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
“当初为什么突然转学,我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
“一言难尽。”
她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昕洁。
昕洁感慨万千地看着她,当在读书时她就知道文沁雪很爱林风,但没想到她会爱他爱得那么深。其实女人往往是用生命来对待爱情,而对于男人,爱情只不过是生活中的一种消遣,需要的时候就用,不需要就扔。
她轻叹口气,难道身为女性就注定要为爱受苦?
“沁雪,你为什么不向他解释清楚。”
“没有用,他根本就不相信我。”文沁雪摇摇头,她的表白换来的是他无情的嘲讽。
“那你怎么办?打算一个人抚养这个孩子?”
“我会好好疼爱这个孩子的。”文沁雪轻抚腹部。“想到他,我就有了生存下去的力量。”
昕洁看着她柔弱脸上散发的母爱的光辉,不禁轻叹了一口气。“你真的很爱他。”
一个女人,若不是深爱着一个男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儿育女?
文沁雪微微一笑,道:“你呢?你怎么也会在医院里?”
昕洁苦笑着。“跟你一样,来验孕。”
“是吗?有了吗?”
“有了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昕洁淡淡道:“如果没有感情,即使有孩子又能如何?”她的脸上有深深的倦意。
“是啊。”文沁雪看着窗外,幽幽地回道:“我觉得很累,有时候实在支撑不下去了,我爱他,真的不想离开他。”文沁雪颓然道。“是不是本来想就此离开他,以寻求永远的解脱,但终究还是因为舍不下他,明知留在他身边就多受一秒煎熬,但还要留下来多看他一眼。”
文泌雪愣愣望着窗外,听着耳边昕洁似叹似泣的声音,眼泪无意识从空洞的双眼中滴落。
昕洁看见她的泪,同时,在她水雾般的大眼睛中,也看见自己的泪。
灵魂的伤痛,竟是如此无边无尽。
? ? ?
当她为难于命运的抉择时,命运其实早已做出了它自己注定的安排。
她跟昕洁分手后,一踏进别墅大门,还未来得及进客厅,就被王妈一把拉住。
“小姐,夫人和老爷从纽西兰回来了。”
她心里一跳。“是伯父伯母回来了吗?”
“是啊。”王妈道:“我特地出来跟你说一声,因为夫人她……很不高兴看到少爷带女孩子回家,所以……”
“我明白了,谢谢你,王妈。”她深吸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她一踏进客厅,就看到一位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和一位瘦高的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中边吃水果边看电视。
“伯父伯母好。”文沁雪向他们打招呼。
“你就是那个……文,文沁雪是吧?”林伯母上下打量着她,发觉眼前这个清丽的女孩子十分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面?”林伯母疑惑道。
文沁雪静静看着她,十年的光阴过去,因为生活富足,无忧无虑,林伯母保养得很好,跟十年前没什么两样,但是她,却再也不是那个十年前的小女孩了。
林伯母终究还是没有回想起来。“听说我儿子把你包下来金屋藏娇。文小姐,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也没兴趣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个好人家的女孩是不会像你这样的……”
“林伯母,您想说什么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文沁雪淡淡道。可笑,历史总是会再重演,生命也总在重复着相同的轨道。
“风儿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在纽西兰他一直有个感情非常好的女友凯丽,她父亲是首府WELLINGTON的市议员,我们两家的交情向来很好,这次我们回来就是为了筹备他俩的婚事……”
文沁雪打断她的话,平静道:“林伯母,您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您放心,我马上就走。”在听到有了孩子的那一刻,她就萌生了离开他的念头,现在更是非走不可了。
林伯母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文小姐,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只要不是太过分,花一点钱我们倒不在乎。”
钱,又是钱,他们都把她当成那种女人,包括他在内。她苦涩地笑了。“不用了,林伯母,林风他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您放心,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林伯母松了一口气。“文小姐,你果然是明理的人。我现在要去探望一个朋友,等我回来后,希望再也看不到你。”说罢,她朝一直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言的林伯父说:“我们走吧。”随即朝室外走去。
高高瘦瘦的林伯父经过文沁雪的身边,突然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道:“文小姐,真是难为你了。这十年来你一直过得不容易吧。”
文沁雪浑身一颤,看着林伯父那和蔼、温和及满是歉意的脸庞,经过了十年,他还是认得她!她的泪水一下充斥了眼眶。
林伯父又是叹息了一声,他对文沁雪充满同情与好感,但无力拂逆他那精明能干的老婆,终于他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
一直站在门口的王妈此刻走了进来,不舍地看着她。“小姐,你真的要走吗?”
文沁雪强忍酸楚道:“王妈,谢谢你这段时间来对我的照顾,真的谢谢你。”
“小姐,你别这样说,你等少爷回来好不好,我看少爷未必舍得让你走,你毕竟是他第一个接回家来的女孩子啊。”
文沁雪摇摇头。“王妈,什么都不用说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我该走的时候了,他也马上要结婚了。”
她愣愣地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阵阵微风掺杂着零落的雨丝。不禁回想起十年前他和她第一次狂欢的那一夜,她将辛苦几夜织成的围巾送给他,他曾温柔地拥她入怀并承诺等他一毕业就娶她。
当时的情景对她而言仍是历历在目,只是当初说誓言的人呢,此刻他在何方?!她还记得当初的誓言,记得他温柔的眼神,记得跟他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但他呢,这个当初许下如此重要誓言的人,今天却要娶一个漂亮的异国女孩为妻。
缓缓地,她走进林风的卧室,坐在那张深蓝的大床上,双手轻轻抚过光滑洁净的床单,想起她和他共有的那些激情的夜,想起他激烈而温柔的爱抚,盯着她幽深如海水般的黑眸……她将脸颊紧紧贴在床单上,上面还残留着他好闻的淡淡的香皂味和烟草味,回想着每天清晨在他结实温暖的胸膛醒来,回想着他沉睡的孩子气的脸庞,回想只要躺在他怀里就能让她有一整夜的好眠……已经麻痹的痛楚此刻一涌而出,如致命的毒素般从心底最深处一直蔓延至全身四肢,这阵撕心裂肺的感觉令她的眼泪疯狂地倾泻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当面颊上净是凉凉地一片,意识到自己几乎哭湿了大半张床单,她昏昏沉沉地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开始收拾行李。她的行李少得可怜,一个简单的行李包,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从皮包中拿出所有他每月给她的支票,一共三个月零二天,三十万,她找出一个空白信封将支票放进去。最后她拿出自己的口红,在信封背面轻轻写了三个字:我爱你。
不用再留言,这三个字,已经是她想对他说的全部。不管他信也好,不信也好,留下了这三个字,她和他今生终究是无缘。她心里一阵绞痛,连带腹部也疼痛起来,她咬紧下唇轻抚腹部。“别闹呵,小宝贝。”她喃喃道:“从今后妈咪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乖乖的,好吗?”
环顾四周,她轻叹一声,俯下身拎起皮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轻轻一声关门声,留下满室的冷清,春风拂过写字台上的白信封,四周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 ? ?
带着一身的酒气和刺鼻的香水味,林风踉跄着回到别墅,又是凌晨。他走上二楼,不耐烦地扯掉领带,这个女人想必又装可怜地蜷缩在床上装睡,委委屈屈的样子总是在无声地对他进行着指控。他皱皱眉,朝床上一看,整张床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她。
他心里一跳,酒醒了大半,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开始疯狂地找寻她,书房、客房、客厅、餐厅都没有,她会去哪儿?她向来都会乖乖地在家等他回来,为什么现在却不见踪影?
他敲开楼下王妈的房间。
“少爷,什么事?”睡眼惺松的王妈看见是他,不禁吓了一大跳。
“文沁雪呢?”他向来冷漠而平静的语气现在竟充满了焦虑。
“小姐走了。”
她走了?不可能!“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我也问过小姐,但她什么都不肯说。”
“到底怎么回事?”
王妈惊奇地说:“少爷您不知道吗?夫人和老爷今天从纽西兰回来,夫人见到了小姐就要她走,还说您已经快要和别的女孩子结婚了。”
他咬紧牙。“她就这样走了?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是啊,我也叫小姐等你回来再走。可是夫人一定要小姐马上走,小姐也没有办法。”王妈叹息道,她看出来了,小姐在少爷心里,可不止是小姐自己想的那么没有分量呢,否则像少爷这么稳重的人,怎么会为了她而急成这个样子?
林风咬了咬牙,一言不发地转身向二楼走去,走进卧室,他立即感到那一室的冷清与寂寞,几乎让他无法忍受。以前她在时,他怎么从来没发觉自己的卧室空荡得吓人?
不过是一个他一直想放弃的女人离开而已,他应该无所谓,为什么此刻他的心却一上一下,甚至还隐隐纠结着痛楚?
他眼光一转,终于注视到桌上的白信封,一打开信封,三张支票掉了出来,全部都是十万元的支票,有他的亲笔签名,那是他给她的每月包养费,翻过信封,他一眼看到了三个淡淡的用口红写成的字:我爱你。
他心头狠狠一痛,三个淡红的字正如三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割裂了他那颗冷硬刚强的心。她柔美清丽的脸庞此刻仿佛正浮现在他面前,温柔似水地注视着他,对他说:我爱你。他一拳砸向桌面,骨节处瞬间传来了剧痛,但这痛岂能比得上他心里痛楚的万分之一?他恨不得立即一把将她抓回来,亲口向她问清楚,既然如此,为什么十年前她要背叛他、欺骗他?
他持续不断地用拳砸向桌面发泄,额头因指节处的剧痛而布满了汗水,为什么?他在心里狂呼,谁能给他一个答案?
窗外夜色黑得格外令人心怜,小雨淅沥的春季清晨,竟显得如此萧肃。
第九章
拎着行李走出别墅后,迎着细密的小雨,她茫然毫无方向地走了不知多久,等到意识过来,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她看着四周急驶的车辆,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向何方?
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一个亲人。父母去世得早,曾经相依为命的奶奶又已在六年前永远地安眠在乡下老家。虽然她还有一个干奶奶和干哥哥,但是她不愿意去找关迪康,只怕他到时会找林风理论,这是她最不愿见到的。所幸她还有一个昔日的好友,找出昕洁的地址,她拖着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继续向前走去。
听到有人在敲门,昕洁把门一开,看到浑身淋得像落汤鸡似的文沁雪。“是你啊,怎么淋得这么湿,快进来!”她连心把她拉进来。
文沁雪虚弱地朝她笑。“不会打扰你吧,我……”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隐隐间似乎听到昕洁的惊呼声,然后她便陷入了毫无知觉的昏迷。
? ? ?
怎么了,她到底在哪里?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她怎么都分辨不清?
头昏昏沉沉,充斥着医院药水的味道。
四周时而一片嘈杂,时而一片安静。
“李护士,病人呼吸很弱,脉搏跳动紊乱!”
这是谁的声音,谁在说,她想睁眼看清楚,眼皮却如铅一样沉重。
呵,一定是在做梦。
身子时冷时热,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她是怎么了?
在她意识逐渐陷入昏迷之际,就在生命挣扎的最后关头,突然一句话响起:“恭喜,你怀孕了。”她蓦然醒悟,腹中此刻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不论未来再苦再难,她都不能放弃,仿佛看到了孩子稚嫩可笑的小脸蛋,她露出一丝浅笑。
“王医生,病人醒了。”
“很好,已经脱离危险期,送加护病房。”
然后她感觉被人推入了一个房间,接着所有声音都静了下来,她再次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时,一片耀眼的白光令她暂时很不适应,环顾四周,充斥着一片洁净的白色,就像到了天堂。窗外绿树成荫。不知名的小鸟正在快乐的啼叫着。感觉如同蝶儿破茧而出,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死过一回,但现在终于又活过来了。
一直守候在身边的昕洁看她清醒过来,连忙走过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虚弱地开口。“这里是医院吗?”
“是啊,你刚到我家就昏过去了,差点没把我吓死。”昕洁心有余悸地回想当天的情景。
“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高烧差点转成肺炎,你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知不知道差点就没命呵!”
“孩子怎么样,没有什么影响吧。”
“算你命大,你没事,孩子也很好。”
昕洁将削好的水果递到她手中。“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文沁雪微微笑了,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什么都别问,一切都过去了。从此我会为这个孩子而活着。”
昕洁看着她道:“既然如此,那就跟我走吧。”
“去哪儿?”
昕洁美丽的眼睛忧郁地望向窗外。“我对这个城市已经厌倦了,打算回乡下去。我在乡下有个地方可以让我栖身,虽然很久没有人住,但翻修一下应该还是可以住的。如果你愿意,可以到我哪儿去,顺便把孩子给生下来,还可以养病。”
虽然现在不比从前,未婚怀孕并不稀奇,但文沁雪肯定会受到他人非议的眼光,还不如到乡下去待产,尤其她现在这么虚弱,乡下清新的空气对她的健康有益。
“谢谢。”文沁雪衷心道:“只怕到时会麻烦你。”
昕洁笑着摇摇头。“都是好姐妹,何必说这种话。”
窗外绿荫如织,这个春季是如此美丽。是啊,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十章
两个星期后
林风靠在书房中宽大的座椅内,深深吐出一口烟,整个房间烟雾弥漫、酒气冲天。他的双眼空洞地望向窗外,满脸都是比以前更淡漠、更冷傲的神色,还有那深深的寂寥和孤独。