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暗欺向前去,扯下媚儿单薄的舞衣,吻上她裸露的肩头……两旁的侍女一见此景,即机伶的放下亭柱上隐约透明的蓝色纱幔,头也不回的退得远远的,音乐声嘎然中止,乐师们急忙收拾家当远离现场。
抱着七弦琴的老乐师,由于脑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加上年纪大走路慢,所以落后了些,他才刚要跨下连接观波亭的拱桥,便被重重纱幔包围的人叫住。
“最后那个……你继续弹……”黑龙暗的声音传了过来。
天!被点名的老乐师只差没有白眼一翻,昏倒了事,但为了自己的老命着想,他只得硬着头皮抱看琴走向拱桥中央,在离亭子尚有一段距离处坐下来,抖着快要不听使唤的手,如临深渊的移向琴弦。
老乐师苦了堪言的哆嗦着,他怎么地想不到这样差会落在他头上,唯今之际,他只能求老天当空丢下一物,压死他算了。
亭子里断续传出的火辣呻吟声、纵然不大,也让他听得面红耳赤。他急闭上眼,口中吟着诸神的名号,这一分心、手滑过了琴弦、错漏了一个音……
完了!听说黑龙暗精通音律,这下……正当老乐师慌得只能跳弹下一个音时,亭上的纱幔猛地被人扯开,黑龙暗光着精装结实的上身、脸上青筋暴跳。
“来人!给我拖下去断了他的十指。”激情时分被这声破败不和谐的琴音给截断,教他兴致全失。
“王饶命!饶命……”任凭老乐师怎么叫喊,他还是被侍卫拖了下去,连琴都来不及拿。
媚儿整理好衣裳后,见到黑龙暗迸发的火气,不敢开口,只是试探性的上前半偎向他。
“你先回宫!”黑龙暗万才的热情全数尽失,挥手叫她走。
媚儿懊恼得只好离开。
待观波亭上只剩下黑龙暗一人时,他本想提脚走下拱桥,却眼尖的见到被丢弃在一旁的七弦琴,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人影,于是,他想也不想的命人去带水音过来。
不多久,水音就被一个孔武有力的高壮侍女背上观波亭,亭里是正在独饮闷酒的黑龙暗,先前的杯盘狼籍早已不复见,摆在水音眼前的是那只老乐师留下的七弦琴。
“弹!”黑龙暗命令道。
他知道她会的,十年前在金殿上,她不就曾以一曲自创的“秋风戏叶”赢得了满堂采,袅袅的余音至今萦绕耳边教人难忘,但这也是她唯一弹过的曲了……而今,他想再听一次!
“我下会!”低头瞧了一下琴上七彩的丝弦,水音胸口一震,猛地将头偏向一旁,怎么也不愿去碰那琴一下。
抚琴也得用心啊!若无心而空有绝妙的琴艺,弹出来的曲子只是徒有音调的空壳罢了,一个无心的操琴音,怎么能让听者动容呢?何况,她也不愿为黑龙暗而弹。
“你不愿?”黑龙暗冷冷的眯起了眼,手中的酒杯缓缓的放下,“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他提醒她稍早被他握死的那只小鸟的惨烈下场。然后,黑眸淡淡的扫向水音身后陪她前来的侍女。
察觉到黑龙暗的意图,水音愤恨的一咬牙,抚拨起琴弦。
初听琴音时,幷没有任何不凡之处,只听到水声淙淙、鸟儿婉啼,但几小段后“叩叩!”的响音愈发清晰,节奏规律得仿如木鱼敲击声,而轻拨缓吟间流出指间的乐音、更宛如虚空中传响的梵音,清静又庄严,就像向上天的祝祷和哀求。
水音食指弯曲、不断的以指关节扣系琴板,叩叩的节奏规则的发出,当她左丰伸同琴弦,才刚想来一声长吟时,竟被黑龙暗拦腰提起,他空出的另一手快加闪电般的往身旁站立的侍卫腰间一抽,紧跟着白光一闪、在水音尚未看清时,桌上的琴就硬生生的被劈成两半。
“你是什么意思?”此刻的黑龙暗浑身散发出一股股的杀气,骇人的嗜血腥味像一团冷风直扑向水音。
“你双手确是血腥,我是替那些可怜的枉死魂魄超渡。”恩及惨死在他手下的鸟儿,水音就益发确定自己是对的。
听了她的话,黑龙暗此刻的神情已不是用“狰狞”两字可以形容的。他深黑不见底的眸里,毫不隐诲的出现想将她生吞活剥的渴望。
在黑龙暗凌厉目光的逼视下,纵使害怕,水音却强撑出一身傲骨的直瞪回去。
当气氛一触即发时,黑龙暗快速的打横抱起她抬脚就走。
“你将为自己的不驯付出代价!”他道,脚步却没停的直往御池东边的方问走去。那里正是黑龙暗的寝居黑日宫。
进了黑日宫,黑龙暗毫不停顿的将水音在那黑色大床上掷去。顷到间,她娇小的身子立刻陷入一片黑色的被褥中,狂炽的黑像急涌的涡流般将她卷了进去。
黑冷的被褥、桌椅……什么都是暗沉沉的黑,教整栋宫殿看起来诡异和阴森,宛如一座监狱!十年前,她就在这里成了他的禁馆,也因此注定了她这辈子可笑却又无法挣脱的一生。
随着水音迷离的目光、黑龙暗阴惊的眯起眼弯身向她,逼近到几乎鼻碰鼻的距离,让水音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
“这床是否让你忆起了一些事?”
黑龙暗贴近的面容教水音嫌恶得赶紧转过头,她直勾勾的水眸瞧着黑色的枕,硬是不肯对上他的眼。
“回答我!”黑龙暗毫不伶惜的扳过水音的脸,深如潭水的黑眸卯上了她的眼。
水音清楚的自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挣扎,她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开口。
“我真后悔当初没一把火烧了这里!”满满的愤恨全化为凌厉的挑衅。
黑龙暗一巴掌挥了出去,这一掌过人的力道,不止留下火辣的疼痛、更让水音承受不了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上她的发。
黑龙暗皱了下眉头,转过水音的脸,“睁眼看着我!”不给她喘息的空间,他霸道的命令她。
“我……咳……”水音咳了几声,如水晶般纯净的紫眸对上他,却欲言又止的合上了眼。
她好累!她不想再跟黑龙暗耗下去了,若要,他就一刀杀了她,不然就放她走!
水音闭着眼等着,原本她以为会落下的巴掌却没再挥在她的脸上,黑龙暗厚实的大手抚上了她的发磨挲了一会儿,接着移向她白晰的颊。
黑龙暗抹去她唇边的血,以粗糙的指腹在她的唇上来回游走着。
指尖传回宛如触电的感觉,教黑龙暗有些失神的直盯着她的唇瞧,他不相信这一睑病容,白得跟鬼样的女人,竟会有这样红滟滟且温润的唇。
“别碰我!”水音倏地睁开眼,将头微偏,闪开他的手,她的排斥明白的表现了出来。
原本渐消的怒气,又猛地爆了起来、像火似的烧上心头,烧得黑龙暗连最后的理智都消融殆尽。他手一伸,紧跟着就是衣帛撕裂的声音,水音一身丝质的水绿衣袍禁不起黑龙暗猛力的拉扯,顷刻间就成了四分五裂的破布。
没有了衣物的遮蔽,水音雪白如玉的身子全都一览无遗的落入黑龙暗的眼中,抢眼的白与极端的黑成了强烈的对比,那种娇美柔软且介于孩子与女人间的肌肤,竟让他移不开眼。或许是因为久病不见天日那样白哲近似透明的身躯宛叫白玉雕成般,魅惑着他的心、一簇簇沾染了欲望的火焰在黑龙暗黝黑的瞳里闪烁了起来。
“不许看……”水音羞愤的抓起身旁的枕头,往他的脸上扔去。
但反应极快的黑龙暗头一闪,避开了那只黑枕,还顺势捉住了她的手。
“你以为你制止得了我吗?”他是所有人的王,就算要杀尽天下人也行,谁敢要他住手?
“呸!不要脸!”水音气极败坏的骂出口,一时所有的教养全都丢在脑后。
她激动的抗拒反而让黑龙暗加深了决心,或许过了今晚他就会厌烦她,然后善心大发的赐她一死,但当下,他只想好好的折磨她,教她永远也忘不了他这个无情无心的男人。
黑龙暗迅速的扯开自己的衣物,最后在水音的挣扎下,像飓风袭人般猛地压上她……
次日,水音醒来时,身旁已不见了黑龙暗的身影,她揉揉眼以手遮光,闪避那田窗棂照进来的灼灼阳光。她对于自己少见的贪睡晚起,感到些微的诧异和好笑。
自从来到东国后,她几乎已有十个年头不知一觉到天亮是怎样的滋味了,她每晚总是会惊醒几次,然后枯坐在床头,静候天色大白。她是极端渴望入睡的哪怕是永远长睡不醒也罢,只因梦里会有地等候的那个人,也只有在梦中、在她虚构的仙境里,她才能丢开一切,心满意足的依靠着他。而这种甜蜜只能存在于夜晚的飘忽中,因为,梦醒后真实的人生,总是让她痛苦不已。
而今,一切都不重要了,昨天,可笑的人生已将魔爪伸入了她的梦里,梦和真实的人生交错着失去了界限,再也回不了她当初的天真想望,黑龙暗的出现粉碎了一切的希望,他将真正的事实——残忍的展示于她的面前。
一个女人能痴心到何种地步?十六岁的她,一直以为经过多年的等待,她便可以得回一个大彻大悟、相守到老的夫君,但现在,她终于明白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十年来,她总是借口为百姓、为苍生,以这些冠冕堂皇的正义后语来为自己当初弃夫背义的行为脱罪但天知道她其实是有更深的私心——只为了逼他爱她!
因此,本质上她和他都是不择手段的掠夺者!所以她怨不得别人,可她却依然忍不住的爱他啊!
想着想着,心都揪痛了起来,从来不肯在人前显现的脆弱,几乎激烈得要将她吞没。或许她也该学着无心无情,如此便不会伤心了。
水音深吸口气,撑坐起身,缓缓转头,目光扫向一地的混乱,碎成片的衣裳还扔在地,看来,她得自己想办法找一件新的衣裳了。
才想开口唤侍女进来,却赫然想起这儿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平日熟悉的侍女皆不在身边,若莽撞的叫唤,待会儿进来了个侍卫的话,可就难看了。
于是她移向床沿,想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那一日兵临城下之际,也不知哪来的力量,她竟然挣脱了众人的扶持,奇迹似的走上了城垛,那么,现在她一定也可以!
结果证明,事与愿违、此刻她硬生生的双腿一屈,就往前摔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只来得及扯住锦被的一角,然后,人就像麻花卷似的与被子缠成一团,狼狈的匍倒在地。
正当水音还在与纠缠在身的锦被奋战,觉得自己快被闷死时,一个金色的庞大身影由窗口撞了进来,它猛力的冲撞和壮硕的身躯,硬是把窄小的花窗给撞成一个大洞。然后,那只不请自来的金毛巨豹开始发出惊天动地的连串吼声,发疯似的啃咬着眼前所见的桌椅盆栽。
水音连忙将头伸出被外,才转过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近在咫尺、毛茸茸的怪脸给吓了一跳。
天呀!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瞧一只豹,而且是一只前所未见的巨豹,别说它那张长着利牙吓人的脸,光是它的巨掌就比她的脸还大!它……它是吃什么长大的?她的脸上还感觉到它鼻口喷出的气息。
水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动也不动的任凭妖子围在她身旁嗅来嗅去,如同打量该从哪里下口似的。
“小……啊……”听见黑日宫内的哭吼声,撞门而入的侍女和侍卫只差没吓软了腿,胆子小的侍女立刻尖叫了起来。
“吼!”妖子提起前掌作势要扑过去,它露出口外的尖牙早已吓坏了一干人。
几名胆子小的侍女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剩下的侍卫还是硬着头皮拔出剑,想救出水音。
“别亮刀刃!快走!”水音忙制止,这一出声,妖子又跃回她面前,烦躁的磨蹭着前掌。
它不断的以前掌在羊毛地毯上刨动着,吼声不停的响起,眼看水音没动静,瞧也不瞧它一眼的低着头,妖子终于怒吼一声,将前掌高举挥向她。
“啊——”
此刻、黑日宫内响起好几声令人不忍听闻的哀嚎声。
朝奏结束后,黑龙暗悠哉的走在通往黑日宫的回廊上,他脸上显现难得的一抹浅笑,显示他此时的心情很好。
跟在他身后的集狼起和凉风棠两人,却一点也笑不出来。集狼起下意识的往腰侧摸去,以为心爱的宝剑还在那儿、结果一摸,教他已经微皱眉的脸更是直接垮了下来。
凉风棠则边走边不耐的扯着身上的藏青礼袍,管他什么官,他只想撕烂这件衣裳、然后钻进藏酒的大窖,好好的给他喝个烂醉。
黑龙暗何时才会放过他们?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黑龙暗,他此时少有的愉快神情,让他们诧异得连眼珠子都要凸了出去。
黑龙暗是吃了什么灵丹?竟然会笑?以前他的笑都是斜扯唇角,十足十的冷笑、那一身教人战栗的杀气总是像狂风一样的袭向他人,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不带杀意的笑。
“暗王!”凉风棠见机不可失、开口喊了一声。
“想求本王饶了你们?”黑龙暗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
“嘿嘿!王英明、英明啊,”凉风棠干笑几声,不正经的应道。
反正答案一定是不可能,他就别做梦了。
“怎么?熬不下去想讨饶了?”黑龙暗冷嗤一声。
“王!臣深知臣等的行为不足以获得赦免,因此甘心受罚。臣只想请示王预备知何处责水音?”集狼起的话差点让凉风棠气得一脚踹问他。这个死人头,说话也不知转个弯,待会儿被黑龙暗五马分尸,就别怪他不救他。
果然,黑龙暗霎时脸色一沉,他回过头来。
“你们想救她?”他们果真串成一气?她还信誓旦旦的说没有和他们四人共谋,哼!他若信了就是白痴!
“王!臣等只是想提醒——水音如今已被贬为庶民,于礼应囚禁于葬花阁,而不应囚禁于水云宫内,这于礼不合!”照着两人先前模拟的对话,身为司礼官的集狼起一板一眼的背诵礼法规章。
“听闻王昨日更将她留置于黑日宫内,这事若传了出去,恐怕有损王的威名。”凉风棠趁势接了下去,一双贼眼则打量着黑龙暗。
“你们不用激我!总之她死不了,但也不会好过的。”想见她?不可能!黑龙暗冷哼一声,拂袖向前走。
“不知王可曾想过这十年来,为何水音从未离开东国?”凉风棠毫不放弃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