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买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店家的路线。”
“呃、谢谢……”买什么?很难启齿耶。“我自己应该可以找到,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坚持自己开车出去,向沧海只好摊摊手,由她去。“好吧!请小心。” 他陪她走到停车处,目送她离开。
出了自由旅店,桑恬加快车速,下了这座山,市区应该有、商店吧?她记得在哪个路口有见过便利商店……
不过,这里的树木、山路为什么都那么相似?
开了半个钟头的车程,桑恬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绕圈圈,重复相同的路径。
早知道,她应该听向沧海的建议,跟他问问路线。
她开始后悔了,身为路痴应该要有自觉,是不该这样一意孤行的,她这是在浪费时间。
天色渐渐暗了,绕来绕去仍然出不了这座山,甚至也没有瞧见半间商店。她愈来愈烦躁、也愈采愈心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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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桑恬已经出去四个多小时。
向沧海坐在靠窗的桌边,视线频频投往停车扬。
直到耐心耗尽、心里头那股担忧再也压抑不住,他抓起车钥匙,上了他的黑色跑车。
在婉蜒的山路上一路疾驶,他锐利的眼眸寻找山路中的车影。
第一天她住进自由旅店时,他保证过她的安危!一个外地来的女子,根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他不该放心让她独自外出的。向沧海懊恼不已,更加速前进。
此时,在另一边的山头,一个女人孤零零的唉声叹气着“唉……怎么办?”
桑恬捶胸顿足,在数公尺前放置了故障三角架,让车尾的车灯闪烁,站在车外等待救援。
她真糊涂,她的车子从台中一路来到乌来,早就该加油了,偏偏她就是疏忽忘记,现在可好,车子没油动不了,她只好被困在荒郊野外。
而她匆匆忙忙出门,连手机都没带,只记得抓了皮夹就往外跑,现在连打电话求救的管道都没有。
“呜……这山里面,不会有野狼吧?”她想钻回车内,至少感觉安全一点,但又怕任何可能的情况下,错失求援的机会。
桑恬忍住恐惧,在车外来回踱步。
夜里的山区人烟稀少,加上阵阵凉风吹来,心底益发恐怖。 没有路过的行人、车辆,只有稀少的几盏路灯,她已经开始怀疑……极有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夜。
“不要吧……”叹了口气,她哭丧着脸,乏力地靠在车门边。四周一片静悄悄,只有几声虫鸣。唉,那些青蛙、蟋蚌都救不了她。
偶尔山风回蔼在树林间,发出悉悉窣窣的声音,这些虫鸣与风声陪伴,只让她觉得更加无助、更荒凉寂寥。
往天空望去,依稀能判断出北斗七星与北极星。
不过她没那本事,不懂得看星星方位找路的那套功夫,路痴要是有方向感,就不叫做路痴了。 指北针她都看不懂了,何况东西南北?她只认得百达翡丽、劳力士,只看得懂手表上的指针。 “呜……”她开始想哭了,拳头紧紧握着,身子不争气地微微发抖。
时间过去愈久,就更令人感到绝望、害怕。
“为什么都没有人哪?”她真的应该听向沧海的话,让他送她出来。 叹,可是怪谁呢?是她自己拒绝他的好意,只能说活该。
“向沧海……你在哪里?”为什么这么恐惧的时刻,她唯一想到的是他?
多愚蠢,她现在竟然希望能派哪只青蛙、蟋蟀,代她向他求救。
可恶,她开始失去理智了。
可是她不想在这里过夜哪!
“哇……”坚强勇敢的外壳一崩溃,原本红红的眼眶终于爆出眼泪,她蹲在地上猛哭、猛咒骂。“这烂乌来,我再也不要来了啦,呜……”
桑恬无依无靠地哭了好久,蓦地,车声让她顿时止住眼泪。她双手抱膝、抬起泪眼,抽噎着不敢出声,深怕遗漏了那个希望的声音。 不确定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果然,是车子接近了!
几秒钟光景,两道利光直扑她脸上,随即车子停靠下来。
她蹲在地上蒙着脸,眯眼从指缝中看去。光线太刺眼,她看不清来人,耳边只听到呼呼呼的引擎声,像是赶路疲乏的老马,正沉沉缓缓的喘息。
“起来,蹲在这里做什么?”
向沧海的声音响起。那语气带着一丝焦急与责备,随后,无声低叹,像是安心松了口气。他可终于……找到她了。
是他?!桑恬屏住呼吸,不敢相信。
接着一跃而起,抱上他的颈子,埋在他肩膀上狠狠地纵声大哭。“哇——”
“……”向沧海木然。
她热情的欢迎真教他吃惊呀!错愕了两秒,他的唇角悄悄上扬,单手环上她的腰、伸出手掌不断轻抚她的头发。
“别哭了。”语气很轻、充满怜惜。
“呜……我应该听你的话,我……哇……”桑恬只是—径嚎啕着、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在这里多久了?”他捧起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眼泪鼻涕,湿了他整片右边的胸膛与唐胛。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好久……
好久喔!“她嗔怨的模样像个孩子。”我迷路,车子又没油……‘她抽抽噎噎的告诉他悲惨的经过。
向沧海捧稳了她的脸蛋,让她直视他满是安抚的眼神。
“我找到你了,别哭。现在就带你回旅店。”眸心温柔,低沉告诉她。
‘嗯……嗯……“抽噎的频率慢慢平稳,她看着他,万分信赖。 他以拇指分别抹去她脸颊的泪痕:”去把车门锁好,坐我的车。明天我叫人来处理,再开回旅店。“
还好她那辆无法动弹的车子,没有停在路中间,右侧的轮子跨在一旁的空地,左侧的轮子没占多少道路,否则他还要帮她推车。
“好。”她顺从点头,锁好车子。
他带她移向黑色跑车,为她打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
桑恬在车边迟疑:“这……是你的车?”她满腹纳闷地问他。这是部BMW
跑车——服务生开高级跑车?粗工开高级跑车?这相当诡异。
“怎么?不敢坐我的车?”
向沧海一时忽略她的疑惑,忘了她一直把他当成工人。
“不是。”桑恬吸了吸鼻子,整顿心情与神色。“旅店这份工作的收入,足够让你买这部车?”
这才想起停车场上停的每一部车,都是名牌车种,但……自由旅店并没有其他旅客。
那四部车,属于他们四名男人?让她不禁怀疑起他们的身份。
“我们都有其他收入,不光在自由旅店工作。”他失笑,将愣站在车门旁的她轻轻推入座椅。
这女人,才在他肩上哭了一场,马上脑袋就清醒了?
第六章
黑得发亮的跑车在婉蜒的山路飞驰,但行进却非常平稳。
“你可以告诉我,‘金阿旺’是谁吗?”桑恬开口问起那块地的地主。
“你查过了?”他笑了下。果然她的度假别有目的。
跑车驰骋,景物在车窗外刷地飞逝,车内的桑恬抿唇思考、久久不说话。
“嗯。”她终于应声,一双眼睛只是盯着他,等待回答。
向沧海利落操控着车子、一个漂亮过弯。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地主。”他说。她说的那个金阿旺,是向沧海的外公。
“地主请你们经营自由旅店?”她猜臆着。
“唔……”向沧海沉吟。她的意思是“雇佣”吧?怎么她那颗傻脑袋就不曾想过,他们就是负责人?
她眼眶还红着,但方才的脆弱已消失无踪。桑恬只当他那声犹疑沉吟是默认,脑中开始自行组合着答案——“靳行云负责餐饮?你负责粗活儿?” “毕逍遥负责修剪花草树木?穆清风负责收银?”
“哈!”他狂纵一笑。她倒猜得十分贴近。
“毕逍遥、穆清风……桑恬喃喃念着,记下所有人的名字。他们之中,没有人是金阿旺,连姓金的都没有。
“桑恬……”第一次,他唤她的名字,而非唤她艾小姐。
“嗯?”她屏息等待,心跳乱了一拍。他记下她的名字了。
“关于自由旅店的种种,我有时间再告诉你。”向沧海喟叹,然后微笑。“但是,我劝你放弃你的意图,自由旅店……是不可能交给任何人的。”
桑恬安静了很久。“你知道我想找地主收购?”
他跳过赘言解释,只是以笃定坚决的语气告诉她:“我只能说,这买卖是不可能成功的。”
听到他这么说,桑恬便沉默、不再说话。
几分钟后,向沧海幽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有买到东西吗?”
“啊!”桑恬惊愕,这才想起最要紧的事。
“要买什么?我载你下山。”看她样子也知道尚未买到手。
“我……”她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可以感觉,两腿间的现况已经一塌糊涂,这会儿坐立难安了,真是……好不自在。
“嗯?”他缓了车速,疑惑侧望着她。
“我要买……买……”她蠕动嘴唇,就是难为情说出口。
“怎么看起来这么干练、说起话来别别扭扭。”他柔声责备、轻笑揶揄。
“哎呀!男人不懂啦!”一阵羞赧掠过,她气呼呼说道。
他知道了。“别扭捏了;这事情女人都没例外的。女性用品是吗?”他含蓄问话,语气正经且低柔,不让她感到太尴尬。
“……”桑恬默认。对呀!尴尬个什么劲儿?女人都有生理期的嘛。
“有家小杂货店离自由旅店不远,应该可以买到。它通常深夜才关门,我们先过去看看。”说罢,踏下油门,加快速度。他可以想像,她现在一定非常不舒坦。
抵达了在深山夜里还亮着灯的杂货店。桑恬匆忙开门要下车,却发现……
“怎么了?”他问。瞧她脸色,又出状况了?
“皮夹……在我车上。”她讪笑着看他。能不能干脆让她昏倒算了,唉。
向沧海摇摇头:“你真的非常迷糊。”
开了车门,他没多说,下车走往杂货店。桑恬傻愣愣的看他几分钟后再度踅回来,手上已多了个纸袋。
砰——车门关上,他在座椅坐定,把纸袋向她一抛。“这东西我没研究,帮你买了最长的还外加翅膀,不过会不会飞我可不晓得。”
他一副正经模样,开动车子就往旅店的方向前进。
桑恬捧着那袋子,嘴角不禁抽动,忍不住弯弯地上扬。
这男人,不错耶!一直到抵达旅店时,她的脸蛋、她的唇,始终挂着一弧甜蜜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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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上的晕黄灯光笼罩着两人的身影,他陪她走往房间。
脚步立定在她房前,向沧海将钥匙交给她。
“好好休息。”他知道女孩子生理期都是不舒服的。
桑恬不发一语,脸蛋低垂。向沧海俯瞰着她的眉与睫;淡淡的灯光,让她眼窝下散成两扇柔美的阴影;羽睫颤动,看得出来她在心慌。
此刻的她,看起来娴雅恬静。无声低叹,他收回依恋的视线,转身移步。
“喂——”桑恬却出声,拉着他的衣服下摆。
“嗯?”他回眸瞧她,再度沦陷在她的美丽容颜。
“谢谢。”捧着怀中纸袋、抓紧钥匙,桑恬难为情地扯开一抹感激的笑容。
“如果你要道谢……”他狡猾地挑斜了眉。“可以这样表示。”指了指脸颊,意图向她索吻。她忽然温驯了起来,反而让他兴起了捉弄她的念头。
桑恬心口蓦地发紧,慌乱望着他,迟迟不敢动作。他要她亲吻他?这……
向沧海邪气谑笑,靠近了她。大掌一拍,在她身后的那扇门面定住,她被困在他的肘弯中。“怎么?”
“你……”她无措退了半步,背脊紧抵门扉。他的眼神如此靠近、如此威胁,让她不堪负荷,下意识想逃避。
他的另一手肘也撑起,让她陷落于双臂之中。低头注视着她,他眸中光彩益发炯亮,恐怕……是不想放过她了。
“或者,交换一下立场也可以。”他的脸俯下,在她耳畔低语。
“……”桑恬没说话。怎么平常说话不打结,现在却吐不出半句话来?
她的呼吸急促,分明是期待。她发现,自己居然不想抗拒他的提议。
见她的窘样,他自然当她默许。“会紧张吗?”他的声音沙哑又性感。唇瓣掀动,轻轻划过她的颊边。
“有、有一点。”她艰涩吐出话。
“只是小小的一个……”他的唇轻印。“吻。”自脸颊移往她的嘴唇。
霎时,桑恬屏住了呼吸,胸口一窒,脸蛋瞬间发烫起来。他不是说亲吻脸颊的吗?怎么贴住了她的嘴?!
吮住她的柔软与温热,向沧海不能克制地辗转肆虐,汲取她的甜美。
桑恬无助微颤,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全然忘我地沉沦在他的气息。
唉……好吧,她承认她喜欢上这个人,这个在旅店做粗活儿的工人。
向沧海的心在挣扎。不……她这唇瓣,别这么羞怯、别这么无依,那会让他想要更多!
回廊上的吻,愈加狂野热烈。
咕噜……别打断,她恋上这个吻了,拒绝自己的身体发出声音。咕噜咕噜……
糗大了。她的胃,频频传达的抗议声,他应该也听见了。向沧海笑着放开她,眼眸温柔却又如海潮般汹涌。她不会懂现在的他,有多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
“晚餐……没吃。”她喘息,讪讪觑着他。
“我吩咐行云帮你准备。”他的目光恋恋不舍,无法移开。“再派一位原住民阿婶帮你送过来。待会洗个澡,你就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尽管眷恋,他仍要忍下,不许自己今晚再与她接触,所以也刻意不为她送餐进房;要不,只怕他会变身为野兽。
“嗯。”羞涩点头,桑恬转身开门进屋。
她站在门后与他相望。
“晚安。”他在门外对她说,笑了笑,指示她掩上门扉,随后移步离开。 桑恬关了门,倚在门边发呆傻笑。
原来,动情的感觉是这般甜蜜、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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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自由旅店好几天了,今早,一支度假的小团体来到。旅店多了批年轻人,变得热闹了。
当天晚上,丁微微也来了。她甫从台中的一团混乱抽身,风尘仆仆来到自由旅店。
前几天,公司来了一批检调、执法人员。由于事发突然,大家都措手不及,公司一切营运瞬间停摆,连带董事长也出事了,丁微微在协助处理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赶忙来与桑恬见面。 她想桑恬大概还不知道飞达集团大势已去吧?否则她不会一通电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丁微微落脚旅店,她确定桑恬的确还不知道她父亲的现况,因为旅店与世隔绝,根本收不到新闻。
也好,丁微微这么想。事发后,艾董事长嘱咐她,暂时对桑恬缄口守密。艾董希望桑恬快乐度过这段假期。他怕她伤心难过吧!桑恬是他的爱女、他的宝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