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峰食品的公关,来洽公的。”简单地带过,也悄悄拉开了一小步距离,他并没有多作解释。
“易海舲?”不是传言很漂亮的吗?
“不,是另一个公关。”
“哦……‘只是’来谈公事的啊。”陈悦心贴近席济民耳边,压低嗓音,但声量恰好能让李和欣听到:“她和你站得那么近,我还以为是易海舲……真是吓死我了。”
“只是”来谈公事的“另一个公关”?李和欣想冷笑,但娃娃脸做不来那种高难度动作。
豢养已久再放生的白鸽,往往向往自由又渴望主人的怀抱,李和欣此刻的心情就雷同于这种情形。听他淡化的口吻,她松了口气,但这个过于简单的回答,又令她起了不小的疙瘩。
在垦丁的那夜,他还直称她是“女朋友”,没过几天马上降级为来“洽公的”,果然他一回到那些美丽的花蝴蝶身边,她就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而且,在他心里,她永远比不过易海舲。
“是啊,席总有重要文件交代,我就过来了。”瞧都不想瞧他一眼,怕自己眼中的杀气忍不住显露出来,李和欣公式化地陪笑,至少别丢了公司面子。
“嗯。”只是个小公关,不想再搭理她,陈悦心转首向席济民甜笑:“济民,过一阵子的记者会,你说我应该戴什么颜色的首饰来搭配……”
“珍珠色,我会送你一串。”
“我是说搭配你啦!讨厌,你就爱开玩笑……”
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听席济民和别的女人调情?李和欣深深吸口气,用极温和、极缓慢的语气盖过满腔的忿怒:
“我在这里似乎太打扰了。席总若‘有事要忙’,我改天再请其他同仁来拿资料好了。”
“等等。”席济民暗自拉了下李和欣,低头对终于成功抓住他手的陈悦心轻声道:“悦心,我谈公事。”
“好好好,你谈公事我不吵你,那么认真干嘛?偶尔偷懒一下又不会怎样……”陈悦心魅惑地眨眨眼。“我走了,改天再找你!”
“我也走了,改天再请人找你。”
绷著脸,李和欣跟随在陈悦心身后,却被他一把拉回来。
“娃娃脸……”
“做什么?别拉拉扯扯的,我‘只是来洽公’的,既然席总一直没事交代,我要先离开了。”这个空间里已没有别人,没必要再装了,用力甩开他,李和欣毫不修饰怒气转身欲行。
他对女人真是没话说的温柔,她今天又活生生地见识一次。
“别气,”由背后轻搂住她,席济民轻声细语地安抚:“陈悦心是董事长的女儿,我不好在公司里让她太难看。”
根本就是你处处留情!李和欣再次推开他,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不用替自己找借口了,我才不是因为她生气,是你,你浪费了我的时间!那个什么文件呢?快拿来我要回家了!”
“那个重要文件,就是我。”他自得地笑笑。“早上坐你的车,下班后你若不来载我,我要怎么回去呢?”
握紧的拳头已经准备出鞘了,这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是计程车吗?他根本是存心骗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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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绵羊机车在席济民的操纵下,越过了李和欣的家门,往隔壁洋房直直骑入。一晃眼,李和欣已和他在房子里面面相觑。
“和欣,你在逃避我。”带著入秋的肃穆,席济民断言道。
这根本就是绑架!李和欣恨恨地想。她是中了什么邪,才没有在经过家门时大声呼救?没有在骑进他家前跳车?
“我干嘛逃避你?”她不知道“心虚”两个字正写在脸上。
“你有。”最近因为公事几乎忙得他心力交瘁,他不想再捉迷藏。“否则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哪有不敢?”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她霍然抬起头,双目对上他……方向是对的,但焦距不准,所以有看没有到。
纵使如此,不到十秒钟她还是难为情地别过头。
“你是不是怕爱上我?”他语出惊人,今天非剖白她的心不可。
“臭美!你以为长得帅,全世界的女人都要爱上你?你这自大狂、骄傲鬼……”被说中了心事,她的眼神不再那么坦荡荡,言语也失序杂乱。
“你没有说实话。”从种种她的表现及反应推断,绝非只是他一厢情愿。“忠实地面对你的心,和欣,如果你真的对我毫无感觉,那么你看著我,说你一点也不爱我,我以后绝不再纠缠你。”
“你以为我不敢?”她再次迎视他深不见底的黑眸,表情坚决,嘴唇数度开合:“我……我……我一点也不……”
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李和欣恼羞成怒地背过身去。他的眸中存在太浓太腻的情感,以及某种深挚的想望,要当著他的面说不爱他……她根本办不到!
席济民被一滴冷汗凉了背脊,他真怕她就这么豁出去了。
“你是爱我的,对吗?”他几乎可以肯定了。
“鬼才爱你!”兀自嘴硬,但语气中的坚决已经松散。
揉揉额际,数日来沉积的心事总算可以放下,席济民状似虚脱摊坐在沙发上,长腿优雅地交叠,长吁了口气之后,精光照照的双目直直审视李和欣,像要看穿她脆弱的防御。
光是这样的注视,就让她心头发颤,全身上下的寒毛全竖起来。“你看什么?”
先是悠然一笑,没有直接答话,他挥手示意伏在她脚边的黄金猎犬到身边,抚著它的毛发若有所思地道: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养Feu……养金毛?”
养金毛?这和他看她有什么关系?
意会到她的疑惑,他继续释疑:“金毛今年底就两岁了,刚养它的时候,是我人生最低潮的时候。”
那就是说,金毛已经一岁多,一年多以前,正是他……“是你和易姐刚分手的时候?”她遽然领悟。
“没错。”垂下眼廉敛去眼中黯然:“那是我第一次被寂寞打败,即使身边有人,还是不能抹去那种空虚感,几次我甚至害怕得发抖,怕自己就被环境给吞噬了……然后,我养了金毛,我希望它的存在能充实我的生活,我不敢爱人,我也不再放下感情,因为我不想再受这种折磨了。”
那他还来质问她爱不爱他做什么?还来招惹她做什么?寻她开心吗?
与她对望一阵,席济民看出她表情中蕴含的指控,轻笑出声:
“你不同,和欣,你不同。因为是你,我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
“什么意思?”她真的被他搞迷糊了。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相信吗?”
“不相信,你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说。”她沉下脸瞪视他,忽然不想再听下去,他的侵略性太强,她已经快守不住了……
“那我就不说。”
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席济民突然伸手一拉,她结结实实地跌坐在他怀里,被他钳制在怀中。
“我可以身体力行表示。”语毕,一张俊颜逼近她,就要落下一吻。
“不要!”她反应极快地坞住他的唇,神色惊惶且受伤。“你不可以!你只是想玩弄我,对不对?”
“你怎么会这么想?”被蒙住的声音有些模糊,但眼神却透出晦暗。
“本……本来就是,你对每个女人都一样好,一样体贴,我只是你现在比较有兴趣的对象而已,你自己也说,你不敢爱,我会信你才有鬼!”
“我只是尊重女性,想不到会造成你这种误解。”席济民恍然大悟,搂著她的力道又强了些。“过去,我母亲受尽父亲的冷落,成天暗自哭泣,所以我从小就决定,将来绝对不让女人哭,不能欺负女人。可是……”语气停顿须臾,接著是一阵轻叹:“很讽刺的,对真正深爱的女人,我却从来没有做到。”
“易姐?”她说不出心里的刺痛是什么。
“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你。”他的脸又往前贴近十公分,手指沿著她的脸缘轻轻刮下。“你不相信我说爱,我就不说,可是我的心意,我会让你体会到。”
“你干嘛……又离得那么近?”她畏缩后退,但被他拥在怀里,脸上更被他摸得一阵刺刺麻麻的,能躲到哪里去。
“方便吻你。”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抓住她的手,霸道地掠夺了她的唇。
这次的亲密接触,不像上次只是轻柔的试探,他像要抽光她肺部所有的空气,又像要发泄他压抑已久的情意,绵长又深入地占有她的甜美,也占有她的心。
她彻底地弃守了,只能顺著他的热情神魂泛动,这一刻,她什么也管不了了,没有易海舲,没有任何顾忌,两人的相许中,只有他,和她。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证明我的爱,你……要等我。”
第八章
“你上次形象重塑的提案不错,如果发挥得好的话,企画内容大有可为。看来请了两天假,你也不是全无收获的。”
易海舲鼓励的话,拨开了近日罩在李和欣心头的一点乌云,不过拨云仍无法见日,只有一小方清清朗朗的天空勉强透露著乍喜的痕迹。
满脑子都是席济民强而有力的拥抱和缠绵怫恻的热吻,李和欣尚无法沉淀自己该以什么态度面对。那天,她真的体会到他的爱了,可是认知里对他过去的“光荣历史”疑虑未消,他认真的程度到底有多少?比起他交往过的女人,她可能连二○○三年的百大都排不上,这样的她,留得住他?
更何况,虽然他没说,但两人中间还横著一个现在正对著她口若悬河的易海舲……这是怎么也抹不去的事实。
“和欣,你以‘蜕变’为主题,由一个女性心灵上的成长切入,这倒是满少见的意识流,且也搭得上公司这次要求的时尚感。”
看易海舲顾盼之间油然的万种风情,那天生的美丽,岂是她这种当了二十几年的丑小鸭所能匹敌的?李和欣本来不是妄自菲薄的人,甚至有时还觉得自己的娃娃脸挺可爱的,可是一遇上爱情,所有的自信只能放在地上践踏。
光看当前浮出台面的几个和席济民“关系匪浅”的女人,易海舲就不用再说,那个名模茱莉美到可以拿来赚钱,每月收入大概是以百万为基本单位;还有名盛集团的公主陈悦心,其娇媚可以酥掉男人一层皮;更别提其他没见过的莉莉、娜娜,去选中国小姐大概都可以排在前几名。
她,平凡无奇的李和欣,充其量只有地利之便,凭什么吸引他?
他说她和其他女人不同,对,她确实和其他女人不同,他对任何异性都是温柔体贴到爆,可是就偏偏爱逗弄她。
所以她真的不敢相信他。
“和欣,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易海舲迟疑地摸摸自己的脸,她今儿个是脸上生花还是头顶长角,值得李和欣这么目不转睛地看吗?
“有……我有在听,你在夸奖我。”
微微掀起眼皮又马上垂了下去,李和欣的表情令人感受不到太大的喜悦。
哪有人说话这么大剌剌的,一点儿都不懂得谦虚?易海舲失笑:
“这次的企画若被公司采纳了,我可以帮你争取明年初出国进修的名额,这不是你的梦想吗?所以这是一次大好机会,你要好好干。”她又打了一剂强心针。
“真的?”娃娃脸终于有些光采了,可是马上却又黯淡下去:“易姐,我听说这次企画,各部门都派人出马竞争耶……我会有希望吗?”
“要有信心。”微笑著拍拍她,易海舲注视她许久,又意有所指地加一句:“别沮丧,‘各方面’都要有信心,别拿一些无谓的事困扰自己,心里想做什么就去做。”
“易姐?”李和欣有些讶然地抬头,她总觉得,易海舲似乎看出了什么。
“好吧!就这么决定了!”易海舲拍拍双手,让专心工作中的小齐也注意到她。“和欣,你最近就好好忙你的企画案,最近和名传电信联合促销的记者会,我们公关室就由小齐和我出席。”
“呃?我?”小齐受宠若惊地指著自己。
“放心吧,我们的工作只是去那里和厂商记者们哈啦,我顺便帮你介绍一些人,杨总的秘书小姐也会去,重要的联络事项轮不到我们。”
“可是我……”他睇了眼李和欣,这么大的场合,易海舲该带的人是李和欣,他这个新人才来没几个月就干掉前辈,似乎有些……
李和欣受伤的眼光也望向易海舲,她深深地觉得,她失宠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易海舲浅笑摸摸李和欣的头,这个单纯的娃娃脸什么都写在脸上,和忠厚老实的叶毓桐倒有几分相似。“我想你自己也清楚,你现在的心情不适合出席那种场合。你现在全副心力应该放在拟出一份完美的企画案,别让其它的事干扰你。”
“易姐……”原来她没被打入冷宫……此刻李和欣彻底地体悟到,易海舲真的很疼她。其实她心里头杂乱无章的思绪,这个精明的上司早就全部看出来了。可是,易海舲言语里,好像还有其它她听不懂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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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台消息,名传电信与峰食品两大龙头企业,今晚于喜来登大饭店举行联合行销记者会,据名传电信总经理席济民表示,这项合作本来只是两家公司内部员工福利,后来合作的模式建立后,发现可以推广到市场上,不仅节省成本,电信与食品的结合也是破天荒的首例……”
李和欣目光呆滞地看著电视新闻,所有的精神全锁定在有席济民的镜头上,他在电视上看起来是那么英姿焕发,站在他身旁的陈悦心也是美丽不可方物,俊男美女的组合谋杀了不少记者的底片。
尤其,陈悦心脖子上那条珍珠项练,是席济民送的吧?他说过会送她一条,搭配她今晚珍珠色的露肩小礼服……
易姐和小齐丢下她去记者会了,席济民也丢下她去记者会了,她这个可怜虫蹲在家里看电视,真有种全世界都不要她的感触。
“咦?这不是隔壁席先生吗?原来他是名传电信总经理啊!”李母来到客厅,惊讶于电视上出现的讯息。“和峰食品合作?他和你们公司有生意上往来?”
“嗯……”李母的问句让李和欣想哭,这么重要的场合,她这个公关居然窝在家里。
这时电视画面刚好带到席济民和陈悦心,他们大概也没注意到摄影机在拍,但见女方亲热地勾著男方的手,在他耳边絮语,男方微笑著低头回话,接下来……深情对视,好事的记者便在字幕上打上:名传金童玉女好事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