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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嫁官家郎  第7页    作者:童景遥

  鹊儿见他脸色阴沉语气生冷,已猜到他心中的疑虑,于是正色的说:

  「我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要救我家小姐。」

  辰騄又沉默的望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那好,我送你进赵家去。」

  众人一听立刻起了骚动,夏庸更是扯着嗓门嚷道:

  「那怎么成!云兄弟,你去不得啊,城里的官兵正等着要抓你,这一去,不正是羊入虎口了吗?还是我去吧。」

  「夏大哥,你别跟我争了。一来城里我熟,二来……若真有个什么闪失,这深山峻岭只有你进退有底,所以你还是留下,我去。」

  辰騄拍拍夏庸的肩,潇洒的交代了自己生死。

  「你放心,要是你真落进了官府手里,活着,我去救你,万一……那么黄泉路上你等我,兄弟一定带酒来与你大醉一场。」夏庸豪气干云的说。

  众人见状,随即拥上来,患难真情,尽显在大伙的脸上。

  鹊儿看了便忍不住鼻酸,泪水也跟着在眼眶里打转。

  *****

  为了怕延误病情,辰騄和鹊儿决定当晚即刻出发。

  路上两人共乘一马,虽然难免亲近,但因救人在即,所以也无暇多想。

  辰騄坦荡释然,早置个人生死于度外。但是鹊儿可没办法宽心,她深恐这提议倘若失败,不但害了辰騄,还包括娉婷在内的数十条人命。她愈想愈怕,真恨不能代大家承担所有的苦难。

  就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他们赶在天亮前来到城门前。

  进城前,辰騄千叮万嘱的说:

  「你听好,如果此去我有了意外,你一定得赶紧带官府上山,千万别耽误救人,知道吗?」

  鹊儿一听才明白两人心有灵犀,当下哽咽地说:

  「你就想着救旁人,那自己的生死呢?我不……」

  「你明事理,一定懂我心里的想法。你我若不是生在这乱世,我绝不会……」辰騄定定望着她,那满腔的情意就要溢出唇间。

  「绝不怎么?」鹊儿瞅着他问。

  「算了,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鹊儿想再问,但不舍见他为难挣扎,只好勉强点头应了。

  「好,你仔细听我说,一会儿我们由东门进城,待夜深再潜进赵家取药,事成之后,再由南门出城去。」

  辰騄边说边牵她下马,弯身下去随地抓了把污泥就往鹊儿脸上抹。

  「我明白……啊!你做什么呀?」她退了一步嚷道:「做什么要抹得乌里嘛叉的!好脏啊。」

  「就是要你脏花点,否则那脸蛋怎么瞧也不像是个农妇,谁相信一个庄稼汉能娶这样的老婆啊。」

  「什么老婆?」鹊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到上了马,低头望见辰騄嘴角那一抹微笑,才了解他的语意。

  一进城门,眼前的景象已大不如前。昔日繁华的府城,在这早市时分竟不见川流不息的人潮,街道冷清,只剩三三两两的摊贩无精打采的张罗生意。更别说那些商家店铺、茶馆酒楼的,个个都是门可罗雀,一副荒凉的景况。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鹊儿惊讶的低声问道。

  「这就是那些贪官和恶地主勾结的后果。」辰騄压低着头上的草帽问她:「饿不?先找地方吃点东西吧。」

  「嗯。」鹊儿紧张的点点头。

  于是辰騄找了间客栈落脚休息。

  才坐定,送上茶水的店小二一见两人便说:「这位客倌,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鹊儿一听当场吓得噤声不语,反倒见多识广的辰騄镇定的回说:

  「对,我们夫妇俩刚进城,店小二真是好眼力。」他笑着说。

  「见多了也没什么。不过……都这时候,你带着这么标致的老婆在街上走,万一遇上山贼进城,那可就糟了啊。」

  「我们只是进城办点事,不消几个时辰就得赶快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您稍等,马上给您上菜。」

  店小二一走,辰騄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说:

  「一会儿吃完,我们先找间隐密的破庙休息,等天晚了再行动。」

  「嗯。」鹊儿一颗心悬的更高了。

  一离开客栈,辰騄便勒马往城郊定去。虽然走的急切,鹊儿还是瞥见墙上贴着官府悬赏犯人的画像。辰騄也在其中,而且还是赏金最高的。

  辰騄感觉到她的情绪,用一贯平静的语调说:

  「这都是赵度耘的杰作,他用钱跟刁家勾结买了县官的职位,这样一来就能正大光明的鱼肉乡民了。」

  「什么?他真的……唉……」鹊儿不再惊讶,只是感慨万千。「你说的可是刁锦言?」

  「你知道这个人?」辰騄反倒吃了一惊。

  鹊儿就趁前往破庙的路上,一一将当初刁锦言上赵家做客的种种行径,以及与娉婷婚约一事全说给了辰騄听。

  「看来我们跟赵家真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了。不为自己,单为天下百姓的生计,我一定要替天行道。」

  鹊儿这会儿全明白他的愤慨,虽然私心不舍,但为大局着想,她绝对支持辰騄的选择。

  *****

  两人进了破庙,或许因为松懈了精神,鹊儿竟忍不住频频呵欠。辰騄见状,心疼的将外衣披上她的肩说:

  「你一天一夜没睡,稍事休息一下,入夜了我再唤你。」

  鹊儿确实累了。她倚着辰騄坐下,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轻摇着她,还在耳边轻唤着。

  勉力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正枕在辰騄的腿上发着好梦。

  这一惊,她立刻跳了起来,转身整理自己的衣衫。望见天色已黑,于是说:「都什么时辰了,你怎能由得我睡嘛,不怕误了事吗?」

  「看你睡得熟,实在不忍心叫你。」

  「那别说了,咱们快动身吧。」鹊儿赶紧起身说。

  这入夜的城比白天更凄凉且杳无人迹。两人俏声来到了赵府后院的墙外。

  鹊儿走在前头,领着他朝距离药库最近的门走去。

  「就是这了。」鹊儿压低着声音,指着一道门说。

  辰騄抬头看看墙高,随即飞身一纵,双手攀住墙缘轻松翻身过墙。鹊儿在底下看的心惊胆跳,险些叫出声来。

  没一会儿,就见辰騄开了门探出头来唤她:「进来吧。」

  鹊儿赶紧侧身闪进了门里。

  辰騄正准备跟上去保护她,没想鹊儿立刻停下步子正色的说:

  「你别跟来,我一个人行的。」

  「不成,万一……」

  「是啊,万一我被发现,随便编个理由就能轻易圆谎。但若是你被抓,那太危险,还是别跟来。」

  「但我怎能放你一个人呢?」辰騄不顾一切的握住她的手,眼里尽是说不出的深情。

  「我会没事的。不但村里有人在等着我,还有你呢……」她也抚上他的脸,语重心长的承诺着:「在门外等我吧。」

  「我知道。」辰騄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接着便闪身出去了。

  鹊儿不再多想,即刻转身往药库走去。

  就这样一路闪闪躲躲,最后总算摸进了赵家药库。

  这是鹊儿自小熟悉的地方,即使摸黑,她也能凭嗅觉分辨各味药材。所以不消半晌,她已经将治热病的药方一一取齐了。

  正当她急忙将药材装进布袋里时,怎料门竟突然打开,将她吓得楞在当场,根本忘了要躲避。

  只见一盏纸灯晃了进来,照得屋内瞬间昏亮起来。

  「咳咳……这么晚了……是谁啊?咳……」一个苍老的声音伴着阵阵轻咳问道。

  「……余管家?」鹊儿还迟疑着。

  「谁?啊!这声音……咳咳咳……是鹊儿吗?是你吗?」

  鹊儿立刻奔上前来,紧紧拥着余管家不放。

  「是啊,我心里好想您呢。」

  「真是妳啊!你不是已经被……老天有眼,真是老天有眼啊……」

  原来那狠心的芝瑶果真谎称鹊儿和娉婷早被杀害,所以赵度耘不但未曾派人前去营救,更下令将牢里的佃农安了莫须有的罪名,全都处决了。当中还包括了辰騄的父亲。

  鹊儿说着说着泪水直往下淌,余管家更是老泪纵横。过了会儿,鹊儿才发现余管家身穿丧服,莫非这赵府正逢大丧吗?

  「……府里有谁过世了?」鹊儿怯怯问道。

  「唉……是少奶奶芝瑶。」

  「啊!怎么会……」鹊儿摀着嘴,惊慑得说不出话来。

  「自从遭劫回来后,她整个人就失了魂似的天天嚷着有人要害她,就这么闹了个把月,最后……真是报应啊。」余管家叹着气说完,突然想起了娉婷。「啊!小姐呢?她可还好?」

  「你放心,小姐没事。」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可是她怎么没跟着你一道回来呢?」

  鹊儿这才将此行的种种因由说给余管家听了。

  「那……你不就还得回去了?」余管家难掩忧心的问她。

  「您别担心,那些农民不是坏人,他们是身不由己,由不得自己啊。」

  「我懂。欸,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的局面全是少爷的执拗造成,如今他是变本加厉,不知悔改,要是老爷地下有知……」

  余管家正说着,突然门外有人高声喊着失火!

  阵阵喧闹从正厅传来,鹊儿吓得抱紧药材,余管家见状赶紧催促她说:

  「来,趁这会儿乱,我赶紧带你出去。」

  有了余管家引路,鹊儿顺利避过岗哨到了后院小门前。

  临别前,余管家含泪说道:

  「代我向辰騄道歉,我无力保全他父亲的性命……请他原谅……」

  「余管家,这不是你的错,他不会怪您的。」

  「你跟着他……我就放心了。」余管家忙推鹊儿出门。

  「余管家,我会回来看您的。」

  「不!鹊儿,赵家气数已尽,你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别再回来,知道吗?」

  「可是……」鹊儿听了这话,眼泪立刻就夺眶而出。

  「听话,快走吧!」

  心里纵使万般不舍,余管家还是忍痛关上门,只能在心里盼她能寻得自己的幸福,不必再受那颠沛流离之苦了。

  而含泪离开赵家的鹊儿,急着四下张望,却怎么也见不到辰騄的身影,鹊儿只得见了路就钻。不知跑了多久,奔至一个路口,暗处里突然伸出只手将她拦住,又顺势摀住了口,令她无法动弹更无法叫喊。

  「别怕,是我啊。」辰验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说着。

  鹊儿一听这声音,整个人立刻虚脱般的软摊了下去。

  辰騄毫不迟疑的将她抱上马,策马急奔南门。

  直到确定后无追兵,这才放慢了速度,继续朝山村前进。

  鹊儿见安全了,精神也渐渐恢复过来,但还是贪恋的依在他怀里问:

  「你不说等我?怎么出来也见不着你人影咧?」

  「我是等着你呀,可你一去半个时辰,都不知是不舍出来还是被人发现了,所以我只好略施调虎离山的小计,让你出来容易些。」

  「原来那火是你放的。」她这才明白,也顺便解释说:「因为遇上了余管家,多聊了会儿才耽误了些时间嘛。」

  「他老人家好吧?」辰騄问。

  「嗯。对了,他特意要我跟你道歉,他说你父亲的事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希望你能谅解。」

  「我了解……」

  「你早知道你父亲已经……」

  「嗯。」

  倚靠在他胸口的鹊儿隐隐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愤怒在震动。她正想说些话来安慰,没想辰騄反而先开口:

  「冤有头,债有主。这笔帐我会找赵度耘算的。」

  鹊儿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这一沉默,浓浓睡意便袭了上来。辰騄体贴的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就这么睡去。

  辰騄借着月光,低头看着她嘴角含笑的睡脸,自言自语说着:

  「你我真不该在这样的乱世相遇。我这一生什么都不求,只盼有天能让你安安稳稳的睡着,再不用担心醒来的明天如何?未来如何?但……真有那太平盛世吗?」

  早已睡熟的鹊儿自然是无法回答的。

  辰騄静静的眈着她,仰头对着夜空深叹了一口气,心里忍不住喊道:真不该是这样相遇啊,真是不该……

  第五章

  有了鹊儿冒险取回的药材,加上细心的照顾与调养,这来的又快又急的热病果真受到控制,没多久,大伙就完全康复了。

  娉婷一听不用吃药,立刻欢喜的跳下床说:

  「我终于可以出去蹓蹓了。」

  「可以,不过早晚得多添件衣服,免得受凉了。」鹊儿笑说。

  但站在一旁的夏庸却直言反对:

  「鹊儿,她身子嫩,要她多躺个几天。」

  「你别出馊主意!鹊儿这个大夫都说没事了,你穷嚷嚷什么。你呀,除非把我绑起来,否则我非出去不可。」娉婷嚷回去。

  「好主意!我这就找绳子去。」夏庸当真扭头走了。

  「二楞子!我说你是二楞子,气死我了!」娉婷气得急踢床脚。

  「你还气,知不知道这些天可都是夏大哥守在身边照顾你呢。」鹊儿说。

  「我知道。那天你们回去拿药,他说,万一有个闪失,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他也会亲自送我回赵家去……总之,他待我好,我心里明白。」娉婷坐在床缘,低头搓着自己的衣襬说。

  「那……你有什么打算,还回不回去?」鹊儿试探地问。

  「嗳,我都已经是他的人了,还说什么回不回去的话。」娉婷红着脸说。

  鹊儿两眼大瞪,掩住口,顺了口气才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哎……不就是被困在山上的那天嘛。」娉婷羞得头都垂到胸口上了。

  「那你是真喜欢他?」鹊儿都不知该怎么问才好了。

  「我也不知道,但就觉得他心地好,那么大的个儿却没半点心眼。总之是跟定他了。」

  听了这话,鹊儿才将在赵家所见一五一十的转述。说到芝瑶的下场,娉婷也不禁惊呼。

  「再这样下去,赵家迟早会毁在少爷手里。」

  「所以是福是祸还真没个准,要不是那晚被带上山来,我们俩可能……」娉婷这才惭愧地说:「想当初我还私心的希望你嫁给哥哥呢。」

  「我都明白,那是因为你想摆脱刁家的婚约才这么说,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鹊儿谅解地握住她的手说。

  话才出口,门「碰」的一声被推开,把两人吓了一大跳。只见那人高马大的夏庸面有难色的杵在门边瞪着娉婷。

  「妳要嫁人了啊?」夏庸万般艰难的才将这话吐出口来。

  鹊儿正欲开口解释,没想娉婷却抢先说了。

  「怎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关你什么事?」

  「你嫁谁?」夏庸低吼道。

  「我想嫁谁就嫁谁,你管不着。」娉婷插腰别头地说。

  「妳!」

  「我怎么样?」

  夏庸气得吹胡子瞪眼,若不知他脾性的人,恐怕早就吓得哆嗦发抖了。可偏偏却遇上了个刁钻任性、吃软不吃硬的娉婷,一股霸气顿时便泄了大半。

  「好!我教你一辈子下不了山,看你嫁谁去。」

  「我就看你有什么本事拦住我!」

  夏庸没回话,气呼呼的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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