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金斯已经为他们收下了杯盘,又带来了一瓶葡萄酒和
一个酒杯,放在嘉士德爵士的面前。
他们兴味盎然地谈着,直到雅娜垂下眼帘,无意间打了
一个呵欠。
“你一定很累了,尤其又受了这么多折磨。”嘉士德爵
士立刻说。
一刹间,雅娜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感情,她不禁想起了
那些恐惧——躲在箱中、伯被人发现的恐惧以及怕嘉士德爵
士忘记这件礼物而将她遗落的恐惧。
但现在,她一点也不怕了。
“去唾吧!”嘉士德爵士很体贴地说道。
“我想到甲板上去走一定,大概最快也要一个钟头才会
回来。”亮士德爵士很祥和地说道。
他们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面对面,他们无言地凝视着,似乎彼此的心灵在默默地
交流着,虽然雅娜还不确知到底是什么。
“晚安,雅娜。”
嘉士德爵士说完便转身走出房门,并轻轻地带上大门。
雅绷脱了衣裳,便上了床。
她本以为在他末回来之前大概无法安心入眠,却没想到
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中,仍摆脱不了嘉士德爵士的
影子。
忽然,她惊醒了,更惊异地发现隆隆的马达声已不知在
何时停止了。
慌恐立刻闪过她的心田,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竞使船
停航了?
她猛然坐起身来。
嘉士德爵士一定注意到她的异状,因为他也立刻坐起身
来,并说:
“别慌,雅娜。船长刚才告诉我,要在蒙第沙罗停一
下,因为有位在克里米亚传道受伤的俄国教士要在这儿上
岸。”
“噢,蒙第沙罗!”雅娜惊呼着,“真希望现在是白
天,那么我就可以好好欣赏一下了。据说圣母玛丽亚曾在那
儿住过,因此几百年来一直不准女人接近这座圣山。”
“大概只有教士才会相信这种说法,”嘉士德爵士说,
“早在五年前史瑞福爵士便来过此地,史瑞福夫人还被教士
们接待过。”
“又被女人打破惯例了。”雅娜的声音中充满了笑意。
嘉士德爵士已经起身了,他披了一件晨楼,走到窗边,
拉起窗幔。
银白皎洁的月光立刻洒进室内,雅娜可以看到他浴在月
光中的侧影。
“过来看看,”他招呼着,“那么你就不会因为没有在
白天看到而后悔了。”
“我实在很想看看。”雅娜答道。
然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忽然雅娜说:
“你可否闭一下眼睛?”
“为什么?”嘉士德爵士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无法在床上套上衣服,要是站起来就好穿多
了。”
好一阵,嘉土德爵士才说: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裸着睡的?”
“你吓着了,是吗?”雅娜反问着,“我是不得已的,
因为曼黛丽给我的全是些华贵的衣裳,上面又都缀着珠
宝。”
她笑了起来。
“本来我是穿着睡的,但就象童话故事中的公主,连藏
在十二层鸭绒被下的一颗小豆子也令她辗转难眠。”
“我并没有抱怨什么,我只是好奇罢了。”嘉士德爵士
解释着。
“闭好了?”
“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答道。
耳边是雅娜步下床的窸窣声,不暇思索,他不自觉地睁
开双眼。
浴在银白月光中的竟是如此洁白、玲珑、细致、完美的
躯体,闪着圣洁纯真的光辉,正象是下凡的希腊女神。
雅娜很快地由头上套好了衣裳,又拢了拢秀发,便朝着
嘉士德爵士走来。
这时,嘉士德爵士才看清她穿的衣裳,上面果然缀着珍
珠、宝石,在暗暗的月光中,象星星般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她走到他身边,望着窗外,立刻发出一声惊叹。
浴在月光中的圣山显得格外美丽、朦胧与圣洁。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多了!”雅娜喊着。
海面上不停地闪着点点粼光,蒙第沙罗的山巅上似乎淡
淡地散着一圈光晕。
“我永远都忘不了这幕景象的!”她感动地说道。
忽然,她感到嘉士德爵士灼灼的目光正投注在她身上。
她不觉扬起眉毛,投过询问的一瞥,却为他眼中流露的
热情所震动了。
他们深长地凝望着,彼此都感到一种陶然而幸福的醉
意。嘉士德爵士的目光逐渐由她那头乌黑发亮如瀑布般的秀
发而游移到她的衣裳上,薄薄的衣裳使得她浑身柔美圆滑的
曲线若隐若现,分外诱人。
他们好象突然变成大理石的雕像,静立不动。雅娜微微
张开了双唇,但却无法说出话来,甚至连呼吸也变得急促困
难起来。
突然,象再也忍受不了似的,嘉士德爵士爆出一句话
来:
“天啊!请你不要这样望着我吧!”
然而,他却又象再也无法抑制似的伸出强壮的双臂,搂
注雅娜,他的身躯立刻紧紧地贴着她娇柔的身躯。
火速般地,他的嘴唇已经捕捉到她的了,他热烈而粗暴
地吻着她柔软甜蜜的红唇。
最初,雅娜感到一阵痛苦,一阵晕眩,然后似乎有个微
弱的声音在告诉她,她应该挣脱出嘉士德爵士的怀抱,然而
她又发现自己软弱得无力挣扎。
就在这一刻,她竟发现自己的身心都起了一阵难以言喻
的快感与激情。这种莫名的奇异快感很快地散布到她的全
身,令她浑身微微地颤动着。她开始觉得嘉士德爵士的双唇
虽然还是那么热烈,但却已不象刚才那么粗暴了。
她觉得她已经完全成为嘉士德爵士的俘虏,更成了他的
一部分了。
晚餐时雅娜曾想到他们就象流落荒岛的两个陌生人,而
现在,他们不再是两个人,已化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一
体了。她感到那种至高无上的狂喜,正如神话中,生活于奥
林帕斯山巅的众神一般。
紧箍着她身躯的双臂是如此的强壮有力,她几乎透不过
气,更无法动弹,但她的躯体却自然地回应着他的蜜吻与热
唇。
她很清楚地听到彼此急促的心跳,他们紧紧地偎贴着。
就如电光火石般的,嘉士德爵士忽然发出一声似惊叹、
似呻吟的吟叹声,猛然推开了怀中的雅娜。
“趁我还能控制自己,你快去唾吧!”他很粗暴地命令
着。
雅娜倒退了几步,几乎跌倒在地板上,但嘉土德爵士毫
不理会,大步走出大门,重重地拉上房门。
雅娜孤单地站在清冷的月光里,感到异样的昏沉,就象
是有人扔进了一颗炸弹,把一切都炸得面目全非、天旋地
转。
她的脑中乱糟糟的,根本无法集中思想,她只不断地体
味着、咀嚼着刚才那一刹那所带给她的狂喜与震动。
她的嘴唇隐隐作痛着,但她恍然不觉,只沉醉在余留的
甜蜜中,她的心怀仍强烈地激荡着。
她缓缓踱到窗边,把自己酡红发热的面颊偎靠在冰凉的
玻璃上,外边仍矗立着神秘庄严的蒙第沙罗山。
景色十分幽静,但雅娜心中却是一团火热。
嘉士德爵士的热吻就象是一把火,燃烧了整片荒原,火
势熊熊,烧着她整个身心。
恍惚中她想到嘉士德爵士可能会回来,要是看到她并没
有上床睡觉一定会很生气,于是她伸手拉下窗幔,遮住了晶
莹的月色,便上床了。
她轻悄地却下衣裳,盖好被单,合上双眼。
她心中很清楚:她根本无法入眠,从头发到脚趾,无一
处不被嘉士德爵士的热吻唤醒,在战栗着,在燃烧着。
他不再是晚餐桌畔的陌生人,不再是冷漠高傲的外交使
节,他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更是她心目中的神。
这是她曾经梦想渴求的。
这便是爱情!
当嘉士德爵士回房时,已是破晓时分了。
他悄悄地关上门,雅娜知道他一定以为她睡着了。
然后,他躺下来,许久,许久,雅娜仍无法断定他是否
睡着了。
想到刚才的热吻,她浑身都激荡着异样的情愫,恍惚
中,她沉沉地睡着了。当她惊醒过来时,嘉士德爵士已经在
洗手间梳洗了。
她发现这正是清晨,船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恢复了航行。
不一会儿,嘉士德爵士已经换了整齐的衣裳从浴室出
来;他悄悄地带上房门,留下雅娜。
她静静地躺了许久,再次回亿着昨夜的狂热情潮。然后,
她起身梳洗、更衣。
为了使自己看起来端庄些,她费了许多功夫,把自己乌
黑光滑的头发梳了一个髻。
待她梳妆完毕,杰金斯恰好为她送早餐来。
“爵士要我向您问好,小姐,”他说:“他要我转告
您,他不回来吃早餐了,因为船长邀了他一起进早点。”
接着,他便在桌上铺了一方白桌巾,放下托盘。
雅娜一点食欲也没有。
但她不愿辜负了杰金斯的好意,只得勉强自己吃下盘中
的土司与果酱。
“我整理房间会打扰您吗?小姐?”杰金斯有礼地询问
着。
“不,当然不会。”雅娜答道。
杰金斯拾起了靠垫,整理好雅娜的床褥,便将靠垫放在
床上,并用蚊帐遮着。
“只是以备万一,小姐。”杰金斯解释着。
“的确。”雅娜同意着。
“还需要什么吗,小姐?”他问道。
“不需要什么了,谢谢你。”雅娜答道。
她知道自己心里正十分热望嘉士德爵士的出现,她甚至
无法分辨出自己的情绪,是害伯,是渴望,还是忧虑。
她分不清自己对嘉士德爵士的感情,更不知道等嘉士德
爵士回来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她默默地凭窗远眺罗列的岛屿,却突然听到开门的声
音。
她动也不动。
听到关门、锁门之后,她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煦亮的阳光正射在他英俊的面庞上,他双目灼灼地注视—
着她,她的心开始急跳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她屏息静待,感到一切似乎都
停止了。
刹那便是永恒。
良久,他说话了:
“这是真的!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什么……真的?”雅娜无力地问道。
“你实在太美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但却充满了感情。
“昨夜,我真以为你是仙女下凡,因为你美得难以令人
置信。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个真实的人,一切都是真的!”
然后,他急促地说:
“雅娜,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竟会有这样的感觉?”
“怎……样……的……?”雅娜几乎无力回答了。
当他灼热专注的目光扫过她红唇时,她竞有被他热吻着
的异样感受。
“许久以前,在印度的一个夜晚,当我正站在山腰时,
传来了一阵奇异的歌声,歌声清妙动人,于是我便请朋友解
释这段歌词给我听,是这样的:
犹如涟漪不能跃离江海,
不论相爱与否,
我们已丧失抉择的权利。
我已倾倒于你甜蜜的柔唇,
成为你终身的俘虏。
说到这里,他慢慢地伸出臂膀,温柔地将雅娜搂在怀中。
现在,他的动作充满了柔情蜜意,与昨夜的粗暴完全不
同,他不疾不徐地品味着每一分、每一秒。
当雅娜慢慢地靠向他的肩膀时,他立刻攫捕了这对诱人
的红唇。
他的吻与昨夜完全不同,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甜蜜,令
人无法抗拒。
但当他觉察到雅娜逐渐高涨的情潮时,他的双唇立刻变
得十分热烈而富占有性了。
深长的热吻使雅娜无法透过气来,她感到一阵晕眩,最
后,嘉土德爵士终于不太情愿地放开了她,他激动地说:
“怎么可能是真的?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我
们只不过萍水相逢,可是现在你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
“这……正是……我的感觉!”雅娜细细地说道,“不
过,你说……得对,这根本不可能!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没有什么意义?”嘉士德爵
士立刻焦躁地反问着。
然后,就象昨夜一样,他半愤怒、半粗暴、半要索性地
强吻着她。
原始的激情荡漾在彼此的心怀与躯体中。
他们紧密地偎贴着,直到雅娜几乎无法透过气来。
“求你……”她恳求着,“求你……不要……让我这样
……”
“怎样?”他追问着。
虽然很不情愿,但他多少明白她的意思,便无奈地放开
了她。
“真令人无法相信,但却又是真的!”她说,“不过,
我们一定要理智些。”
“理智?”嘉士德爵士反问道,“你倒说说看我们该怎
么办?”
“毫无办法,”雅娜答道,“明天我们就抵达雅典了
……然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你以为这可能吗?”嘉士德爵士问道。
“不但可能,”雅娜答道,“而且是不可避免的,不过
要与你分手可真难过。”
“难过?”他的声音好似直接从心底发出的。
他再度想楼住雅娜,却被她挣脱了,她远远地走到屋
隅,深黑的大眼睛默然地凝视着他。
“吓着你了吗?”嘉土德爵士立刻问着。
“我一点也不怕你,”雅娜答道,“不,不太对,我是
有点怕你和我——我们两人——一起!那种感觉就象被冲进
了急流中的旋涡,根本无法挣脱。”
嘉士德爵士用手撑着额头。
“昨天我还在恨你呢!”他说,“现在我才知道那时我
并不是愤怒,而是害怕。”
“自从市场的惊鸿一瞥便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
象,你的倩影不时萦绕着我的心怀。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思
念你,更难忘你留下的余馨,那股幽香似乎一直附在我的衣
服上,我很渴望再见到你。”
“所以你来找我了。”雅娜轻轻地说。
“我告诉自己,我只不过是礼貌上的拜访而已,”嘉士
德爵士坦白地说,“现在,我才知道,那完全是因为我极渴
望见到你,更想证实一下你是否真象我印象中那么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还清楚地记得你靠在我臂弯中的柔软身躯,不过昨
晚它更柔软了。”
雅娜做了一个绝望的手势。
“这怎么可能?”她问道,“我们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们是……敌人呀!”
“你认为如此吗?”嘉土德爵士问着。
他的唇边漾着笑容,语调中也带着笑意。
“要是天下的敌人都象我们这样,那就不会发生战争
了!”
“我们只是感情冲动而已,”雅娜急急辩饰着,“因为
我们都太紧张了。我们应该忘掉刚才发生的事,不过,你千
万别再碰我了。”
“你以为我真能忘掉了?”嘉士德爵士阿。
说着,他大步走向她身边。
约在一呎开外,他停了下来,深长地望着雅娜,非常柔
和地说:
“你以为当我们在一起时,我能不再碰你?”
她并没答复,只轻轻地战栗着。
“亲爱的!”他极其温柔地说,“我爱你!我是在恋爱
了!我从不了解爱是什么,可是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只知
道我非常需要你!”
他再度伸出双臂,雅娜并没有动,似乎想拒绝他,但却
又抗拒不了,她不由自主地朝他走来,将脸庞轻轻地靠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