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间,五人全躲得无影无踪,尤其是管彤云展露的这一手卓绝轻功,直把赵清儿看得目瞪口呆,但心里也疑惑,他们为何会如此惧怕南宫靖呢?
咿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南宫靖走了进来,一抬眼就看见原垂放半边的床帐已被撩起,而缩坐在床角内侧的赵清儿却是一脸的惊愕惶惶。
南宫靖不觉眉头微皱,上前两步问道:“怎么了?你不是说你……”
他话未说完,原本紧闭的衣柜门却突然掀开,在一声娇脆的惊呼声中,从衣柜里跌出一个身影,那人滚至桌底下,竟又挤推出另两个身影。
怜香这突如其来的凸槌,直把躲在衣柜里的木天南惊得不知所措,心里更是暗呼一声:糟!
南宫靖垂眸看著桌底下堆跌在一起的三人,实在不懂他们究竟在搞些什么。
文殊玉作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露了行藏,仰首看著南宫靖,一颗心犹如十五个吊桶般七上八下,慢慢地爬了起来,挤出笑容问候:“小师叔,您……您回来了呀。”
怜香和惜玉也跟著爬了起来,惊惧地慢慢退至二谷主身后。
犹屈身在衣柜里的木天南,见状也只能面露尴尬的笑容从衣柜里出来,强自镇定心神,笑著问候:“小师叔,您回来啦。”
咦?小师叔!她没听错吧?他们叫南宫靖“小师叔”?赵清儿只是惊讶不已地看著逐渐站拢在一起的四人,不,或者说是缩在一起的四人比较恰当。
南宫靖真不知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难道是闲著没事,特地跑来这里玩躲猫猫?看了四人一眼,问道:“另一个呢?”
犹贴黏在床顶的管彤云,听见了这问话,心想还是赶快现身吧,免得惹恼了小师叔,那可就完蛋大吉了。思毕,便松手落下,蹲身于床铺上对著南宫靖干笑两声。“小师叔,好多天不见了,师侄们是听怜香和惜玉说,您房间里有古怪,所以便来看看,我们没有恶意,更没有做什么事。”话落,转首对赵清儿露出和善的笑容。“对不对?”
他说完,纵身一跃,一个后空翻落在木天南身后,反正有祸大师兄先挡。
太过分了!三谷主竟然出卖她们姊妹,怜香和惜玉娇怒万分,却也只敢缩躲在二谷主身后,拿白眼怒瞪三谷主。
南宫靖听完,不觉转首看向赵清儿,问道:“是这样吗?”
赵清儿看著缩在一起的五人,又见怜香和惜玉对她投以深浓的祈求眼神,不由心软地点头应和:“是……是啊,他们什么都没做。”
南宫靖闻言,又转回头看著五人。
木天南见他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遂壮起胆子,轻咳一声,小心地问:“师侄斗胆,敢问小师淑,这位姑娘是何来历,打从哪里来的?”
“这个嘛……”
仍缩坐在床铺一隅的赵清儿,不禁暗感忐忑,万一南官靖老实把救治她的经过说出,恐怕木天南就可推知,她就是那晚闯入此地的刺客,那她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南宫靖平视前方,寻思道:“几天前的晚上,我作了一个梦。”
梦?是春色无边的绮梦吗?五人皆同一心思,更不自觉露出好奇不已的眼神。
“我梦见我到山里采药,经过一个山崖下方,突然间从崖上掉下来——”
一个美人!五人在心里接口说。
“……一只大乌龟,正巧压在我的背上,我一惊醒,就看见她睡在我身上了。”南宫靖说。
大乌龟变美人?五人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看南宫靖的样子,又不像是瞎扯。
连坐在床上的赵清儿也听呆了,这家伙还真会瞎掰呢。
好奇心旺盛的管彤云不觉脱口追问:“那后来呢?”
南宫靖回想了片刻,答说:“我看她闭著眼睛,就把她搬到我身边,和我一起睡了。”
搬到身边?又一起睡了?五人立刻联想到男女之间的那件事上。
师兄弟三人俱觉小师叔艳福不浅,三更半夜竟会有美人儿掉到被窝里让他睡。
管彤云不自觉把目光投向坐在床上,粉脸生霞、含羞带怯的赵清儿,见她穿著小师叔的衣服,脑海中立刻有个联想,不禁语带兴奋地问:“那她当时是不是光溜溜的?”
南宫靖答道:“不,是黑溜溜的。”
黑溜溜的?五人神情又是一呆,管彤云更是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时,南宫靖突然想起回来的目的,而炼药房那边还在等著他把东西拿过去呢,于是匆匆走至木柜前,拉开抽屉取出数个瓷瓶,就匆匆地离开房间。
赵清儿也因他的话而愣住了,待回过神,却见他欲离开,想出声唤住他已然不及,于是又忐忑了起来,暗埋怨怎么可以把她就这么丢下,独自面对那五人。
这时,木天南等五人已面向内围成了一圈,开始讨论起:梦、乌龟、黑溜溜?和这个突然出现在小师叔床上的美女是何关联。
“为什么会是黑溜溜的?”管彤云问。
木天南看向文殊玉,文殊玉又看向怜香和惜玉。
突地,惜玉似想到了什么,一击掌说道:“没错啦!三谷主,乌龟是长得黑溜溜的呀。”
管彤云听了不觉现出恍悟的神情,似自喃般地说:“对呀,乌龟是黑黑的没错,我怎么一时间没想到呢。”
“是啊。”惜玉觉得自己真是聪明,马上又接著说:“自古乌龟象征长寿,少君梦见乌龟压在身上就代表大吉大利,就像书上的狐仙美女一样。”话落,斜眸觑了赵清儿一眼。“乌龟精也会变美女。”
“可是——”木天南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上乌龟精应该都是拿著拐杖的老公公才对吧。”
文殊玉亦觉师兄的话有理。
“谷主、谷主!不是这样的。”惜玉对他摆摆手,“乌龟不是只有公的,也有母的啊,这样才会生得出小乌龟呀……”
说到这里,五人脑海中不觉幻化出南宫靖怀里抱著一只舞动著四只脚,缩头摆尾的乌龟儿子……堪称绝世美男子的他,抱著只“龟儿子”──这……这像话吗?!
“呃……”木天南不觉开口说:“和乌龟精生龟儿子,这好像不太好吧?”
其余四人也颇有同感。
这时,怜香开口说:“唉呀,我想不是这样的啦,小婢想她应该是天上的乌龟仙子,因为动作太过迟钝缓慢,在云端行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踩空掉了下来,正好掉进少君的被窝里,和少君‘睡了’之后就法力全失,再也回不了天庭,所以乌龟仙子一定会帮少君生几个又漂亮又白胖的小子。”
师兄弟三人觉得她的说法虽通,却有点玄奇;也或许小师叔命中注定有这么一段仙凡奇缘。
他们的话语虽轻,但赵清儿仍可听得一清二楚。南宫靖的话已让她觉得够荒谬了,但更教她绝倒的是,这五个人还拼命说些异想天开的话去附和南宫靖,她该不会是闯进了一个人人都脑筋不正常的“疯人谷”吧?
没办法了,为了保命,赵清儿只能沉默地当起“乌龟仙子”了。
管彤云这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转首看了赵清儿一眼,又回头问道:“小师叔说已经把人家给“睡了’,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木天南不觉沉吟了起来,好一会才说:“虽说小师叔今年才十八岁,但也是个成年男子了,再说乌龟仙子长得也娇美妩媚,最重要的是小师叔已把她给‘睡了’。”
语毕,略略停顿之后再说:“我看还是暂时先这样,等师叔祖回来,他老人家自然会替小师叔作主,让两人拜花堂定名份。”
文殊玉也随即附和道:“我的想法和大师兄一样。”
五人归纳出结果之后,木天南便转身朝床边走去,上前对眸中犹是一片惊惶的赵清儿绽开一抹和善的笑容。
“小师婶,师侄先自我自绍,敝姓木,木天南;二师弟文殊玉;三师弟管彤云。虽然此地归我们掌理,但小师叔在辈分上毕竟较我们为高,所以依我们之见,您和小师叔还是暂时先维持原状,等小师叔的师父,也就是我们的师叔祖回来之后,再为你们主婚拜花堂,有什么需要就向怜香和惜玉吩咐,小侄们就不打扰,先告退了。”
木天南说完,抱拳行礼退了出去。
文殊玉和管彤云亦一一上前行礼,然后相偕离开。
赵清儿只是默然不动地看著三人。木天南稳重持成,文殊玉敦厚朴实,管彤云一双黑白分明的俊眸滴溜溜地转著,显露他的心性精灵机巧。
待师兄弟三人离去后,怜香和惜玉亦上前自我介绍:
“小婢见过少君夫人,我叫怜香,是姊姊。”
“我是妹妹惜玉,我们是同一胎所生的姊妹。”
赵清儿看著这长得一模一样的侍女,两姊妹的父母还真会取名呢,怜香又惜玉,令人闻之即心生无限遐想,再看看两姊妹虽是下人身分,但也长得清秀可人,妹妹惜玉的朱唇边有颗美人痣,凭添几许动人的妩媚神韵。
“少君夫人您……”怜香正想询问她有何需要之时。
“你们两个来一下。”管彤云不知什么原因又折返,在门外向两女招手。
两侍婢过去在门外与他低语了好一阵子,惜玉返身回来对赵清儿绽开抹甜笑。“少君夫人请歇息,我们去为您准备一些东西。”话落转身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了,赵清儿才敢大大地呼出一口长气。事情似乎没预想中的糟,或者应该说是没想到南宫靖在此地拥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和辈分。虽然如此,但她还是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唯有在南宫靖的羽翼护佑下,她才有机会图报父仇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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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赵清儿和南宫靖用过早餐后,南宫靖便离开房间到炼药房去了。
怜香和惜玉一早便领著不下十名的婢女进房来,婢女个个手上皆捧著一叠的衣物或木盒之类的东西,鱼贯般走进房间。
“阿瑛,你们把床帐和枕套、垫被、被单等全都换上新的。”
“小雪,你们把少君的衣柜稍稍整理一下,再把少君夫人的衣服放进里面。”
怜香指挥著侍女们换这、整里那的。
这时,站在门边的惜玉也朝外唤道:“阿樟,你们把妆台抬进来!”
两个仆役打扮的年轻小伙子,合力抬进一张紫檀木制、镶著一面铜镜的妆台。
赵清儿呆然站在一旁,看著这十多名仆婢,换这个、搬那个的,原本宽敞的房间,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显得有点拥挤。
怜香捧著一叠衣裳,过来轻唤道:“少君夫人,我们到里头换件衣裳吧。”
“换衣裳?”赵清儿愣愣地问:“为什么?”
怜香笑答:“您是少君夫人,怎么可以老是穿少君的衣裳呢,不太适合的。”
“是呀,您是乌……仙子下凡,来与少君结成一段美满姻缘的,当然要打扮得像天仙般美丽呀。”惜玉边说边推著她往内室走。
赵清儿虽不习惯有人帮忙更衣,但为避免露出马脚,也只好任由她们摆布了。
不一会儿,两女已帮她更衣完毕,簇拥著她出来,此时适才忙著除旧布新的仆婢已离开,房间又恢复到原先的宽敞与安静。
怜香和惜玉让她坐到妆镜前,拿起木梳开始帮她梳发、挽髻、编辫。
“以后每早,我们姊妹都会来帮少君夫人梳发、挽髻。”怜香轻柔地帮她梳理黑亮的发丝。
惜玉取来堆叠在妆台上的木盒最上头的一盒,掀开盒盖,里头尽是精致华美的珠花和玉簪。她信手取来珠花和玉簪,簪插在发髻的适当位置上。“这些全是谷主昨天差总管领人快马下山去买的,因为三位谷主都未娶亲,也不知该为少君夫人采买些什么。”
怜香将她垂在两鬓的一绺秀发轻轻梳理数下,伸手取来两串绿玉耳饰给她戴上。“幸好咱们总管已娶过两房媳妇,经验老到得很,所以谷主才差他下山去买来这些。”
惜玉簪好珠花、玉簪后,伸手又取来其它木盒,一一开启让赵清儿过目。“这些全是给少君夫人您的,您要是不喜欢,也只好先将就点,等过几天少君有空暇时,再陪您下山去挑买您喜欢的。”
那一盒盒璀璨夺目的玉簪、珠花,看得赵清儿眼花撩乱,不要说是买了,就连看都没看过呢,遂忙说:“不,不用再买了,这些就已足够了。”
怜香和惜玉相视一眼,同时心想:看来这位“乌龟仙子”没有想像中的难伺候。
惜玉就把木盒一一合上,收进妆台的抽屉里。
“少君夫人您对镜看看,这样打扮之后才是漂亮的天上仙女嘛。”怜香让她对著铜镜看看自己的模样。
只见映照在镜中的女子,云鬓雾发,缀著耀眼的珠花、玉簪,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一对翦水双瞳水灵有神,而那荡漾在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美得能吸引住任何人的目光。
果真如人曰: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活了十九个年头,赵清儿从来没有好好地装扮过自己。一来爹亲赚的是卖命钱,她怎舍得买些纯粹装饰用的无用之物;二来她从十五岁起便穿起男装,在赌庄里当打手赚零用,别说是珠花首饰了,就连一件漂亮的罗衫也没买过,自然也没想到原来自己还颇有姿色呢。
她对自己是愈看愈满意,忍不住对镜搔首弄姿了起来。
怜香和惜玉见状,不由相视一眼抿唇微笑。怜香向妹妹使个眼色,惜玉会意地点点头。
“少君夫人,我们现在到厨房去为您泡壶好茶,和端盘点心送过来。”
语毕,两女便相偕离开房间。
赵清儿这才回过神来,更不禁娇颜泛酡,目送两女离去,转眸看见原先略显简朴的睡房,这会儿已变得喜气洋洋了。一对鸳鸯绣枕,龙翔凤舞的桃红喜被,彩蝶成双翩舞的粉色床帐,原本只是单个的东西,现在都已成双成对了,芳心不觉浮上一抹奇异的感受。
难道是神明提前完成了她觅得归宿的心愿?可是父仇未报,若南宫靖又真是仇家之子,那她该当如何呢?
赵清儿思及此,不由幽幽一叹,一转眸又瞥见映照在铜镜上的美人儿时,不禁暗想报仇的事且从长计议,等他午时回来,定要让他看得目不转睛,晚上就寝时也要让同睡一张床、同盖一条被,却从未斜眼偷瞄过她的木头人开始对她心有绮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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