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璃！」左四书沉声喝斥。
从未见大哥如此疾言厉色，她微微一愕，但天生的蛮性随即又起，倔强地瞪着他，「我不要！那个龙皇根本就是个好色荒淫的昏君，竟然强迫民女进宫，他知不知道何谓羞耻啊！」
「妳！」左四书气得说不出话来。
左清琉斥道：「绯璃，龙皇乃九五之尊，不容诬蠛，若是冒犯天威，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滔天死罪！更何况，此道懿旨是由太后所下，并非出于龙皇的意愿，妳怪错人了。」
望着姊姊沉肃的神色，左绯璃闷闷点头，不再多言。面对这个外柔内刚、博学多才的姊姊，她向来不敢造次。
左清琉轻叹了口气，放软声调：「绯璃，妳这倨傲的性子也要改一改了，妳今年已经十六，也到了该许人的年纪，若是进宫，凭妳的美貌必定能受到龙皇的宠爱，也算是个好归宿。」
其实，她并不希望妹妹进宫，绯璃性子过于直爽，并不适合在险恶且充满斗争的宫中生活。可是，也因为绯璃生得太美，美丽的女子总是容易引起男人垂涎，她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男人守护，而那男人更需要有宽大的胸襟，可以包容她狂放的性子。
那样的男人，在一般平民百姓中很难找到，或许……龙皇会是那个男人，她衷心希望绯璃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而她相信大哥也和她有着相同的想法。
左绯璃忿忿不平地反驳：「什么好归宿！深宫多怨妇，你们难道舍得看我闷在深宫之中，和其它女子为了一个臭男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吗？」
左四书神色凝重，「绯璃，这些大哥都知道，妳以为大哥和清琉没替妳想过吗？我们让妳进宫，不是为了媚上争权，我们想的只有妳的幸福啊。若是可以，大哥也舍不得让妳进宫，但太后亲自下旨，我实在推拒不了啊！」
左绯璃一跺脚，气急败坏地嚷嚷：「我不管，打死我都不进宫！」
「妳当真不进宫？」左四书重重一拍桌，目光凌厉。
她毫不畏惧的瞪回去。「不要！我不要进宫！」
他长叹一声，不语地凝视那双坚定的凤眸良久，才摇摇头，转身离去。
瞧见兄长颓丧的身影，左绯璃有些心虚，但她蛮横惯了，向来不愿示弱，也硬是不开口唤回他。
她当然知道大哥的为难，但她的意愿呢？大哥在接旨前，不也没问过她的意思？明明大家都有不是，如今发生这样的僵局，怎能全怪在她身上？！
瞧见她犹疑的脸色，左清琉柔声问：「妳是有什么话想和大哥说吗？」
「才没有，我先回房了。」左绯璃脸儿一红，有些懊恼被人看穿心思，快步走出大厅。
回到房中，她愈想愈不开心，既不想进宫，也不想让大哥为难，她到底应该怎么办呢？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方法呢？
灵光一闪，她脑中浮现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这念头虽然大胆危险，却也不是不可行，好，就这么办！
半晌后，左绯璃悄悄推开房门，手上拎着个小包袱，神色复杂地望向兄长所住院落的方向，忍不住叹息。
她的决定很简单，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她可不是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她留书说明一切都是她的不是，是她任性不愿进宫，所以才趁人不注意时逃家，倘若龙皇和太后怪罪下来，一切都由她一人承担，与左家无关。
虽然明知此举必定会引起皇上和太后震怒，但她相信大哥定有办法化解一切，毕竟左家乃天下首富，而大哥又是那么精明能干，事情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她刚掩上门，一转身，却对上了笑容满面的左福。
左福望着她手上的包袱，老眼闪着精光。「小姐是打算出远门吗？」
她倔强地瞪着他，没有说话。
左福叹了口气，语气真挚，「老奴了解小姐的性子，实在不愿见小姐进宫受苦，如果小姐真要走，请容老奴随行。」
「不行，你不能和我一起走。」左绯璃心头一热，十分感动，但她随即想到此次自己私自离家，不仅亏负大哥和琉姊，也成了违抗大后懿旨的有罪之身，她不能连累他人。
左福摇摇头，神色坚定，眼中闪过一丝狡光，「小姐若是不让老奴随行，老奴立时大声嚷嚷，小姐也走不了。」
她气得跺脚，只能答应，「好啦！我答应你，你就跟我一起走吧。」
左福向身后招了招手，小依缓步走出。「让小依也一同跟着吧。她年纪虽小，身手却是不凡，而且有她伺候小姐，会少了许多麻烦。」
她翻了个白眼，抱怨道：「左福、小依，你们早就猜到我会离家，所以才等在这里是吧？」
小依抿唇一笑，「小依可是小姐的随身婢女，小姐别想扔下小依一人。」
「好啦！你们爱跟就跟，这一路上可不准你们多啰唆。」
就这样，三人离开了左府。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左四书才缓缓从角落阴暗处走出，面上似笑非笑、亦喜亦忧。
他转身进入左绯璃房中，望着桌面那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字迹，笑叹不已。
同他猜想的一样，那傻姑娘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天真地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
他好笑又无奈地摇头，一转身，竟见左清琉浅笑盈盈地立在门外。
「大哥，辛苦你了。」她神情无比温柔。「我猜，你早料到绯璃会走，不愿拦她，却又怕她孤身在外危险，可又不能明说，所以才派左福和小依陪她上路。」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妳。」他坦然承认。「绯璃是真的不愿进宫，且依她那好强的性子，就算进了宫，也只有惹事的份，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她离开，或许这对她来说比较好。」
左清琉蹙起秀眉，沉吟了一会儿，「那大哥打算怎么对太后交代？」
他笑着安慰她，「放心吧！抄家灭族是不至于，但抗旨之罪怕是免不了的，到时再说吧！总是会有办法的。」
第五章
听完左绯璃的述说，完颜烈神情阴霾，「他们竟敢逼妳进宫，实在太可恶了！」
左绯璃轻轻摇头，「不是的，其实在我冷静思量后，也不是不能明白大哥的想法。他也是为了我好，只不过是以他的方法……」
她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大过草率，但事情都已经做了，哪还有反悔的余地。幸好这一路行来，并没有听到左家被降罪的消息，应当是大哥想法子将这事给解决了吧。
他皱眉埋怨，口吻满足浓浓醋味。「我才不管妳大哥怎么想，妳已经是我的人了，我绝不允许别的男人对妳有一丝遐想！」
粉颊一红，她嗔道：「什么你的人，恶心死了！」
「才不恶心！妳是我的，只属于我！」他紧紧搂着她，有些耍赖地宣示，「除了我之外，妳谁都别想嫁！」
「你……」她气极地捶了他两拳。这蛮横至极的笨蛋，她有说过要嫁给别人吗？除了他之外，她可从没对任何男人动过心哪。
「我什么？不成不成，等左福和小依一回来，我们就到龙国去。」
她瞪大眼，惊呼一声：「你在说什么啊？！」
完颜烈目光灼灼，「我要向妳大哥提亲，正大光明地将妳迎入我定王府。」
霎时，她脸色由红转白，惊骇万分。「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和处境啊？龙、虎两国甚少往来，你贵为宥虎国定王，若是就这么只身进入龙国，必定会引起不少麻烦；再加上我之前抗旨私逃的事，也不知解决了没，若是再牵扯上你，事情岂不是更加复杂！」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怕你有生命危险啊！」
「但我和妳的事－－」
她柔声安抚他，「你先别急，等左福和小依回来，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左福世故精明，小依心思细密，一定能想出好法子的。」
他点点头，面色仍有些阴郁。
左绯璃见他这般闷闷不乐，不禁有些心疼，轻戳了一下他紧皱的眉宇，勾起一抹笑，「放轻松些，别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看了怪吓人的。」
他神情稍缓，有了调侃她的心情，「妳会怕吗？我可不认为我吓得倒妳。我还记得妳拿刀抵着我的凛凛英姿，那时我才真的被妳给吓到了。」
她脸一红，「讨厌，你取笑我！」
两人说说笑笑，将之前的不安拋开，但心底却十分明白，即使暂时遗忘，不安仍然存在，不过，只要能够留住这难能可贵的幸福，就算只是片刻又何妨。
「小姐……」突然，小依的声音由远而近地由绿洲外传来，吓得左绯璃直觉便想从完颜烈怀中逃开。
他紧紧搂着她，沉声道：「妳慌什么？我们的事，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感受到他的怒气，她一僵，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不是怕他们知道我们的事，只是，这样子……给他们看到不大好……」
他十分不满地抱怨：「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只要他们在场，我便不能搂妳、亲妳？」他放荡惯了，素来视礼教于无物，如今遇上珍爱的女子，虽是收敛许多，但也免不了有些亲热之举。
「阿烈！」她羞极了，不知该如何响应他放肆的言语。
他笑着在她耳畔低语，炽热的气息吹拂着她雪白的颈项。「唤我烈，而我日后就唤妳绯儿，这样亲密些。」
她倔强地摇头，「我才不要！」
「绯儿，唤我烈。」他将手臂收紧了些，大掌袭上她丰满的胸前，邪恶地揉捏着，笑容变得浪荡而危险。「不然，我想他们会看到更多妳不想让他们看到的。」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倒抽了口气，面上火辣辣地红成一片。
「小姐？」小依的声音愈来愈近，似乎已经下马。
他低笑道：「小依姑娘要过来了，妳决定好了吗？」
看着他的脸愈靠愈近，而他的手仍在她胸前蠢蠢欲动，羞急之下，她只得妥协，急急唤了声：「烈！」
完颜烈乐得心花怒放，略有不舍地将手滑至她腰间。他终于得偿所愿，虽然那声呼唤并非完全心甘情愿，他还是挺满足的。
「小姐！你们……」小依终于见着两人，却没想到会看见这般亲密的景象。哇！烈爷的手脚可真快，她和福伯出去不到一日的光景，他们两人的进展便突飞猛进，一下子就到了搂搂抱抱的地步。
尾随在后的左福见状，也同样有些讶异，望见左绯璃娇羞的面色，他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完颜烈笑得无比灿烂。「我们两人好得很，绯儿只是有些害羞罢了。」
「你们别理他！」左绯璃故作镇定，推开完颜烈，和他坐得稍远些。「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这么早便回来？」
小依这才想起赶回来的目的，急急道：「小姐，我们在途中遇上自京城来的左家商队，说是大小姐代替您入了宫。」
「琉姊代替我进宫？！」她凤眸圆睁，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的，这是老奴亲耳听见，应当不假。」左福也点头道。
她面色转为苍白。「怎么会这样？我以为只要我逃家，再将一切罪名揽在自己身上就没事了，没想到会拖累琉姊……怎么办？琉姊她本来打定主意终身不嫁的，却为了我勉强自己进宫，我……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
「不是的，小姐，大小姐聪明过人，她代替您进宫，必定有她的道理在。」小依嘴上说得笃定，眼中却也掩不住忧虑。
左福跟着劝道：「是啊，听说大小姐甚得龙皇宠爱，羡煞宫中妃子，也算是美事一桩。」
见她这般担忧，完颜烈不舍地将她拥入怀中。「妳先别急，事情尚未明朗，妳再怎么着急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先静下心想想，再做打算。」
她想了一会儿。「不行，我们立时回京城去！」
「那烈爷您……」小依望向完颜烈。
他微笑，「我和你们一同前往京城，我也想到左家瞧瞧。」
「可是，这样对你来说很危险……」左绯璃语气有着掩不住的忧心。
他感动地搂紧她。「放心，妳不用担心我那些兄弟会派人追杀，他们再怎么样也想不到我会前往龙国；至于我的身分，只要尽量不引人注目，相信不会被发现的。」
左福沉吟道：「小姐，若是烈爷要跟我们进关倒也无妨，左家生意做得极大，往来的行商络绎不绝，那些守城的卫兵见我们是左家的人，自会放松盘查，请您宽心。」
「好，那我们明日便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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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不远处那高耸的京城外墙，左绯璃忐忑不安，头一次感受到何谓「近乡情怯」。
不知道大哥和琉姊会不会怨她、气她？望了身旁的完颜烈一眼，她不由得有些心虚。更何况，她还带了他回来……
入了城，一行人来到左家宅院外。
门房一见着左绯璃，又惊又喜，赶紧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去。
一行人直接往主厅而去，一进厅内，便瞧见左四书已等在里头。
左绯璃神色复杂地轻唤，「大哥……」
「回来就好，我和妳大嫂、还有清琉都很担心妳。」左四书笑容满面，语气宠溺，「妳啊，不回可别再这么莽撞了。」
她嗫嚅道：「大哥……我听说琉姊入宫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叹气，「妳果然知道了。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不管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只得依了她。」
闻言，她眼中闪着泪光，咬着下唇，「是我的缘故……是我害了琉姊！」
「不，这件事说来话长，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妳先别急，清琉明日便会回来，妳再和她好好谈谈，我相信她会给妳一个完整的解释。」视线瞥向完颜烈，「绯璃，这位是？」
完颜烈沉着一笑，「在下完颜烈，和绯儿情投意合，特来府上提亲。」
左四书一怔，被他直截了当的言语给骇住。「你……」
「烈！你怎么一开口就说这种事！」左绯璃羞得满面通红，偷觑着兄长的神色，内心忧喜交加。她是很高兴他真心欲娶她为妻，但这蛮横的笨蛋到底懂不懂挑场合说话啊？
左四书双眼微瞇，眼底闪过一抹深思。「完颜烈……阁下和宥虎国皇族有何关系？」
他也不隐瞒，坦言相告，「在下乃虎皇第三皇子，封号定王。」
「绯璃！这是怎么回事？妳怎么会和他有所牵扯？」左四书一惊。
「我……」她不知该如何说明。
「不关绯儿的事。我受伤落难，是她救了我、照顾我，朝夕相处下，我俩便情不自禁地对彼此产生感情。」见她似是难以招架，完颜烈将她紧拥入怀，以实际行动表现对她的浓浓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