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
「我和圭一的父亲刚刚决定了你们的婚期,就在一个月后。」
静默两秒,问晴蓦而惊恐地猛然抬眸。「可是圭一说……」
「这是他父亲决定的事,圭一也反对不了!」三乡凉和不耐烦地说。「别以为我们不说什么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妳交了一个瞎子男朋友,对不?真是,这么丢脸的事都做得出来,难怪圭一他父亲要生气,偏偏圭一又非妳不娶,所以只好尽快让你们结婚了。」
「但……但……父亲都不逼大哥大姊结婚,」问晴徒劳地想反抗。「为什么要逼我……」
「因为妳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三乡凉和残忍地说出事实。
问晴瑟缩了下。「这……这不公平,我只是还没找到亲人,不然……」
「不然怎样?」三乡凉和冷笑。「妳以为找到他们又能如何?」
「他们……他们会帮我……」问晴一点把握也没有地吶吶道。
「就知道妳会这么说。」三乡凉和面无表情地扔了一个牛皮纸袋给她。「其实我们早就找到妳的亲人了,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肯认妳,如果妳这么不甘心的话,看在妳叫了我十八年父亲的份上,我给妳一个机会让妳自己去说服他们认回妳,不成功的话,半个月后得乖乖回来准备和圭一结婚,总之,妳得尽快离开这个家,早夜子她愿意回到我们身边了,我不想留妳在这边碍眼,明白吗?」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早夜子愿意回来了,所以她就得离开,而想要不让人说闲话的逼她离开,不是让她结婚,就是亲人认回她,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
所以圭一才不得不任由他父亲决定婚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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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旅行袋,问晴正想出门,手机响了。
「晴子?」
「圭一,是你?」
「很抱歉,我原来不想逼妳的,可是这两个月以来我终于了解,明明是我先认识妳的,我却傻傻地让任君抢先一步,这是我最大的失策,虽然我们两个同样都是瞎子,他却能够了解妳所要追求的目标,当我还在努力想认识妳那么积极想要踏入的世界的同时,他却已有能力帮助妳,在他为妳争取到唱片公司的学费资助之后,我就知道我再也没有机会挽回败局了,所以……」
「原来……」问晴喃喃道。「是你……」
「是,这是为了我自己,但也是为了妳。或许妳还不知道,早夜子已经决定要回三乡家了,她一回去,妳的处境必然很艰困,因此我才要父亲尽快去和伯父说定婚事。」
问晴沉默一下。「原来你早就知道早夜子的事。」
「当我向伯父求亲的时候,伯父就告诉过我了。」
「但父亲,他刚刚也同意让我去台湾说服我的亲人认回我。」
「晴子,妳去了也只是白费功夫,听说妳的亲人并不是不愿意认回妳,而是他们索求几乎三乡家一半财产那么多的代价……」
问晴惊喘。「三乡家……一半财产?为什么?」这太奇怪了吧?竟然要别人付给他们代价——还是巨额得离了谱的代价,他们才肯认回自己的亲人,这是什么道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伯父不愿意是可以理解的。」
问晴又沉默了,这回更久,然后……
「我还是要去试试看。」
起码,她也要弄清楚叶家的人为什么不肯接受她,是爸爸做了什么令人难以原谅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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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问晴打算自己一个人到台湾,但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自己很需要一个支柱,也许是害怕单独面对被全然否决的场面,所以她一到任育凯家,便坦白对他提出请求。
「你可以陪我到台湾去吗?」
不管怎么想,她能想到的唯一支柱只有他,虽然是个瞎子,又有点吊儿郎当,还有点幼稚,好像不太可靠,但事实上,他不断展现出令人吃惊的能力,处事手腕精明成熟,而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他也比谁都可依赖。
「台湾?」任育凯愣了一下,旋即想到她的亲人是在台湾,当下毫不犹豫的应允。「没问题。」回来后再去北海道也可以。
两个钟头后,他们出门直奔机场。
同一时刻,任育凯家对面那栋宅子里也兵荒马乱、鸡飞狗跳的骚动起来,有人怒吼、有人狂叫。
「什么?他们要回台湾?琉璃,妳确定?」
「他们已经到机场了!」
「该死,怎么说走就走,也不通知一声!」
「快,琉璃,我们先跟去,要是让小凯发现我们都不在台湾就糟了!」
「我也要去!」
「妳们晚一点……」
「才不要!」
「混蛋,这种时候了妳们还……玛瑙、小杰,你们在干什么?」
「爸爸不带人家去,人家就不放手!」
「……倩倩,妳又在干什么?」
「你不带人家去,人家也不放手!」
「……」
第八章
任沐霈担心儿子回台湾后会直接回家,没想到任育凯根本没打算回家,他们直接赶到台中,按照牛皮纸袋内数据上的地址找到了叶家。
「如果……如果他们不肯认我怎么办?」问晴犹豫着不敢按下门铃。
「不怎么办,反正有我在,妳担心什么?」说得好像天塌下来都可以再顶回去似的。
问晴笑了,按下门铃。
令人意外的是,开门的人不但没有不认她,甚至只一开门,对方就啊了一声。
「原来是妳,妳长得跟妳妈一模一样呢!」
那是个憔悴的中年女人,看上去还满和善的,问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那个女人笑了笑。
「进来吧!我大概知道妳来干什么,我会给妳一些解答,不过一个钟头后妳一定要离开,因为爸爸……呃,就是妳爷爷那时候会回来,他非常坚决的不想认回妳,我也没辙。」
问晴忙尾随在她身后进屋里,同时惊讶地打量这栋不到二十坪的破旧公寓,数据上说,这里头住了十几个人,不会太拥挤吗?
「随便坐吧!我可没什么好招待妳的。」中年女人自嘲地说。
问晴左右一望,随即牵着任育凯在一张满是破洞的沙发上坐下。
「您是?」
「我是妳姑姑,也就是妳爸爸的妹妹。」中年女人瞥向任育凯。「他是?」
「呃,我的男朋友。」
「是吗?」中年女人唇边又浮起嘲讽的笑。「我说妳们母女俩还真是厉害,明明都一个样的平凡,同样都是毫不起眼的女人,却都能抓到与妳们毫不相配的俊男,真想知道妳们有什么秘诀。」
问晴不知所措地看了一下任育凯。「我……我不懂……」
「好吧!我从头开始说……」中年女人黯然地望着蒙污着一片灰雾的窗。「其实当年叶家也是相当富有的人家,所以才能送大哥到日本留学,但后来由于爸爸一时判断错误,将所有的资产投资在一项毫无前途可言的生意上,导致叶家濒临破产的困境……」
她顿了一下,垂眸。「在走投无路之下,爸爸决定接受一位生意上朋友的资助,条件是大哥必须娶人家的独生女,可是大哥却另有所爱,坚决不肯听从爸爸的安排,于是婚事吹了,叶家也破产了,爸爸因此非常怨恨大哥,更怨恨妳妈妈,他无法原谅妳爸爸见死不救……」
「可是没有人死啊!」问晴脱口反驳。「钱可以再赚,爸爸的幸福更重要不是吗?」
「钱可以再赚?」中年女人环顾萧条的四壁,残破的家具。「妳以为钱真的那么好赚?妳二叔和三叔奋斗了二十年,却连这栋房子都搬不出去,不能怪爸爸怨恨,有时候我也会,如果不是叶家破产,我的未婚夫也不会跟我分手……」
「慢着!」任育凯取下墨镜,实在忍不住了。「请问,那项错误的投资是令尊自己决定的,没错吧?」
「是没错。」
「那么,叶家会破产请令尊去责怪他自己,妳的未婚夫和妳分手,也请妳去责怪令尊,干晴晴她父亲什么屁事?」
中年女人窒了一下。「但,如果大哥肯听从爸爸的安排……」
「如果当年为了挽救叶家,令尊也要妳去嫁一个糟老头子,妳可愿意?」
「当然不……」中年女人及时噤声,却已慢了一步。
任育凯嘲讽地撇一下唇角。
「是喔!妳自己都不愿意牺牲,凭什么要求别人牺牲?」
中年女人哑口无言。
「再说……」任育凯慢吞吞地戴回墨镜,「没有人能一辈子稳赢不输,只想赢却输不起,最无用的男人莫过于此!」然后握住问晴的手。
「我也曾经输到连本钱都没有了,差点变成一个输不起的男人,是晴晴帮助我从谷底爬出来,现在,我又是以前的我,自信又充满活力。所以别说晴晴平凡,在我心里,她是最不平凡的女孩,我爱死她了!」
问晴赧然地落下脸儿,中年女人若有所悟地注视她半晌。
「我想我大概有点了解了,不过,这是因为我是女人,换了我爸爸,他是绝不可能了解的,想说服他是没……不,你们连见也见不到他,就算见到了他,他也不会给你们说话的机会……」
「我们偏要说,他又能如何?」
中年女人摇头苦笑。「他不能如何,只会拿拐杖把你们打出去!」
任育凯不相信,硬是拖到叶家老头子回来时还不肯离开,但事实证明,叶家老头子果真是个顽固的混蛋,一见到问晴,二话不说就举起拐杖猛K,如果任育凯看得见就不怕,但他看不见,保护不了问晴,只好匆匆收兵退场。
但翌日,他们又来了。
不见,连门都不开。
再隔天又来。
不见,连回应都没有。
再来。
见了,又是一阵拐杖攻击,还有满天飞舞的锅子、盘子、电话、茶壶……
又一次狼狈退场。
连续九天,他们不死心地一再前去按叶家的门铃,直到任育凯差点被热水瓶砸破脑袋,问晴终于放弃了。
人家说人越老越顽固,叶家老头子用拐杖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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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台中郊区的一栋别墅,离市区一大段距离,虽然不太方便,但很隐密,不必担心有人会来骚扰,而且有山有水,环境优得不得了。
由于问晴很沮丧,任育凯便就近带她到这儿来散心。
「这是我家的别墅,老实说,为什么我家在台北,别墅却会买在台中,这点我实在不瞭,也许是因为这里近溪头吧!我猜。」
「你家是做生意的吗?」不然怎么这么有钱。
「才不是,我老爸闲闲没事在家哄老妈,大哥是医生,大嫂是专职家庭主妇,替大哥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大妹今年应该大学毕业了吧!另外,我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妹。」
医生也是很有钱途的行业。
「真好,听得出来你们一家人很亲近。」问晴黯然低语。
「那就和我结婚,我的家人就变成妳的家人了!」
问晴瞟他一眼,不语,走开去整理久未住人的屋子。
「晴晴?」任育凯狐疑地挥了挥手,摸不到人,只好摸索着到处找人,「晴晴。」因为是不熟悉的地盘,走过去撞到桌子,走过来也碰倒椅子,当他差点踢到水桶时,问晴才及时拉住他。
「你到底想干嘛?」
「找妳嘛!」任育凯嘟囔着环住她。「为什么说到结婚妳就跑掉?」
「记得我答应作你的女朋友的时候说过,我只作你的女朋友,其它免谈。」
任育凯哼了哼。「我都弹过钢琴又弹贝斯吉他,妳才说免弹,太狡猾了吧?」
问晴哭笑不得地推推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任育凯双臂使力搂紧,不让她逃开去。
「我是知道,那又怎样,都是妳在说,我可没答应--」
「凯……」
「妳到底在踌躇什么?」
仰眸凝住他,问晴深深叹息。「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任育凯翻翻眼。「为什么?为了那些无聊的闲话?这我也证明过了,我不怕闲话,现在也没人敢在我面前说什么闲话了不是吗?」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可以看了……」问晴垂下瞳眸。「我不想在你眼中看到失望……」
「Jesus Christ!」任育凯受不了地低叹。「为什么老是要去想那些天方夜谭的事呢?我不是告诉过妳,我的眼睛不可能会好了……」
「医学一天一天在进步,你怎能肯定明天就不会有办法医治你的眼睛?」
任育凯窒了窒。「我是不能肯定那种事,但我能肯定就算我眼睛好了也不会对妳感到失望!」
「Gee……」任育凯紧紧抱住她。「妳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呢?」
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叶家不肯认回她的话,一回日本她就得和山上圭一结婚,因为监护权仍在养父手中。
她真的不想啊!但,逃得过吗?
「凯,我们多留在这里几天好吗?」
「好啊!为什么不好?」
她想延后回日本的时间。
他则想多一点时间考虑,在监护权掌握在她养父手里的情况下,他要如何帮问晴逃过那桩婚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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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的夏天一向热得死人,幸好别墅位于浓密的树林边缘,清幽沁凉,离附近小镇也不算太远,骑脚踏车半个钟头就到了,购物也不是很麻烦。
当然,都是问晴载任育凯。
不过这种鸵鸟似的生活解决不了问题,一晃眼就届临十五天的期限,问晴不能不回日本了。
「凯、凯!」问晴一路叫出屋子,找到倚在树旁沉思的任育凯。「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牛皮纸袋?我记得是放在卧房的抽屉里,可是我刚刚看了却没有,是你拿去了吗?」
「没有。」扬手一探将她纳入怀中,任育凯低低道。「妳想回去了?」
她低低叹息。「我不能不回去。」
任育凯咬咬牙。「我说我们干脆留在这里,不要回日本了如何?」
贴在他胸前,她苦笑。「别忘了我未成年,不管是你或我,都会有麻烦的。」
静默了会儿,「该死!」任育凯低咒。「我想,如果我去和妳养父谈的话,他大概也不会听我的吧!」
「答对了,无论如何,只要我还是他的养女,他就不会允许我和门户不相对的对象结婚。更何况,让我和圭一结婚对他有好处,而且他们现在已经在筹备婚礼了,他们丢不起这个脸。」
「Shit!我绝不会让妳和那只乌龟结婚的!」任育凯愤怒地低吼。「不管会有什么麻烦,我不让妳回去!」
仰起脸,问晴深深凝视他片刻。
「我有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