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哥。」对方直朝他走来,脸色不善,虽然他没做错什么,却忍不住想解释。「我姊不知道为什么说著说著就哭了,我只是想……」
「我送她回家。」陆耀磊伸手简单有力的将她带回自己怀中,淡淡地开口,却有著不容质疑的权威。
「可是我大哥……」杜守维有些迟疑。
「没关系,让他送吧!」
杜运祺不知何时自医院里出来,带著审视的目光看向眼前挺拔俊美的男子,嘴里说得轻松,目光却明显要求他的答覆。
「他会好好照顾可漾的,是吧?」
「当然。」
陆耀磊简单两个字,却许下了他不曾对任何人许过的承诺。
她,已经注定是他永远的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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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绝对是水做的,尤其眼前这个更为严重。
都已经回到家了,她的眼泪仍流个不停,断断续续、抽抽噎噎,一再的考验他钢铁般的意志。
「要哭多久?」将她放在床上,陆耀磊剑眉微蹙,漠然的口吻里有几分愠恼。
「呜……」
回应他的,却仍是啜泣。
「喏。」
一次又一次的抹去泪水,眼底蒙胧间,她看见了摊展在眼前的掌心上,放著盒盖被打开的森永水果糖。
他怎么知道她一哭就想吃糖果……
抬眼看他,他却没有解释,她哽咽地开口:「怎么……你怎么会有这个?」
「买的。」
她真是哭傻了,这是他刚才在经过便利商店时停下来买的,她居然也没发现。
相处了这些时日,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只要心情一不好就会吃糖。
杜可漾把沾了糖粉的水果糖放进嘴里,橘子的酸甜这次却没有如同以往缓和她的伤心,反而让她想起年幼时,靠著糖果度过一个个寂寞的日子,为此,眼泪落得更凶了。
「搞什么。」见她越发伤心,陆耀磊低咒一声,放下糖果盒,索性握著她的腰,将她挪到自己腿上,伸手抽了几张面纸,替她抹去过多的泪水。
可恶!为什么她非得一直哭不可。
难道她不知道,他看得比她难过吗?
「耀磊……我,我好笨,为什么我从来没发现、没发现他们对我的关心。」揽著他的颈项,她哑声诉说自己的愚蠢。「我太自以为是了……为什么,为什么会以为他们不爱我……」
或许妈妈的确对她太过严厉,可是哥哥、姊姊跟弟弟对她的关心,她为什么从来没发现?
「你本来就笨,有什么关系。」以陆耀磊的精明,早已猜出几分,伸手替她拨开额前泪湿的发,讨厌她哭得像个孩子。「别哭了,又不是没机会补偿。」
「耀磊,他们、他们会不会讨厌我?」哭泣让她脆弱而昏沉,她仰著布满泪痕的脸颊孩子气地央求他的答案。「他们会不会放弃我?」
「你知道他们不会。」陆耀磊看得眉心紧皱,一边轻柔地替她拭泪,完全明白了什么叫作「心软」,看著她哭,所有的冰冷防备化作一摊水,拿她毫无办法。「别哭了好不好?没有人会放弃你……别哭了。」
除了「别哭了」,陆耀磊还真的讲不出什么好话,只能无奈叹气。
埋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耳边听见他生硬的安慰,杜可漾心里的伤痛慢慢随著眼泪得到宣泄。
真的好庆幸自己能知道这些事情,虽然是迟来的醒悟,却解开了她多年的心结,轻易抚平她过去的伤痛。
她好庆幸有那样的家人,好庆幸自己有机会修正自己。
更庆幸,在她伤心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在她面前,用奇异却温柔的方式安慰她、拥抱她。
渐渐平静下来,她仍将脸埋在他泪湿的胸膛不肯离开,带著一点点撒娇的任性,静静珍惜这刻难得的时光。
「耀磊,谢谢你。」好半晌,她声音低低怯怯地扬起。「还有……」
「嗯?」陆耀磊淡应了声,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著她的发,俊秀的眉宇已随著她的平静而舒缓。
只是久久等不到下文,他稍稍挑起了眉。「还有什么?」
「你说得对。」她抵著他,声音细如蚊蚋,仿佛在倾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哪个部分?」她别扭尴尬的态度,让他有了追问的兴致。
「我……你。」杜可漾脸颊发烫,依旧不肯抬头,含含糊糊说了某句话。
陆耀磊心头一紧,没想到她会亲口说出来,停住了安抚她的动作,将她稍稍拉离胸前,非要她讲得更清楚不可。
「你什么我?」
他的眸光太过幽深灼亮,仿佛闪烁著极温柔的笑意,柔和了平日冰冷的俊颜,让她热了脸颊,却仍鼓起勇气小小声的重复。
「喜欢啦!」
随即很快撇开脸,尴尬地面红耳赤。
「上次我说的不是喜欢。」修长的手指端正她的面容,桃花眸稳定温柔地注视著她,薄唇缓缓压下,温热的气息拂过时,她听见了他的修正。
「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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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午後阳光,灿亮亮地洒入病房里,带著温和的暖意,让原本苍白的病房多了几分生气。
「爸,你醒啦!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杜可漾把一大束散发著淡淡香气的白色野姜花插在花瓶里,一看见爸爸醒来,连忙放下东西,关切地问著。
「都睡一整天了。」杜管鸣将病床的床背调高,慈爱地看著紧张的女儿,
他早在几天前就从昏迷中苏醒,醒後,他才知道深怕被众人责怪的妻子,竟将意外的责任归咎到小女儿身上,他既是心疼又是生气。
可是,怎么说毕竟是结褵数十载的夫妻,他知道妻子的个性就是如此,再怎么气愤,也不可能有什么改变。
只是难为了小女儿自责了这么久,知道真相後也没有任何怨言,实在是委屈了这孩子。
「可漾,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接过女儿倒给他的水,杜管鸣状似无心地问。
「哦~~那个、那个没关系啦!」杜可漾敷衍回答著。
虽然父亲提过车祸与她无关,她却怎么也无法坦然,毕竟若不是她任性地离家出走,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她想,如果父母仍不赞同她走这条路,或许她该考虑放弃了……虽然心里很舍不得。
「什么没关系。」仿佛知悉女儿的想法,杜管鸣刻意板起脸训道。「都已经长大了,在人家公司做事就要有责任感,现在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你星期一就赶快回去上班。」
爸爸的意思是……肯定她的工作了吗?杜可漾讶异地愣了好久。
「找到工作就要好好做。」杜管鸣还是说教的口吻,目光却慈爱地看著女儿惊讶的模样。「要找到喜欢的工作不容易,不过既然找到了,就要好好珍惜,不要随便放弃,知道吗?」
爸爸认同她了!杜可漾心里满溢著感动,眼眶发热,好久才压抑住内心的激动。
「知道了,爸爸。」
「姊,你回答得好做作。」从病房外背著书包走进来的杜守维,听见姊姊的答覆,忍不住开口插话。
「谢谢你的赞美喔!」杜可漾白他一眼,感谢得很用力,随口问道:「你不是下午有补习?」
这些日子,在她的心结解开之後,她和家人的关系有了突破性的改变,或许这就是一家人吧!过去二十几年的隔阂才能如此轻易消失。
「都已经五点多了,我早下课了啦!」杜守维答著,还很跩的加注,「而且那么简单,根本不用补。」
「就会说大话,有本事下次不要再考第二名。」结束门诊的杜运祺在门口插了话,也不理亟欲抗议的杜守维,转头关切地询问父亲。「爸,你感觉有没有好一点?伤口还会不会痒?」
「好多了。」看著儿女和睦相处的景况,杜管鸣心里很是感慨,这么多年来,他总是不过问子女的教育,才忽略了可漾的孤独,现在终於让偏离的轨道有了修正的机会,怎么教他不感慨呢?「我只想赶快出院回家。」
「我跟林医师谈过了,明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杜运祺答著。
「嗯。」杜管鸣点点头,转头对杜可漾开口,「你呢?想搬回家吗?」
怎么不想?面对父亲的询问,杜可漾几乎要点头,可是想到学姊的公司离家很远,而且妈妈仍在生她的气,忍不住迟疑了。
「爸,姊不用搬了啦!」杜可漾还在犹豫,杜守维就抢著回答。「她很快就要嫁出去了,搬来搬去太麻烦了啦!」
「守维!」他的鸡婆很快惹来杜可漾又羞又恼的白眼。
「是耀磊吗?他很不错。」
杜管鸣倒是笑了,让杜可漾「暂时」松了口气,可是所谓的「暂时」就是她的心安在下一秒钟完全破灭。
只听见杜管鸣含著笑意的嗓音宣布了让杜可漾傻眼的消息——
「他昨天已经来提过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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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可漾不用太费神,就在大哥的暗示下,在医院外的长廊找到正在讲手机的陆耀磊。
「你,你跟爸爸说要娶我?」好不容易等他讲完,杜可漾紧张地开口问。
「你结巴什么。」陆耀磊把手机收好,睨了她一眼,忍著笑意,仿佛她太大惊小怪。
「不、不要管我结巴!」这时候还管她结巴干嘛,听到这种消息还能正常说话的才有问题吧!「你、你是认真的?」
「我为什么要闲到去跟你爸爸开玩笑。」漂亮的桃花眸里闪烁著兴味的光彩,仿佛很满意她的慌乱。
「可是……可是你没事先跟我说!」他为什么讲得这么轻松,结婚耶!他、他到底在想什么?!外星人!
「徵求你爸爸的同意,跟徵求你的同意是两件事吧!」陆耀磊依旧四两拨千斤的回答。
「是、是没错,可是……」为什么他每次都好像讲得很有道理,可是又好像有点怪怪的。
还来不及思索他的逻辑,却马上被他半途杀出的问话再度弄乱心神。
「那你要嫁给我吗?」
「我……可是……我们才交往不久……而且……可是……」妈呀!杜可漾!你结巴归结巴,可是讲点人话好不好。
「你的答覆呢?」其实他只是礼貌性的告知杜伯伯关於他俩交往的事情,没想到杜伯伯会跟小辈开这种玩笑,不过无所谓,反正他迟早都要问的。
看著她此刻紧张结巴的模样,他坏心地迫近她,将她逼到墙边。
「好,还是不好?」低头俯视她水亮慌乱的眸子,他轻笑,悠悠吐出问句,磁性的嗓音带著催眠和严重的诱导。
「我……」杜可漾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超速了,就算警察不开这种罚单,她也想检举自己的笨拙无措。
「你?」温热的唇瓣刷过她红艳的菱唇,带著迷人的诱惑,却不肯深吻,看她误以为他会吻她而紧闭双眼,他忍俊不住地逸出俊酷的笑容,伸手揉揉她的头发,饶了她这一回。
久久等不到吻,杜可漾睁开眼,才发现他早已转身走开。
他、他不问了吗?追在他身後,她问不出口,心里有股莫名的失落。
陆耀磊回头带笑地瞅她一眼,握住她柔软的掌心往前走。
未来还很长,他不想逼著她傻傻乱点头,他要她花时间苦恼思索、要她认真考虑,再对他许下她的承诺。
他会等的,一定会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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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管鸣出院当天特地吩咐了杜可漾要回家吃饭,她也勉强答应了,可是说得容易,一走近睽违已久的家门,脚步又迟疑起来。
妈妈会乐意见到她吗?
「进去吧!」陆耀磊轻轻地将她往前推。
「可是……」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见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秀眉困扰的紧紧蹙成一团。
「没什么可是,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陆耀磊淡淡地开口,伸手轻轻贴上她紧蹙的眉心。「而且有我陪著你。」
他温柔而坚定的话语,让杜可漾的心里暖洋洋的,只是还来不及开口,前来开门的弟弟很不合作的杀风景。
「姊,在门口谈情说爱是比较凉,但是站久了脚也会酸吧!」杜守维眉开眼笑。
「杜守维!」杜可漾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手心一紧,被一只有力稳定的手掌收拢紧握。
「进去吧!」陆耀磊低低地靠在她耳边说,便拉著她的手进门。
杜可漾一踏入熟悉的大厅,眼泪险些夺眶而出,这些日子在外头一个人住,虽然自由,可是却仿佛少了点什么。
站在这里,她才知道,是家的感觉。
「可漾,你们回来啦!」杜管鸣坐在轮椅上跟他们打招呼。
「我们回来了。」她忍著喉头的哽咽回答。
「还知道要回来?」杜清雪从楼上走下来,声音里满是不以为然,上下打量的视线却有掩饰不住的关心,她走过来,风情挑挞地看了陆耀磊一眼,才开口暗示杜可漾。「妈在房里。」
「妈……」杜可漾紧张地望向楼上的方向。
「去吧!」陆耀磊放开她的手。
他的放手,让杜可漾有一瞬间的心慌,却在看见他眼中的信任光芒时,凝聚了勇气。
她和母亲的关系,还是要靠自己解决,就算不能解决,她也不能再逃避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终於安抚下方才一路不安的心绪,步上楼。
站在母亲的房门口敲了门,听到熟悉的声音说了「进来」,才转开门把。
房门里带著淡淡的玫瑰香味,是母亲最喜欢的味道,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总是在追寻这样的香味,想望著靠近的温暖。
「妈,我回来了。」她轻声开口。
坐在梳妆台前的杜母听见她的声音时,背脊微微一僵,她抬眸略扫过站在房门口的女儿,随即移开视线。
「我有说要让你回来吗?」她凌厉刻薄的声音宛如寒冬的雪。「这还是你家吗?」
杜可漾为母亲尖锐的话语而瑟缩了一下,却没有因此退缩。
「我的家人在这里,这是我的家。」
杜母从来没有被这个向来胆小乖巧的女儿顶过嘴,讶异地自镜中看了她一眼。
杜可漾没有畏惧,直视著镜中母亲的眼眸,轻轻开口问出几十年来深埋在心里的话语。
「妈,你恨我吗?」
她直接的问话让杜母拿著乳液的手微微一震,随即垂下眼眸,不愿回答。
「我知道我不是个聪明优秀的孩子,也一直让您失望,可是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和哥哥、姊姊或弟弟一样优秀,让您感到骄傲,可是我努力了好多年,发现无论我多么认真的尝试,您总是不曾赞美过我,对於永远达不到的要求,我感到很深很深的挫折跟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