的狗屎运,顶多只能拿个第二名罢了,因为学校有一个新生叫何稚青,不过我也不要求啦,只要在她的后一个名次就满足了。」他说这句话时,眼睛毫不正视他们,但语气已宽松太多。
终于让他接受了,柯嫚吁了一口气,见伍明婵和龙家威都以感激的眼神看着她。
龙家威走上前,甚为诚服地对柯嫚说:「阿嫚,现在我才知道.....·」
「喂喂,你干什 ?离她远一点。」卫可爵连忙将柯嫚圈住,死瞪着他。
「你是不是该去看精神科啊?疑神疑鬼的。」柯嫚拍他的头。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任何人都配不上你,只有老师才让我勉强接受。」
「有自知之明,那下学期你准备转去哪所学校?我帮你办手续。」卫可爵问。
「卫--」她无奈地拉长声音警告他。
「喂什么啊?我没名没姓吗?对老师可以叫『喂』吗?」
卫可爵老是以自己教师的头衔来告知群众,柯嫚拿他没办法,同学们也是一阵受不了的苦笑。
*****
「喂,你这个该死的老师!」身后有一个没大没小的女学生边跑边叫着。
卫可爵不悦地转身问道:「谁说可以叫老师去死的?站出来。」
「什么站出来?我还要杀了你呢。」何稚青看来一脸怒火,揪起他的领口。
「有话慢慢说,别急着砍人。」开玩笑,惹恼了她可不是好玩的。
何稚青见人那么多,只好使劲地把他拖到转角的楼梯口,不让他们听见。
「你怎么说我跟你上床?你作春梦啊你?」
「你才作梦咧!我哪有说你跟我……」
「好!那天杨昭把你从火场救出来的时候,你说我的功夫和人一样够……」
「有吗?我又不是说你,我是说酒店里的安妮耶。」
「是吗?那杨昭问你是不是跟青青,你为什么还补充说功夫怎样怎样?根本是狡辩。」
卫可爵哈哈大笑,「拜托!世界上每个女孩子都可以被叫卿卿,好不好?哇哈哈……笑死我了,难不成昭他最近把你当猪头一样嫌弃,就是为了这个啊?哈哈哈!」他笑得无法自抑。
何稚青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小小的误会竟会造成她和杨昭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十天就互相散布谣言,她左思右想,愈觉得不值得。
「哼!既然那个死猪头这么不信任我,平白无故让人家受这么多委屈,如果不将错就错的话,岂不是太吃亏了?」她咬牙道。
「哈哈!那你想怎么样呢?」他还没笑完。
「他老是说我水性扬花,那我花给他看算了,难道白白被骂会很爽吗?」
「呵呵呵!我真想看看那个准备给杨昭先生下必死金牌的倒楣鬼是谁……对不起,我实在不想笑的。」
岂知何稚青竟然踮起脚尖,很快地拉下他的头,两个人嘴对嘴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