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凝望他,似乎瞧见他眼底最深的灵魂。
“永远居在擎天堡里,我会担心山谷没人打理的。”
“这不是问题,我会尽量腾出时间陪你回——”司徒灭日顿时停语,了解她的语意,无法形容的喜悦充满全身,他认真地看着她,“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他小心地求证,很怕被她戏弄。
初月笑容甜美似蜜。“反正你不会放我走,况且我还得找位肯习医的传人,干脆嫁你喽。”
他记得这个笑容,在多年前相遇时,她以最甜美的笑意介绍自己,甚至与他相交结成朋友。在睽违五年后,同样的季节、同样的地点再次见到,他竟然有点想哭的冲动。
“咱们一辈子不离不弃。”他缓慢道出对她的誓言。
她仰起脸,美眸盈满灿灿光彩与笑意。“好,一辈子不离不弃。”
司徒灭日低下脸,吻住她的小嘴,深情拥她人怀。
两颗心的纠缠、两颗心的悸动,是烟雨蒙蒙里最美的一幕。
第八章
庄严的红与贵气的金,大伙为擎天堡的新人布置一个气派豪华的喜宴。
初月身着红缎嫁衣,脚踏金丝鞋履,鸳鸯喜帕覆住她的脸,在喜结的牵扶下,盈盈来到新郎身旁,朝坐在首位的了缘行大礼。
充当礼官的无侮,亢奋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人洞房。”
虽隔着喜帕,但初月能感受到对方真挚的感情,每个叩首代表一份无言的承诺,从此以后,他们会互相扶持走完人生的道路。
礼成,炮竹声响起,簇拥而来的祝贺声不绝于耳;蓝天悠悠,几只凑热闹的喜鹊飞上枝头欢唱快乐的曲儿。
擎天堡的前院及大厅摆了近三十桌酒席,只邀请交情较深的好友同庆;歌妓举止动作尽是风情,客人酒酣耳热,气氛热闹非凡。
然而新人房里——
“少夫人,不行自个取下喜帕的。”银花愁眉苦脸地捧着熏香的喜帕。
重视古礼的喜婆离开前交代她许多环节,喜帕是其中一环,少夫人得待少主回房以喜秤挑开拍子才是,怎幺能自个取呢?“没关系。”初月笑笑取下凤冠,颈子顿时轻松。
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她心儿、脸儿深满欢愉。
说实在的,司徒为何执意赶在夏日成亲,婚礼匆促而成,让好多人误以为他们是奉子成婚。
其实,那日蒙蒙烟雨里,天色太美、意境秀浓,他的温柔与表白让她只想抓住剎那间的美好,同意与他共偕白首。
情深意动,教她愿意拋下山谷的所有,用一生当承诺。
初月来到妆镜前,小心取下发上美丽奢华的发饰。
听说她这一身高贵典雅的行头花了不少银子,一生只穿一次就得搁着,司徒这笔钱却花得一点都不心疼。
“少夫人,让小婢帮您。”银花已经放弃向她说教,干脆帮忙以免她弄痛了头发。
银花羡慕地看着映人铜镜里的主子。“少夫人,您生得很美耶。”容貌姿色绝非寻常姑娘所能相比的。
“我这张脸是抹了胭脂的,洗尽铅华后,我和其它女子没什幺两样。”她谈笑道。
“才不是这样呢,少夫人没点妆就清丽纯净像是仙女;点上胭脂后,更是美丽得不可方物;总之,您是位大美人啦。”她书读得少,不会使用最贴切的用词。
初月笑看铜镜里的小丫环。“银花,你几岁了?”
“今年就满十五。”
与茹芯同等岁数。
当年她十五岁时悄然离开擎天堡,五年后回来,解开长辈们的恩仇后,意外成为这儿的少夫人,嫁人为妻。
“想不想嫁个好人家?”初月笑间。
“像我们这种费人为婢为仆的丫头,哪有资格想到婚嫁?”
为人丫头最可怜了,不是被主人许配给长工就是再被人转卖,生命全操在别人手里,但好在擎天堡规矩明订,是尊重下人的大户人家。
“但每位姑娘都有个美梦,想嫁给好男儿。”她说出来觉得耳熟,好象之前有人曾对她这幺说过。
“小婢不敢多想。”银花绽出一抹微笑,细心梳理初月的长发。“若少夫人不嫌小婢,小婢愿一辈于服侍少夫人。”
“委屈你做老姑婆我良心不安,你有好对象可以告诉我,我好帮你安排。”
银花小脸微红,心里头十分感谢。“谢……谢少夫人。”能成为温婉细腻少夫人的丫环,她感到好荣幸。
初月取过木梳,“我自个来,你先回房休息。”
“不行,小婢还得等少主回新房,说些吉祥话才能离开的。”喜婆有交代这礼俗不能免,再说她也想亲自恭贺新人们百年好合。
“前头热闹,新郎肯定被缠住敬酒,一时间难能回房。忙了一天,我也累了, 洗完脸后便会上榻休息。”
“这样啊?”银花匆忙整理一下,“那小婢先回房喔,少夫人若有什幺吩咐大噪一声,我马上过来。”
待小丫环离开后,初月松了口气,径自打量新房。
司徒说,成了婚后她不能住在听风水榭。
半个月前,他们在蒙蒙细雨中许下承诺后,他立即大兴土木,翻新他的房间,甚至分离隔为花厅与内房,买了几件她会用到的家具,等待她搬进来。
梨花木的衣柜、松木梳台……等,雕刻美丽的图样,待人垂青。
反正没事,她来回走动整理她搬过来的胭脂、衣物。
身着黑红锦袍、头顶官帽的新郎春风满面地推开新房大门,原本该端坐床上待他掀开喜帕的新娘正在木柜前整理衣服。
“初月,在忙什幺?”
她回脸,以笑相迎。“我以为你还得多喝几杯。”擎天堡难得齐同欢乐,很多人看准这难得机会,皆想灌醉新郎官。
司徒灭日来到她身旁,将她手上的衣服塞进柜里,牵扶着她来到圆桌前坐好。
“这些事交给下人做,你何必动手?对了,那个服侍你的小丫环呢?”怎幺不见那位小姑娘的人影?
“我让她回去休息。”她贴心地为两人斟了两杯水酒。“外头挺热闹的,他们怎幺肯放你回房?”
他神秘一笑。“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怕我冷落新娘,所以放我回房。”
初月脸蛋瞬间涨红。
司徒灭日迷醉漾着清亮光彩的脸蛋,原本期待掀开喜帕会见到精雕细琢的容颜;但初月早早卸妆,温润白净的脸儿清新脱俗,像团柔软白云。
终于如愿以偿,初月成为他妻。
他轻托起她微垂的小脸,在红红烛火照映下,他
的心尽是柔情。
“你真的愿意嫁我为妻,嗯?”
望进那双扣人心弦的眼睛,她柔柔一笑。“都拜过天地,我能反悔吗?”
“就算你反悔,我也不愿放你走。”他霸道宣告,动作极尽温柔地轻吻她的鬓发。
“咕咕——”
初月肚子发出鸣叫,破坏新人们的浓情蜜意。
“折腾那幺久,肚子饿是应该的。”司徒灭日见圆桌上几道应景讨吉利的佳肴,夹了几样到新娘碗里,然后指着一只小竹笼。“我特地交代厨娘多做点江南菜,而这道菜,新婚夫妻一定要吃。”
“是什幺?”
竹笼盖一掀,是双圆滚滚的包子。
“这道菜叫‘幸福圆满’,里面包有蜜枣、金桔干、桂圆、莲子……很多讨喜果子,意含咱们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四字教她稍褪的脸色不争气地又红了起来。
初月取出一个,食着热包子。“挺好吃的。”
司徒灭日两三口解决包子,气定神闲地等待新娘食完手上的食物,还“好意”地递杯酒至她唇边,轻哄,“喝口酒,好润喉顺气。”
才喝几杯,她怎幺身子热烘烘的,还头昏?
她酒量有这般不好吗?
初月贴入他的怀里,迷蒙地眯起眼,神志不清地问:“你给我喝什幺酒?”才饮两杯就有此后劲。
司徒灭日搂紧她,一脸得意。“我忘了告知你,这酒是白玉汾酒,而包子内包有酒酿,意味咱们酒酿蜜意、一生甜蜜。”
难怪她会醉。
“嗯……我想睡觉。”酒气太浓、身子疲惫,她好想好想睡……
声轻柔媚的软语唤醒他隐藏许久的情潮,眼睛猛然幽沉。
“好,咱们上榻睡觉。”
他结实抱起新娘朝内房鸳鸯锦被前去。
床帷一放,绣床上有双浓情交颈的有情人。
***
已过辰时,新房外守候的银花愈等愈不安。
以往少夫人比她还早起,为何今早特别反常呢?
少主很早就出房,一脸神清气爽、神采飞扬,他们夫妇俩必定睡得很好,但少夫人怎幺还未醒?
银花犹豫好会,最后决定推开房门。放好盥洗用的水盆,她悄悄踏入内房,隔着床帷可见床上的人儿还正好眠。
“少夫人,您该起床了。”她轻声唤道,撩开床帷时神情愕然。
少夫人裸露香肩玉腿,肌肤上还有羞人的红印,床榻上凌乱得像打过仗似的;难道新婚之夜的夫妻都是这幺过一夜的吗?
银花想起丫环们之间曾讨论过的羞人话题,想着想着脸蛋不自主地泛红。
绣床上的新娘缓缓清醒,眨眨惺松的眼。
察觉主子将醒,银花连忙退下,且翻出一套新衣新鞋在旁候着。“您早。”
初月发现自个几近全身赤裸,忆起昨夜行过夫妻之实,两颊红扑扑地躲在床帷后,怕别人瞧见她的羞怯。
她虽为大夫。明白阴阳调合是天地之道,但明白与实际经验感觉迥然不同,她是姑娘家,半梦半醒中深刻体会到男欢女爱.她当然会有羞意。
“您人还好吧?”银花担心地问。
初月只敢伸出手。“衣服给我,我自个来。”
银花忍笑递过新衣,超时整理散落一地的嫁衣鞋履。
好会,她终于穿鞋下榻。
“让小婢帮您梳个好看的发式。”
在妆镜前,初月静心等待丫环为她绾起头发,有些羡慕那双弄发巧手。
插上枝镶嵌红玉的金钗,新嫁娘喜色毋需多点胭脂,她的少夫人美丽逼人啊!
“司徒人呢?”初月问起丈夫的去向。
“少主很早就起来了,在议事房忙着。”银花忙碌地摆好早膳,又快快扶她来桌几前坐妥。“您先用完早膳。”
她端碗温和地微笑。“豹儿昨日被关了一天,我得去放它出来透透气。”
约莫半个时辰,用过可口的早膳,银花先将餐盘端回厨房,初月静静地待在房里。
大红双喜的剪纸贴在醒目的地方,龙凤双烛已化为一堆红蜡,空气里仍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提醒她最新的身份。
外头天候挺不错,该推开窗让房里空气畅通。
动手推开窗户,风吹进房里牵动吊于固角上那串竹子做的风铃,声音清脆透露天地间最美的惬意。
“哎呀——”风一大,教两股竹管缠成一块。
她笨手笨脚地爬上椅凳,动手解开缠在一起的竹管。
司徒灭日春风满面地回房,想瞧瞧他的娘子起床了没,转进房,尔雅的微笑瞬间不见,他眉头紧蹙。
“你在做什幺?”刚睡醒就这幺不安分,若不小心跌下来她就有罪受。
见丈夫在身旁,她分神朝他解释,“风铃缠成一团,我解开,啊、啊……”双足踏不实,一时重心不稳清瘦的身子如垂柳般摇晃。
司徒灭日惊心胆跳,慌忙伸手抱下妻子。
“古初月,你能不能小心点?”他心绪未平,真怕稍有不注意,她这条小命会提早见阎王。
知自己有错,初月面带歉意,小手抚平丈夫拢起的双眉。“相公,让你担心了。”还好他及时出手,不然她肯定跌个鼻青脸肿。
相公?!
这新奇的谓称令他眉一挑。“为何要这样唤我?”
“夫妻不是都这样称呼对方的吗?”
司徒灭日扶她坐妥,托起她的脸儿,似笑非笑凝住她的美眸。“我还是爱听你唤我司徒,娘子。”他比较喜爱听她亲呢地唤他的名字,不想因为两人成亲而有所改变。
“好,但你也别喊我娘子,听起来怪别扭的。”
“不行,我就是要这样唤你。”他蛮横霸道地说。
双重标准,哼!
司徒灭日见妻子眼眉有些不悦,他低下脸庞,凑近彼此的距离。
“昨夜,还好吧?”他想给她美好的欢爱,不晓得有没有做到。
初月美眸圆瞪,心头跳得好快,午夜梦回的交缠沉吟全数浮上她脑海,由不得她忘记。
姑娘家总会有第一回,原本陌生、害怕的感党借由温存的动作平息,他拨乱一江春水,直含温暖浓憎,
新婚之夜床帷里龙凤台呜。
想愈多姣美的脸蛋愈是红,她好想低首掩面,但脸儿被他托住,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羞死人的问题,你、你要我答?!”她气羞地扁嘴,忽然想起包子内另有文章,阵子瞪紧他。“还给我吃‘幸福圆满’包子,原来你早有计划、居心不良。”这男人为达目的竟对她使出这样手段,坏!
“我要厨娘包进酒酿,另拐你喝几杯后劲强的汾酒,全是因为我晓得你酒量不差。”司徒灭日蹭蹭妻子鼻尖,莞尔续道:“怕你害羞于是将你弄醉,再说昨夜的事天经地义,半梦半醒间你可感受到我的用情?是否因此愉悦?”他好想知道昨夜尽心尽力伺候,她可有快乐。
“你教人家如何说出口嘛!”她别开脸,声音娇嗅,为何他们得讨论这羞人的话题?
这话姑娘家难能启口,似乎教她为难,但他看出她脸上的幸福是由内心发出的,于是不再执着追问。
“不问了,你莫生气。”
初月脸儿仍旧嫣红,抬眼不经意对上丈夫深情的眼眉,心软微笑响应,“我很快乐、很幸福。”浅语传真情,他可听得出?
“我知道。”司徒灭日亲昵地抚上她温润芳颊。“这是我一直想要、想给你的。我晓得你大多的注意力全在药草上,擎天堡能给你的虽然比不上蕴育你长大的山谷那幺多,但只要你开口,我会为你寻来你想要的奇花异草。”
他们虽成亲,但他仍挥不去心头那股会失去她的恐惧感;生怕哪一天她脾气一来溜回谷,天大地大看他从何找起。
“我有打算在堡里终老一生,除非——”阵子灵活地转了转,她淘气笑道:“你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她的占有欲可是很强的,绝不容许有人分享她的丈夫。
他低沉一笑,浑厚笑声透露出好心情。
“我可没心思再弄个侍妾让自己更忙,对了!有个礼物送你,等等。”话落,他打开一只抽屉,是对动物造型的布娃娃,他将之交到她手里。
初月喜悦地接过布娃娃,那是对小老虎布娃娃,通体橘黄再以黑线绣出虎纹、眼眉、胡须,胖滚滚。逗趣可爱的造型她好喜欢。
“谢谢。
“你该向爹道谢。”
她抱紧布娃娃,惊讶地仰看丈夫。“了缘师父送的?”
“他说,你是司徒家的媳妇,他出家人没钱能买好东西送你,于是跟寺旁卖玩偶的妇人买对玩偶送你。”司徒灭日细心调整她的发饰,接续道:“爹说小老虎代表祥瑞,有趋吉避凶的效用,放在床旁能保人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