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儿为难地看着陆靖。
她要他走,要他别在她家兴风作浪,把她的立场搞得更为难了,但陆靖的脸色差得让人心惊,以致她不敢赶他走。
「奴儿,你不听娘的话了吗?」奴儿的娘见奴儿不听话,气得直跳脚。
陆靖冷哼。「也不见你的行为表现得像她的娘,她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你一个外人,有什么立场来干涉我管教我女儿。」
「我是奴儿的男人。」他们大夥不是口口声声说他跟奴儿不三不四,有着下流的勾当吗?那他就大方点,成全他们的想像。
「什么?」
大夥一听全傻了,就连奴儿也在状况外,他他他……什么时候成了她的男人的,她怎么都不知道?
是奴儿的娘先从震惊中清楚。
她一回神,便给奴儿一个巴掌。「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与人私相授受,你心里还有没有爹娘啊?」
「你敢再打她一巴掌就试试看。」陆靖一把攫住奴儿她娘的手。
「女儿是我生的、我养的,我想打她便打她。」奴儿的娘是真气了,右手被抓着,没关系,她改左手。
两手失去自由,那也没关系,她还有脚。总之,奴儿的娘像是疯了一样,她一生的基业,她大半辈子在苏家累积而成的基业,眼看今天就要毁在奴儿的手里,她不疯行吗?
她今儿个是豁出去了,她谁都不怕,就是要好好的教训女儿,让苏家老爷知道她这个当娘的真的有在管教子女,是奴儿她自个儿不受教的。
奴儿的娘对奴儿是又打又踹;奴儿不敢反抗,只求陆靖赶快放了她娘。
她这蠢丫头!陆靖听到奴儿的求情,心里更是气不过。「你娘根本不拿你当女儿看了,你还拿她当娘在对待!你做啥那么傻啊?」
苏家大厅因陆靖的介入而变得闹烘烘的。
这时候奴儿的弟弟跑过来,兴高彩烈地邀功道:「爹,我去衙门把捕头请来了。你们几个还不快把这个闹事的人抓起来关了。」
苏宝贵小小年纪,但已晓得什么叫做狗仗人势,他仗着他爹有几个钱,便将衙门的衙役当成他家奴才在使唤。
衙役们是不大想理他啦!但此人闹事是事实,他们依法不得不禀公办理。
「来人呀!」
「在。」
「将这人擒拿归案。」
「是。」
—大票的捕快将陆靖团团围住。
陆靖是双手难敌众拳,几个眨眼的工夫,便让捕快联合将他逮住。
真是的,要是他早知道他会有这一天,会落得这种下场,想当初他再怎么懒,也要把功夫给学好,不是整天净拿着孙子兵法看谋略,真是失策。
陆靖深觉扼腕,却为时已晚,他硬生生的被衙门的人给带走了。
第五章
奴儿一直很担心陆靖,不知道他被带回衙门後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她想去看他,但又走不开,因她被家里的人软禁,哪儿都去不成。
所以,奴儿每天都跪在床前望着天上,祈求老天爷能让陆靖平安无事。
「你在干嘛?你家人又罚你跪了是不是?」突然,窗棂外倒挂着一颗头颅朝她问话。
奴儿吓了一跳,捂着嘴巴连忙退开身子。
「小心!你会撞到腰的。」陆靖倒吊的身子连忙翻转过来,从窗子跳进奴儿的房间。
看清了他的脸,奴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因为来人不是坏人而是陆靖,但她转念一想,不、不对。「你不是被抓去关了吗,你怎么逃出来的?」
「跟衙役们说一声,不就跑出来了吗?」他把话说得轻轻松松的。
「你越狱!」她却大惊小怪的问。
「什么越狱!说得这么难听。我是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用石头砸他们,再偷拿他们的钥匙,这样就出来了呀!你瞧我多聪明。」陆靖得意洋洋地说,其实他根本就是一派胡言,随口唬弄奴儿的。
「这就是越狱啊!」他这恶人,怎么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啊?奴儿又气又恼。
亏她刚刚还跟老天爷祈求,保他平安无事。而他、他……
他真是太可恶了!奴儿板起脸来不理他。
陆靖也气了。
她有没有搞错啊?
他今天会这么大费周章的跑出来,她以为他是为了谁?
他还不是为了担心她待在这里会被人苛薄对待,才一厢情愿的赶来看她,没想到他一片好心跑来关心她,她却拿歹脸色来让他瞧。啧!真是好心没好报。
他懒得理她了。
於是,陆靖又爬上窗子。
奴儿见了心惊胆跳,急急忙忙跑去看,拉着他要往下跳的身子问他,「你要做什么?」
「不是寻死,而是想回牢房。你不是挺爱看我被关在牢里的吗?那我就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这会儿你总该眉开眼笑了吧?」
「是谁说我爱看你被关在牢里的?」他简直是在诬蔑她。
「就你说的啊!你的行为表现,在在言明了你的意图、你的想法。走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陆靖又端上对她万般嫌弃的样子。
奴儿还真以为自己手脏,连忙放开来瞧。
咦?没脏呀!
「笨蛋!」他啐了一声,跳下窗子。
奴儿要去抓他已经来不及,陆靖已拂袖离去。
看来他得再让那丫头多吃点苦头,她才会知晓这世上是谁待她好,以後她就不会动不动就数落他,把他当成一个恶人看待。
离开苏家,暗巷里有人接应陆靖,那些人全穿着官服,正是稍早来苏家逮捕陆靖的捕头们。
话说他们将苏家口中的淫贼逮回衙门,正打算交差了事之际,没想到他们的大老爷在堂上一见到那所谓的「淫贼」,哦!不,是靖王爷!马上就跪了下去,还不停的在口中喃念着,说什么下官不知王爷驾到,不曾远迎,还请王爷恕罪之类的话语。
他们几个捕快一听到「王爷」两个字,当场吓得冷汗直流,一干人跟着跪下去,倒是那个靖王爷生性豁达又不拘小节,对他们误将他当成人犯看的事全不予计较。
而他们的大老爷则是把靖王爷当作娇客,对靖王爷必恭必敬的,还在官邸备了个上房给靖王爷。
而靖王爷则是要他们立刻派人去通知靖王府里的部属,要他们到树王镇上接应他,他则是在一到掌灯时分便一个人外出。
是靖王爷外出耶!
县太爷当然是叫了几名机灵的捕快暗中保护靖王爷,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那靖王爷晃呀晃的,竟又晃回了苏家。
靖王爷来苏家干嘛?大夥好奇得不得了,却又不敢问。
没想到那靖王爷到了苏家却不走前门走後门,而且还爬墙呢!
哦喔!他们终於知道为什么靖王爷会被苏家的人认为他是淫贼了,因为,这个靖王爷还真的很有做贼的天分,要不,哪个正常人会像靖王爷这样,专爱爬别人家墙的?
一干衙役们随着陆靖晃呀晃的,又晃回了县衙;而陆靖就这么一路走回大牢内,他的行迳可吓坏了那些奴才们。
「王爷。」一干人全跪了下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请王爷恕罪。」众人诚惶诚恐的低着头,一副待宰的模样。
「你们做错了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还要我恕罪!」真是欠人揍。
陆靖真想提起脚来一人踹上一脚。「起来、起来,统统都起来。动不动就跟人家下跪,像是没长骨头似的,我要是你们的爹,铁定一出生就把你们给打死!起来。」他一吼,那些衙役们又赶紧站起来。
他们尾随在陆靖後头推推扯扯的。
他们当他是瞎子,还是死人啊?「有什么话就快说,别净在我的後头搞那么多小动作。」烦都烦死人了。
陆靖转过身,虎目一瞪,一个胆子比较大一点的衙役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叫了一声,「靖王爷,您下榻之处在我们大老爷的官邸。」
「我知道。」
「那您回牢房,这是……」
「我高兴。怎么?我爱住牢房,不爱住你们大老爷的官邸不行吗?」陆靖火气甚大,那火简直可以烧死一干无辜的小老百姓。
「行行行,靖王爷喜欢干嘛就干嘛,只是我家大老爷要是问起来,那我们做奴才的该怎么回答?」
「怎么?我做什么事还得看你家大老爷的脸色不成?」陆靖两眉一扬,不悦的表情明显的写在脸上。
「不不不!当然不是。」衙役的头摇得都快断了。
「那还不快滚。」陆靖大手一挥。
衙役们—个个退了下去。
「等等。」陆靖又唤人回来。
比较倒楣的那个退得比较慢,所以被陆靖招了回去。
啊!怎么是他!
小捕快看看左右,都没人了,呜呜呜~~
「就是你了,你还看什么看?」陆靖的脾气坏,冲着那个左顾右盼的衙役直吼。
衙役让他吼得腿都软了,却又必须上前询问一声,「靖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你替我走一趟苏家,让奴儿来牢里看我,但是得注意,万万不得泄漏本王爷的身分。」
「是。」衙役领命,便要退下去。
「还有……」
衙役苦着脸,又站回原位,听候靖王爷的差遣。
「你不把牢门的房打开,我怎么进去。」
「哦!是。」衙役急忙让当差的把牢门打开,恭迎靖王爷住进大牢内,这会儿他总可以退下了吧?
「还有……」陆靖还有话要说。
衙役的脸已是面带屎色。
「你附耳过来。」陆靖要跟他说悄悄话。
「是。」衙役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好委曲求全。
他附耳过去,陆靖捱着他的身侧,低声告诉他,「奴儿来了之後,便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听懂了吗?」
「奴才听懂了。」
「那还不快去办。」
「是。」衙役领命,退了下去。
※ ※ ※
次日清晨,县衙里的人便派人把奴儿给请了过去。
请?!
有没有搞错啊?应该是抓才对吧!苏家的人口耳相传着,一传十、十传百,於是,奴儿被抓的事当下闹得全镇的人都知道了。
「没想到奴儿看起来乖巧,竟跟人犯了那种下流勾当。」
「什么乖巧呀!我第一眼看到那丫头,便觉得那丫头骚得很,你们不觉得奴儿那丫头的那双眼睛长得很邪吗?」
「怎么个邪法?」
「眼尾往上翘,像狐狸的眼睛。」
「怎么?王大娘,你见过狐狸吗?」
「没见过。」
「没见过,那你怎么知道奴儿的眼睛长得像狐狸?」
「我虽没见过狐狸,但我总见过戏里的妲己,奴儿的眼睛就像祸国殃民的妲己一样,看起来很邪气。」
当奴儿被请去衙门时,街头巷尾的邻居街坊们全都跑出来看,大夥对着奴儿指指点点的,把话说得很难听。
苏家的人觉得丢脸极了,恨不得他们家从来不曾有奴儿的存在。
「我要生那丫头的时候曾问过佛祖,佛祖就说这孩子留不得;我那时心软,不舍得把她丢掉,才会留下今天这祸根,老爷,妾身错了。」
奴儿都还没出门呢!她娘便已哭倒在她爹的膝上认错。
奴儿从头到尾都不曾为自己辩驳过什么,只当自己的出生真是个污点,因为,连佛祖都不要她,都背弃她了不是吗?
那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好追求的?
奴儿认命的坐上轿,也不问县衙的人找她去是做什么,她就这么认命地一路低着头随人摆布,
他们要她往东,她就往东;他们要她往西,她就往西,直到她进到地牢里,陆靖看到她。
该死的!「你干嘛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谁又欺负你了?!」陆靖气得大吼。
奴儿听到他的声音是又惊又喜,连忙把头抬起来,她看到他被吊在墙上,赤裸着的上身有着被鞭打的伤痕——当然这些伤痕都是陆靖自导自演的结果,但奴儿不知道。
奴儿看了陆靖的伤,便忘了自己悲惨的身世,忘了自己临出门时还被街坊邻居说得如何如何的难听,她现在眼里只有陆靖。
他被打得这么惨,他是不是很痛啊?
呜呜呜……她果真是个扫巴星,要不然怎么连一个无辜之人也被她拖累,无缘无故蒙受牢狱之灾。
「我都还没死哩!你哭什么哭?快把眼泪擦一擦。」
「哦!好。」奴儿很自然的听他的话;他一吼,她便乖乖的顺从。
「你过来。」
「哦!」奴儿听话的过去。
「你刚刚在哭什么?」
「哭你的伤。」她昂起脸看着被吊起来的他,可怜兮兮的脸蛋上还挂着两行泪,她忧心的问:「你痛不痛?」
「废话!被打得这么惨,我当然痛。」他吼她,还骂她笨。
他让她来本来就是想欺负她,没想到她一来就苦着一张脸,像是又被人虐待的样子,突然间,陆靖觉得自己很无聊,他干嘛闲来没事就只想着逗她、欺负她呢?
他想来就有气,於是又把气出在奴儿身上,他觉得她怎么这么蠢,怎么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她没眼睛,不会看呀?
他这种元气,像是被打得很惨的样子吗?笨蛋!她实在是蠢呆了,难怪她家里的人每个都要欺负她。
「你买东西来给我吃了吗?」陆靖一生气,便要吃东西。
「没。」奴儿摇摇头。
「你来看我,却没买东西来,你到底知不知道探监的规炬啊?」
「我知道啊!要行贿不是?」
「那你怎么没带些银子或是吃食来行贿,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牢里是死是活全都不关你的事?」
「不不不,我怎么会这么认为呢!」奴儿的头摇得都快断了。「我事先并不知道要来探监啊!」
「不然你以为你来牢里干嘛?」
「唔——」奴儿无语,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来的时候,脑子里充斥着街坊邻居对她的闲言闲语,还有她娘说的那句「宁可将她送人」的话,除此之外,她没想到别的。
「你真是蠢,什么都没问,什么都不想的便跟着别人走,人家要是把你抓去卖,你铁定还会傻呼呼的帮人数银子。」
「不会的、不会的。」奴儿急得直摇头,试着为自己辩驳道:「没人会想要买我的。」
别人买她做啥?她一无是处不是吗?
「你的用处可多了。」
「比如说?」
比如说,拿她当小妾、拿她当暖被的工具……不过,这话陆靖是怎么也不会跟她讲,免得让她以为自己真的那么有身价,从此之後便骄傲起来了。
算了、算了,他懒得跟她说。「你叫狱卒过来。」
「不行啦!」奴儿苦着脸,像是颇为为难的样子。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没银子,」
「你要银子干嘛?」
「你不是让我去叫狱卒过来,而要狱卒过来得行贿不是吗?」他刚刚不是才跟她这么说嘛!怎么才一会儿的工夫他便忘了!
「我要见他不用行贿,去去去!去叫他来。」陆靖觉得累死了,他本来把自己吊在这边是想耍着奴儿玩的,没想到没耍到奴儿,却先害苦了自个儿,这真叫做「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