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俊乔一看到她,怒火更炽,走上前去,第二个巴掌甩到她脸上。一时毫无防备的元筱彤身子往一旁扑趺,跌落在沙发上。
“是你告诉彭凯君企划书被偷的事,让他有机会更改设计!?”对于两亿元广告契约落人非普手中,汪俊乔怒不可遏。
他胜券在握,以为可以趁这次机会重挫非普那群混蛋的锐气,却没想到仍是输了个彻底。
这一次对他很重要。千乔最近连连受挫,加上他之前转投资行销与财务公司的钱收不回来,如果东越百货的合约未拿到手,他的财务状况就岌岌可危。偏他的苦心谋略,竟是毁于女儿手上!
千乔所发表的自然间适主题本就是非普所出,所以他们本身最能了解其原创精神所在,如同施毒者才是最佳解毒者之理,新发表的设计理念,一下子就击败了千乔,迅速夺走评审们的喜爱。
如果不是有人通风报信,非普绝对无法在临上场前,突然撤换企划。
“筱彤,”元紫巧飞奔过来,一脸惊惶,“你爸说的不是真的吧?”她不相信女儿真会脑筋秀逗,反过去帮了敌人。
“我没有!”元筱彤摇头,“我什么都没告诉他。”
也许,她是留下了讯息,让他感觉到异状,但她的确没有亲口告诉他。
“如果你没说,他怎么会发现到我安排进去的人,将他开除?”汪傻乔抓起元筱彤的头发,“你收了他什么好处?”
“我也被开除了。”头皮吃痛的元筱彤吸着气,嗓音抖颤。
“你也被开除了?”汪俊乔一愣。
“为什么?”元紫巧大惊失色。
“我不知道他怎么发现到我跟那个内贼的事的。”她用力拉开汪俊乔的手,“说不定是你派进去的人,不小心留下了线索,害得我们的身分都曝了光,一起滚蛋了。”
“那你报给我的底价,比非普实际的价钱多出了一百万,又是怎么一回事?”
元筱彤脸色大变。“我……我不知道,我报给你的的确是我查出来的资料。也许……也许他们改了设计之后价钱有变……痛!”
汪俊乔用力捏住她的耳朵,“是这样吗?”他的面目狰狞,“你被开除不会是反问计吧?他派你来我这里卧底,要窃取我的机密,跟那个罗衍禅一样?”
“不是的,我真的被赶出公司……啊!”江俊乔手扯住她的发,往后一拉,逼迫她的脸面对着他。
“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给你们母女一毛钱,不会让你靠近我,你休想替那卑劣的贱种得到任何情报!”
他竟骂他贱种?
“卑劣的人是你吧?”乖巧女儿的面具剥落,她气冲斗牛的朝他怒喊:“你侵占他父亲的股份,害他从小就没了父母。是你破坏了他的家,真正卑劣的人是你!”
“闭嘴!”恼羞成怒的汪俊乔一拳往她肚子揍去,疼得元筱彤倒在沙发上,冷汗直冒。“你果然吃里扒外,你毁了我辛苦都署的心血,我不只为会再给你们钱,让你们两个流浪街头!”
流浪街头?再也不给生活费!?元紫巧慌忙冲上前,抱住汪俊乔往外走的大腿,“你不可以这样,不可以弃我们母女俩于不顾啊……”
“是你生的女儿干的好事,一切都是她引起的,要怪就怪她!”汪俊乔脚一踢,甩掉元紫巧,快速离开元家,重重摔上大门。
元紫巧爬回元筱彤身边,“你看你啦!你爸不要我们了,怎么办啊?”元紫巧无助的手不停的敲打元筱彤。“连房子都没了……”
“妈,”元筱彤忍着全身细胞不断发出的强烈疼痛;握住母亲的肩,“我会照顾你的,我会去找工作养活你的,我们不用靠他!”
“你这个笨蛋!我忍气吞声这么久,就是为了得到名分啊!你一个大学毕业生一个有能赚多少钱?比得过他的亿万家产吗?汪俊乔已经六十好几了,他的遗产我也要一份明!”她哭得肝肠寸断,不能自己。“那是我该得的啊!”
都二十几年了,要认早就认了,会拖到现在吗?醒醒吧!元筱彤在心里呐喊着。
“我要名分,我要遗产,我要给那个元配好看啊……”元紫巧哭闹着,“早知道就别跟他了,都是我笨、都是我呆,耗费了青春,害了自己也害了你,我笨啊,像我这种人干脆死了算了……”
元紫巧拉出茶几下的抽屉。元筱彤见状,一把先抢过抽屉里的剪刀。
“我一定会议你过好日子的,求求你不要有轻生念头好吗?” 不管元紫巧是作戏还是因为忧郁症发作,元筱彤都战战兢兢,就怕弄假成真。
“我忍了这么久的啊……”元紫巧沮丧到了极点,坐在地上的她拼命的垂打地板。“我不甘愿啊……”
照元紫巧现在的状况看来,她随时都有可能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伤害自己。但她又不可能一天到晚陪在她身边。
“妈,你听我说,”她用力拉起元紫巧垮下的肩,“爸的风光可能维持不久了。”
“什么意思?”元紫巧愣看着女儿。
“我在非普的时候听过一些传闻,他这次的合约如果没拿到手,就有可能垮掉,所以他才会无所不用其极。”
“那……那怎么办?”
“你担心他吗?”元筱彤严肃的问着母亲,“如果他当真垮了,你还希望我姓汪,还是想跟着他吗?”
元紫巧回避女儿的注视,目光落向了地砖的缝隙,嗫儒这:“他垮了,跟着他还有什么意义……”
她一直想做个风风光光的汪二夫人,不是要跟去吃苦受罪的。
“既然如此,你就别再去想着认祖归宗的事了,说不定认了之后反而没好处啊!”
元紫巧沉默了一会,表情自愁苦渐渐变得明朗。就在元筱彤以为她终于看开之际,她突然抬头问:
“那个彭凯君呢?他是不是会照顾你?他是不是承诺要给你更多钱,所以你才倒戈帮助他?”
元筱彤傻了。
“我生的女儿果然聪明。”她开心的抚摸女儿的头,“改天请他来家里吃饭,让我见见这名准女婿。”
彭凯君前途大好,未来发展不见得会输江俊乔。转念一想,既然汪俊乔对她们母女如此绝情,她不如成为彭凯君的岳母,将那个负心汉气死!
能拖过一时算一时吧!至少现阶段她不用再担心母亲会想不开。元筱彤悲哀的想。
“好。”她微微一笑,垂睫掩饰眸中的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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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礼拜后,汪俊乔爆发出财务危机的消息被媒体公布。
元紫巧一拿到报纸立刻奔到元筱彤的房间,数落汪俊乔得到报应,得意元配再也骄傲不起来,并不忘催促元筱彤请彭凯君回家吃饭。
“他最近很忙,得再过一阵子。”
元筱彤每次都用忙作借口,拖延元紫巧的晚餐之约。
久了,元紫巧也感到不对。
“他是不是也只把你当情妇?”元紫巧狭隘的生活园,使她只能联想到那方面去,“他另外有正牌老婆吗?不然他怎么舍得让你住在这种破房子里?”那比情妇还不如!
无情无义的汪傻乔说到做到,当真将房子给收回,害她们只能窝在十坪大的房子里。
且女儿的气色不佳,体重直线往下掉,怎么都不像热恋中的女子。
“不是啦,他真的是忙。等他有空就会处理这边的事。”快被母亲逼得崩溃的元筱彤走下床来,“我跟他约好吃饭,我得准备出门了。”
“那你得赶快准备一下。”元紫巧亲自帮她挑衣服,“要穿美一点,不然那个行业美女那么多,很容易就被抢走。”拿了数件衣服在她身上比了比,最后挑中一件剪裁俐落,腰线分明的连身裙装。“你胸都不大,不过腰肢纤细,臀也翘,脚也美,他看到你穿这件,一定会受不了诱惑,当场把你吃了!”
元筱彤尴尬的笑了笑,“外头很冷,穿短裙会议我冻成冰块。”
“傻瓜,穿衣服就是要显露优点,牛仔裤都把你的美腿遮住了,会让男人兴致缺缺!”
元紫巧不顾元筱彤的反对,硬逼迫她穿上,还不忘在她身上喷上她以前惯用的KENZO香水。
元筱彤只好偷偷在包包里头塞了条牛仔裤跟毛衣,等一出家门,就立刻找了间厕所将引人注目的服饰换掉。
她既没有约会,工作也尚未找到,无所事事的她迎着寒风,在外头随意乱逛。
走着走着,当她留心周围的时候,赫然发现她竞走到了长禹大楼之前。
他好吗?抬头仰望二十楼,心里不禁这样问着。
汪俊乔快垮了,他终于替父亲报了仇,现在的他是否不再跟往常一样,总是严肃着张脸,严以待人,更严以律己?
他是否可以过得轻松些?
她好想见他!每天每天她的胸口都浮起这样的欲望,却从没有勇气实际行动。
可现在她人就站在长禹大楼之前,她离他这么近,想见他的渴望更是强烈。于是她终于臣服于心中的渴望,走人长禹大楼。
二十楼的走廊不像其他层楼一般热闹,它总是静悄悄的。
走过会议室,走过机密资料室,再来就是总裁室了。
她蹑手蹑脚探头,在未完全闭合的百叶窗间找寻可瞧见里头动静的缝隙。
回到岗位的Linda正与他不知在讨论什么,他的表情时而严肃、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每一样都牵动着她的心,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专注的彷怫仰望神只。
他看起来似乎很好,依然意气风发,什么也没变。元筱彤抬手捏住胸口,感觉到心脏发出阵阵的疼痛。
她虽然不愿这么想,却仍然有着强烈的失落。
她的离去,对他似乎一点影响也没有。
会伤心难过的,是不是只有她?会牵肠挂肚的,是不是只有她?会不会他在她离去之后,转个身就把她忘得彻底了?
轻叹了口气,她微微一笑。
也好,他能过得好她也感到高兴。她一直害怕她伤他太深,见他仍跟往常一样神气自在,她也给了自己一个原谅自己的借口。
转身朝电悌方向走去。当她进入电梯,望着上头一排数字键时,她犹豫了一下,再次走出电悌。
★ ★ ★
“……其他就交给你了。”彭凯君自办公桌后起身,“我出去一下,有事Call我。”
“0K!”Linda,回到座位,修长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刚才讨论出的结果。
走出办公室,一股微香在鼻尖浮动。
他蓦然驻足,对这香味感到熟悉。
他不想再去想她,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拿更多的工作将时间填满,满到没有她的身影可溜进来的空间。但在午夜梦回之际,他仍无法避免的想到她。
现在,竟连淡淡的香水味都可以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她。
当初他放任自己沉溺女人香,现在只能自食相思之苦。
自西装口袋中掏出烟来,点了根叼在嘴里,他直直往安全门方向走去,步上顶楼。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当他每次想到她时,让冷风冷静脑袋的好地方。
第十章
顶楼强劲的风,吹乱了她的发。
她拉紧大衣,与强风抵抗,慢慢走向边缘,往下俯瞰。
回忆似潮水般涌来……想起她几乎在第一眼就受到他的吸引、想到他对她的关心,他费尽心思想治好她的厌食、想到两人共有的浓情蜜意,还有那句代表诀别的我爱你……
人行道上的人儿好小好小,车子也好小好小,她只要张开掌心,就彷佛可以将一辆辆的汽车抓起,但在实际的生活上,她却什么都握不住。
她突然觉得好累。想到还要应付母亲,为先前说过的谎话一圆再圆;想到她是如此的思念他,即使人近在咫尺,她却达唤他的权利都没有。
她不曾做错过什么,错就错在身上流有汪俊乔血缘的她,注定与他无法相守。
倚在栏杆上,强风好几次险险将她刮落。
她想,如果她就这么松开手,是否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再愁?
左手拇指放开,接着是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右手拇指放开,接着是食指、中指、无名指……
“你要跳下去吗?”
胸口一震,十指收紧,她猛然回头。
离她约十步远处,一身笔挺深色西装的彭凯君嘴里叼着烟,英挺站立。强风使他双眼微眯,不羁的头发随着风起舞。
一样的开场,却是两种心境。
乍见到回头的她,彭凯君有些错愕。
黑色高领毛衣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毫无生气,两个梨窝因为脸颊的削瘦陷在唇角,不用笑也清楚瞧见。一双与衣服般黑的瞳眸好大好大,在一次眨动之后浮起笑意。
她这一阵子是怎么过的?怎么可以憔悴成这样?她身上还剩多少肉?还是只剩一副骨架在支撑?或者是汪俊乔自顾不暇,故再也无法照顾她们母女?
久违的心痛在胸口处尖锐的嘶叫,对于这个背叛他的女人,他依然爱着。
她没想到她竟然还可以再次与他面对面。强烈的喜悦翻涌了上来,她有一种余愿足矣的满足,即使现在上帝当场索去了她的生命,她都毫无遗憾。
她转过身来,两手扶着栏杆,臀都靠其上,微笑道:
“我不会坏了这楝大楼的风水。”
彭凯君脸上僵硬的线条松缓了些。
“汪俊乔不行了。”
“嗯。”
“你跟你妈以后怎么办?”
她仰头望着顶上灰蒙的天,“谁知道呢?”她连下一秒都无法掌握。
“现在有在工作吗?”
她摇头。
西装口袋里的手握紧又放松。“我可以帮你介绍,但不是在非普。”
她讶异的双唇徽张,“你不用这样……”
“我说了就算,别废话!”
热泪涌进了眼眶,她慌忙眨掉,怕看不清楚他。
她没有爱错人,对吧!即使他再气她恼她,还是不会弃她于不顾。
感谢天,让她在有生之年曾爱上了他。
“你来这里干嘛?”
顿了顿,她道:“我想我是来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可以原谅我吗?”
他沉默了。
这样的答案她早就料到。但能再见到他,甚至与他谈上话就够幸运了,其他的她不会再要求。
她双眼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直到她即使闭眼,眼前仍有他傻挺的身影浮动为止。“你可以离开吗?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深吸一口气,她终于可以不用强忍泪水了。她转过身再次俯瞰楼下,跨过栏杆,闭上眼感觉着风在她身边流动,她清楚看到那己隽刻在脑子里的身影,手指缓缓张开……
突然肩膀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楚,她整个人强烈的震荡,倏地睁眼,她瞧见顶上气急败坏的脸孔。
“你不是说你不会破坏这楝大楼风水的吗?”
她笑,“我会保佑这楝大楼的每一个人平安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