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之后,他和她再也没说起过誓言的事,只静静地生活着。很少长谈,再也不将爱字说出口,可两人的眷恋,并没因此终止,而是更加的浓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将所有的情感一丝不落地尽数送到对方的心底——他和她似乎找寻到了一种崭新的相处方式。
不再谈情,不再说爱,他和她,生活得更加幸福。
只是,在乎平淡淡的背后,也有着一点点的不同。
“阿雁,你来一下。”星亚顶楼,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不轻易露面的老板探出了头。
楚雁潮停下打字的动作,有些踌躇,并未移动一分。
“阿雁,老板喊你呢。”一旁的王雅莉敲敲她的书桌,笑着提醒她,带笑的凤眸中,却多了一丝丝的探寻。
雅莉已经起疑了!
她叹一口气,回王雅莉一个笑,慢慢踱向依旧在门旁等她驾临的总裁大人。
或许,她辞职会比较好些?
稍后,当她提出这个问题时,武司敖却只是笑笑的,什么也没说。
“阿敖,我是认真的!”她皱眉,用手盖住他面前的文件,不高兴他的未置一词。
“那我也认真告诉你,我不会准的。”索性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拥着她,将头搁在她肩上,照旧审批他的文件。
“那你以后就不要动不动便叫我来。”其实他根本没什么事要她去做,只是想将她留在目光所及之处,让她静静陪他而已。
“好吧,你不来陪我,那我去陪你行了吧?”武司敖叹一口气,从善如流地拿起电话筒。
“你干什么?”忙抢过电话,楚雁潮瞪他。
“吩咐总务部,给楚雁潮小姐准备一间办公室呀。”他的头在她肩上摩啊蹭的。
“你疯啦?”忍不住伸掌拍他一下,“拜托你不要胡闹好不好?”
“阿潮,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女人心,果真海底针啊。
“要嘛我辞职,要嘛你不要在公司随便找我。”二选一,很容易的。
“我可不可以选择第三条路?”他认真提议。
“什么是第三条路?”她回头睨他。
“第三条路便是——”他趁她不注意,偷偷按下与秘书室的通话键,“我明白告诉王小姐她们,楚雁潮小姐的神秘老公便是区区在下我——武司敖,这样可以吗?”
“你不要闹了!”实在隐忍不住,用力打他的头一下,“我和雅莉她们现在是好朋友哎,你这样子告诉了她们,以后我怎样去见她们呀?她们会不高兴的,因为我骗了她们这么久,她们一定会以为我以前是耍着她们玩的!”
“那你要怎么办?”他扬眉。
“我说啦,一就是我辞职,二就是你少没事找我来这里。我不想雅莉她们误会我。”今日阿敖怎么那么健忘?
“有什么好误会的?我叫你来只是让你陪陪我,我们又没做什么亲密动作。”解释清楚了吧?
“问题是雅莉她们看不到嘛!”笨!气死她了。
“解释给她们听就OK喽!”
“天哪,我会被你气死!放开我,我不要再和你胡搅蛮缠下去!”
“可我喜欢和你胡搅蛮缠。”他皮皮一笑,“很喜欢哟!”
“我真快被你气疯了!”她受不了地呻吟,“我要出去啦,不然雅莉她们会加深对我的误会的。”
“我想,王小姐她们以后再也不会对你我产生任何误会了。”武司敖耸耸肩,扬扬眉。
“为什么?”她有种不好的感觉。
“意思是——”他卖关子地咳了一声。
“意思是我们已知道了,总裁夫人。”突然从耳旁冒出的熟悉语音吓了她一跳。
她咬牙,恨恨瞪向办公桌上通话器的指示灯,“武司敖,你——很好!”好到让她想吐血!天哪,她真的无颜去见她们了。
“我是很不错呀!”索性抱起她,几步跨到门前拉开门,与她站到现在正聚在一起,听得津津有味的三位丽人眼前。
哦,老天爷!
楚雁潮将涨红的脸蛋埋进武司敖的胸膛,有些想哭。
“诸位女士,很抱歉瞒了大家很久,这位搂着我不放的女士呢,便是我已结婚八年的妻子,之前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还望诸位见谅。”
武司敖才讲完,便见红透了脸的人儿从他怀中挣脱而出,头也不抬地直奔洗手间。
在场的三位巾帼红颜皆双手抱胸,耸肩不语。
“我希望三位还是以原先的方式待阿潮。”武司敖静静扫过她们,将目光凝在洗手间的入口,“阿潮跟着我受了不少罪,我现在唯一的愿望便是她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语带任何人都能听得出的柔情。
静默了很久,刘丽华首先打破沉默,“还是对外保密?”
“对。”他不向外宣布已婚的事实,基本上也是不希望阿潮被外界打扰平静的生活。
“我们可以加薪吗,老板?”以补偿我们被骗的幼小心灵!张晓颖眼中星光闪烁。
“三只千年老妖!”武司敖一哼。
“千年老妖!?”
“老板,你怎么可以这样讲我们弱女子?”
“老板,我们没惹你龙颜大怒过吧?”
“太过分了!”
“诸位,这评价不是本人所创。”他点出事实。
“何人如此大胆?”三人齐齐咬牙。
“嗯哼——”他朝洗手间努努下巴,便转身优闲地摆驾回宫,任由被惹火的三只老妖杀去洗手间。
三比一,好戏,有得瞧喽!
第六章
幸福来得总是太过艰辛,而不幸,则是上天最爱与人开的玩笑。
过完农历新年,星亚又开始了新的一年的工作,各部门改整、职员职位调动、员工例行健康检查……随之展开。
“楚小姐,总裁室王秘书电话。”和楚雁潮坐在一起的九楼人事部的小姐将话筒递给她。
“谢谢。”放下手中的笔,楚雁潮接过话筒。
“阿雁,忙帮完了没,快上来帮自己人啦!”是王雅莉。
“就差一点了,十分钟后我就上去。”楚雁潮轻笑着继续手中关于星亚员工健康报告的抄录工作。早上她送报表来此,正巧人事部人手不足,她便主动帮忙。
“快点哦,老板不高兴喽!”揶揄地呵呵笑几声,王雅莉挂断电话。
楚雁潮忍不住展眉一笑,放下听筒,正撞上一旁工读生小妹感激的目光。
“楚小姐,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帮忙,我们今天一定完成不了!你要有事,尽管先去,剩下的我来就成了。”王读生小妹一脸的感激。
“这么客气干什么?大家都是同事嘛。”楚雁潮笑着继续着手填写最后的几页健康报告,“这几张刚好是我们总裁室的,我抄完后可以顺便带上去。”
王雅莉,良好。她提笔记下。
张晓颖,良好。她笑着写下。
刘丽华,正常。她展眉。
武司敖,良好。她又笑。
楚雁潮……
她如遭雷殛,脑子一片空白,手中的笔几要握不住。不!怎么会——
“楚小姐,你不舒服吗?”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勉强一笑,“没什么,刚才有一点点头晕,没事了。”
咬唇,举起犹如千斤重的原子笔,她缓缓地在员工健康纪录本上写下——
楚雁潮,正常。
不知是怎样走出人事部的,她手里拿着薄薄的几页纸,沿着楼梯一梯一梯地向上攀。
老天给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幸福于她,果然是奢侈品哪!
她颤颤地勾起唇角,再望一眼犹如判决书的健康报告,心中已有决定。
她或许能与老天搏一回!
无意识地从九楼徒步攀到十九楼,在拐进秘书室之前,她溜进置衣间,将自己的那页报告收进自己的皮包,对着镜子拍拍脸庞,让它恢复原先的红润。
然后她扬起笑,轻快地走进秘书室。“嗨,我回来啦!”
“阿雁,怎么这么慢呀?”王雅莉上前揽住她,凑到她耳旁,“刚才老板很不爽喔。”
“怎么了?”她扬眉。
“还能怎样?我们的工作这么忙,偏还有人去帮别人,置我们于不顾,我也会不爽哩!”
“啊?我这么罪过呀?”她扬扬手中的健康报告,“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喔——”
“别浪费时间啦!刚才人事部已经打电话上来说了,你快去安慰一下你家老大啦!”顺手将楚雁潮手中的报告抽走,推她进总裁办公室受死。
楚雁潮轻吁一口气,推开那扇木门,扬眉轻笑,“总裁,楚雁潮来向你报到!”
“你还知道回来呀?”恨恨瞪她一眼,埋头努力工作的老板大人哼哼哼,“很逍遥自在嘛!”口气中,微含酸意。
即便两人敞开了内心,偶尔习惯性的嘲讽,还是改不了的。
“我道歉,行不行?”移近他,趴在他肩上,目光看到他正振笔疾书的文件,她皱眉,“财务部简报?阿敖,你太无聊了吧?这应该是财务部部长的工作啊!”
“齐部长请病假了,”武司敖反手拍拍她,“别摇我。”
“阿敖,我想——”她试着开口。
“什么事?”索性扔下笔,他拉她一起坐。
“就是关于——”她还是没勇气轻捋虎须。
“吞吞吐吐干什么?”他好笑地亲她一记。
“阿敖,”她瞄瞄他的神色,还好,不算太糟,“你想过没有,身为集团的主事者,你揽的事太……多了一点点?”
“什么意思?”他不自觉地挺直脊背。
“其实,有些事你可以放手让主管去做啊,你只要掌握集团动向等大方面的主导权,这样不是会轻松许多吗?”从很早以前便想劝他了。
“阿潮,你认为我该让别人去管理星亚?”他淡淡一哼。
“不,星亚自然由你管理,但有些事并不需要你亲自去做,你可以交给手下嘛!星亚每年付那么多薪水给他们,不该只让他们做传声筒啊。”
“哦,你觉得谁较有实力呢?”他不动声色。
“嗯——”她仔细思索,“据我的观察,雅莉她们也曾提起几位,企画部部长刘志扬、营销部主管高天仰等几位,皆是毕业于名校财经系,又有实际操作能力,你可以试着观察一下、培养他们一下看看。”也好减轻阿放的工作量。每每看着他加班至深夜,她却帮不上一点忙,她心疼呀。
“刘志扬,高天仰?”武司敖冷冷一笑,语含不屑,“你与他们接触过?”他知道,他们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
“有几次啦。”没注意到他的语气已冷下来,楚雁潮迳自评论着:“刘志扬说话风趣,很懂得体贴人,还帮我们修过电脑呢;高天仰虽然有时严肃得像个小老头,常常绷着脸,不过他就算再生气,也从不曾对女人家吼骂过。他们都很不错哦。”
“你观察得很仔细嘛。”他冷哼。
“一般一般吧!”楚雁潮伸伸懒腰,深吸一口气,“星亚女职员迷他们两位的为数不少哟。”当然,与他这位大人物比,是小巫见大巫啦。
“那你呢?”
“我?我当然也很欣赏他们呀!”
“只可惜你已非自由身了。”他冷然。
“阿敖,你今天有点怪怪的耶!”她瞪起圆眸似笑非笑,“是不是我哪里说错话了?”感觉他好似在吃——醋?
“你怎会说错?”他嗤声,“你这么为我着想,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可你忘记爷爷是怎样过世的了吗?”
他咬牙,青筋愤起,忆起那伤痛的一幕,“他是被气死的!那些也姓武的吸血鬼们,他们利用职权吸了星亚多少血?为了掌控星亚,我花了多大心血,吃过多少苦,而你竟然还要我去信任外人?要我将好不容易才夺回的权力再扔出去?”紧握的拳,狠狠击上座椅,发出好大一声响。
“阿敖……”楚雁潮呆住,她从没想到,这事会给他这么大的刺激。
“这些年是你一直看着我,看着我一点一点将星亚拿回来,看着我费尽心血将它培育长大,你都不记得了?这世上有我可以信任的人存在吗?是曾有过,爷爷、武伯——可他们都已离开我了!”
他来回踱着步,双拳紧握,“阿潮,我现在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你丁不了解?我怎能将星亚托付给外人?我不会的!绝不会!”
她闭目叹一口气,无言。
儿时的遭遇,已让阿敖偏激,不信任人的种子早已长成巨树,要根除,已非轻而易举的事,只能一点一点地来。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望向她。
楚雁潮摇摇头,缓步踱向木门,临走前,她回头,“阿敖,世上并非都是坏人,你睁开眼仔细看一看吧!武爷爷若仍健在,不会希望你弄成现在这副疑神疑鬼的样子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一个大步走过来,阻住她开门的动作,眉头皱起。
“阿敖——”她再叹一口气,“你必须试着去信任人,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去试一试。星亚的规模这么大,只靠你一人,是撑不住的。”她也是为他想啊。
“你怀疑我的能力!?”他咬牙,难道阿潮看不到他的努力吗?
“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能力,”楚雁潮摇摇头,清澈的水眸望着烦躁的他,“可阿敖,你这样日复一日地日夜操劳,身体迟早会被拖垮的。我不舍呀!”她微哽咽。
“我——”他狼狈地转过头,心里早已明白她的心意。
“阿敖,好好想一想吧!我帮不了你,可其他人能帮你啊,你用心去看,你会看到的。”
她怎放心他独自打拼!万一……哪天她先他而去……水眸中泛起泪光。
“我——”他咬牙,不舍她的伤心,“我会想一想的。”
含着泪,她笑了。
“陪我,好吗?”他拥紧她。
点点头,她顺从地依在他怀里,陪他再度沉入永无止境的工作中。
若真有那么一天,她先他而去,她绝对不会将伤心留给他,离去前,她要为他重新辟好一处避风的港湾。
她要与老天赌上一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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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小姐,我建议你马上住院治疗。”徐医生合上报告,严肃而郑重。“还能再拖多久?”她淡淡地问,似乎病情轻重与否和她毫无关系。
其实,早在两年前,她因偶尔的心闷而来此问诊时,便已知道了,原本还乐观地认为能拖下去,一直到死,可没料到,才仅仅两年,她的病已严重至此。
先天性心脏病!
她不懂,不懂这到底是怎样的病,不懂一向健康的她,会有被疾病缠身的一天。
徐医生沉重地摇摇头,花甲年纪的他早已见多了被病魔缠身的人,可如此坦然面对自己病痛的女子,还是他平生仅见。“三个月。”
“三个月?我只能再拖三个月吗?”她抖抖唇,凄然一笑,“老天总是爱开我玩笑!”她只想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辈子而已,为什么老天不肯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