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伯伯,我妈妈做了蛋糕要给你们。」杜可漾水亮明眸偷偷扫视屋内勘察敌情。
「谢谢,怎么这么客气。」萧滕龙接过蛋糕,和蔼的招呼她进客厅。「来、来,进来坐。」
「不用了萧伯伯,我正要出门。」目前暂时无法推测敌军所在,还是早走为妙。而且她刚才请示过母亲大人,得到批准,准备去书店晃晃。
「这样啊!如果不急,还是进来坐坐吧!」
「好、好吧!」杜可漾向来难以拒绝长辈的热情,还是点点头进门了,
带著她进客厅,接过蛋糕放在小桌上,想起方才在电话里跟学生谈到几个滕龙馆孩子的婚姻大事,再看看眼前这个可爱有礼貌的年轻女生,心中很快有了想法。
萧滕龙带著云淡风轻的和蔼笑容,劈头就问:「你觉得我们家震石怎么样?」
「嗄?」还在注视楼梯口动静的杜可漾吓了一跳,连忙回神,绽开甜甜的、礼貌的笑容。「什么怎么样?」
「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喜不喜欢啊?」萧滕龙不介意她的闪神,温和的重复。
「这……」
这种问题该怎么回答?
萧大哥虽然人很好,可是长得也一样太帅,容易造成她的紧张!
不过这些话要解释起来恐怕要三天,而萧伯伯这让她有不妙预感的问话又不能不答,她只好找个敷衍的答案。
「萧大哥的为人我是素来敬重的。」讲完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杜可漾!你在讲个什么鬼!你以为你在演古装片吗?
「然後呢?」
敬重?也不错。萧滕龙不动声色的继续追问。
「他就像个大哥哥一样。」杜可漾想半天,终於想出比较正常的答案。
「哦!」像哥哥一样?那么儿子似乎是没指望了,萧滕龙失望地继续找另一个对象下手。「那尚远呢?他虽然脾气比较这个……急躁,不过他其实是个单身汉。」
这又是哪门子的逻辑了?
杜可漾差点把就口的茶喷出来,同时也确认了萧伯伯想帮她作媒的意图,连忙回覆。
「樊大哥他人不错,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表明立场吧!
「哦~~」萧滕龙长长答了一声。「这样啊!」
看萧伯伯很了解的样子,正准备松一口气,再度把茶杯端到自己嘴边,却马上被下一个相当敏感的人名给吓到。
「那耀磊呢?」
耀磊?陆耀磊?外星人?!杜可漾被呛咳了两声,紧张兮兮的四顾张望。
「嗄?哪里?」
「哪里?你是说耀磊吗?耀磊在楼上。」萧滕龙笑著回答,神情里透露出恍然大悟的讯息。
「嗄?」怎么这么倒楣,他居然在家。杜可漾不安地想著,一边乱答腔,「是、是吗?呵呵……」
「要我去叫他吗?」萧滕龙相当热心地提议。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就走,马上。」杜可漾急急忙忙把茶灌掉,准备要找机会走人。
「原来你喜欢耀磊那孩子啊?」
萧滕龙有趣地看她面红耳赤的样子,他摸摸胡子,以云淡风轻、看透世事的口吻说出自己的推测。
不过,显然没有得到认同。
「萧伯伯!不是这样,你误会了。萧伯伯,我没有!」她不喜欢外星人!一点也不喜欢啊!
「不用这么客气,我知道你不好意思……」
「萧伯伯,我没有!」杜可漾简直想把自己的心给剖开,以示清白。
「嗯,你们两个年纪相差较小,耀磊的年龄确实是比震石跟尚远更适合你。」萧滕龙说不听就不听,对她的死命反对置若罔闻。
「不要误会啊!萧伯伯,我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
狗急了,该跳墙的时候还是会跳的。
杜可漾猛烈否认之余,还顺道招供了自己的心结。
「我不但不喜欢他,而且还很怕他。」
「怕?」
这下换萧滕龙困惑了,宛如世外高人般的脸上满是问号。
「耀磊那孩子嘴巴是坏了点,可是心肠不坏。你怎么会怕他呢?」
这种讲法毫无可信度,意思大概雷同於,那个人虽然长得很丑,可是他好歹也是个灵长类这样。
「唉!萧伯伯,我偷偷跟你讲好了。」杜可漾叹了口气,为了不让自己幸福的未来和外星人搅和在一起,她索性直言。「我怕他是因为他长得太美了,站在他身边压力好大。」
「美?没错!耀磊的确长得很美,小时候就比其他孩子清秀漂亮,穿起女装,连女孩子都没有他可爱。」萧滕龙一听到人家称赞他一手拉拔大的孩子,神色很是骄傲,一边在茶几附近的小桌抽屉里翻找。「我记得这里有照片。」
「不用找了,萧伯伯。」
老实说,杜可漾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里、这里,找到了。」萧滕龙把相簿摊开来,指著里头一张略微褪色的照片,兴高采烈地解释原由。「这是隔壁的林奶奶跟我打赌,赌输了,我们就让耀磊打扮成女生。」
「真的好像女生!」
原来那个面无表情、脾气似乎不太好的外星人也有这么一天。
杜可漾抿唇看了半天,忍不住对著照片上一脸忿忿不平的小男孩悄悄扬开唇角。
还真是可爱啊!
「对吧!还有别张,你先看,我去泡茶。」也不等杜可漾反应,萧滕龙说著就往厨房里去。
糟糕,这下恐怕走不开了。
杜可漾看著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视线却忍不住调回手中的照片,仍旧觉得好笑。
或许她应该要跟萧伯伯要这张照片,好治愈她对外星人的恐惧。不一会儿,她察觉到身後的脚步声,抬起头决定要做这个「无理的要求」。
「萧伯伯,这个……啊?!」头一回,一张居高临下俯瞪著她的俊脸,冷冰冰的映入她的眼底。
怎么是他?
杜可漾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往後倾,尽可能和他拉开距离,只是惊吓过度张口结舌的,嘴里的糖果差点滚出来。她连忙捂住嘴,又退了一些,想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惊呼。
「啊?!啊?!」
「啊什么啊?」她在同学,学弟妹面前不是很外向活泼吗?怎么每次一看到他,就像看到鬼显灵。
她的反应令陆耀磊的眉头越蹙越紧,冷冷哼著。
「我……你、你好啊!」杜可漾手足无措半天,最後终於决定乖而有礼的问候满脸不悦的美男子。
「好什么。」
第三章
好尴尬……
车厢里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沉默,如果车里可以站的话,杜可漾一定会示范一下何谓「坐立不安」。
「车子有问题吗?」陆耀磊目不斜视,直直看著眼前路况,却也察觉了她的不安。
「嗄?没有、没有、没有。」杜可漾吓了一跳,猛摇头。「上次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
她、她好想哭喔!想不到运气如此背,不但遇到外星人,还被热心的萧伯伯硬推上车,让他送她去书店。
「嗯。」陆耀磊没什么反应,只是应了一声。
「咳!那个……」
杜可漾惶惶不安的,总觉得该讲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
可是要讲什么呢?
杜可漾绞尽脑汁努力思索,基於从小妈妈教导「讲话要看著对方」的基本礼貌,她只好傻傻的看著人家。
「哪个?」
久久等不到下文,停在红绿灯前,陆耀磊淡淡扫她一眼,正好对上她大惊失色仓皇转开的眼眸。
「没有,没事。」杜可漾被那双桃花眼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撇开脸,看向窗外。
杜可漾,你真没用,刚刚不是已经看过他很逊的照片了吗?怎么还是怕成这样。
心里才骂著自己,外头一对亲昵勾搂著的情侣说说笑笑地走过红砖道,两人的身影紧紧抓住了她的目光。
她的视线傻傻地随著熟悉的身影移动,人行道旁的计时器开始倒数,小绿人急急忙忙小跑步,男生笑著低头跟身边的女生说了些什么,然後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拉著她快步过马路。
拳头慢慢紧握,心跳变得好快,原本憋住的气息呼开以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陆耀磊也认出那名牵著女孩过马路的男生,正是那日杜可漾声称的「男朋友」。
转头看著身边的杜可漾,她仍有些发愣,察觉到他的视线,她略显苍白的脸蛋扯出僵硬的笑容,不知道是在安抚自己,抑或是敷衍他的开口,「不是他。」
她的嗓音有些颤抖。
「那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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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的夜晚,杜家的厅堂热闹喧哗。
滕龙馆的四位青年才俊外加一位率性大方的美女检察官,统统被萧滕龙下的一道金牌召回来吃饭,进行我爱红娘的联谊活动。
饭後,萧伯伯跟杜家夫妇相当有共识的留在饭厅闲聊,把年轻人统统赶到客厅去联谊。
「纪小姐,平时喜欢什么休闲活动?」杜家在当医生的长子杜运祺对美人殷勤询问。
「插花、刺绣、种花、养鸟。」这是平常拿脏话当起床问候语的纪忻然的回覆。
「噗!」这是没卫生的维安特勤齐信衡队长的反应。
大厅另一端,杜家老么杜守维正在跟刑事侦三的樊尚远队长和地检署的萧震石法医闲聊。
「耀磊,上次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歌剧吗?我同事刚好有事不能去,多了一张票给我,不知道你下星期日有没有空?」
已经见过陆耀磊不少次,并对他一见锺情的杜清雪,此刻娇媚地偎在表情冷淡的陆耀磊身边,主动出击。
「没空。」
歌剧?他上次大概是乱答的。
陆耀磊淡淡敷衍过,眼神有意无意瞟向方才被杜阿姨叫去做钢琴表演的杜可漾,表演结束,她还坐在琴前,垂著头,断断续续弹著「离别曲」。
她今天特别安静,从他一进门,就觉得她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一点活力也没有,相当乖顺有礼。
是失恋了吗?
陆耀磊想起几天前,看见那个叫阿周的男生和别的女生亲昵过马路的事。
陆耀磊不自觉想著杜可漾的事情,一边听见杜母正吩咐小儿子,「守维,冰块没了,你去街口买一袋冰块。」
「哦!」杜守维正聊得高兴,突然被派去跑腿,表情有些失望。
「妈,我去买好了。」
杜可漾从钢琴前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说完也不等回答,安静地离开热闹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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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答答……哗啦哗啦……
下雨了。
从便利商店买完冰块出来,外头忽然变了天,下起大雷雨。
「糟糕。」
杜可漾自言自语地看著苍茫大雨,在骑楼的椅子上坐下。
对著大雨发了一会儿愣,鼻子有点酸酸的,拿出方才买的水果糖拆开,丢了一颗放入嘴里,柠檬的酸甜缓缓渗入口舌。
鼻子好像越来越酸了……
雨越下越大,没有停止的趋势,她又倒了一颗糖果放进嘴里,这次,是橘子的芬芳。
然後是樱桃、草莓、苹果……
嘴巴里塞满了糖果,哭的时候就不会发出声音,就算流了眼泪,也会是甜的。这道理她很小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檐廊外的朦胧大雨迷糊了视线,让她觉得整个世界白茫茫的。
「我想一开始我们就不适合,」上午阿周打来的电话是这么说的。
阿周说,新的「她」跟他比较相配,不用担心别人老是有意无意的嘲笑他和她是「美女与野兽」的搭配。
他说,美女和野兽在一起,只是因为美女的自信心太低,只有和野兽在一起时,才能从别人的惋惜声中得到满足感。
她是这样子的吗?
她不知道。
可是她知道,当他说出那些话时,她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伤痛的哽咽在喉头,她急急捂住嘴,不让糖果滚出来,以为这样就可以止住失声痛哭的可能性,眼泪却不听话的放肆奔流,滑过脸颊,渗入紧捂的缝隙,咸咸地落入她的唇畔。
为什么?她是认真的,是真心的啊!
「冰块很难买吗?」
带著磁性的清澈嗓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冷冷淡淡地,没有一丝感情,却穿过雨水哗啦啦的声响,传到她耳里。
是谁?
仰起睑,朦蒙胧胧问,挺拔的身影居高临下望入她的眼。
漂亮的眉宇,锐利深沉的黑眸,从水气里勾出模糊的轮廓。
「你干嘛?」女人真是麻烦。但是,当这个麻烦抬起那张哭得狼狈凄惨的小睑时,陆耀磊觉得心脏好像被刺了一下,漂亮的桃花眸很快瞥开,嘴里却仍刻薄不饶人。「不忙吗?边哭还要边吃糖。」
杜可漾没有回答,低头伸手抹去眼泪,不愿这狼狈的模样被任何人看见,可湿了掌心的泪却怎么也抹不完。
怎么这么爱哭?陆耀磊俊眉微蹙,看著她益发伤心的身影,莫名感到烦躁,他从口袋里拿出面纸,塞入她手里。
「谢谢……」杜可漾哽咽的道谢,早已忘了先前对他的畏惧。
「是他吧?」陆耀磊看著她低垂的发顶,漫不经心的问著。
「嗯。」杜可漾把脸埋在面纸里,点点头。
「分手了?」
杜可漾顿了半晌,才轻轻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怎么又哭了。陆耀磊俊秀的眉宇微微锁起,为了那种男生,她非得难过成这样吗?
其实他可以走开,也可以不理她,反正又不关他的事,他只是想脱离杜清雪的纠缠,藉口送伞,顺便出来走走。
话是这样讲没错,可是他怎么也没办法拿了冰块、丢下伞转身就走,怎么说,她也是……邻居。
「要哭多久?」
完全不懂女人内心世界的奥妙,陆耀磊不耐烦地问了一句,渴望听到一些科学化的答案,例如:三分十五秒之类的。
「呜……」
显然要求过於不合理,遭到拒绝。
沉默半晌,陆耀磊更加烦躁的冷冷追加,「你可以再哭久一点,如果你不在乎冰块融化的话。」
呜……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啊!杜可漾边哭边闹脾气,把冰块塞到他手里。
「你要……走、先走!」
尽管口气凶恶,不过过分哽咽而断断续续的话语削减了力道,变得软软的、像撒娇。
这女人!他可是难得愿意抽空安慰人,她这什么态度!
陆耀磊恶拧著眉,索性在她身边坐下。
「你……你干嘛不走?」他真的好烦!杜可漾透过水气蒙胧的眼,瞪了他一眼。
「我为何要。」看她哭得一脸狼藉,心有点软了,陆耀磊言简意赅的冷声应回去,一手把整包面纸丢给她。「跟那种男人分手有什么好难过的,你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明明是安慰的话语,可听在杜可漾耳里却变了质,和阿周伤人的话重叠起来,模模糊糊炸开了她压抑的怒气。「你也跟他一样……觉、觉得我跟他不配,我跟、跟他、在、在一起是为了、为了让人称赞,让、让人家觉得、我、我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