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的担保起了作用,让桑恬不觉放心点点头。
瞧她眉眼舒缓开来,教他心湖漫开细细的涟漪。“你在这儿工作,也住这儿?”
他的目光那样炯亮地攫住她,让桑恬忐忑了起采,急忙找个话题填补尴尬气氛。
“是。”他回答时视线仍锁住她。
“喔!”她喉咙有些发涩。怪哉,接受过各色欣赏目光,也让意乱情迷的眼神盯着过,但都没他那平静无澜的眼光,来得令人怦然。
按捺住不安的情绪,她试着扯往正题,向他探探口风:“听说这里一年营业不超过五个月?”
“差不多。没有仔细统计过。”怎么?她又想知道什么吗?向沧海心里再度浮现问号。
“这老板是没长脑袋,还是猪脑?啐!”桑恬皱鼻批判。“放着这样一个金矿浪费。”
哈!猪脑?亏她想得出来。他分明一颗人脑好端端在脖子上,其余数颗人脑也尚健在。
不过向沧海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费了番唇舌说明。
“无所谓浪费。自由旅店本就不是以营利为目的,经营者热爱这里,把这里当‘家’经营……”他低沉说着。“生活里可以得到的有很多,但这样一个可以纯然放松的地方却很少……
桑恬眯眼望他,他的气质风度倒是与这里相得益彰。她聆听叙述,思绪随之安定,仿佛也依归在这片自然当中。
“你怎么会在这地方工作?照这儿的开放时间,工作酬劳很微薄吧?”她更不懂他了,再怎么悠哉潇洒,也离不开基本的民生经济吧!
桑恬暗想,或许这男人过的是一种放逐的生活方式?只要有酒喝、有槟榔嚼就OK了?
“饿不死,但也不会因此富有。”向沧海回答得十分简洁。
犹记当初四人起意要构筑这样的一片天地时,其他人皆认为他们一定是——疯了!这样的经营,怎么可能带来利益?
的确他们的目的不为利益,纯粹只为他们自己、为一些萍水相逢的人,留下这样一方沉淀心灵的净土。
瞧他随性慵懒的样子。桑恬想不通,何以有这种淡泊的男人?
“做到死,老板也不会欣赏你吧?”哎呀,如果他肯为她工作,起码还可以保
证他前途光明。
“我不需要被欣赏,只消在这里放松愉快,一切就值得。”他想,她暂时不会懂他的心情,因为他没打算让她知道他的经营者身份。
桑恬频频摇头。向右转啊!我真是不懂你呀!分明气宇轩昂,怎甘于这般平凡平淡的生活?这……你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
“喷!”桑恬很认真研究起他。“怪男人,我觉得你有点面熟。”
仔细打量之下,桑恬总觉得他那张脸,不完全属于这里,或许在别的场合出现过。
只是此刻她记忆模糊,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印象。
“哦?”向沧海扬高了自信的眉。
她现在才觉得他面熟?敏感度很低喔!瞧她眉心拼命堆起的皱折,他不指望她想得起来他是谁。
没有多说,他笑着摇摇头,为她带上房门,而后转身离开。
她会觉得他面熟,不是没有原因的。
向沧海接手家族事业“禾信饭店集团”不久,虽然不能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还是有相当的曝光率。
年初,商业媒体才为他开了个专题,大肆报导一番。
自他正式跨入营运惨澹的禾信饭店,担任执行副总的职位,他便发挥他的执着坚持与实践力,展开一连串的改革,提出新的营运计划、领导专业经理人管理,在两年内重新整顿禾信旗下的几家饭店,迅速使得禾信集团转亏为盈!
让禾信饭店的未来展望发光发热的向沧海,瞬间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现在的他在饭店产业界已小有名气。
这位派头十足的艾小姐,显然有眼不识泰山。罢了!就让她继续当他是名粗工和服务生吧!
第三章
向沧海走后,桑恬率性地踢掉脚下的高跟鞋,松了上衣,轻轻一跃,斜躺在那张柔软舒服的大床上。
她打开皮包翻了翻,检查皮夹内的现金,随后拿起手矶按下快速键。
“丁微微,听着,找个时间帮我送钱过来。”待电话拨通,她快速对着她的助理说话。
“大小姐,你出门没带钱啊?”丁微微在电话那头嚷着。
“鬼知道这地方不收信用卡。”她倒是埋怨了起来。“总之,送笔现金过来,不然我没钱付住宿费用。”皮夹内的八千六百块钱,是她目前仅有的现金。
“耶?你到了?顺利人住了?”丁微微惊呼一声。神奇!路痴小姐竟然完成了这项艰钜任务。
“废话。”啐了声,桑恬继续交代。
“送钱来,愈快愈好。”
丁微微马上接口:“哎唷喂呀!我的艾小姐,你觉得我很闲吗?从台中帮你送钱到乌来山上去?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提款卡?”‘“我说脑袋叮叮咚咚的丁小姐,你觉得我有那么笨吗?如果我身上有提款卡,犯得着要你送钱过来吗?我没那闲功夫整你。”桑恬索性跟她斗起嘴来。
“呃……”她明了了,跟她那么久了,丁微微知道桑恬一向迷糊。“那么,要送多少钱过去?二十万够吗?”她家大小姐出门,花钱像流水一样。
“够了。”桑恬盘算着,眼睛转了转。“你什么时候可以送到?”
“让我瞧瞧……”丁微微在那端翻开行事历。“明天不行、后天不行,唔……老董这几天交代的事情很多。反正你要住上一星期,下周三帮你送到,可以吧?”
“可以。”桑恬随口又提。“另外,查查这地段是什么用地、公告现值多少、登记人是谁。查出来后把资料传送到我的手机。”
“好。”
那端才答允,这端的桑恬便利落收了线。
联络完毕,她丢开手机,从门口拖来她的大箱行李。
打开富家女行头,稍稍整理一番。将化妆晶、保养品,一瓶瓶、一罐罐摆上梳妆台,将一双双鞋子排好在衣柜前,再将一套套昂贵衣衫挂进衣橱。
随后,桑恬大字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她想起方才见过面的几名男人,各有各的特色,但那几个人给她的感觉,都比不上她第一眼对上向沧海的深刻印象。
向沧海……这个怪异的男人。但任她怎么想,她还是想不起来,为何觉得他面熟?呵呵!大概好看的男人,都长那样吧。桑恬笑笑安慰自己。
随即她思绪又转。那神秘的负责人,到底是谁呢?
想着想着,她不觉疲倦地闭上眼睛,听着虫鸣流水,放松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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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醒来,已是夜晚。
享受了在阳台上的露天温泉之后,桑恬整装踏出房间。
山里面的夜晚春意正浓,四下幽静,只有虫鸣、林木发散的芬多精与微风拂送的清新空气,让人感到格外宁静。
开放式的回廊上,被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桑恬慢慢散步往餐厅而去,折腾了一整天,小憩之后,觉得整个人松弛下来,肚皮也开始发出抗议的声音。
牛排、丰盛的沙拉、热腾腾的浓汤……
桑恬脑中分泌着对食物的渴望,当下唯一想着的,就是这样的一顿大餐。
现在已经是晚间九点了,不晓得还有没有供应晚餐?
怀着期待,她踏进灯光温馨的餐厅。进门,没瞧见那几个大男人,倒是屋内各角落,多了几名原住民壮汉与妇女。
“人呢?那几个男人到哪去了?”桑恬饿坏了,对着那几名突然冒出来的原住民同胞问起。
她的出现,牵动所有人的目光,纷纷停下手边的工作看着她,他们眼眸散发着亲切热情,扯开腼腆的笑容。
“在门口那块草皮上。”一名年轻壮汉以腔调特别的中文告诉她。
“喔。”桑恬踅往外头去。
只见草皮上四名男人席地而坐,一旁正热着木炭野炊、杯盘零落。他们围成个圈,专注地不晓得在进行啥勾当,桑恬立定后探头观望。
“什么嘛?”她细嚷出声,几个大男人凑在一起玩纸上游戏?在他们中间的草地上,铺着大富翁地图。
“耶?艾小姐,你出现啦!”靳行云首先打声招呼。
“嗯。”桑恬应了声,唇角不以为然一撇。“几岁了,还在玩大富翁唷!”
“我们可是有赌注的。”毕逍遥眨眨眼告诉她。
赌注?比得起她老爹豪赌一夜,一掷千金吗?依她看,全是些不得志的窝囊男人,发白日梦的无聊游戏。
“我老爸一晚赌注就是输赢几千万。”桑恬顺口问了句。“你们赌多大?我倒奇怪这大富翁能玩出什么名堂。”
“一晚赌注输赢就几千万?唷唷唷,原来艾大小姐是堂堂富家女!”毕道遥听见她语气中的炫耀意味,忍不住讥讽揶揄。
“我们没有赌那么大。”一直未吭声的向沧海,淡淡开口。敢情她大小姐,财力雄厚,根本不屑这纸上游戏。“只是现金小赌注,加上点小惩罚。” “喔。”
桑恬没多大兴趣。
“我只知道我现在肚子很饿,能麻烦你们哪位帮我点个餐?”
“点餐?”总是没啥表情的穆清风,兴味地挑了挑眉。
“嗯。我要吃东西。”她觉得这些男人真迟钝,光是她要填饱肚皮这件事,就要跟他们浪费这么多口水,解释半天?
靳行云忍俊不住,笑着开口:“想点什么?难不成你想吃菲力牛排?”
“没错,你怎么知道?”桑恬瞪大了眼睛,没听出他的嘲讪意味。
“旅店的消费制度是住宿费用含括饮食。”向沧海笑着摇摇头,直接说明。
“所以呢?”她不解。
“所以我们准备什么,游客就吃什么。”穆清风接口。
“……”桑恬沉默了很久。四名男人的八颗眼珠子都盯着她看,每张嘴巴都斜斜地上扬。
“那请问……你们准备了什么晚餐?”她的牛排大餐,泡汤了。
“坐。”向沧海挪了挪坐姿,示意她坐下。
“坐?”桑恬蹙起眉来,她身上穿的可是新买的洋装。“要我坐在地上吗?”
就这样一屁股坐在草地,会弄脏衣服吧?
“对。”他仰头看她,脸上挂着一抹笑意。真是龟毛的女人,“可是……我是淑女耶!”桑恬迟疑着,就是不愿意让昂贵的衣服接触地面。
毕逍遥爆开洪亮笑声。“哇靠!那我们都是乞丐吗?谁规定淑女就不能坐在地上?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来度假的,穿成这样是要去赴盛宴、还是参与国民外交?
靳行云打趣一笑,调侃说道:“我们都知道你是淑女。”
四人纷纷互望一眼,憋着笑意。
瞧她一龚正式服装、高跟鞋,就知道她是个“淑女”。连度假都要盛装打扮的怪怪淑女。
“坐吧!很舒服的。”向沧海看不下去了,这票兄弟瞎起哄的嘴上功夫了得,他再不救她,艾桑恬早晚被他们的嘴巴毒死。
他长臂一伸,攫住她的手腕拉下她。
“喂……”桑恬慌张嚷了声。那男人的力气,让她毫无抗拒的余地,一下子便被他拉下、跌坐在草地上。
噢……她有点懊恼。这草地干不干净哪?一阵懊恼后,心想反正要脏也脏了,还好穿的是圆裙长洋装,不至于太不雅观。
她噘着嘴不甘愿地挪挪坐姿,席地盘好双腿。
“哇!还真的很舒服。”桑恬长这么大从未发现过,原来草皮是软的。
“吃晚餐吧!”向沧海自左侧端出一只大盘,递了双竹筷给她。
她迟疑地接手,声音有点发抖:“这……这一团黑黑的东西是什么?”
“山猪肉。”他回答。
接着指指木炭架上的一个小锅。“至于这汤是飞鼠肉炖药材。”
“呃……”她、她不要吃这种东西啦!
向沧海陆续又端了些食物放在她面前。
“紫米饭、野菜,味道都很棒,靳行云烹饪的功夫一流。”他朝靳行云努了努下巴。
桑恬望去,原来他叫“靳行云”,她又记住一个人的名字了。心想;有没有可能负责人就是他? “我没吃过这种东西。”桑恬讪讪开口,抓着筷子的手有点发抖,是饿到发抖的。可是……虽然很饿,这些食物,她实在难以下咽。
“保证好吃,尝尝看。”他笑了笑。这女人真胆小,仿佛吃一口会要她的命似的。
在向沧海的鼓励下,桑恬握着筷子,迟疑几秒,才胆怯地夹了些野菜。
“晤……”她怯怯不安地小心咀嚼着,慢慢发现,这她没吃过的食物,味道还挺不赖。
“好吃!”她绽开一抹安心的微笑,忍不住称赞着说。
“放心,不会毒死你啦!”靳行云挪揄着。
还好这女人识相,没有否定他的厨艺,不然他担保她吃了这一餐,就吃不到下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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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单是山猪肉她都咽下了,就连她想到都会发毛的飞鼠肉,也大胆下肚,这会儿,桑恬掩嘴打了个饱嗝,一脸心满意足� ⊙劬ν淞恕⒆旖且餐淞耍房纯刺焐系男切牵醯蒙街幸雇肀鹩蟹缜椤�
“喝不喝?”忙着在大富翁游戏中厮杀的向沧海,拨空递了个小酒杯给她。
“啥东西?”桑恬疑惑接过。他还要变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怪东西给她吃?
“小米酒。”他嘴里回答,手却忙着掷骰子。“刚刚热情的乡民拿过来的。”
“里头那几位原住民吗?他们应该不是游客吧?”桑恬好奇地尝了口。哇!好辣!
“他们有时候在这里打零工,旅店开放的时候,自然会过来。”向沧海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喔。”她瞧他们专注地玩着游戏,一点都不搭理她,忍不住出声。“喂,你们别玩了啦广”为什么?“
“陪我聊聊。”美其名是陪她聊天,其实她是想知道更多关于这里的情报。
“你想聊,我们就该陪你聊吗?”毕逍遥戏谑回道。啐!标准的大小姐个性。
“别这样。”桑恬低姿态示好。“我是宾客耶,你们总该跟我聊聊这里,让我多了解了解呀!”
“哦?”四人促狭地相觑一眼。这小妞又要打什么主意了?
“先跟我们聊聊你吧!”靳行云率先开口。
“好哇!”交换情报,何乐不为。桑恬想都没想就搭腔。
“小姐,你打哪儿来的?”想起他们在屋顶上打的赌。她想知道他们的底?他们才想掀她底牌咧!
依照他们对她的观察,四人不约而同觉得,她的出现不光是为了度假。
自由旅店的随性经营方式,一直为外界所不解,许多人觉得浪费了这大好赚钱的机会,因此数度出现投资商人,企图买下旅店。他们对类似的侵略总是敏感。
“台中市。”桑恬回答。
“台中市?喔,原来不是打山上下来的呀!”众人哄笑,气氛轻松了许多。
“为什么说我打山上下来的?”她纳闷问道。奇怪,有这么好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